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等於
第十五章

「真詭異!」
「艾德溫娜說其中一個看起來好像已經與她終身相許了,另一個看起來比較年輕,看來卻更配她。艾德溫娜是全世界最不會講這種是非的人,但她說她實在忍不住懷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蘇菲停下腳步。
辛姆坐在那裡獨自想著:就是這個地方,除此以外什麼也沒有。這地方曾經被期待過,後來被找到;它的安靜、它的灰塵與悶臭,還有它那種像妓院般的氣氛,粉紅色的燈光和女性化的流蘇……最後還有剛剛提到的詭異現象:那張椅子。
艾德溫打開那個櫃子。
「好了!好了!我來了!」
「現行犯?」
艾德溫脫下鞋子,然後盤腿坐在那張單人床上。他先將手臂在兩側夾緊,然後伸出手肘以下的部分,手掌朝上。艾德溫閉上眼睛,開始專心地呼吸、吐氣。
「開會?你說你們要開會……」
「對,保祐我們全部。」
「沒有,只是……」
這會兒在這粉紅色房間中的沉默更長了。辛姆再也無心想這會議或降靈會的事了,他忍不住想著要在什麼情況下才能解釋他自己的理論?這種事有的人說有,有的人說不可能,而在這個燈光艷麗的房間中,櫃子裡露出來的一點線索卻似乎成了有這種事的最佳證據。這兩個想像力普通的男人卻接觸到了他們不會想到,也不該想到的事。那個對蘇菲而言太老的男人,還有這妓院般的氣氛;辛姆對這些事情的解釋既誘人又惡毒,他的想像讓自己都要喘不過氣來了:
「這樣沒用的,你還不懂嗎?這麼多年來……你覺得她很棒,對不對?男人一開始都是這樣的。可是那裡什麼也沒有,凱瑞,什麼也沒有,除了一點點的皮肉之外,什麼都沒有,沒有人可見,沒有人跟你在一起,沒有人跟你分享。只有想法。鬼魅。想法和空洞。他們都是百分之百的恐怖分子。」
辛姆看著蘇菲在粉紅色燈光中的微笑,驚訝於這燈光所造成的氣氛。蘇菲顯得非常興奮,她的雙眼中閃著光芒,就像磷光一樣。還有,她看來就像有所計畫。辛姆心中立刻跳出一個可怕的結論:性。她本來有個計畫的,卻被他們打斷了。她那種體諒、有禮貌的態度是因為……
「真是糟糕,他們應該先通知我們的……」
蘇菲聽到籬笆那邊傳來一個重擊的聲音,把她嚇得半死。不知是什麼突然彈起來並慌亂地揮舞著,蘇菲猜測是一隻兔子被困在曳船道和樹林之間溝渠中所設的陷阱裡。牠奮力掙扎著,不知道自己是被什麼困住,也不知道牠這樣掙扎只會讓自己死得更快。待命的陷阱和兔子的掙扎成了一幕諷刺的畫面,破壞了當晚的氣氛和程序上的邏輯。蘇菲快速通過這裡,疾走所產生的體熱和皮膚上所感覺到的寒意交戰著,但寒意顯然居於上風。
「我以為她的意思是……」
