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松林遭伏

「老弟這兩天,似乎已放棄偵查了。」
「用毒的人計算甚精,事先也必定勘察過附近的形勢,前面不遠有一座村莊,毒發期絕不會在這附近。」他用手向北一指:「掩埋死者的地方,有一處在中梁山亂葬崗,很可能是最遠的一處。那麼!毒發期先後的時辰,不會超過一刻半刻,該在亂葬崗前後半里左右,下毒人已選定亂葬崗作為死者安息之所,相當高明。」
她覺得周遊已用了全力,這種長距離越野的雨中奔跑,絕不是普通的人所能支持得住的,周遊的喘息加劇便是最好的說明。
「不曾看清,有三個人。」周遊說:「要不是我發現草梢搖動有異,他們便會成功的。」
「你呢?」
身後,哨聲此起彼落,果然有大批高手跟蹤追索。
他投入狂風暴雨中,留下郭姑娘在火旁發呆。
暗器有多種,有兩枚幾乎射中郭姑娘的右肋,貼衣擦過,生死間不容髮。
「我希望看看他們到底是些什麼人。」
她大吃一驚,真不敢相信周遊竟然在她全神戒備中,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身後。
降下山溝,溝水暴漲,嘩嘩有聲,耳力大打折扣。
「我們到了何處?」郭姑娘喘息著問,她已經有點不支,這一陣奔跑在一個姑娘來說,是相當吃力的。
「四處走走。」他信口答。
「很可能。附近即使有村落,也被他們佔住歇息了,山上是沒有村落的,要找村落只有往回走。」
「我們得冒險了。再這樣往山上逃,我不要緊,你難免會受風寒的侵襲,傷起風來可不是好玩的。」
當然,事先他並未料及,大名鼎鼎的中原三英會聯手合擊,成名人物不會輕易將聲譽作孤注一擲。
喬江東吃了一驚,臉色一變。
「很可能。」他開始移動:「你吸引他們的注意,我設法把他們逼出來。給我二十數時刻,小心了。」
不能退,退則增加對方的聲勢和速度,後繼而來的攻擊將更為沉重,更為猛烈。
「你怎麼叫那是你的事。」喬江東走近桌旁:「哦!你怎麼知道內間裏有人?」
下游十餘步外,出現第一個青衣人。
「兄弟為朋友助拳,也只是查出珍寶的下落,如何追回,另有專人負責。」
郭姑娘仍在發抖,被剛才那石破天驚的一擊,嚇得渾身發抖。
「郭兄的意思,仍是要在下放棄這批珍寶了?」
「楊東主堅稱是兩個女人與一位糟老頭,把她們母女擄走的。」
大雨傾盆,山林中的雨勢是相當驚人的。
「這個……」
「我不信。」郭謙斷然地說。
周遊腳下一慢,最後止步四顧,欣然說:「我記得身在何處了,西面山溝對面的山坡,有一座久年失修的寶山神祠,我們跑到寶山來了,再往西便是中梁山。」
能站起,當然受傷不太嚴重,胸口那一劍還不致命。
周遊的劍徐徐伸出,雨打在他的臉上,雨水浸滿了眼眶,令他的視線扭曲變形,但他目不稍瞬,屹立如山。
「不錯!暫時還不打算離開。」
一早,他挾了一根手杖,穿一襲青袍,走上了至襄城的大道,像一位遊春的雅客。
郭霞如受催眠,快速地解劍拋過。
在雨中奔波一個多時辰,沿途擔驚受怕,這時有一堆火能烤乾衣褲,有酒有肉充饑,那簡直像從地獄升上天堂,還有什麼好苟求的。
「你我已有了利害衝突,你為何要告訴我你的猜測?」
「他們會失望的,我只是查訪陶大娘母女的下落。」
