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武藏野學園
6、第二個事件

「——真弓。」治子喃喃唸道。
「要翻越這道鐵絲網嗎?」
「喂,你看!」治子提高音量。
剛才的那個人,從舞台正上方俯視著真弓。那裡是位於舞台上方的狹窄走道,是檢修升降布幕的裝置、照明設備以及拉出佈景的幕簾時所使用的通道。
「我們很為她擔心。」治子像是在傾訴心事。「之前,恭子遇到了那樣的事,而今天真弓原本該去上她最喜歡的鋼琴課,卻一直還沒有回家……」
工友伯伯用顫抖的手指著門屝。
「大禮堂!」
這和在家裡彈琴真有著天壤之別!真弓心中想著。家裡的是直立式鋼琴,而且因為怕吵到鄰居,所以在底下鋪了厚厚的地毯,讓琴聲不要有太大的迴響。沒有回聲的鋼琴,就像是少了什麼的咖啡,真的是索然無味。
真知子朝治子那裡瞄了一眼。下一個被鎖定的目標很可能就是治子……
「不可以!不可以過去!」
「接下來要找的地方待會兒再說。」
真知子睜圓了眼睛驚叫。鐵絲網——不,應該說是鐵絲網的鋼筋框架整個脫落,咚地朝對面倒塌。
「啊,是老師。」
越過倒塌的鐵絲網進入學校之後,她們就把網子擺回原處。那裡正好在體育館的後方,所以不太會有人注意到。
倉林老師慢慢地靠近真弓的屍體,茫然地看著,不久才回過神來。
倉林老師大聲問道。工友伯伯慘白著臉,像是閃到腰似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真知子和治子抵達學校的時候是將近七點鐘。天空已經昏暗,附近逐漸籠罩濃濃的黑暗。
「放開我!」
「我先走了。我一直待在這裡,想必會讓你彈得不自在吧。」
「柳田?她怎麼了?」
治子和m•hetubook.com•com真知子兩人說不出話來,呆立了一會兒。不久,真知子說道:
一般而言,許多學校的大禮堂通常會兼作體育館來使用,但是手塚學園這個大禮堂卻有著廳院式的規模。在電影院般的階梯式地板上,並排著坐起來非常舒適的椅子,無論是內部的裝潢,或是音響效果,以這裡的設備來辦一場演奏會,都是綽綽有餘。
「沒問題……老師,你去通知警察。我在這裡等著。」
「真弓!」
很難想像這是一場意外。絕對不可能在這種時候發生這樣子的意外。若是這樣——那麼這就是一宗殺人事件。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麼,繼恭子之後,真弓也被殺害了。
治子帶著真知子繞過學校的側面,來到一處用鐵絲網圈起來的圍牆缺口。
倉林老師也放下了拿在手上的筆,陷入沉思。
真知子突然看到真弓的手上有什麼東西在閃閃發光,於是蹲下來看個究竟。在那半張開的手中,有一個全新、發出銀色光芒的螺絲。
「我沒有看到她——我為了英語社的工作,從五點以前就一直待在這裡,柳田她沒有來過。」
「她還真會折騰人呢……」
「伯伯,怎麼了?」
「我可以彈到五點嗎?」
蕭邦。還是決定彈蕭邦好了……突然,真弓的手停了下來。舞台上傳來了不明的聲音。回頭一看,舞台中央有一顆銀色的東西滾動著。
然而,真知子與治子已經來到了舞台上。
大概是從那裡掉下來的。
「我從警察那裡聽說了,但是我始終沒辦法相信。我告訴他們我完全猜不出兇手會是誰……」
治子第一個衝出去,接著是倉林老師,真知子殿後。
真弓坐在鋼琴前面,立刻開始彈起剛剛學會的練習曲。m.hetubook.com•com起先她只敢戰戰兢兢地彈出細微的聲音,但是彈著彈著就投入其中,用力地敲打出強烈的音符。
「警察。得趕快報警才行。結城,你——」
是意外嗎?還是誰動手腳讓燈掉下來的?
是教音樂的三澤老師。她的年紀大概是四十多歲將近五十歲。和藹可親的表情,感覺上應該比較適合當幼兒園老師。
「沒關係,反正現在也沒人使用。」
真弓想像自己是在音樂廳開獨奏會,因此故意閉上眼睛,搖頭晃腦地彈著。現在正是她彈琴興致最高的時期。而且,今年秋天鋼琴老師的學生們要開個發表會,為了能夠參加,必須從夏天就開始練習才行。
在寫著「英語社」的門縫下,露出了光線。兩人安心地互相望了一眼。
柳田真弓倒臥在舞台的中央,修長的身體無力地癱著。她的頭被敲破了,身旁掉落一盞看似沉重、沾滿血跡的照明燈。
真弓被背後傳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因而回過了頭。
真弓翻閱著帶來的琴譜,開始彈奏蕭邦的作品,十之三練習曲。
三澤老師的意外出現,讓這個人一時之間慌了手腳,但是看到現在只剩下真弓一人,於是放心地呼了一口氣。為了慎重起見,稍待片刻之後,他從口袋中取出了螺絲起子,開始鬆開舞台上方大型照明設備的螺絲。
「當然可以囉。發表會要彈的曲子已經決定了嗎?」
真弓把帶來的琴譜放在鋼琴上,拿開絨布,試著按了一個琴鍵。深沉的樂音在大禮堂中形成了波紋,擴散開來。
「嗯……我想應該是不可能的,但是——」
「看我的。」
「是嗎?不管怎樣,我是一定會去聽的,所以一定要好好彈喔。」
「喔,原來是你們呀。」
「裡、裡面……倒著和-圖-書……學生……」
「不,我還在猶豫呢。」
看到大禮堂入口的厚重門扉了,三個人加快腳步。就在這個時候,門被從裡面推了開來,工友伯伯連滾帶爬地跑出來。