蘇菲從馬廄出來後便急忙沿著曳船道趕往老橋和高街。她找到一個電話打去某處,但一直沒人接電話。蘇菲離開電話亭往老橋跑,再從老橋返回曳船道,然而她看到自己房間裡的粉紅色燈光還是亮著的,她忍不住像小孩子一樣跺腳。有一陣子蘇菲似乎失去了方寸,她走回那道綠色的門又離去,她走向水邊又走開。她走向老橋站在那裡,緊握的雙拳高舉著。在對街的火光持續的那段時間裡,蘇菲的臉色都蒼白且不自在。接著她又沿著曳船道跑,遠離鎮上的燈光,也遠離馬廄。她跑過曾是法蘭可里鑄鐵店的地方、跑過曾是教師宿舍的長長圍牆。蘇菲沒命地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突然間她滑倒在曳船道邊的軟泥中。
聲音會再出現,是女孩子的聲音。夠了。
「這裡曾是她們放玩具的櫃子。我記得我和艾德溫娜來這裡喝茶時,她們拿出https://m.hetubook.com.com每一個洋娃娃告訴我們娃娃的名字和故事。她們不只是聰明,還很有創造力。她們擁有驚人的創意。我在想那些洋娃娃是不是……」
「只有天知道她為什麼要那樣弄椅子和繩子。」
到頭來每件事都很正常,只不過是平庸了些。不會發生什麼事的,這不過是尋常生活與各種等級信仰中的常態,就發生在日常的漠然與無知之中。
茹絲沉默不語。
「如果她有去,幫我問候她。」
「她是指如果他侵犯小孩的話,又或者把嬰兒車推走也構成犯罪呀!」
「艾德溫娜呢?」
蘇菲立刻在房中忙了起來,她扭開天窗下面那個有流蘇的粉紅色檯燈,並關掉那個讓每個人臉上都有可怕陰影的燈泡。房間的燈光立刻柔和了起來,而蘇菲自己也亮了起來:
蘇菲在驚嚇中回過神來,頭正好撞到樹幹。坡地上的火光像發狂一樣泛紅,蟲叫的聲音大得像撕吼。火焰在頭頂上狂舞,又一路飄向天際線,最後又降落回到起火點。蘇菲為自己虐殺小男孩的想像感到戰慄。她向樹叢裡走下去,覺得自己雙腿無力。蘇菲走到運河橋旁,一輛大燈沒亮的車子顛簸地開過來。蘇菲已經跑不動了,她只有等著。車子停下來,倒退,準備離去,這時蘇菲笑著跑上前去,正準備告訴凱瑞那些老人在她房間裡開會的事,所以他們得用駁船藏小孩。然而開車的人是比爾。
「是呀!不然艾德溫娜是一定會來的。」
「我希望妳來!我要妳來!妳以前從來不反對試試看這種事的!」
「我本來就不會……但艾德溫娜當然例外!」
「『被晃點了』這是美國式的用法嗎?」
也許會有一支槍,我不知道。用刀子感覺好多了,好多了!
「那不是……」
「沒有小孩。我本來捉了一個,但火衝著我來,而且……蘇菲,這事全砸了,我們得快逃!」
「他們遲到了。我們要不要先進去?」
在她腦中有一個聲音響起。
蘇菲的眼睛離開他們,瞥了一眼床上的購物袋。接著她又摸摸自己的頭髮,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最後又看著艾德溫:
「我的意思。」
艾德溫也看到了。
「小姐!蘇菲,拜託妳,我們沒時間了……」
那女孩舉起一隻手到她鬈曲的頭髮後面,但又放下來。她穿著一件白色的套頭上衣,上面寫著「買我」。辛姆認為在這件上衣之下,這女孩什麼也沒穿……
又是一陣沉默,然後辛姆說:
結果三個人就這樣站著。房間裡唯一的一個燈泡在每個人臉上留下鼻子的陰影,就連蘇菲的鼻子下方都形成一個像希特勒鬍子一樣的影子。套頭衫、牛仔褲、拖鞋和一頂把她鬈髮蓋住的帽子,那算帽子嗎?