「你在癡人說夢。」郭姑娘笑了,白了他一眼,臉上的愁雲因而暫時消散,這一笑美得出奇,左頰出現一個深深的醉人酒渦。
雨滴打在劍身上,發出一連串隱隱清鳴,濺起的雨珠,在劍身外圍,形成一層濛濛的奇幻光影。
「在京師逗留期間,在下見識過京都四煞星的處事手段,他們的作為,代表了京師江湖同道待人處事的看法與作法。」
第二支劍出鞘,第三支劍亮出。
「你是說……」
「我所放出的消息,已擊中有關人士的要害,證明下毒的事不是胡猜虛構,他們已迫不及待下手滅口了。」
「珍寶可以改頭換面,珍藏數百年愈老愈值錢,要查持有人談何容易?並不比在大海撈針更容易。呵呵!郭兄是來提警告的?」
「我們去趕他出來。」
心虛的人在這種龐大強勁的壓力下,必定心膽俱寒失去抗拒力。
郭姑娘打一冷戰,毛骨悚然。
「是不是京師八奇負責?」周遊直率地問:「他們熱衷權勢,結交官紳,與廠、衛的世家子弟往來密切,甚至攀龍附鳳稱兄道弟。郭兄,你對西山孤客諸葛這個人的看法,是否與京都四煞星抱同一態度?」
「昨晚發生什麼事了?入黑不久,我追逐一個黑衣人出城,追過江對岸的沙溝集奔波了一夜https://www.hetubook.com.com,回城還不到半個時辰呢,到底……」
「你對附近偵察多日,不是很熟嗎?」
是穿一身綠勁裝,綠帕包頭,劍繫在背後,手提一隻盛物小提籃的郭霞姑娘。
他突然在溝旁止步,大聲說:「郭姑娘,佔住上方。」
「能一舉擊敗中原三英,周爺,黑福神即使親來……」
郭姑娘醒悟,跟得太近了,吁出一口長氣說:「我真有點害怕。」
「珍寶的買主為數有限,個人收藏必須有極雄厚的財力,這也是偵查的主要方向。還有珍寶體積不大,天涯海角任何地方皆可藏匿。去查吧!郭兄。」
「那麼,周爺猜想珍寶可能仍藏在漢中附近了?」
「其三,此事需具有強大的實力,人手眾多,消息靈通,江湖道上誰具有了這些條件?」
烏雲正已甚快地速度向東天伸展,前緣已接近了旭日,如果烏雲不斷的洶湧,掩蓋了東方的天宇,那麼這場大雨是無法避免了。
「不可離開我左右。」他沉著地說,將劍鞘拋回給郭姑娘。
「你是不是叫喬純純?明珠園有變,你大概不知道,放心不下嗎?」他繼續說:「回去吧!還來得及。」
三雙怪眼冷電四射,眼神極為凌厲。
有了火,郭姑娘不再感到寒意。這時,她才發覺自己那一身曲線玲瓏的體態,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這場鬼雨,恐怕一整天也不會歇止。」
他覺得自己失策,在這種情勢下,不該讓對方完成合擊劍陣,應該先一步擊破對方圍攻的陣勢。
「你還是換回女裝比較好些,大男人這種女兒態,委實令人不敢恭維。喂!我叫你喬姑娘呢,抑或叫小春?」
他不退反進,扭身軀斜撞而上,一扭一撞之下,巧妙地搶制幾微先機,避開了焦點,抓住了右方的幾微空隙。
「這倒是別開生面的作法。」
風聲呼呼,雨聲陣陣,溪水奔流嘩嘩作響,他竟然發現了警兆。
誰能活,誰就是理直氣壯的一方,死了,一切義理都不存在了,因為不可能有目擊的證人,更沒有正義之士為死者伸冤抱屈。
