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墓園、教堂和再見

兩個人互看了一眼,然後再度搖頭。
齋藤真的露出了舒坦的表情。
周圍的人都笑了起來。
來到房間門口,他慢慢地轉動門把。門果然沒有鎖。他以為又是香月擅自闖入自己家裏。
「你們的話題是這個學生街唯一的救贖,」光平說,「大家都希望帶著你們的好消息過新年。」
「所以,這是唯一的收穫。」
「不開心嗎?」她擔心地問,也許她發現了他們悶悶不樂的表情。
「掃墓?」
送戒指的人在幾分鐘後也來到店裏。齋藤在熱烈的掌聲中走進來後,在純子身旁坐了下來。
「那當然。」
「離開?為甚麼?」光平驚訝地問。
「是嗎?我以為你們知道她去掃哪裏的墓。」
他用力拉開門,正想大叫:「你夠了沒有?」但看到屋內的情景,急忙把話吞了下去。一個身穿褐色西裝的男人背對著門口坐著,那絕對不是香月的背影。
在糕餅店島本的帶領下,在店裏聚集的十幾個人紛紛舉起手上的杯子。純子在吧檯內羞澀地笑著,杯中的啤酒已經喝了一半。她臉頰泛著紅暈,並www.hetubook.com.com不光是因為光線角度的關係。
他對光平說。
「那就拜託你了。」
「我也沒聽她提過這件事。」
「因為這裏是你充滿回憶的地方?」悅子問。
今晚是「莫爾格」最後一天營業。不光是今年的最後一天,而是純子永遠不會再站在吧檯內招待客人了。於是,時田、島本和其他商店街的老主顧都來為她舉辦歡送會。
她笑了笑。
島本他們熱鬧地聊天喝酒,只有時田老闆坐在吧檯角落看著純子,小口喝著威士忌。他是最常來捧場的老主顧,對純子也有特殊的感情,所以面對這一天的到來也感慨萬千。
之後,他們開始談論除夕婚禮的事。他們說,原本不打算鋪張,但在時田的堅持下,決定辦一場婚禮。
「哪有為甚麼……這裏不是你落腳的地方而已嗎?」
男人緩緩轉過頭,仰望著光平。
「怎麼都是負面消息?」她一臉無趣地說:「而且好像走進了死胡同。」
他們在聊天時,主事者時田拿著杯子走了過來。他一個人喝了不少,走路已經有點搖晃了。
「爸爸……」
齋藤深有感慨地https://m.hetubook.com.com說。純子也在他身旁低下頭,看著指尖的指甲油。光平心想,也許今晚是她最後一次擦這麼紅的指甲油。
「一旦『莫爾格』關了,」光平邊走邊說,「我也沒甚麼理由繼續留在這裏了。」
「這也是原因之一,」他回答,「但最重要的理由,是因為『莫爾格』是這條街上為數不多還有呼吸的店家之一,雖然大家把自己的夢想寄託在重新出發的同行身上,為她感到高興,卻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就是這條街上又熄了一盞燈火。」
「你這麼說,讓我心裏舒坦多了。」
光平問,悅子聳了聳肩,「只知道她的抽屜裏沒有墓園的門票。」
父子倆已經一年沒見面了。
時田鬆開了光平的脖子,搖晃著站直身體,然後,把杯子裏的威士忌一飲而盡,又把手放在齋藤的肩上。
光平來到公寓前,發現自己房間亮著燈。他向來有出門關燈的習慣,忍不住狐疑地走上樓梯。
「時田老闆說得對,我差不多也該離開這裏了。」
「你們要面對很多事,我們卻打算走進家庭,總覺得有點對不起你們。」
來到岔路時,光平轉向自己和-圖-書公寓的方向。「真希望做個好夢。」悅子說完,直直向前走。
「怎麼可能?」光平說,「怎麼可能不開心,只是很希望以後也能在這家店喝酒,恐怕很難再找到這麼開心的店了。」
光平和悅子在聊天時,其他人不知道甚麼時候已經開始唱卡拉OK。糕餅店的島本連續唱了好幾首幾年前流行的演歌,其他人都拍著手為他打拍子。
「對了,我還有事想要請教一下。」
「我第一次聽說這件事,」純子說,「她從來沒有向我提過掃墓的事。」
光平和悅子冷眼看著他們,純子走了過來,把一瓶啤酒放在他們面前,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齋藤把手放在書店老闆的手上,仰望著他點了點頭。
光平稍稍放慢了腳步,看著悅子的臉。她察覺後,也回望著他。
光平看到純子用小拇指按著眼角。
光平右手握緊裝了啤酒的杯子,左手搓了搓臉頰。
時田也看著他點了點頭。
「不要說該離開了,你想離開就離開啊。」
光平告訴他們,廣美每個月都去某個地方掃墓,而且並不是掃自己祖先的墓。
光平指的是齋藤關於電梯的證詞。
光平故意露出不耐和圖書煩的表情看了看周圍的人,「你喝醉了。」
「為媽媽桑的前途乾杯。」
「關於上次的事,」悅子喝著杯中的波本酒。她除了葡萄酒以外,只喝波本酒。「之後有沒有新的發現?」
「多虧你的證詞發揮了作用。」
光平說,齋藤和純子帶著剛才的笑容看著他,「甚麼事?」齋藤問。
「喂,光平,」書店老闆摟著光平的肩膀,把臉湊了過來。光平的臉頰可以感受到他帶著酒味的呼吸。「你甚麼時候離開這裏?」
然而,他們也對純子的新出發寄託了無限的夢想。這幾年來,這條學生街的凋零有目共睹,這次的殺人事件也令人心情更加灰暗。因此,她嫁給齋藤重新出發,是這條街上唯一的開心事。大家都希望拋開不愉快的回憶,沉浸在這份歡喜之中。
「好久不見。」男人說。
「燈火早晚會熄滅,動物終有一死,如果整天為這種事難過,這個世界就快樂不起來了。」
「妳那裏呢?」
「不會失去,」光平說,「回憶會留下來,統統留下來。」
純子凝視著光平的臉,靜靜地說:「謝謝,很高興聽到你這麼說,因為我很惶恐,好像甚麼都失去了。」
八點過後和圖書,光平和悅子一起離開。可能有點醉了,冰冷的空氣吹在臉上很舒服。
即使光平努力思考這個問題,也完全沒有半點頭緒,只有廣美相關的疑問混沌不清地掠過他的腦海。無論再怎麼凝視這些疑問,都找不到方向,甚至無法把握模糊的形狀。
「我真是輸給妳了。」
「如果妳是問廣美掃墓的事,」光平說:「目前還沒有發現任何新線索,也不知道可以從哪裏找到線索。」
「事件終於落幕了。」
光平和悅子面對面坐在店內最深處的一張桌子前,看著商店街的老闆依依不捨的樣子。有多少邂逅,就有多少離別。圍在純子周圍的那些店家老闆還是難掩臉上的落寞。
齋藤也搖著頭。
十二月二十六日——
廣美到底去了哪裏,掃誰的墓呢?
「我才沒醉。」
他和光平四目相接時,微微舉起杯子,臉上卻完全沒有笑容。光平覺得他是用冷漠的表情掩飾內心的尷尬。
「也對。」純子小聲地說,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她似乎看著手上的藍寶石戒指。光平最近才知道那個戒指是誰送她的。
「關於廣美去掃墓的事。」
光平在門口呆立了幾秒鐘,才終於說出話。
「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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