綁架

「田丸先生曾幹過刑警,是否委託他調查某些特殊事項?」
聲音挺輕,很殷勤。
在場的人都看見他走出去了。事務所的人以為他離席去同遺族談什麼事,而遺族則以為他同所員有事商量才走開的。
晚上八點鐘,瀨沼俊三郎律師乘坐自備汽車,離家去給所裡遇害職員田丸利市守夜。
「沒有聽說,我隨時聽候傳訊。」
律師以為是遺族的親戚,估計要談撫恤金的事。
「是退職書。」龍雄低頭答道。
「看來您真是金口難開了。」其他記者微含嘲諷地說道。
這是田村在類似的場合所能發出的最尖銳的追問。對方馬上有了反應。
「最近讓他調查的是什麼呢?」
說完,記者們便離開律師的住宅。
「身體好嗎?」
「也有過。」
「先生去大學看田丸君的屍體解剖了。並說過,有事要到貴署去。」
「這個問題我不能答覆。我必須為委託人保守秘密。」
律師睜開眼睛一看,有個人跪在旁邊,穿了一套黑西裝,胳膊上帶著黑紗。
「可是,先生府上來電話是這麼說的。」
「絕非酒後失和。」一個記者生氣地說道。他便是田村,鼻子上冒著汗。「據店方所供述,田丸的確在追踪對方,恐怕確實是同某案有關吧?」
「到我們這裡?我們沒有找他啊?再說解剖已經做完了,屍體今天早晨便交回家屬。」對方電話裡這麼說道。
過了十二點,守夜的人都陸續告辭,只留下至親好友,沒有一個人對律師的退席感到奇怪。
儘管如此,在狹窄的田丸家裡,依然擠滿了遺族、鄰居和親朋故舊。其中也有事務所的同事。
「先生還說,明天早晨他從這m.hetubook.com.com裡直接去××大學解剖室。到時警視廳會派車的,你就不必來接他了。」
瀨沼朝佛龕裡的照片鞠躬致哀,田丸利市的遺孀恭恭敬敬地道了謝。身旁是兩個孩子,男孩子十六歲,女孩子十一歲。遺孀一邊啜泣一邊向丈夫的雇主瀨沼律師低頭行禮。律師表示盡可能給予優厚的撫恤金。
到下午三點半,偵破組斷定,瀨沼俊三郎律師的失踪,是被人綁架走的。組內有人主張暫不公開,先秘密偵查,但大多數意見認為,仍是公開見報為宜,以期知情者的檢舉,所以,向記者團發布消息時,已經是四點鐘的事了。
自此一去,兩個人就再也沒有回來守夜。
「身體不大好。公司很忙,休息太久,影響工作不合適,所以,我想退職。」
兩點來鐘時,淀橋警署偵破組打電話給事務所,說有幾件事要問一下,希望律師去一趟。於是引起了驚慌混亂。
他點點頭站起來,跟在那人後面,輕手輕腳地離開座位。
龍雄站立了一會兒,望著人群,然後穿過大街,向紅樓酒吧所在的小巷走去,腳下響起咚咚的皮鞋聲。方才的孤寂感已經淡漠下去,心裡開始燃起某種希望。
就是說,從昨晚九點鐘起,已有十七個小時的空白時間。
忽然一股寂寞淒涼的感覺湧上心頭,龍雄大步走出公司的大門。
會計科的科長已由其他科的科長接任。
「這只是你的想像。」律師對氣呼呼的田村瞟了一眼。
龍雄頭一次聽到這話。心裡尋思,這也許是實情。
瀨沼律師吃了一驚,望著滿頭大汗的田村。剎那間,他的眼神裡閃過一道疑慮的光。隨即將視m.hetubook.com.com線轉向一旁。
「看當局偵察進展如何。」
「瀨沼先生,田丸先生被害,您是否有什麼線索?」記者們問道。
黃昏已經降臨銀座,霓虹燈在閃耀發光。
公司如果不准他繼續休息,那只有退職了。目前丟掉這樣一個好差事,不但可惜,簡直是荒唐。然而,為了一個目標,為了燃燒起來的信念,絕無退縮的餘地。龍雄覺得自己還年輕,在自己的一生裡,即便幹這麼一次蠢事兒,也是值得的。
「被害人田丸是瀨沼先生所裡的職員,他具體從事些什麼工作呢?」一個記者問。
警方本想根據輪胎印,調查那輛車的型號,可是,接連四、五天來,天氣晴朗,地面乾燥,鑑別起來十分困難。
「瀨沼先生。」
「找瀨沼先生的人,我們不認識,以為是事務所的人。」田丸的妻子回答說。而所裡的人則說:
「雖說他做過刑警,可是並未叫他調查過特殊事項。這是你們妄加猜測。」瀨沼律師有些不耐煩的樣子。
「您說『有頭緒』是指什麼而言?」一個人盯住問道。
「明白了,謝謝。」
「也委託他去調查什麼事情嗎?」
「啊,等事情定下來你再清理桌子吧。」
瀨沼律師本人這時坐著聽人誦經,聽了半個小時,忽聽得耳邊有人低聲說道:
「做什麼並沒有定規,雜七雜八,什麼都做。」
那時,從田丸家後門走出三個人。他們不是分開走的,而是相互挽著胳膊。如果仔細觀察一下,就會發現走在中間的一個是被左右兩邊架著的。因為天黑看不清面孔,只知道中間那人https://www.hetubook.com.com個子比兩邊的人低,是個矮胖子。這點觀察頗有用。從身材來判斷,像是瀨沼律師。當時九點左右,從時間來看也相符合。