「老弟,你錯了。」郭謙含笑接口:「老弟所獲的初期資料極為可靠,判斷正確有根有據,所花費的五百兩銀子兄弟負責償付。至於下一步追查的費用,兄弟立即可以提供一千兩銀子由老弟全權支配,爾後只要老弟開口,兄弟如數付給不問情由,唯一的條件是請將所得消息見告,人力的調遣老弟也有全權。」
「我們目前最需要的,是一堆火一籃食物,有酒更妙。」他抹掉了臉上的雨水說。
「老弟的意思是……」
「你是說,這些人與下毒劫寶的人有關?」
三支長劍在神意所馭的默契下,突然發起空前猛烈的攻擊,劍虹乍合,風吼雷鳴,從三方長驅直入。
「經過一年的風霜雨雪侵襲,還能找到什麼呢?」他說:「而且,你也找錯了地方。」
他突然伸手,輕柔的抹去郭霞從額上流下的一串雨水,最後停在郭霞的頰旁,微笑著說:「不要擔心,知道嗎?即使有兇險,你我一定可以平安度過的。走吧!留心身後。」
十七八歲發育成熟的大姑娘,穿勁裝必定極為惹火,曲線玲瓏,幸而她的長劍繫帶的帶結,掩住了那最令人想入非非的緊要地方,減少了搶眼的部位。
「可惜絕大多數所在,我都沒有到過。」
「你們沒有什麼好說嗎?」他沉靜地問。
上次帶了鋤鍬到中梁山,曾經在該處逗留片刻,讓張白衣與鷹爪李浩能從容辦事,那兒避雨可說最為理想,村口有一座可蔽風雨的大樹將軍廟。
「你……你怎麼知道他們是黑福神的爪牙?」郭姑娘不勝詫異地間,接回了劍繫上。
前面出現一座暗沉沉的松林,山風漸緊,松濤聲陣陣,山雨欲來,聲勢頗為驚人。
不等他站穩馬步,一聲沉喝,三劍再次繼合。
但周遊心中明白,她那雙動人的眸子裏,隱藏著許多不可測的秘密,如一種令他恍若沉入另一死寂世界,萬象俱滅虛無沉淪的奇異內涵。
「中原三英,名不虛傳。」他冷靜地說:「但憑你們的修為,在這種絕境中,還不可能勝得了區區在下。走!諸位,後會有期。」
呼哨聲漸近,可知對方的人正無所畏懼地分道窮追。風聲漸緊,暴雨終於光臨。
一聲劍嘯,龍吟隱隱,長劍出鞘。
他換了方位,糟了,背向溪流,左右無倚無靠。
「為何?」
「你是說……」
三支長劍形成半弧,鋒尖以周遊為中心三面指向一點,強勁的劍氣陣陣迸發,挾無窮聲勢向中心匯集。
不容她多想,立即跟在周遊身後,悄然後撤。
「我?這……」
「你以為是誰?」喬江東坐下問。
郭霞自進房以迄和_圖_書告辭,始終未發了一言,僅漫不經心地撫弄著桌上的茶杯,似乎對乃父與周遊的談話毫無興趣。
那人並不往上走,站在風雨中像個石人。那雙似有森森冷電的鷹目,並不因額上流下的大量雨水而有所眨動,那股懾人的、冷厲的、威猛的氣勢,以無形強大壓力向他倆洶湧而來。
「其二,天下間的用毒高手中,誰擅長用定時劇毒。而且計時十分正確的行家,可由他的為人、性格、嗜好中,查出涉嫌的人來。
「呵呵!在下正在查證另一件事,揭開另一謎團。知道了去脈的人愈多,找到的成分便相對地增加,珍寶落誰手,目下還是未定之數。
他劍上出現了異象。
「中原三英在武林位高輩尊,盛名並非倖致。」他將劍歸鞘:「勝來不易。黑福神的爪牙,比中原三英更高明的不知凡幾,咱們的處境險惡無比。」
「你是說諸葛信?」郭謙含笑問:「當然,諸葛老兄卓立不群,不同流俗,在京師一切以名利為先的環境中,他的稱孤難免被人譏為自鳴清高。兄弟對他老兄並無成見,總之,兄弟雖然庸庸碌碌,但仍然是尊敬他的。」
「咦!你不間我昨晚所發生的事?」
