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畢爾的葬禮

「快來!」阿利總督把我從沉思中喚醒,他帶著幾個人已騎在馬上。
我宣讀這封信,但唯讀到附言前面為止,因為附言使我產生疑心。這時他問:
「那你將信燒掉或撕掉!」他催促道。
「允許我給你讀這封信!」
「給你一封信。」
這當然是振奮傑西迪人的一個意圖。我只帶哈勒夫一人,讓布魯克返回。
「我熱愛和平,但也得讓我過和平生活!這些土耳其人來這裡剝奪我們的自由,搶劫我們的財物和屠殺我們的生命。即使這樣我仍然保護著他們。現在他們又耍弄新的陰謀,難道我不該保衛自己?」
「特別?」
「不。我只知道,怎樣才能看清楚這些文字。」
「巴新力的赫菲?一個勤勞和勇敢的人。不是在戰鬥中?那他是怎樣死的?」
「我同你一道去。」
我宣讀了拿在我手中的這封信。此時我看出,凱馬坎的面部表情是失望的。
「沒有參加。」
「總督派他作為談判代表去土耳其人那裡,他們把他槍殺了。我親眼看到的,但無法營救他。」
這時阿利總督已達到他訪問的目的,準備動身往回走。他問我是同他一道返回沙克阿迪山谷還是留在這裡。
「兄弟們,讓我們永遠懷念他!」
用這種方式來忍受一個人死亡的消息是感人肺腑的。
「另一個人是誰?」沙克汗問。
「米特薩里夫將信送給總督,他是否把信給你或者只將信的內容轉告你,這完全由總督決定。」
「還不清楚,我們有人在戰鬥中負傷了。死了兩個人,但他們不是在戰鬥中死去的。」
「但這是多餘的,因為他有責任這樣做,就像信中告訴他的那樣。」
「他們可以輪換進行。這樣經常保證有足夠的男人供你調配。讓我們研究一下,墳墓的外形該怎樣設計。」
「你不能得到這封信!」我對凱馬坎說。
阿利總督還下達了幾道命令,然後下山去炮兵部隊。十分鐘之內所有的傑西迪人已做好戰鬥準備。射手們帶著步槍進入掩體,炮手們站在火炮旁做好發射準備。
「雖然你已經了解信的內容,但由於這封信看起來對你很重要,所以他允許我事先對它進行一次研究。」
「他們不會妨礙我們。」
這確實是兩個死者的屍體。它們已被燒焦,其中一個全身被鬆土包裹。
「很高興!我已經問過。」
「開始他大發雷霆,要讓人用鞭子抽死我。此後,他叫來許多軍官和協議員,他們進行了很長時間的協商。——然後,讓我返回。」
「為什麼將這封信交給凱馬坎?」
「你聽了會驚恐的!」
「我該把這個米特薩里夫消滅掉嗎,本尼西?我已掌握了把柄!」
「教堂沒有受損,其他所有的建築物也沒有遭到破壞。」
幾百人正在緊張地工作,還有很多婦女和兒童夾在其中,他們搬運石塊,有的人將巨大石塊從遠處連推帶滾地向這裡集中。
「我將帶十個人去德舍賴傑,但有足夠的士兵跟在我後面,以便必要時逮捕米特薩里夫。今天我已向摩蘇爾、庫瓊德希克、特爾凱夫、巴韋薩、拉希烏爾艾恩和胡爾薩巴德派出偵察人員,他們將及時向我報告米特薩里夫的行動和計劃。我會以友好心態同米特薩里夫談話,如果他不聽,我將以嚴厲態度對待他。倘若米特薩里夫不尊重我,我把他的祕密信給他看,並發出信號逮捕他。當我在他那兒時,我的士兵已將德舍賴傑包圍。他不可能逃走。」
「你曾經這樣說過。但你仍然要收錢。」
「我們必須將葬禮推遲到明天舉行,」沙克汗回答說,「畢爾是傑西迪庫德人中最虔誠和最賢明的人,應給他舉行莊重的葬禮,為此今天已經太晚。我要安排在伊迪斯山谷為他修建一座墳墓,墓穴明天才能建成。」
「本尼西,俄國人有句諺語:『天高皇帝遠』。與君主也是這樣。我將會勝利!」
