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林貴弘之章

「兩位也討論過案子嗎?」
「對不起,忘了告訴您一件事。」
「睡前酒。因為我怕睡不著。」
「哦,五年……是嗎?」加賀刑警雙唇緊閉,輪流看了我和美和子,緩緩呼吸,厚實的胸膛上下移動,然後才開口。「五年來,兩位相依為命。」
「美和子小姐在美容院打點好後,兩位在日本料理店用餐,然後便回各自的房間,這段時間兩位都一直在一起,但有沒有辦法證明呢?例如,兩位有沒有遇到甚麼人?」加賀刑警進行下一個問題。
「是的,」我有點吃驚地看著刑警。因為我以為一般人就算知道克萊頓這個作家,也只會聯想到《侏儸紀公園》或《失落的世界》,「猜得真準。」我說。
「你是說,浪岡準子小姐的死不是自殺嗎?」
我明白了,原來他是克萊頓迷。
「這兩三天,我們一直在調查那個鼻炎膠囊是在哪一家藥房買的,昨天終於找到了。是遠在浪岡小姐所住的公寓四公里外的一家藥房。」
「哪裏。」我看看錶。從他走進家裏算起,過了二十六分鐘。
「如果你是要問浪岡小姐突然到穗高家的事,我已經向其他刑警說過好幾次了。」
「既然如此,為甚麼……」
「說得不清不楚的。可不可以請你說得更明確一點?」
加賀哦了一聲,抬起頭來。「然後呢?」
「你……還真清楚。」
我回過神,把門上了鎖,然後轉過身來,視線和站在玄關大廳的美和子交會,但我先移開視線。
他以指尖拎起收據,微微晃動。「可以暫時由我保管嗎?」
「關於這一點,剛才我和舍妹也談過。」我說。
「你買了克萊頓對吧。」美和子在旁邊說。
「麥可.克萊頓?」加賀刑警問,表情顯得柔和了些。
「哪裏,沒這回事。看看細節就知道。您在這裏住了多少年呢?」加賀和-圖-書刑警閒聊般問。
「是的。我買了上下兩冊的文庫本。」
「我和舍妹兩人單獨行動,有甚麼不對嗎?」
我本來怕麻煩想回答「沒錯」,但他銳利的眼光警告著:要是隨口亂說,一查就知道了。
「根據醫院院長的說法,失竊的時間無法推斷。說糊塗也真是糊塗,但他辯稱萬萬沒想到助手會亂用。不過,這一點確實多少值得同情。」
男子說他是練馬署的加賀。雖然沒有明言,但聽他的口吻,主要是針對浪岡準子的自殺進行調查。我暗自猜想,雖然是共同調查,但轄區警署的行動也許受到限制。
「幾年……了啊?」我看看美和子,她也是一臉思索的樣子。我對刑警說:「因為一些緣故,有一段時間我們沒有住在這裏。」
「是啊,我想是這樣沒錯。只不過,這就產生了一個大問題。」加賀刑警豎起食指。
加賀刑警以認真的神情聽我說完,但他接受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加賀刑警沒有點頭,只是以科學家看著實驗結果般的眼神看著我們,目光冷靜得令人坐立不安。
加賀刑警自行開門走了出去。我等門關上,才走到門邊準備上鎖。
我只好回答:「我去買了點東西,走到附近的書店,也去了便利商店。」
「您在便利商店裏,」加賀刑警看了收據說,「買了酒和下酒的點心。」
加賀刑警點點頭,然後看看自己的手錶。「不知不覺就打擾這麼久,告辭了。」
「是家父建的。很普通的房子,只是舊了點。」
「是啊,正是如此。」我說。
「將今天兩位所說的綜合起來,」加賀刑警望著手裏的平面圖說,「十七日當天,浪岡準子小姐是不可能接近藥瓶的。」
我大吃一驚,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甚麼。
我心想,問話是問了些甚麼話?但我決定不追問hetubook.com.com