「老弟,京都四煞星只是京師的痞棍流氓而已,老弟豈不是一竹竿打盡一船人?」郭謙坦然地說。
「想爬窗走嗎?何必呢,如果我存心不讓你走,大可不必請你出來。」
「這丫頭似乎忘了自己是女人。」他搖搖頭自語。
一招傷敵,勝得相當艱苦,他被逼入了死角。
「你可以把衣褲脫下絞乾烤一烤,如果害羞,那是你自己引病入體自找苦吃。放心啦!我是很君子的!」
過了十里亭,還有五里地便可到達中梁山下。
「糟了!我們……」
他警覺地停步,靜候變化。
那是一個真君子,她想。
「在緊要關頭,我從不裝癡說夢話。」周遊開始將衣袂在腰上掖緊。
「哈哈!你想得真妙。」他大笑起來:「你說得不錯,你我已有了利害衝突,一個人成功,便是另一個人的失敗。在情勢上,我是不利的一方,你代表皇家,具有無上權威,我已經把花了五百兩銀子,偵查得來的結果無條件奉送,你還不滿意?」
「兄弟不敢,只請老弟提供線索。」
「劍給我!」他鎮定地說。
「他們比我們更苦。」周遊語氣平靜,毫無憤怒:「誰能支持得住,誰便是勝利者。」
走了十餘步,他扭頭回顧。
氣氛益厲,終於突然爆炸了。
「你有把握?」
「白蓮會勢力遍天下,多少年來,你知道有多少神通廣大的會首被砍下腦袋?
「你不是為珍寶而來的?」
「我可沒有這麼說。」周遊否認著。
「兄弟知道不能作過分的要求。」郭謙的神色極其不自然:「不過,希望老弟權衡利害。內行廠已經接手這件事,珍寶必須追回,老弟如果介入此事,實屬不智。珍寶的清冊目下已由內行廠歸檔,行廠的檔頭已分別至天下各地潛伏偵查,任何人手中持有該批珍寶,毫無疑間地將惹來殺身之禍,何苦呢?」
三張面孔死板板地,嘴緊閉著意味著正在全神運氣行功,神意所聚處,懾人心魄的無形殺氣澎湃如潮。
「如果你能平安回城,黑福神便不敢動你。」周遊鄭重地說:「令尊如果能避免暗算,他是安全的。」
送走了郭謙父女,周遊掩上門,背頂在門上,陷入沉思境界。
「還沒有,但正在找。」
穿林入伏急走,不辨東南西北。
周遊挽住她的手膀,腳下速度增加。
雙方僵住了,誰也不願冒險搶出。
「啊……」在劍虹劇烈吞吐中,一條人影斜飛而出,帶著一聲撕裂人心的慘號,一聲水響,墜落滾滾溪流,隨水翻滾下瀉,拚命想向岸邊搶。
周遊從殿角的樑柱上方,伸手至半塌的承塵內,掏出一隻布包,放在火邊說:「裏面有酒,有乾肉脯和油餅,可以吃得一乾二淨,留一份給我。我到外面四處走走,兩刻時辰之內回來。
「他們狙擊任何在此地偵查的人。」周遊說:「暗器把你我兩人全計算在內了。至於原因何在,也許我猜到一些徵候了。」
郭姑娘跟在他身後,左手仍緊握著小提籃,不時回顧身後,臉上有緊張的神色流露。
林右突然傳出松枝撥動聲,一聽就知不是山風造成的波動。
郭姑娘渾身濕透了,心中焦急,跟在他身後大聲說:「周爺,逃不是了局,難道不可以和他們拚嗎?」
但在狂風暴雨中奔了七八里,也真夠他們受的,體內的溫度因大量損毫體力,先是熱氣蒸騰,然後是逐漸冷卻。
當第三名青衣人出現時,周遊有所行動了。他左手握住的連鞘長劍向前一伸,右手一翻,搭住了劍靶,大姆指壓下了卡https://www.hetubook.com•com簧。
「我得要爹小心。」她悚然地說。
「你探過明珠園。」郭霞注視著他說。
「姑娘,大雨快來了,回城去吧!」
