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最後宴會

風間急急走進櫃檯裡頭去了。
「嗯。」麗美點點頭。「因我借了一百圓零用錢給哥哥了嘛。」
片山想知道的是那女子的身分。
「原來這樣。」
「是嗎……」
「事件平息下來後,年輕女子已經離開酒店了。據說她把門匙放在櫃檯的櫃面上就走了。」
坂井沉思一會。
就當此際。以驚人的速度衝進酒店大廳的是相原,他的兩臂抱著的男孩是船田收。
片山半睡半醒的想。說是新年假期,根本不能逍遙暢快。
「辛苦啦。」片山說。「晴美呢?」
「我覺得,同時被幾個男人愛上了並不普通。起碼需要有被愛上的機會吧,是不是?」
當然,那沒甚麼可笑。萬一掉下去的話,肯定會受重傷。
突然片山想到,這間酒店和地皮是不是屬於金倉的東西。萬一金倉有所不測,由誰繼承一切呢?
「十年前的事件由你承辦吧!」片山說。
「這是我的徒弟,一瀨由美。今晚她將為大家演奏。」
為了送走三田,於是片山離開房間下樓去。
「啊!阿收!」
「那麼,是誰……」
「由美。」赤石說。「隨便彈一首短曲吧!」
「對不起。嚇到你嗎?」那男人用穩重的語調說。
「哎,每個上司都是這樣的。」三田咧嘴一笑。
他逐個逐個打量其他人的臉,知悉所有人的心都被感動著。
「甚麼?」
「可能是的。不過,到底有甚麼將發生了……」
所有人帶著有點不太正常的投入去聆聽少女的演奏。
「嗯。忘不了。因為這一帶向來太平無事,那種事件是空前絕後的,就那麼一次。」
「結果一直沒有兇手的頭緒,就這樣解散了專案小組。」三田說。「這回聽說酒店要結束了,又使我想起那宗事件來啦。」
「噢,怎會這樣……謝謝你!——老公!」
兩人走進休息室。裡頭沒人。
福爾摩斯走出房間,好像在酒店中到處蹓躂的樣子。
「金倉先生是這一帶的名士之一,像我輩的一介刑警,連問話也要留心三分。」三田用悠閒的語調說。
確實,外人以為所謂「專家」是無所不知的。豈不知像百科全書般「無所不知」的人是不存在的。
「原來和_圖_書這樣。」
「太太,不要緊。他不是淹水了。」相原氣喘喘的。「他騎上我的單車,撞入池裡去了而已。」
「對了,你不覺得那女孩很有趣麼?」
「嗨。有些甚麼騷動嗎?」
「算了。來,回房去吧!鞋子裡面浸了水,好難受哇。」然後催促弓子。「還有,你已經不能騎單車了。身體要保重啊!」
「煞車掣失靈?」
這回又是甚麼玩意?
主要是沒有太大的進展。
片山等人慌忙衝上去。
顯然的,她很狼狽。
「你一聽就高興啦。」
「相原看得傻住似的。是不是想起十年前的事?」
鏘,鋼琴響了。
「你在發甚麼呆?」
並沒有明確的證據。不過……他總覺得,目前的狀況有點不自然,很微妙的地方。金倉的態度也是。
至於船田悠二呢?
「正是如此。連受我們所託做鑑定的大學方面也很困擾。」
「坂井先生。」晴美說。「可能這樣問很怪……津山信代真是那麼有魅力的人麼?」
看來不是因為不當刑警之後才用那麼悠閒的說話方式說話,一定是本性如此。
說是不尋常,卻是有異於緊張的空氣。
遺憾的是,片山的第六感告訴他(他的第六感對壞事情時常命中),不可能甚麼事也不發生。
「我想請教一件事。」片山說。「據說客人中有一名年輕女子。金倉先生查過,由於她不用真名投宿,所以身分不明。對於那女子的事,你有沒有印象?」
進來的是——一名看起來十三四歲的少女,以及令人覺得相貌堂堂的紳士。
「現在陪客人一起。」
那是指船田悠二和明美吧。
「可可可不是嗎?——你是誰?」
但是相原似乎不太在意的樣子。
「我和內子去騎單車。」相原說。「我們休息一會,然後發現那孩子把靠在樹邊的單車騎走了。前面是斜坡路,還有水池……然而煞車掣失靈了。」
「唔……一般說來,她不是那種令人眼前一亮的女人。不過,一旦愛上了就肯定沒法逃避,任誰都會那樣覺得。」
「對了,弓子……」相原說。
結果,那個可能性也失去了。
聽見明美的尖叫聲,船田從二樓跑下來,擠過片山旁邊。
「請指教。」少女驟然鞠個躬。「不過沒m.hetubook.com•com有演出費。老師好吝嗇的。」
相原停下腳步,入神地望著那名少女。
「她沒事。」相原說。「跟我太太在一起,現在跟著回來了。」
「是你呀。」
「我也猜不著有甚麼人會做那種事。」相原倒是非常鎮定。
「這把年紀做父親,怪難為情的。」相原不好意思地笑了。
「這孩子掉進池裡去了!快替他暖和身體!」
晴美走過來,片山回過神來。
相原大聲說時,船田明美從休息室聞聲而至。
片山一個人留在大廳。
「嘴巴好壞的小妞。」老紳士笑了。「我是赤石,鋼琴教師一名。」
於是由美爽直地坐在鋼琴前面,鏘一聲敲出一個和音來。
片山感覺到某種不尋常的空氣充滿整個休息室。
「但你見到那孩子騎車走進樹林時,你竟知道前面有池塘。」
相原弓子噗哧一笑。
「為何同樣一座鋼琴,能發出那樣的聲音?況且她只不過是十三四歲的孩子!」
晚上九時。晚飯過後,客人們聚集到休息室來了。
片山下到大廳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過,反正那個聲音無法用語言來表現,也許只能補充說,在場的人都被那個聲音征服了。
雖然建築物陳舊了些,那也是稀有的事,說是有人事先弄到它容易鬆脫也未嘗不可。可是如此寒冷時期,有誰會想到船田會把窗子打開?