「真可怕,我覺得真可怕。」
這時有幾個不屬於學校的人衝了出來。蘇菲的計畫似乎很完美——消防演習只針對火警不能針對爆炸。校園裡陷入一片紊亂,每個人都不相信自己剛剛聽到的聲音,那聲音就像槍響一樣。在這一團紊亂之中,一個穿著軍服的年輕人正駝著一包東西往學校外面跑。
「艾德溫娜一向是很自由派的人,但皮迪葛利……」
「是的。」
有什麼事發生了,只是我不願相信而已。背叛。他們以為自己做成了一個交易。
艾德溫看了看錶:
茹絲搖搖頭,臉上帶著微笑。辛姆攤開手,做了一個和他祖父一模一樣的手勢:
「走開你這個白癡!去死!」
「妳不帶妳的袋子走嗎?」
那一包東西是一條捲起的毯子,毯子末端似乎會不斷地踢著或扭來扭去。那男人在碎石地上顯得有些踉蹌,但還是拚了命地往樹林暗處跑。然而飛舞的火焰讓他不得不繞道,當他繞道而行時卻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https://m.hetubook•com.com。火焰似乎自己捲了起來,衝到車庫門口轉個不停,就像衝著那男人和他背的包袱而來似的。火焰幾乎要捲到他了,他嚇得跳起來,身上的包袱也掉到地上,結果包袱裡的小男孩爬出毯子,尖叫著逃向消防隊正在灌救的地方。穿著軍服的男人拚了命逃離火焰,他一邊叫一邊跑向樹叢,而火焰就像魔鬼一樣嘲笑著、旋轉著。過了一會兒火焰靜下來,又過了一會兒火便滅了。
「在別人來以前我得跟你說清楚。我們不該看到那張椅子的。」
「蘇菲,親愛的,真高興妳在家!最近好嗎?真是抱歉,但妳爸爸告訴我們我們可以……」
第四張椅子在櫃子中央,面朝外,還有幾條長長的繩子繞在椅背和椅腳上,每條繩子末端都有一個死結。
「他沒有來,皮迪葛利是不可能來的。」
然而在幻想破滅的過程中,總還有些令人悲傷的滿足感和令人戰慄的情慾聯想。她們總會長大的,總會失去童稚與天真。她們會像其他人一樣經歷各種風霜,她們的生活無疑地也會像任何人一樣:享受人生、接受現狀、發生性行為、綑綁的性活動。天堂只存在於我們的嬰兒時期。
「真不可思議。現在這些新創語,甚至連廣播節目都這樣講。」
「她有說她會去嗎?」
櫃門應該不難打開,打開以後蘇菲應該會看到船隻特有的圓形舷窗。船中央還有一個白色的箱子,而在廁所裡應該有一個便盆之類的東西。這個白色的箱子會在船上滑來滑去的,蘇菲聞到從裡面溢出來的大便味。小男孩會在那裡,雙手被綁在身後,腳也被綁著。他被綁在廁所裡,他也可能被綁在櫃子裡,兩側的繩子將他固定在駁船的牆上,嘴裡還塞滿東西。他會奮力地掙扎,呻|吟的聲音從鼻子裡傳出來。蘇菲對那個噁心的小孩子坐在發臭便桶上感到厭惡,她簡直想吐。這整件事都是蘇菲作怪的一部分,是一種毀滅,而且最重要的是,這是她的選擇。
當蘇菲終於不再哭喊後,她才發現自己竟是怎樣撕扯著自己的臉和頭髮。那裡什麼也沒有,沒有凱瑞,沒有別人,也沒有蘇菲,只有山坡上將熄滅的火和臉頰上氾濫的淚水。
「那麼,再見,親愛的蘇菲。跟我們保持聯絡。」
「所以我們絕對不能……」
火光將整片山坡照亮了。蘇菲突然發現那是她的火:她的傑作、她的憤怒、她的勝利!勝利的狂喜貫穿她全身,她在狂放的歡樂中大笑。對面山坡上的火光逐漸減弱,就像這個世界的力量正像一支快要滅掉的蠟燭一樣削弱著。蘇菲這時明白了她最後的憤怒是什麼,以及她該怎麼做。蘇菲看到自己從老駁船的這一頭爬到另一頭,當她靠在樹幹上時。她已經不再感覺粗糙的樹皮正磨著她的皮膚。現在她感覺到的是自己的膝蓋在駁船凹凸不平的地板上蹭著,自己的手因為駁船下面的水波沖刷著而濕透了。蘇菲手上握著凱瑞的突擊隊用刀,櫃子裡有一個聲響彈起,就像兔子跳起來一樣。但那聲音不見了,就像兔子已經害怕到連動也不敢動。也許兔子正專心地聽著水波緩緩逼近的聲音。