「快走吧!大雨要來了。」他急急地說。
郭姑娘心中默數著數,突然向側方一竄,草梢搖搖中,她接近了林緣。
幸而是夏天,不然真令人受不了。
「不錯,在下正在查陶大娘母女的下落。雖然在下對陶大娘母女並沒有什麼承諾,但她們被綁架失蹤,在下難免放心不下,至少也應該查個水落石出。郭兄,咱們把話說在前面,以免日後有所誤會。」
「錚!」他的劍震開了最右側的劍,讓對方的三支劍在身左匯聚。
周遊的右臂,也衣裂肌傷,沁出一些血跡,是割裂的小小創傷。
草梢一分,左方出現第二個青衣人。
「哦!我是白費氣力了。」
「附近可有村落?我感到很不舒服。」郭姑娘一面說,一面將手搭在額上擋雨,向西面張望。
攻其所必救,退避勢將永淪九幽。
「知道根源,才能知道如何追查呀。」周遊認真地說:「不然天下茫茫,要從何查起呢?」
「目下論人才,內行廠可說高手如雲,黑福神如果不是愚蠢,便不至於公然與令尊為敵,等到京師緹騎四出,他黑福神即使不死,也將在江湖除名,一輩子隱姓埋名齎志以歿,他犯不著冒此兇險。走吧!找地方躲雨,我看你冷得快支持不住了。」
「姑娘,你不瞭解黑福神,他那一身神奇的魔功,與嗜殺的本性,不是你我所能對付得了的。
「告訴你實話,我也害怕。」他笑笑說:「害怕並不丟人。人如果不愛惜自己的生命,活著不但危害自己,也危害別人,這種人禽獸不如,不如早死以免害人害己。
褻衣褲是不能脫的,只好擰掉水再穿上,就身烘乾。她很放心,周遊說兩刻時辰內返回,絕不會提前。
「走,到寶山神祠。跟在我後面,保持一丈距離,務必留心身後的動靜。」他一面說,一面向左下山。
「按常情論,珍寶可能已遠在萬里外,老弟仍在此地追根究源……」
「等一等再說,他們不會就此罷手的。」
「那是自殺式的愚蠢舉動,誰知他們到底有多少人,藏身在何處?風雨即將光臨,耳目不靈,不是白送死嗎?暗器的勁道可怕,這些人中無一庸手。」
寶山神祠位於山坡中段,四周全是密林,神龕已經倒塌,幸好偏殿尚可聊蔽風雨。
郭霞的綠勁裝本來就很貼身,經過大雨一淋,更是曲線畢露,玲瓏透凸,真是夠瞧的了。
「咳!你敢?」喬江東連脖子都紅了。
「你可以如願以償的。」
一陣山風吹來,松濤聲震人心弦。
客店是傳播謠言的最好處所,他有意將消息傳出,護送隊中毒而非被瘟疫襲擊的消息,不脛而走。
「那麼,西山孤客為人如何?」周遊鍥而不捨追問。
「這就是兄弟前來求助的原因所在。」郭謙誠懇地說。
「也是找線索?最近三兩天,周爺一直就在山區一帶奔波,可曾找出一些線索?昨天晚上,各處客店有幾位前來看風色的人,已在收拾行裝準備離開,前往追查用毒的名家,周爺並沒有離開的打算。」
周遊的目光,第一次正式落在她身上,不由臉面一紅,趕忙轉目他顧。
周遊突然出現在她身後,低聲說:「快走,他們的大援到了。」
「因為我正打算解開這個疑團,以便日後有所提防。」
「明珠園那些神秘女人,昨天一早就平空失蹤了。」
「在下已經告訴你了。」
「小窗縫安裝了一些小玩意,窗戶如果移動半寸,便可以發出只有我才知道的警告。你是來客放符牌在桌上時進來的。」
暗器從右前方的松林內|射出的,相距約三丈左右,正是暗器最具威力的有效距離。
臨別,郭霞向他默默地微笑,矜持地行禮,默默地轉身隨乃父走了。