「我和舍妹回到這個家來,已經快五年了。」
我故意皺起眉頭給他看。證明,這個字眼令人不悅。
「是的。」
聽著我的話,一面迅速紀錄的加賀刑警停住了筆,思索了十秒左右,抬起頭來問:
我歎了一口氣。「你想問十七日的甚麼?」
加賀對我的話點了一下頭。
他的眼神裏慢慢地注入類似情感的東西。與此同時,刑警的嘴角出現笑容。
在我身旁的美和子也點頭。她和我都還穿著喪服。
「當然,多少會談到。雖然不願意去想,卻還是會想。」我瞄了美和子一眼,她雙眼低垂。
「同感。」說著,我覺得有些煩躁。我不明白加賀刑警的用意。「然後呢?」
「我明白了。」他點頭說。「您剛才的話,我會作為辦案的參考。」然後接著說:「我要繼續發問了。」
「我有點累了。」說完,我走過她身邊,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硝酸番木鱉鹼。調查的結果,果然是浪岡小姐從她上班的動物醫院裏偷走的。」
「書店的我一時找不到,可能丟了。不過我記得地點,就在這家便利商店旁邊。」
我心裏很急,覺得一定得說些甚麼,卻想不出半個字。我還在想的同時加賀刑警便說:「那麼,這次真的要告辭了。」再次關上了門。
「甚麼事?」
「啊?」
「我想整理五月十七日相關人士的行動,如此而已。」
「這個還不能確定……或者應該說,也許自殺本身是事實,但或許另有隱情,可能與穗高誠先生的命案有重大關聯。」說到這裏,加賀乾咳一聲。「當然,也有可能是我們考慮太多,結果其實甚麼也沒有。只不過基於我們的立場,不能不進行調查。」
「我們得到的結論是,她應該是在這天以前下毒的,因為怎麼想也只有這個可能。」
我雙手抱和*圖*書胸,餘光瞥見身旁的美和子似乎有話要說,但我不太想讓她開口。
這時候,門突然開了。我吃了一驚,身子向後仰。加賀刑警站在門縫後。
我嘴裏發出啊的一聲。也許被加賀刑警聽到了。他仍一臉嚴肅,只是緩緩搖頭,然後說:「出現一項非解決不可的大題目了。回到署裏我要好好思考。」
「原來如此,就在那家飯店附近。」加賀刑警說,大概是看到印在上面的便利商店住址。「書店呢?」
「嗯。」
「這我明白,但我還是想親自確認。」
「五年。」我說。
加賀刑警稍微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看看錶。顯然不願意將時間耗費在這種事情上。
「問題是膠囊。」他一副分享秘密的樣子。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加賀刑警看看我和美和子,然後點點頭,似乎想起翌日有婚禮。但是當晚我深怕失眠的真正理由,即使是這位看似獨具慧眼的刑警應該也不知道。
「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認為那是正常的反應。」我說。
「據那家藥房的店員說,」說到這裏,加賀的視線瞥向美和子,然後再轉回我臉上,說道:「浪岡小姐是星期五中午買那個鼻炎藥的。」
「甚麼問題?」
「哦……是甚麼藥?」
加賀刑警把手冊和平面圖等物品收進上衣口袋。
「書店和便利商店?您還記得店名嗎?」
我咦了一聲,問:「甚麼意思?」
加賀刑警搖搖頭。「沒有,沒這回事。」
接下來的問題,是關於浪岡準子出現在穗高家院子的情況。加賀拿出穗高家簡化版的平面圖,詳細詢問浪岡準子出現的地點,以及當時其他人各自在哪裏。另外,他要求美和子以圖面來說明穗高誠常用的鼻炎藥通常放在哪裏。
「這麼說,從傍晚六點左右到八點,除了美和子小姐到美容院的hetubook•com•com期間,兩位都一直在一起?」