「我們聽到射擊聲了,流了很多血嗎?」
「我預料到這點。但你還記得,我的麵包只兌換武器嗎?」
「這種一絲不苟含義是顯而易見的,因此,就我來看,書面指令似乎更是多餘的。」
「那好,把這封信給我。」
「赫菲已經轉世。太陽將不在這裡為他照路,他已轉化在更高的太陽的輝耀中。他見上帝去了。」
「這麼說我們之間將要和平了!」他說。
「什麼時候開始追悼會?」我問總督。
我們緩緩地向山頂攀登。從沙克阿迪至伊迪斯山谷,傑西迪人沿途每隔大約三十步夾道列隊迎接我們,每人手持一個火把和一支長槍,當送葬隊伍從面前經過時,人們便一起鳴槍,和圖書然後跟在我們隊伍後面繼續前進,隨著一次次鳴槍,隊伍越來越長。火把的光亮在高大陰森的橡樹林中閃爍,雷鳴般的射擊聲在深山峽谷中迴蕩。
「但如果米特薩里夫不聽我的勸告呢?」
阿利總督不能陪同教士們一道前去,他需要處理其他事務。我請求同他們一道去,總督欣然同意。這時大家突然想起,忘記了一件主要事情:一個盛裝聖徒骨灰的容器。總督說,他已經考慮到這個問題了。
「對,這是一項重要任務,我們必須完成。畢爾的骸骨不能安息在躺著米拉萊屍體的地方。」
「是的。」總督回答,「你要保持友好態度,就像米特薩里夫對你特別要求的那樣。」
「為什麼?」
「是的,將他同大法官一道看管起來。」
離我們不遠有一塊相當大的石塊。我放下武器,脫掉上衣,開始搬運石塊。教士們非常感謝地接受了石塊,當我用匕首刻上我的名字後,他們用繩索吊上去,安放在「太陽」的上面。
「真的是這樣?你不會搞錯吧?」
騾子到達墳墓前時,射擊完全停止,整個山谷肅穆寂靜。教士將骨灰罈卸下,再固定在繩索上。沙克汗揮手示意,繩索開始向上牽引,懸空掛著的骨灰罈越升越高,終於到達「太陽」。教士抓住骨灰罈,把它安放在「太陽」中。
「給我十名士兵!我還想把穆罕默德.埃明帶去。看,他從那邊山頂下來了。」
我正準備將信交給他,但他匆忙伸手來取的動作引起我懷疑。
為什麼我不該陪同總督進入帳篷呢?他的手放在匕首旁邊,他的眼睛露出堅毅的目光。難道他擔心我阻止他將要採取的一次行動?我獨自一人站在這裡足足有半個小時,在這段時間裡,我聽到帳篷內激烈的談話聲。傑西迪人終於走出帳篷,手裡拿著一張紙,把它交給我。
教士們低下頭。他們在祈禱嗎?我不知道,但我看到,很多人的眼睛潮濕了,他們的感情確實是真誠的和發自內心的。
「你宣讀一下,本尼西!我迫切想知道,米特薩里夫做了什麼決定。」
我坐在教士們旁邊直至深夜。火炬逐漸消失,火堆已經熄滅。當我在一棵大樹下用自己帶有頭巾的外衣裹住身體準備休息時,只有墓旁的兩個火焰仍在燃燒。我閉上眼睛,終於進入夢鄉。
「信是屬於他的。」
「早晨好!」他下馬時對著阿利總督說,然後看看我。
「讓開,本尼西!」
「點燃火,我可以向你證明這點!」
「是,先生,在昨天深夜。」
近幾天我沒有見到這位酋長,我聽說他上山打獵去了。他自己也想盡量少露面,以避免他的出現成為公眾談論的話題。因此他想離開這裡,同我一道啟程。
我盡我所能,詳細敘述了他犧牲的整個過程。大家心情沉重地聽完敘述,然後沙克汗請求道:
他臉色變得蒼白。
「阿利總督,從山谷裡上來一個騎馬人。」
傑西迪人的慶典受到粗暴的干涉,令人深感遺憾,但成功地避免了朝聖者們的巨大災難,又使人感到高興。
輓歌結束後,沙克汗又作了個手勢。只見他站在最前面,兩個教士牽著騾子的韁繩,其他教士和神職人員排成兩行跟在他們後面,阿利總督和我排在末尾。當隊伍走出教堂時,警衛隊士兵排射齊鳴。山頂上立即響起無數射擊聲。