「喔!不,不必,我爸沒搞錯,我正要走。我應該開燈的。你們可以用這裡……我只要再一下就好了……」
然後他會帶著那個小孩子來,經過運河和曳船道將小孩送到馬廄中……我們可以用那艘老駁船,船上的櫃子和廁所……
「他沒事,他們捉了妳的男朋友當人質……上車吧……」
「上帝保祐我們。」
茹絲什麼也沒說,只是一直保持微笑。辛姆則一隻手放在自己光禿的額頭上:
「他們可遲到真久。」
別再孩子氣了。甚至應該表現得比自己的年紀更像大人。
「他和*圖*書們?」
「我告訴你,這和性有關。現在的人喜歡玩這種用繩子綁人的玩意兒,丟臉透了。」
「記得幫我向貝爾太太問候,還有古柴德太太。」那女孩帶著燦爛的微笑消失在樓梯口,留下粉紅色的燈光,曖昧卻又空洞。他們聽到通往曳船道的門打開又關上。辛姆在桌旁坐下,他看看四周,然後清清喉嚨:
「我們這就出去,蘇菲。你爸爸一定是弄錯了。他說我們可以用這裡開會,真是誤會……妳當然不要……」
蘇菲伸直腰,對自己說:
「我再問最後一次……」
「皮迪葛利。」
「喔!艾德溫娜曾見到她和兩個男人在一起,是不同時間啦……」
「我記得當她說到要狠狠地修理他時,茹絲也打從心底贊同。」
馬帝.溫洛弗有未赴約的充分理由。他慢慢地、有技巧地修著他的腳踏車輪胎。為了節省時間,他甚至直接將車子扛到車庫去,這樣車胎修好時便可以直接打氣。但他找不到法蘭奇先生以便向他解釋。他發現車庫的門沒鎖,他奇怪法蘭奇先生如果在裡面為什麼沒開燈。當他走到車庫背面法蘭奇的辦公室門口時,一個在車子附近鬼鬼祟祟的男人用一把沉重的扳手向他背後用力打下去。馬帝甚至沒感覺到自己倒下去了。那人像拖麵粉袋一樣將他拖到辦公室的桌子底下,然後繼續他的工作。他正在搬一個很重的箱子到車庫牆邊,牆的另一面是書店。不久之後,炸彈爆炸了,牆被炸破,水箱倒向書店,爆炸又波及車庫裡最靠近的一個汽油桶,水又滾進燃燒中的汽油,結果讓火燒不起來,反而讓整個油桶彈了起來。當汽油燃燒成熊熊大火時,火警警報響了起來。
「比爾?凱瑞呢?小孩呢?」
「這種燈光一定和妓院的一樣。」
「辛姆,幫我忙,我們得讓第四個人坐在床上。雖然這樣不太適合降靈會,比較像當年的茶會。我告訴過你了對不對?」
「茹絲也一向是最有同情心的人,她的同情心具有古典精神呢!」
「我早該知道的。我被利用了。他們逮不到我的。把椅子上的繩子拿掉。他說我們要去露營,天呀!我真是笨得可以,我忍不住要哭出來了。我想我的未婚夫也有份,喔,我的天呀!他一直很友善……我確定我爸爸不知情,喔,上帝。他要我們離開馬廄,因為他另有用途。不,那是他去俄羅斯參加了一個棋會以後的事。喔,沒有,他從來沒說過。」
「我們說我們會到的。」
「就這樣!上面的燈太可怕了,東妮曾稱它為……很高興見到你們!你們的會議不會只有一次吧!請自便。」
那裡是低陷的道路,路上方有樹覆蔭。沒有人會從這條路上走過來的,當然也不會有車子,所以他也不會從這裡來。他會拖著一包東西,所以不可能走這條路。車子如果開進運河會沒頂嗎?我們得找出答案。如果我沿著這條凹陷的路走,可能可以見到山谷和學校旁邊的坡地。這樣比較合理。我應該待在這裡警告他們。待在這裡比較合理。
蘇菲對著櫃子門說:
這時艾德溫卻講話了。
「我是說……為了上帝的……畢竟……我們都是,我的意思是……」
「艾德溫娜也會來呢!」
「茹絲呢?」
「現在他們都說:『我被耽擱了』。」
事情一定是已經發生了。我希望它沒發生。小男孩們匆忙逃跑。小男孩們。蘇菲心中出現一個畫面:一張海報上寫著:重金懸賞協尋小孩。不,不可能,我們不可能真的幹到這種地步。