我說請便,我不認為那種東西能幫上甚麼忙。但是刑警從上衣的內口袋取出一個小小的塑膠袋,以處理貴重物品的態度,將收據放進去。我真想問問他口袋裏還有些甚麼別的東西。
「直覺。」他接著又說:「《最高危機》也很有趣哦。」
「這我還不方便說。」刑警說。
「我想您也知道,她所使用的膠囊是穗高先生常用的鼻炎藥膠囊,把內容物換成了毒藥。」
「您說,您在等候美和子小姐的期間,是在飯店的咖啡廳。大約有兩個小時一直都在那裏?」加賀刑警問道。
「這麼說,是《桃色機密》?」
「抱歉。我沒有探聽的意思,但到處問話,自然而然就聽到了。」
「不過,」他向四周環視一圈,「好氣派的房子,很有品味。」
「首先從兩位的行動開始。」他取出手冊,做出寫筆記的姿勢。「當天早上兩位離開這裏,晚上住進了舉行婚禮的飯店,是吧。這段期間的事情,可以儘量詳細地告訴我嗎?」
「我知道。」
「和我們無關。」我說。「那天和穗高先生他們分開後,我們倆一直都在一起,的確沒人能證明我們一直在飯店裏,但是我們和浪岡小姐的自殺沒有任何關係。」
「這麼做有甚麼目的?的確,我們和浪岡準子小姐是有間接的關係,但因為她自殺了,你們就有理由這樣調查我們嗎?不但要我證明我去過書店和便利商店,還要求我們提出兄妹在一起的證明,我們有那麼可疑嗎?」
他手伸進上衣的內口袋,取出白手套迅速戴上之後,才拿了我手上的收據。
「膠囊怎麼了?」我問。
「我想請教的問題,目前就是這些。謝謝兩位不辭辛累,予以協助。」
「雪笹小姐也說了同樣的話,說她當天自己的行動和命案有甚麼關係。」
我雖然不是真https://m.hetubook•com•com的很生氣,卻故意把話說得很衝。因為我認為對這個刑警,能占多少上風是多少。
「這樣啊。」這我早就猜到了,因此並不感到驚訝。心想,這並不值得加賀刑警特地回來告訴我們。
「首先我想請教的,是五月十七日白天的事。」加賀刑警站在玄關脫鞋處說。一個身穿深色西裝的大漢站在那裏,活像死神來訪。美和子請他進屋,但他以笑容婉拒,表示在這裏就可以了。那是業餘運動員在比賽前會出現的、爽朗卻又有幾分緊張的表情。我覺得他真不像刑警。
加賀刑警一臉早已知情的樣子,說道:「聽說兩位之前分別住在親戚家裏。」
我呆立在關上的門前,種種思緒在腦中穿梭。這時,背後傳來「哥哥」的叫聲。
「這次命案所用的毒膠囊,來源我們幾乎已經確定了。」
我也低頭行了一禮,說請小心慢走。
「是嗎?這樣就能確定毒膠囊是浪岡準子小姐做的了。」
「叫甚麼名字啊……」我完全不記得。但是,我倒是想起另一件事。「啊,對了。搞不好還在……」我從口袋裏取出錢包,在裏面翻翻找找,果然還在。我抽出一張收據,給加賀刑警看。「這就是我那時候去的便利商店。」
他吐了一口氣之後,說:「因為我們不認為那是單純的自殺。」
「這樣說好了。」加賀刑警說,「可能有人介入浪岡準子的自殺,我們正在調查究竟是誰。」
「介入?」我問。「介入是怎麼樣的介入?」
從他這幾句話聽起來,「早上從家裏出發到穗高家,晚上到飯店」這種程度的話,他是不會接受的。我只好相當詳細地說明那天我們所經歷的一切,中間還不時求助於美和子的補充。我個人認為離開義大利餐廳,和穗高等人分手之後的事沒有必要說,但加賀刑警並沒有喊停,最後我把回到飯店上床前幾乎所有的行動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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