這是沙克汗向我提出的第一個問題。
我轉過身去,看到是我的哈勒夫。他正在竭盡全力把一塊巨大岩石往前滾動。
「你沒有參加協商會?」
我們走出帳篷,經短時間後我們認出,上山來的人正是凱馬坎,他單獨一人上山,沒有帶隨從人員。我們在帳篷外面等候他。
「阿利總督已經對你說過,我應當得到這封信。」
「我打算立即槍斃凱馬坎和大法官,然後連續炮擊,在一小時之內把土耳其人全部解決。」
「那麼你需要泥工和木工嗎?」
「你願意把槍枝給他帶去嗎?我準備送給他一百條槍和相應的彈藥。估計六匹騾子可將全部東西馱去。你需要多少隨從人員?」
經過較長時間的哀悼之後,我重新對他們說。
「虔誠聖徒轉世,這是上帝安排!告訴我們他是怎樣死的!」
「在本尼西那裡,讓他把信給你。」
它是對所有指揮軍官的一道簡短的、有分寸的指示:將全部武器和彈藥立即交給那裡的傑西迪人,向他們的指揮官出示本命令。
「讀一下!我想聽聽,這是不是欺詐!」
「說吧。」
「但你會付出血的代價。不久前你不是說過,你熱愛和平嗎?」
「這就是www•hetubook•com.com全部?後面沒有了嗎?」
「這是陰險奸詐!」
「不要發愁,不必惶恐不安。一個來自西方的本尼西知道對付這種事情。」
我向阿利總督匯報巴迪南人的情況後,天色已逐漸變黑。我發現土耳其人已撤退到山谷中央,讓出了教堂。
我沒有參加外形設計研討,而是去尋找我的翻譯,以便把死者的手稿還給我。尤素福將這本書藏在一個空樹洞內。我們在附近找到一處地方,安靜地坐下來閱讀。
阿利總督默默不語沉思了很長時間,眼睛注視著他前面的地上說:
「我要同沙克汗談談。你想同我一道去伊迪斯山谷嗎?」
雖然我說認識去伊迪斯山谷的道路,但我不是從沙克阿迪這裡去的,而只是從巴德里動身去過那裡。我沒有向總督說明,在不認識路的情況下,看我能否找到伊迪斯山谷。我不會搞錯方向,我可以跟蹤昨天傑西迪人的足跡。因此我沿著山谷的邊緣騎馬前進,直抵教堂的上方。一路上我從占據著山谷斜坡的傑西迪人身旁經過,然後向左拐進森林。我們跟隨足跡上山,不久便到達原來我同翻譯一道下山的地方。這裡站著一個哨兵,他的任務是阻擋未經邀請的人進入伊迪斯山谷。我們下馬,將馬留在山上。
「你應當自我防衛,但不要使用武器。」
「我看得很準確!」為了進一步試探他,我補充說,「如果我將信紙放入水中,可以讀出這些祕密文字。」
「奧斯曼人可能還要在下面山谷中停留幾天,而傑西迪人也許不願等待這麼長的時間。我想給我的人民再舉行一次集會,它比這次慶典規模更大一些。」他說,「你知道去伊迪斯山谷的路嗎?」
灰堆已經變冷。人們開始使用周圍居民房屋中的工具,小心地清除灰堆上未燒盡的殘餘物,花去很長時間,在此期間一個傑西迪人牽著一頭騾子到達,騾子背上緊縛著一個骨灰罈。
說話時,土耳其人是那樣快地伸手來取,以致我來不及將拿信的手縮回。
我對隆重的葬禮確實特別好奇,我將成為此次葬禮的親眼目睹者。我坐在山谷邊緣,直至夜幕降臨。這時,山谷四周高山上的烽火重新點燃,教堂頂上的兩個稜錐形光柱也高聳雲霄,這與我在沙克阿迪山谷度過的第一晚完全一樣。
「那好,我同你一道去。」
「從現在到天黑你還有時間,」總督繼續說,「你想做一件使我高興的事嗎?」
「你知道我曾經答應過巴迪南人首領胡笙將軍,準備送給他一些槍枝。你還能找到他住的那個地方嗎?」
「肯定。畢爾沒有帶武器,而米拉萊帶有軍刀、一把匕首和兩支手槍。你們看到彎曲的手槍管和緊貼在這個身軀的刀尖嗎?槍托和槍柄均已燒毀。軍刀刀尖正在他的身下從灰中冒出。因此這一個肯定是米拉萊。」