「離別曲」是真弓最喜歡的曲子之一。雖然也有人填了歌詞來唱,但是它原來的旋律之中本來就洋溢著「歌」的意境。她又重新彈了一遍。
「她還沒有回家。」治子說。
「你真用功呀。」
大禮堂的時鐘指在四點三十分。還可以再練習三十分鐘。鋼琴老師五點半才會來,而且真弓家離國分寺車站很近,所以只要五點離開這裡就來得及。
「在大禮堂!一定在那裡。真弓經常下課後一個人去那裡練鋼琴。」
「已經沒救了!她已經死了!」
「搞什麼,原來是一顆螺絲呀。」
「校門已經關起來了。」
這是一首叫作「離別曲」的名曲。
「不知道有沒有我想要的曲子?」
舞台非常寬敞,為了在校慶時能利用這個場地表演戲劇,所以也有完整的舞台設備。此外,這裡除了可放映電影,還為了因應特別演講時的需要,安裝了架空投影機。
「唉呀!」
他們來到舞台正下方。鋼琴前面沒有人,琴蓋是打開的,樂譜還放在上面。
「沒問題。反正晚上工友伯伯會來上鎖,所以練完後放著就行了。」
「是的。那裡一個人都沒有。」
真知子在蒼林老師走出大禮堂之後,擦乾眼淚站了起來。她已經不再感到驚恐。沒關係了,振作一點!她將陷入恍惚、坐在地板上的治子扶到一旁,悄悄走到倒臥在地的真弓身旁,看著掉落在地板上的照明燈,然後抬頭望著上方黑暗處。
「我們去看看吧。」
「是什麼呀……」
「真弓,你也真是的——」
倉林老師搖了搖頭。
有一雙眼睛https://m.hetubook.com.com正從舞台的側面盯著面對鋼琴的真弓背影。那個人繞過了舞台後方,爬上了金屬梯。
「你們去教室看過了嗎?」
一直在沉思的治子,突然想到了什麼而大叫:
「老、老師……糟、糟糕了……」
「咦?」
「好,老師也去。」
真弓從側面的小階梯爬上了舞台。在舞台的一角,放著一部平台式鋼琴,真弓就是為了這個而來的。她靜靜地站在鋼琴的前面,掀開了琴蓋。琴蓋並沒有上鎖,這是因為教鋼琴的三澤美子老師總是非常健忘,甚少鎖琴的緣故。
「老師您知道恭子是被預謀殺害的嗎?」真知子問道。
「我要彈哪一首曲子才好呢……」
兩人急忙前往二年C班的教室。教室一片黑暗,看不到人影。兩人穿過天橋,往另一棟教室大樓走去。各個社團的辦公室並排在一起,佔了那棟樓三樓的一半空間。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就在她伸手要撿起螺絲的時候,正上方的沉重照明燈不聲不響地,朝著真弓的位置直落而下。
「我們是來找柳田的。」
「老師,您有看到她嗎?」
「你還沒搞清楚對不對?當我遲到或是想要蹺課的時候,這可方便得很呢。」
真弓從鋼琴前面站了起來,走向舞台的正中央。雖然她平常沒戴眼境,但視力也不算太好。她靠近過去蹲下來看。
「好。」
發出銀色光芒的東西,是一顆螺絲。大概是鬆了,不知道從哪裡掉下來的。如果不撿起來,別人踩到會很危險的……
倉林老師由旁邊的階梯走上了舞台,突然停下腳步。
「要從哪裡找起?」真知子問道。
真弓偶爾會來到大禮堂,彈彈這部平台式鋼琴。三澤老師並非不知道這件事情,雖然她規定學生不能擅自來這個地方,但因為真弓的確是https://m.hetubook.com.com非常積極在練琴,所以她也就默許了。
治子把門打開。
「別過來!不可以過來!」
通常只要曲子本身不是太離譜的話,在發表會上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曲子來彈。如果選太難的曲子會很辛苦,但是如果選太有名的曲子,又怕和別人撞在一起。所以最好選擇一首略微有名卻不是太有名,有一點難又不是太難的曲子——
「她一定就在裡面。」治子說道。
「真的可以嗎?」
「對不起,我擅自……」
倉林老師推開了門走進禮堂。真知子與治子也尾隨著。穿過大廳,打開門,三人魚貫而入。
「知道了。」
跑下一樓後,匆忙穿過走廊,走廊上有一條連接走道,一直通往大禮堂。在沒有人煙的走廊上,只有三個人小跑步的皮鞋聲雜亂|交錯著。
三澤老師離去後,真弓再度面向鋼琴。
倉林老師從書桌上抬起了頭。
治子發出了短促的哀號,旋即用手摀住了嘴。
網球社、桌球社、排球社……
「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好!」
就在真知子與治子趕往車站的兩個小時前,也就是在四點剛過不久,柳田真弓悄悄地進入了學校的大禮堂。
就在真知子抬頭望著的時候,治子默默地用雙手抓住鐵絲網,用力搖晃了起來。
「先到我們的教室去。然後再去英語社,接著是……」
不過,這也實在太奇怪了。鋼琴放在舞台的一端,真弓卻死在舞台的中央。她為什麼會刻意來到這裡呢?由鋼琴琴蓋打開的狀況來判斷,真弓應該是正在彈著琴才對。那她又為什麼要刻意站起來,走到照明燈的正下方來呢?
治子想要跑過去,卻被真知子一把抱住。
「我們猜想,莫非柳田也會遭到不測,所以才趕了過來。」
治子「哇!」一聲哭倒在地。真知子抱住治子也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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