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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生像是強忍著甚麼似地緊緊咬住下唇,接著緩緩搖了搖頭說:
拓實連忙追上前,但時生已經騎了出去。
搞不懂時生究竟在幹甚麼。他為甚麼要說那番話?這兩天他一直提到「改變過去」,那又是甚麼意思?還有,他騎走摩托車是想幹嘛?為甚麼這麼突然道再見?
車掌一臉狐疑地看著拓實。
「不是啦。」
拓實很擔心時生,拚命察看前方車陣中是否有熟悉的身影,然而放眼只見成排的車尾燈,完全無法得知發生了甚麼事。
兩人朝休息站廁所走去,時生突然停下腳步,望著一輛停在路邊的摩托車。
車掌拿起了麥克風。
「沒怎麼樣啊。」
「拓實先生,」時生吞了口口水,「我先告辭了。」
拓實唯一能確定的是,無奈與悲傷的情緒正在他的胸口翻攪,是因為再也見不到時生的關係嗎?他自己也不明白。
幾十分鐘後,巴士終於開車了,而抵達靜岡車站則是兩個多小時之後的事,夜色早已籠罩四下。
拓實一邊眺望著車窩外與新幹線上所見截然不同的風景,一邊思考著東條須美子的事。她的過世的確令拓實受到打擊,但那並不是悲傷,真要說,其實更接近失望的情緒。他好不容易覺得自己能夠和她多聊一些、聊得深入一些,卻再也沒機會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最後一次見到她時,拓實好好地為自己先前的態度道了歉,也對於她生下自己表達了感謝。雖然不曉得她感受到多少,但看https://m.hetubook.com.com到她的淚水,拓實決定相信她都聽到了。
「請各位耐心稍待,我們目前正在瞭解路況。」車掌試圖安撫乘客。
拓實根本沒打算找旅館住,他決定整晚守在靜岡車站裡。因為要是時生還沒騎到日本坂隧道便被堵在外頭,勢必會過來靜岡車站這邊;而要是他早早就通過了日本坂隧道,就不會被捲進事故了;至於要是他剛好在隧道裡……。拓實根本不願去想。
拓實撥了電話去東條家,說自己今天應該是到不了了。在電視上看到事故消息的東條淳子接到拓實的電話,得知他平安無事,鬆了一大口氣。
「是喔……。本來我還在想,要是你說要坐新幹線去,我就要堅持坐巴士的說。看來過去果然是無法改變的啊……」
巴士終於駛離了休息站。拓實頻頻望著前方,但顯然是追不上數分鐘前便驅車離去的時生了。
但時生依舊是一臉嚴肅。拓實心想,這小子真的很怪。
「那我們怎麼辦?」
聽到他的呼喊,時生只是回頭看了他一眼,然而車速絲毫沒有減緩,直直駛上了高速公路的主線道。
「啥?甚麼叫還不確定?」
「得一直待在這裡嗎?」
怎麼可能……
拓實慌忙張望四下,看到巴士司機正悠哉地漫步。
拓實緊跟在司機後頭回到車上,但還有部份乘客沒回來,拓實坐在座位上,內心焦急不已。
「我是乘客!叫你快去開車啊!」
巴士準時出發了。上回搭新幹線對拓實來說是人生初體驗,而這回也是他第一次搭高速巴士,不僅如此,他根本從沒見過東名高速公路長甚麼樣子。和*圖*書
「啊……。喂!你要幹嘛?」
「我們就此道別吧。雖然相處時間不長,這段時間,我過得很開心。」
「早個兩分鐘有甚麼關係?我趕時間啊!」
隔天午後,拓實與時生在東京車站坐上高速巴士。今晚是須美子的守靈夜,預計明日下葬。拓實還無法決定是否以親人的身分出席,因為事到如今才跳出來說自己是她兒子,總覺得太厚臉皮了。
巴士行駛了好一會兒之後,車速突然驟減,簡直像是踩下緊急煞車似的,拓實猛地向前一倒,額頭差點撞上前座的椅背,其他乘客也紛紛發出尖叫。
「新幹線太貴了啊,我也要慢慢學著節約度日了。」
「沒辦法呀,我們規定要等全部乘客都到齊才能開車的。」
「能夠待在你身邊,我真的很幸福。不,早在我們在這個世界相遇之前,我就這麼覺得了哦;在遇見現在的你之前,我也過得非常幸福,我很慶幸自己被生下來。」
但是時生仍站在原地,做了一個深呼吸之後,和圖書轉身看著拓實,眼神中有著無法忽視的認真。
「我在機車行旁邊的空地練過幾次。」
「喂!時生!」
不久,紅色 Corolla 發出輕快的引擎聲,駛離了兩人的視線。
只見時生直盯著停在不遠處的一輛紅色 Corolla,三名女子正要上車,當中一名女孩紮著馬尾。
「練過又怎樣?走了啦,再不走可是我要尿褲子了。」
「您受驚了吧。拓實先生,您今晚會在靜岡那邊過夜嗎?找得到下榻的旅館嗎?」
但是有另一人吸引了他的目光。他看見先前在休息站坐上紅色 Corolla 的三人組,當中那名紮馬尾的女生,他印象特別深。三人都是一臉疲憊,蹲坐在地上。
「他搭別的車先走了,不會回來了啦,所以快點開車吧。」
「就算你在機車行打過工,也不至於突然變成摩托車迷吧?」
然而拓實想起時生昨天那番話,言下之意簡直像是他預見了這起事故。而他會突然騎車衝出去,就是想去阻止事情發生嗎?