教士們低下頭,合攏雙掌,沉默無語。只有沙克汗以嚴肅而深沉的聲音說:
「我的戰士們的要求,他們沒有麵包吃了。」
「你也忘啦,我自己需要麵包,有幾千傑西迪人聚集在我這裡,他們全都要吃、要喝。你為何還需要武器呢?我們不是朋友嗎?」
「男人從不害怕死人,因為死人是人類的朋友。究竟是誰?」
「現在阿利總督派我來請你們回去。他想試試,看是否可以找到聖徒的遺骸,以便在目前這種情況下將他安葬。」
在整個搜查過程中,凱馬坎帶著許多軍官一直站在附近。把他前任指揮官的屍體留給他之後,我們又重新返回到山頂。在那裡阿利總督請沙克汗傳達他的命令,為畢爾舉行隆重葬禮。
「你可以同他友好地或嚴厲地談話,但不要傷害他的生命。你也應當這樣同米特薩里夫交談。」
「這是不是背信棄義,本尼西?」
「你忘啦,我自己也需要武器和彈藥。」
總督非常氣憤地來來回回走了幾次,重新停在我的面前。
當灰堆清除到接近地面時,露出兩個無定形的肉塊,教士們立即全神貫注地觀察這兩個團塊。
胡笙將軍收到槍枝後十分滿意,尤其對凱馬坎的匕首尤感興趣,這是阿利總督送給他的特殊禮物。穆罕默德.埃明酋長在巴迪南人那裡找到了樂趣,因此他決定留在那裡等待我們。我沒有勸阻他,因為他在沙克阿迪的出現已經引起土耳其人的注意。
「是米特薩里夫的來信嗎?」中校連忙問。
「我怎樣才能更好地觀看隆重的葬禮?」
「為墓碑盡我的一份力。」
「土耳其人是我們的兄弟嗎?他們像強盜那樣襲擊我們。」
「啊,本尼西,法蘭克人的聰明和_圖_書才智真了不起!」
帕利拿出一封信,信的封口蓋著米特薩里夫的大官印。阿利總督將信打開閱讀。大信封中還裝有一封未封口的信。他遞給我這兩封信。
「那麼該用什麼呢?」
「這封信不屬於我。米特薩里夫向我吐露了真情,凱馬坎應得到這封信。」
「我想請你騎馬去接沙克汗並帶著教士和神職人員到這兒來。我們想看看,是否能找到畢爾的骸骨,將他安葬在伊迪斯山谷。」
「當他看到這是米特薩里夫的願望,他會更準確無誤地、更忠實地執行。」
「不。」
「畢爾。」
阿利總督滿意地舒了口氣。——經短時間停頓之後,他大聲發洩著心中的怒氣:
「如果我明天去德舍賴傑,米特薩里夫會給我設置圈套,將我逮捕!」
「我後天來,為了勝利。」
「那就把我的威脅付諸實際行動。你留在這兒,等我回來,到時你會看到,我是否達到目的。」
「但只到停火結束為止!」
這時我們啟程出發。哈勒夫騎馬同行。沒有看見布魯克,他肯定由於無聊遛驢子去了。在去伊迪斯山谷的路上,我們遇到一長隊往回走的傑西迪人,他們正忙於修建墳墓。他們告訴我們,墳墓的修建進展很快。
「歡迎!」阿利總督回答,「什麼願望促使你來我這兒?」
「你會挨君主的懲罰!」
「我們勝利了,給米特薩里夫一個深刻的教訓!你察覺到這點嗎,本尼西?凱馬坎應該得到這封信,明天我就去德舍賴傑。」
「你見過米特薩里夫嗎?」阿利總督問他。
「因此我們要趕快行動!」
「一切均已辦妥。你怎樣實現這點呢?」
「是。我派出一名信使,他現在已經回來。讀吧,本尼西!」
「他同意嗎?你不是傑西迪人!」
「那我們的人呢?」
從我站的位置可以觀察到山谷中的一切。經過長時間的談判之後,土耳其士兵分隊開會,然後一隊接一隊地列隊前進,走到傑西迪人的騾子附近,在那裡放下武器。迫使土耳其軍官放下軍刀和手槍開始並不順利,但他們知道,任何反抗都是徒勞的。
「啊,沙克汗,我將按你明智的話行動。」
