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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子說完,嘿嘿地笑著。聽在善六的耳裡,好像是嘲笑他當烏龜當了那麼久,還有什麼好計較的呢?善六怒火中燒,拿起手邊的碗丟向時子。時子閃避不及,打到肩膀,她手搭肩膀往後退,一會兒定下神來,起身冷眼瞪著善六。
今天就在昨日攻下的碉堡裡
養精蓄銳
「你跟馬睡算了。我再也不會踏進這個家門一步。」
聽善六這麼一說,時子馬上反駁:
人的嘴巴是封不住的,往往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伊太郎誠心的忠告卻造成夫妻離異的主因。其實即使沒有這件事,他們夫妻早就開始冷戰。這個疑似通姦的事情完全打垮了善六。當晚善六回到家裡,卸下敷島的馬鞍,曬乾鞍下毛毯,剔除馬蹄裡的髒東西,擦乾馬體上的汗水,然後整頓馬房。清理工作告一段落後,回到房間,面對準備晚餐的時子,告訴她伊太郎跟他講過的話。這時,時子嘴角微抿,面帶微笑。這個微笑似乎當善六是個傻瓜,又似乎在憐憫他,更使善六勃然大怒。難不成她跟彌七有染是真的?
m.hetubook.com.com善六乍聽之下以為他在開玩笑,但說這話的人是下之町的伊太郎,他不是一個隨便開玩笑的人。伊太郎也在製材所工作,經常幫善六堆貨,他有老婆孩子,是一個忠厚老實的人。彌七也是製材所的人,身材瘦高,臉色蒼白,今年二十六歲。戰爭結束時他正在上海,善六回到故鄉沒多久,這個人就到佐世保。當他回故鄉後,立刻到製材所當人力夫,經常誘拐疏散到鄉下地方的妻子、寡婦,原本就是聲名狼藉的花|花|公|子。這個男人的風流韻事不只一件。
「善六啊!你……別把心思全放在敷島身上。你的妻子移情別戀,對方是彌七……你要小心……!」
善六彷彿做了一場惡夢,失魂落魄。時子五月初來的時候就像一陣風,八月末又像一陣風地飄離。留給善六追憶的只有新婚初夜那一段魚水交歡,卿卿我我的旖旎風光。甜蜜的日子只維持十天,時子那白皙的裸體,欣喜的囈語,嫵媚妖嬌的神情而今只能在夢中重現了。坦白說,善六有了時子後才真正嘗到做人的樂趣。原本以為沒有人願意嫁給他,這https://www.hetubook.com.com輩子的終身伴侶就是敷島,誰知緣分的事情竟然這麼奇妙,自己還是討到老婆了。想想自己過去怎麼傻到不想爭取老婆呢?人還是娶個太太才能幸福地過日子。但誰知這個喜悅、幸福竟然短短的三個月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善六輾轉反側無法成眠,他捫心自問難道這只是一場夢魘嗎?夢醒一切都成空?!啊!一個人實在睡不著啊!善六乾脆起身下床,來到馬房,敷島正睡在馬房左側,牠將睡草搔一些到腹部底下,彎曲疊著前腿,長長的臉沉睡在草上。善六不動聲色躡手躡腳地走近,透過屋外射進的月光,他看到紅棕毛的肌膚隨著呼吸勻稱的鼾聲而閃閃發光。畜生比人純潔多了,還有一個生命伴自己同眠,自己應該安心才對。善六擦乾眼淚來到敷島旁邊。
「妳自己不張揚,別人怎麼會知道呢?時子!彌七都已對村裡的人講了。」
善六聽完,宛若背後被人插把刀,說不出話來,他全身冒冷汗,好像被人淋上冷水般地抖顫。
「你聽誰說的?一點根據也沒有……別傻了!我不會做出對不起你的事。」
彷彿在m.hetubook.com•com遠處的原野上傳來愛馬進行曲的歌聲,誘使善六進入冥思,過去的種種經歷一一湧上心頭。想起自己跟敷島初次見面的狼狽樣,那段穿軍服的日子又浮現在眼前。彷彿舞台又轉到京都、熊野,他看到池谷軍曹、寺島上等兵、崎山、真田等同袍,也看到在伏見馬廄、熊野臨時馬房跟敷島綁在一起的馬。那些馬的個性千奇百怪,毛色各式各樣,可能被八田牽去殺的那兩匹馬也浮現在眼前。不知道大家走了以後,留在熊野的那幾匹馬是否安然無恙?是不是仍然逃不過被殺的命運呢?被甲賀伍長牽走的那二十匹馬現在是否健壯地奔馳在甲賀鄉野呢?只有敷島跟著善六這位憐憫心強的士兵在朽木村倉持裡討生活。善六一想到這裡,腦海中不禁浮現敷島那善體人意明亮的大眼睛。啊!人會說謊,馬不會說謊,為什麼不愛惜赤子之心的馬呢?
善六就在敷島的旁邊睡著了。
「唉呀!你……發瘋了……這種開玩笑的流言你也當真……。」

「我跟你一心同體……我一輩子都不要離開你!」
時子到處跟村人宣揚自己的先生愛馬比愛自己深,善六和_圖_書聽了實在莫名其妙。不過,即使事實如此,那也不過是時子自我防禦的託詞,她想轉移兩人不和的理由是善六有問題而非自己出毛病。各位讀者,你們都知道,善六娶到時子後,根本樂得幾乎忘記自己的存在,對這麼豐|滿妖艷的美女每晚百看不厭,幾乎每晚都想愛撫這完滿的胴體。但是時子對善六這種幼稚的舉止感到不耐,是她先嫌棄善六,拒絕善六求歡的,所以善六才會死心轉而關切敷島,而時子竟然倒因為果。善六乍聽村人勸告他多關心時子的話後非常生氣,但是,他仍然壓抑自己的怒火,不去當面質問時子。
「神經病!發什麼瘋……我去找我父親替我作主。」說完,手拿木屐,裸著腳走出客廳,臨走丟下一句話:
「我的妻子跟彌七睡覺……真的有這檔事嗎?」
「……這……有這種事……!」
明天將有一場激戰喲!
善六反問。
馬兒啊!安然入睡吧!
看她的反應分明是想打迷糊仗,善六於是說:
善六在月光下,撫摸著敷島的鬃毛,自言自語地說:
善六驚訝地說,眼淚不禁奪hetubook.com.com眶而出。
「啊!彌七經常在你家徘徊。大概是地藏王節慶的時候吧,我看到他跟你的妻子躺在桑田裡拉拉扯扯。善六啊!別光愛馬呀!要好好愛惜你的妻子啊!別讓她跟其他男人上床啊!」
雖然善六可以容忍這個流言,可是戴綠帽子的事,他可嚥不下這口氣。有一天村人將聽到的傳言告訴善六,這個消息更加把善六推入痛苦的深淵。

「敷島啊!」
她朝敷島一瞪,頭也不回地離開。此後,時子再也不曾出現在這個家裡。善六並不想就此跟時子離異,他好幾次到明王院請求時子回家,但是,時子即使在家也躲在裡面避不見面,直說她不想再看到善六。即使有時在庭院正巧碰到時子,她也馬上閃避,她家人也立刻阻擋,不讓他們再見面。善六也曾拜託叔叔當和事佬,但是時子的家人掩護她,她的父母只是一再地道歉女兒生活不檢點,沒有臉回去,兩人的緣分到此為止,勸善六早日死心。善六一再地說只要彼此能再見面,其他好商量,但是,時子就是不肯露臉。總之,善六不得其門而入,束手無策。
「你這個女人真可惡。你拒絕我的求歡,卻去跟彌七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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