「這個……」
最後一個青衣人退出丈外,舉劍的手不住發抖,鷹目兇光盡斂,臉上有著絕望的神色露出。
枝葉簌簌,墨綠色的身影從樹叢內鑽出。
突然發出一陣似乎來自地獄深處的呻|吟,與一陣似可撕裂人心的奇異輕嘯,隨著揮舞的光華迸發而出,四劍驟合。
「不!我到前面村子裏躲雨。」
「猜想是膽大包天無所畏懼的高手,很可能是黑福神的黨羽,卻料錯了。青天白日,你竟敢穿著儒衫爬窗侵入內間,真是斯文掃地,你不怕店伙誤會你是跳粉牆的偷香客?」
他像一條蛇,無聲無息地滑走了。
「今天,賢父女是最先獲悉在下宣佈猜測的人,信不信由你。尋覓珍寶的人太多,郭兄,賢父女的處境相當險惡。」
「什麼徵候?」
「這樣逃命真夠辛苦和狼狽的。」郭姑娘說。
「他hetubook.com.com所收的爪牙,必定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名家,如果他要全力對付我們,我們只有一條路可走。」
「老弟之意……」
沒有人理會他的警告,漸來漸近。
「原來是周爺。」郭霞的粉頓湧起甜甜的明媚微笑,與昨天的矜持完全不同:「找線索呀!我希望能找出護送隊出事的現場。」
「害怕就是自衛的本能,這種本能可以讓你發生力量趨吉避凶,在緊要關頭幫助你度過兇險難關,可發出神奇的力量幫助你死中求生,這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道理。
「你的意思……」
「要冒險?這……」
「我們好像未能擺脫他們的追蹤。」
一聲劍吟,第一個青衣人撤劍。
他臉上的神色在逐漸改變,變得莊嚴肅穆,往昔和諧的神情消失無蹤,俊目中殺氣逐漸熾盛。
內間的門簾沒有動的跡象,卻傳出一聲輕響。
然後門隨一掀,書生打扮的喬江東緩步而出,臉上的羞笑極為動人。
兩支劍飛起,翻騰著遠出三四丈,一支掉落溪中,一支飛落在溪旁的石崖上,發出震耳的清鳴。
另一人摔倒在丈外,渾身發抖吃力地搖搖晃晃爬起,臉色如厲鬼,胸口一片紅,不知是水還是血?
周遊在前面領路,正越過一處小山腳的樹林,說:「這不是時候,但快了,過不了多久,他們就要追散啦!在這一帶分開追搜,風雨掩去痕跡,想不分散勢不可能。我不希望在這種惡劣天候下,受到大批高手圍攻,不打沒有把握的仗。」
「奇怪,他們沒有狙擊暗殺你的理由,你曾經告訴別人你來此地偵查嗎?」
郭霞知道他有所發現,急向上搶。
三人的年齡皆在半百左右,正是內家高手登峰造極的年齡,經驗與智慧完全成熟了的歲月。
她那一雙明亮動人的鳳目,有時不經意地掠過了侃侃而談的周遊的臉面,臉上卻毫無表情。
快!宛如電光一閃,他人劍俱進,劍貼著對方的劍側吐出,身形衝進,劍芒疾閃。
郭霞尚未發現自己的狼狽相,黛眉緊鎖不勝憂慮地說:「如果在西面,他們的人會不會已經到達神祠了?」
「老弟很忙,兄弟不便久耽,咱們就此一言為定,多保持連絡。」郭謙知趣地離座告辭:「兄弟也在興元投宿,就住在後進第七至第九號房,告辭了。」
沒有人現身,發射暗器的人縮回樹叢內,聲息全無。