我已擊中他的要害,在他的臉上掠過一絲無法抑制的恐慌。
帕利正好在這裡,按照阿利的指示,他揀來乾枯的樹枝,把它點燃。我蹲下去,將信紙小心地放到火焰上面。這時凱馬坎迅速向我躍來,試圖將信紙從我手中奪走。我已預料到這點,便同樣迅速地退讓到一邊,他踉蹌地摔倒在地上。阿利總督立即蹲在他面前。
「可以。」他很得意地回答。
「誰妨礙你,就以同樣的方式對付他。你比他要安全得多,因為他不知道,你已經識破他的詭計。」
「只有敵人的鮮血。」
「站起來,凱馬坎!」他吼道,「你欺詐並背信棄義!你這次來我這兒,事先沒有得到我保護的保證,你已經成了我的俘虜!」
「通過你鎮靜自若的說話,你已經暴露了自己,凱馬坎。我現在將信紙不是放在水中,而是放在火上。」
「我必須老實告訴你,這個書面指令已經引起我的懷疑。」
這是沒有任何寒暄直接說出來的。阿利總督淡淡地微笑著。
「的確。如果你用牲口或人的尿液寫字,晾乾後文字便消失。然後如果你把紙放在火上加熱,則字跡變黑,你就可以讀出它!」
當我們進入山谷時,一幅熱鬧場景呈現在我們面前。婦女們聚集在一起,有的坐在石磨旁磨麥,有的坐在火坑旁烤製麵包,另一些人正製作火炬或準備燈和蠟燭,用於即將舉行的葬禮。山谷的上部,人們正在建造一座巨大的墳墓,它是金字塔式的稜形錐體,背部依託在陡峭的懸崖峭壁上,用巨大的石塊堆積而成。在規定的高度上預留了一個空間,外形恰似十二道光芒四射的太陽光,骨灰罈準備安放在這裡。
「教堂受到損壞了嗎?」
「我需要士兵監視土耳其人。」阿利總督說。
「他們是誰?」
當我們沿著陡坡下山時,看到成千的婦女和兒童在美麗如畫的營地休息,有的坐著,有的躺在草地上。馬和牛在牧場上吃草,綿羊和山羊在岩壁亂石中爬上爬下。聽不到喧鬧嘈雜的聲音,每個人都十分小心地輕聲談話。沙克汗同他的教士一起坐在河邊。他們十分高興地接待了我,因為直至現在他們只知道敵人的襲擊已經失敗,但尚未得到詳細的報告。
「為什麼不能?」
突然襲來的巨大悲痛使所有的人混身顫慄,沉默不語。這時又是沙克汗第一個說:
「不可能!」
「天黑便開始。帶著你的槍,到時和*圖*書將要放很多槍。」
「因為它是不必要的。最後的一句話聽起來多麼奇怪,要凱馬坎認真細緻地閱讀這個指令。」
「我擔心,我們找不到骸骨,而只能找到骨灰!」
「他們是我們的兄弟,儘管他們沒有把我們當作兄弟對待。你要殺死一個使你感到厭惡的兄弟嗎?」
「你是長者,是智者,我來向你請教的。」
阿利總督感到驚奇。
「這裡寫得清清楚楚。」
隨後,他們商談了被圍困在沙克阿迪山谷中的土耳其士兵的給養問題,以及今晚的葬禮。我利用這段時間從一個組走到另一個組,找人交談。突然從我身後出現大的喘氣聲。
「你得到什麼答覆?」
這時,沙克汗開始講話。他的講話很簡短,他那緩慢、清晰而洪亮的聲音在整個山谷中迴響。雖然我聽懂的很少,然而我深受感動。講話結束後,神職人員的樂隊演唱了一支歡樂的歌曲。我只聽懂一個疊句:「太陽升起來了。」每到最後一個拍節,在場的所有人舉起手中的槍,朝天射擊。在我一生中從未聽到過如此密集的槍聲。
「你根據什麼認出的呢?你能證明嗎?」
「這是要我們相信米特薩里夫的良好願望,促使凱馬坎一絲不苟地貫徹執行。」
「那麼我重複一次我的問題:你打算怎麼辦呢?」
「我想,骨灰罈已經在這裡。」
當我們到達伊迪斯山谷時,無數呼叫聲迎接我們,所有的燈火向谷底兩邊散開,整個山谷如同白晝。我們穿過起伏翻騰的火的海洋,向墓地前進。在太陽形狀的洞窟內站著兩位身著白色法衣的教士,墳墓頂上還站著很多人,他們手拿繩索,準備將骨灰罈向上牽引。