她失去方向了。你可以說服自己前面這條通往學校的直路不是剛好在那裡的,然而巧合總是無所不在——在火光中就像那個瘦高的金髮女孩所相信的巧合——那就可以解釋為什麼同一條路上有兩處失火,一處火勢較小hetubook.com.com還可以控制,一處則在山腰上有一處玫瑰色的地方,它們就像兩片玫瑰花瓣一樣,一直張開、延伸,佔領另一塊雲煙裊裊的角落,接著玫瑰花瓣變得愈來愈亮、愈來愈明顯。他們說如果學校打電話向消防隊報警,消防車要十五分鐘才到得了學校,而且電話線被剪斷了。不過這麼大的火光一定會引起注意的,而且那個學校裡一定有什麼絕對不會被破壞的通訊方式……
「那就祝你開會順利。」
那是他們第一次會面後的一禮拜,那個神秘的男人今天晚上終於有時間了。辛姆的遊說工作卻一點進展也沒有:三個人拒絕,一個說可能會去的人顯然並不真的想去。辛姆甚至悲觀地想,也許應該印一些通知單夾在「格林菲爾德通訊」中,和通知誰出生、誰死去的消息一起送到哲學社團的會員手上。當他已經走到斯普勞森宅大廳時,都還在想著通知單要怎麼寫。艾德溫站在樓梯的第一階:
「算了!」
「這我可不知道。」
「那些袋子?喔,不,所有東西都留在這裡。我今天本來就不應該去買東西的,太無聊了。讓我把這些東西收起來以免妨礙你們。」
又是一陣沉默。在這個女性化的燈光中,辛姆發覺艾德溫臉部的精緻和微笑的嘴,那是辛姆自己沒有的。也許他也在微笑。他們就坐在這裡,臉上黏著微笑,照著那人的話,等著、等著、等著。
蘇菲拿起背包斜背著。
艾德溫起身四處張望,甚至望向天窗。似乎那張椅子躲藏起來了,只要用力找就可以把它抓出來。
那裡是孩童們玩耍的地方;橡膠船還繫在那裡,也許他們明天就會回來了。我必須記住這一點。像一個女孩子一樣。然後是一個女人。家庭生活。爸爸現在在哪裡?在他的書房裡嗎?媽咪呢?在上帝那裡或在紐西蘭。一切都還是像以前一樣,不是嗎?鎖、橋和老駁船都還在。在搖曳火光下方的是山丘。
「是因為皮迪葛利?」
蘇菲心中爆發出的憤怒淹沒了她剛才的勝利感,她對著比爾尖叫,她吐口水、詛咒每一個人。蘇菲跪在地上,不斷地哭叫;沒有小男孩,只有覺得自己被每一個人利用、愚弄的蘇菲。
「我們等一個小時,一個小時以後如果他們還沒來我們就走。」
辛姆想著,我最後總會知道那令人難堪的真相的。
蘇菲勉強站起來,她看看駁船,那裡沒有男孩,沒有屍體。蘇菲背起她的背包,心想自己的臉不知變成什麼樣了。蘇菲回過頭,沿著曳船道走回去,那裡現在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
「她一定正要去露營。希望我們沒……」
「我們該怎麼辦?打電話到學校去?」
「再等一下我就會幫你打開。」
「妳一直很仰慕史坦霍普先生的……」
蘇菲向左轉到那條路上。夜晚在樹叢中走路比走曳船道要花費的時間多許多。空氣中似乎還有什麼東西會抓住她或掉在她的肩上,所以她盡可能的加速。月亮前覆蓋的雲朵讓地面變得朦朧,樹枝和樹幹已經蔓延到道路上去了,兩側的坡地在火光中也像飄了起來。雲形成了兩種層次,而月光則似乎在滑動。
「我明白。」
「蘇菲!」
「他不會來了,艾德溫,我們走吧!」
「當然不是。她有男人。事實上……」
「喔!不,她不會談論這種事的。艾德溫娜雖然見多識廣,但還是有些事……」
「這是一個誤會,妳爸爸搞錯了,蘇菲。辛姆,他是不是在幫倒忙呀!你一定會說他在陷害我們。蘇菲,我們以為妳不在家,顯然這資訊是錯的。我們現在得到大廳去攔截其他人。」
艾德溫心不在焉地回答:
蘇菲站在那裡看著比爾一邊被火光照亮、一邊蒼白無血色的臉。
一片火海。
「上次不是有四張椅子嗎?」