「坦白告訴你,我對珍寶毫無興趣,但萬一日後落到我手中,我不會轉交給你的。就算龍庭震怒,因你查不到珍寶而砍你的頭,我也不會憐憫你而把珍寶交出來。」周遊神色鄭重,意思明朗確切:「前來覓寶的人極多,年初連黑白兩道的領袖也親自出馬勘查,目前仍是群雄畢集,各顯神通。在下卻是實力最弱的人,郭兄在我身上打主意,似乎不合情埋,能否將理由見告?」
「那就好,在下總算知道郭兄的處世態度了。」周遊開始結束話題,臉上有無所謂的世故笑意:「在下不能接受任何酬勞,至於消息的提供,在下當盡力而為,但不提任何保證。白雲蒼狗,變幻無常,誰也不敢保證他可以活到珍寶露面的一天。兩位還有什麼事嗎?」
她臉上變了顏色,眼中殺機四湧,說:「好惡毒的傢伙。可曾看清是什麼人嗎?」
按理,對面的人該已注意到她了。
郭姑娘靜靜地注視著他,臉上漸漸湧起堅毅的神色。
「你明明知道在下不會幫助你,你也不可能提供大筆金銀給我收買消息……」
天宇中已烏雲四合,風雨將至。
移動了兩次方位,二十數的時刻告罄。
「不錯!明珠園的人,不會擄走她們,但脫不了嫌疑,我正在留心。」
久久,臉上湧起笑容,回到桌旁,取過另一隻未使用過的茶杯,一面斟茶一面說:「出來吧!聽夠了何妨說說你的意見。這杯茶是留給你的。」
喬純純心中一急,狂風似的衝出房外去了。
接近松林深處,他突然伸手拉住郭姑娘的左腕,一聲沉喝,斜飛兩丈餘,直射入林左,在枝葉搖搖中,隱身入茂密的松林內。
又是一聲輕響,大概是小窗重新閉上了。
他抬頭看看天色,劍眉深鎖喃喃自語:「再不先找地方避雨,恐怕真變成落湯雞了。」
「老弟提供的只是初步的線索,就算老弟的推斷完全正確,目下距出事期日已過了一年,追查……」
「死路。」
這些五年松高僅丈餘,枝濃葉茂,樹下野草雜樹高與齊肩,與松枝糾合在一起,因此林中視界有限。
「店伙怕得要死,除非你出聲叫喚,沒有敢在這座院子逗留的店伙。」
大雨如注,不易看清面目。
「那……依你之見……」
如果避不開聚力的焦點,死路一條。
兩人的百寶囊皆可防水,囊內的物品未受潮,周遊首先拆下可燃的木柴和圖書,生起火來。
「中原三英是白道中不可多得的名宿,除了黑福神,沒有人能逼迫他們賣命。」
「由於周爺不離開,所以大部分前來覓寶的江湖人,也逗留不走。」郭霞解釋著。
「周爺也回城?」
他臉上出現了冷酷的笑意,一種肉食動物的兇殘表情佈滿眉梢眼角。
「知道了前因,就不難猜測後果,珍寶的去處,就可以循線追查了。有了來龍,還怕找不到去脈。」
郭姑娘受不了這種殺氣的壓迫,毛骨悚然的徐徐後退,被對方的氣勢壓迫得心神散亂。
到了一處坡頂,恰好是一處林空,視線廣闊,雖然大雨如注,仍可看到半里內的景物。
「黑福神在江湖稱雄道霸,為禍江湖,雖則神出鬼沒,但並非無跡可尋,除非他停止活動隱遁,不然絕難逃脫高手的追蹤。
左頰受傷的人又退了三步,用手捂住創口道:「一劍之賜,永難或忘,閣下說得不錯,後會有期。中原三英學藝不精,怨不了誰,後到的人,將比咱們三英強上百倍,閣下小心了。」
郭姑娘伏在樹下的草叢中,她的左面是周遊,兩人的目光,透過草隙向路對面的樹叢搜索。
大道穿林而過,他腳下一緊。
「沒有,她們是如何搬走的,誰也不知道。」
「不然,只要見到珍寶,兄弟的責任已了。至於老弟是否肯放手,兄弟無權相阻,那不是兄弟的責任。」
「哦!你該回明珠園看看。」他輕描淡寫地說。
「哎呀!你……你受了傷……」