「如果他的部下不服從呢?」
就這樣白天過去了,夜幕降臨。沙克阿迪山谷四周的高山上,警衛燈火到處閃亮。即使凱馬坎違背諾言,企圖利用黑夜突圍,土耳其人也絕不能得逞。一夜平靜無聲,沒有發生任何干擾。我睡在總督的帳篷裡,直至信使帕利早晨返回,進入帳篷。
「它根本沒有別的意思。但這封信確實是我的!」
「他說了些什麼?」
「但事先我不想傷害下面那些人。在這兒等一下!」
「因為信紙上有祕密文字,我要對它進行檢查。」
「你在這兒幹什麼?」我驚奇地問。
「為什麼這麼緊急,凱馬坎?」我問,同時注視著他,「難道這兩行字意義如此重要,使你完全失去了自制力。」
「用尿液。」
「慶典會落個什麼結局呢?」我問阿利總督。
我的懷疑無法消除,這種懷疑已變成某種明確的猜測。我將信紙垂直放在眼睛與陽光之間,但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我摸一模和嗅一嗅,也沒有結果。於是我把紙面放平,置於太陽光線下面,這樣終於顯現出許多只有敏銳目光才能發現的痕跡,這痕跡雖然隨著紙的顏色幾乎完全消失,但仍然似乎是字母的形狀。
沙克汗坐在墳墓附近,部分教士監督施工,另一部分親自動手。我們向沙克汗走去,阿利總督向他講述了今天發生的事件,並向他出示米特薩里夫的兩封信。沙克汗陷入沉思,最後他問:
我們啟程上路,只有法基爾留下照看伊迪斯山谷。當我們到達沙克阿迪山頂總督的帳篷時,首領正同一個人在談話,這是他派往凱馬坎的談判代表,詢問土耳其人是否允許傑西迪教士搜尋柴灰堆。土耳其軍官已經同意,但提出的條件是,有關人員不許攜帶武器。
「也許米特薩里夫同樣派出情報人員,偵探你同他會見的準備情況。」
隆重的葬禮在歌聲和槍聲中結束。從這時起生命活力才開始表現出來。沒有任何時刻可與今晚伊迪斯山谷的情景相比。這是高山懸崖之間的火焰和火炬之夜,是被壓迫者和受蔑視者的悲嘆和訴說之夜,是渴望光明的聖徒朝拜祈禱之夜。
「你真相信這封信中隱藏有文字?」
「我很願意,只要我能夠辦到。」
「利用這封信。帶著它到米特薩里夫那裡去,將他打敗。」
「土耳其人不是在教堂那裡嗎?」
「現在逮捕中校嗎?」
「你說我是長者,老人喜愛和平和安寧;你說我是智者,最大的智慧是萬能上帝的仁慈思想。他不想人類讓自己的兄弟流血犧牲。」
就在這時走進一個傑西迪人,報告說:
大家都同意我的看法,於是動手將畢爾的遺骸裝入骨灰罈。
「他附來一封信,我想把信給你。」
「上帝給人理智是為了思考,給人一顆心是為了感知。誰要是不仔細思考別人的話,誰要是不尊重他兄弟的感情,他就背離了上帝,憤怒和懲罰將降臨在他頭上。和-圖-書
現在我可以結束我的試驗。火焰將信紙加熱後,信紙邊緣的幾行字已清楚顯現。
我將信讀完。與此同時我半閉著眼睛注視著凱馬坎,只見他的眼睛突然比平時睜開得更大些,雖然只有一瞬間,但我已確切知道,這句話尚有一種我們不清楚的含義。
軍官盡其所能為自己辯護,但我們是三對一,這時附近的幾個傑西迪人也走過來,繳了他的武器,將他捆綁起來,帶進帳篷。
「知道。」
「最好還要更長一些。本尼西,我請你讀米特薩里夫的來信。」
我們開始行動,路過炮兵部隊陣地到達聖徒犧牲的地方。我們看到一個灰堆,被槍殺的談判代表的屍體躺在灰堆前面,未燒盡的粗樹枝從灰堆中伸出。
「本尼西,你真是個魔術師!」
「傑西迪人的總督怎麼說就怎麼做。你需要食物,我需要武器和彈藥,我們進行交換,這樣對我們雙方都有利。」
