第六章 托梅克

你卻搖搖頭。你不知道珂莎河的水。你什麼都知道,卻不知道這個……我把付麥芽糖的錢幣放在櫃檯上,往李娜家走去。第二天早上,我再度出發時經過你的雜貨店。你忙著在一層貨架上豎起一堆金字塔般的盒子,背對著我。我不是個害羞的人:若不是對你而是對別人,管他是誰,我早就毫不客氣地走進店裡喊道:「早啊!我昨晚來過,您記得我嗎?」對你,我卻沒敢這麼做。你轉過身,為了不讓你看到,我趕緊往旁邊走去。然而我很想在離開村子前再看看你的微笑,也給你一個微笑……人有時還真愚蠢,m.hetubook.com.com不是嗎?
「我已經把馬鈴薯放進烤箱了。我們今晚吃烤馬鈴薯。可別留我一人吃這一大盤菜吧!」
「那麼就進來喝杯水,休息一下吧……」
你嚇了一跳:
我正要回李娜家時,看到那條不知通往何方的小路,消失在田野之間。
喔,托梅克,我好像又看見你爬上梯子,再爬下,又爬上去。原諒我,我不是有意取笑你,可是你看起來好好玩!有點笨手笨腳,卻又同時顯得……不屈不撓。你記得嗎:我向你問起一些最瘋狂的東西,你卻像個靦腆的魔術師,把那和-圖-書些東西一樣樣變出來!一開始只不過是一場遊戲,可是沒多久我竟發起昏來。一個瘋狂的希望盤據我的腦海:「漢娜,」我告訴自己,「妳就問問這個手腳有點不大靈敏的大男孩,問他有沒有珂莎河的水,而他會回答:『有啊,我當然有,可是這水是一滴一滴賣的。您要買多少?』」我就可以把水裝在水壺裡,我漫長的旅程就結束了。我可以半途折返,回家去與我的養父母、我的雀兒團聚,可以親一親荷妲那圓嘟嘟的可愛臉頰……托梅克,我發誓,有那麼一秒鐘我真以為你會打開那三百只小抽屜中和圖書的一只,從裡頭拿出一個瓶子問道:「怎麼樣?您要買多少滴?」我會回答:「一整瓶!我要一整瓶!」
「你們有賣麥芽糖嗎?」
「呃,有的,我們有賣麥芽糖……」
托梅克,就這樣,我的沙漠旅程告一段落。接下來的事你會特別感興趣,而且你應該知道為什麼。下個村子就是你的村子。村子很漂亮,你知道嗎?尤其非常祥和平靜。總之,我立刻喜歡上這個村子。我下午抵達,隨意走在巷弄中,幾個孩子跟在後頭問我:「妳要去哪裡?妳叫什麼名字?」我甚至與他們玩了遊戲!突然間,我覺得手腳發軟和_圖_書。我坐在一間屋子前的石凳上。一位太太走出來甩乾沙拉菜上的水,對我說:
「您不舒服嗎,我的小姑娘?您臉色發白呢……」
「好吧,走完這條路就回去……」我走到最後一間屋子,看了看招牌,藍色的大字寫著:雜貨店。門還開著,我走進去,沒發出一點聲響。你正坐在櫃檯後,穿著那件雜貨店老闆的灰色圍裙。天曉得你看起來真像在做夢!思緒似乎飄到很遠的地方,好遠……可是我得說些什麼。你沒注意到我,然而在別人沒看見你時偷偷觀察對方是不大禮貌的行為。於是我決定說:
結果那杯水變成一大碗熱巧克和-圖-書力,還配上好幾片杏桃果醬麵包。她叫李娜,人很好。我想你認識她吧。她一個人住,我便在她家過夜。第二天,我本想繼續上路,可是她堅持再多留我一天:
「那些小抽屜裡裝了什麼啊?」
「還好,還好……我只是有點累而已……」
然後你把手伸進一只罐子。這樣開頭滿不錯嘛!
於是我就留下來,又睡了大半天。我比自己想像的還要累。晚餐我們大快朵頤地享用馬鈴薯,然後,因為我還不想睡,便到村裡亂逛。這天晚上,一切都那麼平靜又令人安心!我簡直可以相信自己就住在這裡,在這裡有個家,而人生沒什麼好讓我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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