全車乘客頓時一陣騷動。
「喂!快去開車!」
「不用看了啦,反正你又不會騎車。」拓實說。
車掌與司機交談了幾句後,又拿起麥克風說:「呃,本車將在最近的靜岡交流道下高速公路,接著轉行國道前往名古屋。如果各位乘客有人希望在靜崗下車,請向我們說一聲,我們會送您至靜岡車站。」
「你在說甚麼啊?」
「我沒事啊。」
巴士上設有廁所,但這段車程中m•hetubook.com.com途會在足柄休息站暫停十分鐘。車子一停妥,拓實便催促著時生下車。
拓實一看前方路況,眼見車龍宛如串珠般長長地往遠方延伸,巴士的車速愈來愈慢,終於停了下來。
「嗯,沒問題的。那我就明天一早搭電車過去府上打擾了。」拓實說完掛了電話。
「不然是甚麼?你認識的人?」
拓實才邁出步子,時生突然驚叫了一聲。拓實只好又回過頭看向他。
「還有兩分鐘……」
仔細一看,時生說的沒錯。
「鑰匙還在。」
「咦?」
司機被拓實嚇到,登時退了幾步,「你……你是哪位啊?」
時至深夜,車站內依舊擠了滿滿的旅客。後來拓實一夜沒闔眼,就這麼迎向清晨。直到他跳上了第一班電車,時生依然沒現身。
「那現在是怎樣?」
「或許,改變過去是不被允許的。但是,若早知道會出意外,我沒辦法默默地看著事情發生。」時生說完便衝出去跨上方才那輛摩托車,發動引擎。
「怎樣啦?」拓實稍稍繃起了神經。
時生則是相當沉默,上了車就閉起眼休息,但又不像是在睡覺,不時蹙起眉頭不知在煩惱甚麼。即使拓實找話和他說,他也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
「呃,各位乘客,根據剛才得到的消息,前方的日本坂隧道內發生了嚴重的火災,詳細情形還不是很清楚,但看樣子是無法穿過隧道了。」
拓實猶豫著要不要上前聊兩句,但其實也不曉得該說甚麼。
「沒想到你會說要坐巴m.hetubook.com.com士。」時生說。
時生搖了搖頭,「還不確定……」
靜岡車站內,旅客逐漸聚集,應該都是沒有交通工具離開這裡又訂不到住宿處的吧。拓實拿自己那個裝著喪服的包包當椅子坐在上頭,一一望著路過的人,想找出時生的身影,卻一無所獲。
「好了好了,美麗的大姊姊已經走了,你也動作快,再拖拖拉拉的會被巴士放鴿子哦。」
「搞甚麼嘛!」拓實咂了個嘴,其他的乘客也開始抱怨。
「啊?」
「三個都是美女呢!你也愛看女生呀?」
幾名乘客說要在靜岡下車,拓實也是其中一人,可是他並不是因為想早一刻抵達名古屋。
「小子,你從昨天就怪怪的哦,是天氣太熱熱昏頭了還是怎樣?」
「喔,真是不小心,車主應該是覺得停在這種地方不可能被偷吧,不然就是他真的快要尿褲子了。」拓實半開玩笑地說。
「那輛摩托車的鑰匙還插在上頭。」
看了車站內的電視新聞播報,拓實終於明白發生了甚麼事。日本坂隧道內發生車輛追撞,引發了火災,目前隧道內的車輛仍持續燃燒,火勢依然無法控制。
「怎麼會這樣?」
「小子,你在發甚麼呆?哪裡不舒服嗎?」
「請問您鄰座的乘客呢?」車掌問道。
「時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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