「不,還放在森林中的冷水邊,首先要將它送進教堂。」
「把你的槍給我一支!我得愛惜我的子彈,在這裡不可能得到補充。」
信由地方長官的祕書撰寫,並由米特薩里夫簽名。他答應後天由十人陪同去德舍賴傑,提出的條件是,阿利總督也只能由相同數目的人數陪同。米特薩里夫請求,將信中的書面指令轉交給凱馬坎。這個書面指令的內容包括和平意願以及暫時停止敵對行動,保護沙克阿迪居民點,將傑西迪人當作朋友對待。接著是附註:認真細緻地閱讀這個指令。
「土耳其人不知道,我們的人已於夜晚從這裡出發,不是路經巴德里,而是從西面向布桑方向去那邊。天亮之前他們就能到達德舍賴傑西面的小溪邊。」
「還有兩行。聽著。」
「肯定可以找到。他已派兵駐守關口要道和各側面山谷,只要我到達那個地區,士兵們便可以向他報告。」
經過大約一小時後,阿利總督返回。馱著武器的騾子跟在他後面,並將貴重值錢的戰利品帶入伊迪斯山谷。凱馬坎由幾名戰士押送到關押大法官、炮兵上尉和少尉的安全地方。
「你打算怎麼辦,阿利總督?」
「阿利總督,你看,我做得對嗎?」
「不。我們建一座簡單的岩石墳墓,每個男人和女人以及每個兒童根據各自的力量拾來一塊石頭,為轉世亡人設立一座應有的紀念碑。」
「你錯了,本尼西!」
不久騾子便裝載完畢,我們這個小小的隊伍就出發了。途中我們遇到幾個巴迪南人,由他們帶路去見他們的首領。
「如果你跟我走,」他回答,「可以看到今晚在火炬和燈籠的護送下,將骨灰罈從沙克阿迪送來伊迪斯山谷。」
「這就是死者,」我說,「你們應感謝這層鬆土使你們能安葬虔誠的聖徒。這邊這個是聖徒,那一個是土耳其人,你們說對嗎?」
「沙克汗,你知道,巴新力的著名陶器匠拉薩特為他父親海珊總督製做了一個骨灰罈,準備以後存放他父親的骨灰。這個骨灰罈是一件精美藝術品,價值連城。我已派人去將它取來,在你們搜尋聖徒遺骸工作結束之前,骨灰罈就會運到那裡。」
「那我也取來一塊岩石。」
「巴新力的馬鞍修理人赫菲和……」
「寫了一些什麼?」
「一封信?」軍官叫道,「它在哪裡?」
「這封信是屬於我的。給我這封信!」
「米特薩里夫難道也不懂這種魔術嗎?有些墨水寫字之後便消失,只有通過特殊方法才重新看清。這種科學稱為化學或分解技術,我們那裡在這個領域要比你們先進。我們了解很多種非常難發現的祕密文字,現在這種是很簡單的,並不需要很高的智慧就能使隱藏的文字清楚地顯現出來。猜一猜,這些字是用什麼東西寫的?」
我們來到燈火通明的教堂前,教堂前面的廣場已被兩排全副武裝的傑西迪人包圍,不准許任何土耳其人進入。教堂內只有沙克汗和教士們,除阿利總督和我之外,其他人不許入內。教堂的內院站著兩匹相互緊緊繫在一起的騾子,背上馱著一個框架,骨灰罈固定在框架上。教士們圍著騾子站成一個圓圈。當我們出現時,教士們開始緩慢地唱讚歌,其中一句歌詞「我獻出我的靈魂」反覆吟唱。然後用從聖井中取出的聖水洗刷騾子,每匹騾子還得到一把穀粒,這表明牠們將馱著框架走很遠的路程。這時,沙克汗用手做了一些動作,我不懂其中的含義。第二次唱歌隨後開始,歌聲低沉而和諧。歌詞分為四段,每段用同一句話開始:「你愛上帝,安息吧。」遺憾的是,我對巴迪南人的庫德語懂得太少,不能理解全部歌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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