中梁山已陷入了雲霧中。
她先喝了兩口酒驅除體內的寒意,大膽地脫下衣褲烘烤。
劍合的鏗鏘金鳴像聯珠炮爆炸,速度之快令人目眩神移,這一擊石破天驚。
「所謂人心似鐵,官法如爐,說明官府中具有奇技異能的人很多,為非作歹之徒早晚會受到制栽。
左頰旁,開了一條三寸長的血縫,鮮血和著雨水往下流,肩頸被血水染得一片腥紅,漸漸染及胸襟。
他瞥了小提籃一眼,可惜小提籃有精緻的蓋,看不見裏面盛了什麼物品。
「這樣走會死在一起的。」他微笑著說。
三人向下游退走,步履維艱狼狽已極。
三個青衣人開始慢慢邁步逼近,三雙鷹目厲光閃爍。
地勢上升,林更茂草更深。
「我聽說過諸位的名號。」他以洪鐘似的嗓音說,壓下了震耳的風雨聲:「中原三英,你們走錯了路,名震江湖二十春,你們何苦不保晚節?在下知道你們的主子是誰了。我四海游龍無意與你們結怨,但也不退縮,回去稟告貴主人,請他不要欺人太甚。」
他記得上面不遠有一座村莊。
「一起走吧。」郭姑娘拾起小籃領先急走。
「這……」
郭姑娘緊走幾步,伸出右手。
周遊深深吸入一口氣,走近她取過她的劍鞘。
對方劍上的力道,並沒有想像中的可怕。
「哦!令尊曾派人監視明珠園?」
「所以我猜出他們無一庸手,而且志在必得,讓他們消耗部分銳氣,對我們有利。該加快了,來,我助你一臂之力。」
「怎麼找錯地方了?」郭姑娘盈盈走近:「這裏是離城後第一處的隱秘所在,不是最理想的動手好地方嗎?」
「信不信由你,反正不關我的事。」
被打落溪流的人,已在下流二十餘步處爬上岸來,發出一聲短嘯。
「哦!沒料到會是你。」周遊笑笑說:「過來坐,我保證不會對你毛手毛腳。」
「當然,如果你害怕得手腳發軟,又當別論,那不是害怕,而是絕望的崩潰,失去了求生的意識。那時,說什麼都沒有用了。」
「誰知道呢?」周遊說:「已經逃了七八里該無疑問,目前身在何處,只有等天晴了才知道。」
他一怔,接著呵呵笑,說:「陶小姑娘今年十三歲,就算她是個美人胚子吧,十三歲美在何處?郭姑娘,你應該見過她。」
「在下可以無條件提供線索。其一,逃亡的人中,誰有內奸之嫌,在蜀王府的檔案中,不難找出蛛絲馬跡。
這已經表示中原三英要三劍聯手合擊,在這種四野無人的環境中,面對不可測的強敵,武林傳統公平決鬥的規矩可以暫且置之腦後,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最右方那位青衣人,右脅下衣破肉傷,血很快地沁出,滲和著雨水,右肋下一片腥紅。
「不要緊,被劍輕劃而過,傷了皮膚而已。」
溪流寬約兩丈,濁流洶湧下瀉,奔騰澎湃碎珠濺玉,可知溪水並不怎麼深,但因坡度大而水流極為湍急,溪底的崖石形成一陣陣激流,掉下去可就不容易爬起來了。
「哦!你在找什麼?郭姑娘。」他含笑問。
郭霞放下提籃,迴避他的目光,頰上湧起一抹紅霞,突然另起話題間:「周爺,陶姑娘是不是很……很美?」
風狂雨急,豆大的雨滴傾盆而下,視力與聽覺皆大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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