當晚,瀨沼俊三郎律師在家裡接見了三名記者,分屬不同報社,先後來到的。
「現在經理不在,這個就暫先放在我這裡。」科長把信封放到抽屜最裡面說道。
當然,這則消息來不及登在晚報上。那時,龍雄正在昭和電器製造公司裡。
與此同時,有一個人急忙走近律師那輛停在門口的自備汽車。司機後來只記得當時那人是從田丸家裡走出來的,穿著黑色西裝。至於長相,已經沒有印象了。或許是因為在夜間,外面燈光很暗,更主要的是司機對那人沒有半點兒疑心。
瀨沼曾說早晨十點鐘後要去事務所。當天律師家裡的人同所裡通過話,所以,過了十二點、一點,不見律師上班,也不覺詫異,以為耽擱在大學裡了。
到公司裡來,也許今天是最後一天,一想到這一點,看見什麼都覺得很新鮮,心裡不由得感慨萬千。
三個人默默地走著,坐進停在一旁的汽車裡。車門是司機打開的。車好像是大型小轎車,看不清是外國車還是國產車,也分辨不出車身的類別。車停在暗處,所以更加判斷不出是自備汽車還是包車。那輛車在二十分鐘前開來的,一直熄了燈停在那裡。三個人一坐進去,就朝公路一溜煙開去。附近的幾個目擊者,一心當他們是弔喪的客人,望著他們乘車而去。
「你是陪瀨沼先生來的吧?」他隔著司機座旁的窗子向裡問道。
「你休息的原因,經理已經同我談過了。為了關野科長的自殺,經理相當苦惱。說m.hetubook.com•com他並不是那個意思。聽說經理現在都睡不好。」
「是的。」
「今天您去偵破組時,是否被問及這個問題?」
然而,最後看到瀨沼律師的,只有二、三個人。那是田丸家的鄰居。二十六日夜裡,他們站在這戶辦喪事的人家門前,一邊看場面,一邊聊天。
大家都不滿意,有人說了一句:「真是怪事。」別人也有此同感。
然後開了汽車,二十五分鐘後便回到律師家,把這情況轉告律師家裡人。
龍雄剛說完,科長便湊過臉來說道:
偵破組旋即打電話給律師家裡,瀨沼太太接的,這才知道了情況。為了慎重起見,他們去××大學查詢,回說瀨沼律師根本沒有去過。
「喲,你好。」
不知內情的同事,見了面便拍著肩膀向他問候。因為龍雄請假,表面上的理由是「養病」。
田村本想就某案探究細問,因怕別社記者知悉,便打住沒有問下去。不得已只能瞪著眼睛看律師。
「並非有意隱瞞,在事情沒有頭緒之前,我不想多談。」律師語氣之間,有些怯懦的樣子。
「怎麼回事?」科長將信封裡的辭呈抽出一半,驚訝地問。
偵破組的人急忙趕到瀨沼家裡。向司機了解情況之後,又去田丸利市家。
律師從佛龕前走開,坐到守夜的客人中間。這時又響起誦經的聲音,律師瞑目凝神,聽著經聲。
「明天偵破組會傳訊您嗎?」
「我們當成是遺族的親友呢。」
「是嗎?那我們再打電話去問一下。」
「那就拜託了。」
偵破組一致認為,綁架同田丸利市被殺一案有關。
那人口齒十分清楚,聽聲音大約三十來歲和_圖_書
直到後來才明白,瀨沼律師為什麼那麼膽怯。
田丸利市的家住在大崎。從律師家到那裡,路上要走二十五分鐘。根據司機後來的證詞,律師平時在車裡總要同他說上幾句話,可是那天晚上卻一直沉默不語。凡是他考慮什麼問題時,一向如此,所以司機也沒有在意。
「為什麼?」旁邊有其他科員,科長放低了聲音問。
當時有幾個鄰居站在後門口,看見事情經過,後來才從他們那裡打聽出來。
因為律師有口信,所以家裡見他早晨不回來,也不以為怪,認為律師逕自去大學解剖室,然後到事務所去了。
「關於這點,我白天在偵破組談的,你們諒必已經聽到,我沒有什麼線索。」律師冷淡地回答。
龍雄把寫好的辭呈裝在信封裡,放到新任科長的面前。
田丸利市家裡,因為屍體送去解剖沒有領回,佛龕裡只供著照片。這種沒有靈柩的守夜,好像挺馬虎的。遺體解剖後,將隨即送去火化。
司機正在打瞌睡,忙擡頭答道:
可以推測瀨沼律師是被人用計騙進汽車,然後綁架走了。從目擊者所說三人的姿勢來判斷,律師一定受到威脅,胳膊被人捉住,聲音也不敢出,便給汽車載走了。
「我以為,瀨沼先生倘能坦率談談,恰是警方所需要的。可是您似乎顧慮重重。」
「有件事想同您商量。是否請您移步到另一間房裡來?」
「先生說他守夜要守到明天早晨。吩咐車可以先開回去。」
司機聽完後,便點點頭說道:
「至於問過什麼問題,無以奉告。事關業務機密,即便警方詢問,也難以明言。首先,我無法判斷他究竟為何被殺,也許因為個人問題,甚至於是由於酒後失和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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