「艾德和-圖-書溫問過她了。」
「當然。例如他偷走嬰兒車的事,這對嬰兒們的母親是件多殘酷的事呀!艾德溫娜也說如果他讓她逮到,她就會當他是現行犯把他狠狠修理一頓。」
「我是說現在小孩子們都有新的說法……」
「有什麼關係……」
「茹絲也是。」
「我可不是別的女人……」
「你的意思是什麼?」
「喔,是的,我應該。」
艾德溫也坐下,之後便又沉默了一會兒。辛姆看到另一側天窗下的櫃子上有一格塞滿了罐頭食品,另外還有一條繩子。
「是因為他所以大家都不來,連茹絲都不願意來。」
他們走下樓梯然後穿過花園來到馬廄下面。艾德溫打開在樓梯下方的電燈開關,這時上方房間裡竟然有動靜。辛姆登上樓梯,原以為會見到皮迪葛利,想不到房間裡的竟是蘇菲,她站在辛姆曾看到過的單人床旁。辛姆感到有些緊張,好在這時艾德溫也進來了。
「艾德溫,我們少一張椅子。我們有四個人。」
九點了。
「你是個老頭子道學家,辛姆!」
艾德溫關上櫃子,回到桌邊:
「你自己去吧!親愛的,好好享受。」
他很快看了辛姆一眼,發現氣氛有點緊張。
一陣沉默。最後辛姆開口了:
「他們還遲到真久。」
「打電話是找不到他的,我有個感覺他隨時會到。」
又是一陣沉默。最後艾德溫終於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哎呀……女人都……」
「老天!」
「我看過一個。對她來說有點太老。」
「你先請。」
「凱瑞!」
艾德溫突然像鴨子一樣叫了起來,然後扭了扭他的腦袋。原來他打坐打到睡著,結果又被自己的鼾聲驚醒。這也讓每件事都更沒質感。艾德溫的鼾聲讓辛姆感到一種洶湧襲來的頹然。辛姆試著想像一些他們兩個人可以用來將皮迪葛利從地獄中救出來的、有深度、有精神性的計策或計謀。然而到頭來他都不得不承認,自己不過是個逐漸衰老的書店老闆罷了。
那男孩不再動了,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等著她。蘇菲用左手摸索著男孩的內衣時他也沒動,但當她將他襯衫前面拉起時他又開始掙扎。然後繩結打得很紮實,凱瑞在這方面是很行的,他做得實在太漂亮了。男孩頂多只能用腳去踢——他穿著長襪的腳是多麼可愛呀!這個小男孩不會穿著睡衣,這些討厭的小傢伙總是會有活動要參加的。蘇菲的手掃過他的頭、他的腹部和肚臍。蘇菲摸到他左腹間細細的肋骨,便使勁地打、打,打個不停。最後她把小男孩的褲子脫掉,用手握著他潮濕的雞雞,小男孩使勁地掙扎,一面從鼻子發出哀鳴。蘇菲手中的刀子在小男孩皮膚上找到了一個地方,她稍稍用力刀子便刺下去了一些,小男孩全身開始抽搐,而且搖個不停。蘇菲有點被嚇到,或者其他人有點被嚇到。蘇菲將刀子刺得更深,她感到刀子接觸到一個跳動的東西,當小男孩的身體一陣陣痙攣、哀鳴一聲聲響起時,那東西便一次又一次地跳動著。蘇菲在瘋狂中猛力將刀子推進,而那跳動的東西也抓住蘇菲的刀子,刀柄在蘇菲手中一震,蘇菲頓時覺得昏亂。液體流得四處都是,小男孩抽搐得更加厲害了,蘇菲決定拔出刀子讓這些身體的反應自由發揮,但最後一切都停下來了。小男孩還是被綑綁著坐在那裡,嘴上的白色膠帶被鼻腔中流出來的液體劃分成兩半。
「但我真的希望妳來。是不是因為時間太晚了?」
「我覺得可怕是因為我已不再年輕,沒有跟兩個年輕男人在一起……兩個年輕女人。」
「胡說!」
「把娃娃放在櫃子裡有什麼好詭異的?」
「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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