片山怎樣也想不通。
「有勞專程來此一趟,對不起。」片山道謝一番。
「喂。我接到他的電話,他叫我去找一位姓片山的,把有關十年前的事件說給他聽。」
解決方法是需要石津的氣力,而且為了彌補那個力氣「虧損」,石津吃了兩份牛排當晚餐……
確實,那點晴美也有同感。
「老公。」傳來說話聲。
「我媽睡了。我悄悄跑出來的。她始終認為那女人是我殺的。受不了。」坂井苦笑。「對了,津山先生的情況如何?」
「對呀。」
「喂!——風間先生,到房間去。不曉得這孩子還會胡說些甚麼的。」
「請。」風間推開門扉。
「有一位栗原先生……」
「她丈夫不是普通的上班族嗎?如此不太顯眼又不富貴的太太,為何——」
跟那些在東京等大都會奔跑的刑警相比,的確和-圖-書從容不迫,斯文淡定。
或許那跟十年前的回憶聯繫起來也說不定。
「我原是刑警。」三田說。「三年前離職,目前在經營渡假屋之類。」
「啊——」這是石津的哈欠……
弓子飛快地望一望片山。
他從樓梯的休息平臺眺望大廳,見到福爾摩斯悠然自在地躺在皮沙發上。三田也停下腳步。
這人大約五十多歲吧!予人好好先生的印象。
「這麼說,那女子的身分——」
說著,明美追趕抱著阿收的丈夫後面去了。
「阿收呢?」
說的也是。可是,到底是誰做的?
咦,感覺到好像有誰在窺望自己,片山睜開眼睛。
「你說課長?」
然後現在……少女的曲子留下寧靜的餘韻,即將結束。
每個人都在聽。一直入神地聽著。
船田明美聽見那句話,搖搖頭,對旁邊的晴美輕聲說:
「喵。」福爾摩斯似乎也有同感。
「噢,你回來啦?」
「真對不起……呃,改天再好好道謝——」
不過,不能怪責他在偷懶。蓋因這裡「尚未」發生事件。
「好像沒改變。」片山說。「殺人者沒出現,他的意識也沒恢復。」
然後,金倉正三郎重新向客人介紹赤石,赤石又再介紹一瀨由美。
「是,這就去。」
「能不能請你盡自己所記得的,把事件的一切告訴我?」片山邊喝茶邊說。
「有人說,她可能是藝人之類。」
他向相原和片山等人致意之後,伸手搭住少女的肩膀。
「我在打盹……那你找我有甚麼事?」
「這麼說……你是警方的人?」
「單車幾乎沉沒水池中。可是,當我救那孩子上來時,飛快地望了一下……我總覺得似乎被人做過手腳。」
「嗄?」
對對對。船田的妻子明美下樓求救的騷動,並非有個兇神惡煞的殺手,或者從窗口進來一隻大金剛猩猩,而是僅僅(對船田而言是怪可憐的形容詞)因著船田懸掛在二樓的窗口那兒而已。
「我敲過門,但沒回應,所以自己進來了。」
剛才船田放兒子去澡缸後,自己也冒了一身汗,準備讓一點冷空氣進來。
「現在在房間,大概他母親替他洗澡吧!我也去換件衣服。」
但是兩部單車之中,另一部完全沒有做過手腳,煞車掣之所以失靈,可能純https://m•hetubook.com•com粹是舊了的關係。
「怎麼啦?完全不留意孩子,怎麼可以?」
這時,坂井努走了過來。
「這種酒店,大概以後再也不會有了。」他嘆息。「全新的渡假屋,新的時期還好,過了十年就相當殘舊啦。愈久愈有味道出來的就是這種酒店,沒有了實在可惜。」
「那就回房去吧!小麗,你哥哥沒甚麼事,好極啦。」
然而,發出那個聲音的當事人露出非常純真的微笑。
相原弓子帶著麗美站在那裡。
「甚麼人來啊!」她在休息平臺上大聲喊。「救命啊。外子——外子他——」
「好美的聲音。」
「是嗎?哎,失禮了。」片山終於清醒過來,坐在沙發上。「在此大除夕,對不起。我們課長是個想把一種叫休假的東西從世間抹殺掉的人。」
「好『老』的酒店——不過很適合老師。」
他認為,那女子是相原弓子,或者津山信代的可能性是有的。
問題在於船田所推開的窗門,何以脫「框」而出……
片山稍微瞪她一眼,然後把相原他們的「單車風波」告訴了她。
少女完全不在意別人眼光的樣子,走進大廳深處去,然後大聲說:
「說起來,事發之後,只有一名女子馬上離開這間酒店。」他點點頭。「對,我想起來了。在現場的人全體接受了問話,其中兩位來渡蜜月的相當生氣哪。」
片山本來無意睡覺,但是躺在床上之後,不知不覺就昏昏欲睡了。
「是不是有喜了?」片山問。
「是,老師。」
真是的。
「門沒上鎖嘛。」
然而三田的話,並沒有對金倉說的有太大的補充作用。
「從此不明至今。後來查過,她的確是在案發之前不久剛抵達,而且跟金倉毫無關係。結果來說,她避人眼目而來,發生了那種事,又跑掉啦。」
可是窗口很緊,一直打不開。他運力嘿一聲,終於推開了,冷不防窗扉鬆離窗框,於是船田猛速掉下去。幸好及時兩手抓住窗框,就這樣懸掛在外面。
原來這樣。這裡跟新式酒店不同,不是自動上鎖的!
「嗯,這個程度沒啥大不了。」
片山在房裡打瞌睡。
雖然不至於一坪價值幾千萬,光是這片土地就是一筆相當驚人的財產了。這件事跟命案若是有所牽連……
片山用https://www•hetubook•com•com房裡預備的熱水壺泡茶,為三田和自己各倒一杯。
「你不是說你第一次來嗎?」
「不是高興。緊張罷了。」
「當然,那不是汽車的煞車掣,也許不會致命,但若正面撞上一棵樹的話,可能會受重傷。」
「故意帶個年齡相仿的女孩子來,難道是金倉先生拜託的?」
三田摸著下巴沉思片刻。
「喵。」
「我知道。」弓子坦直地點點頭。
相原夫婦所借用的單車,乃是這間酒店之物。若是真的有人做過手腳,其中一名客人做的可能性是有的。
「呃,有點奇怪的事。」相原的聲音稍微低下來。「這件事——不方便告訴別人。」
「是嗎……結果就連毒針是從哪兒到手的也不知道……」
隨著一聲呼吸,從少女的指尖流出聲音的水流。太美了,所有人都屏住氣息一瞬……
「喵。」福爾摩斯似乎在說「沒禮貌」。
不,也許必須用「鏘」之類來描寫那種持續優美的調和,以壓人的魄力逼過來的和音才行。
「那是——當時我——看到了嘛。對,看到了,你沒留意到嗎?」
「但你——你是怎樣走進來的?」片山呼一口氣,問。
晴美的話還沒說完時,傳來一陣噠噠噠的腳步聲。奔下樓的是船田明美。
「我叫三田。」男人脫掉陳舊的外套,說。外套下面是舊西裝。
「老公,抱住阿收。我去弄熱水——啊,麗美呢?」
片山無法沉著下來。到底怎麼了?
片山跟著相原夫婦出到大廳時,石津扛著大行李從正面玄關走了進來。
「哥哥。」
「後面那句是多餘的。」
一名從未謀面,有點髒兮兮的中年男子站在床邊,從上面俯視著片山。片山嚇得「嘩」一聲跳起來。
看來是自己迷糊了,福爾摩斯出去以後,門忘了上鎖。
「說的也是,我沒想過。」
當然,這裡也等於「甚麼」也沒發生,那種情形也稱得上是優遊的渡假吧!
演奏完畢,由美站起來鞠躬致意。
「不必客氣。幫不上甚麼忙。」
「好吧,可是,你也濕了。」
剛才弓子的神態,一目了然。
「啊。」晴美在大廳的皮沙發椅坐下來,點點頭。「快要開始『甚麼』啦。」
「你一直躲在房間?」晴美問。
相原弓子以前曾經來過這裡。
「福爾摩斯,你到哪兒亂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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