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坐山觀虎鬥

「你有意挑起他們火拚,用意是不錯的,問題是你把話說穿了,他們當然不會中計上當,說不定反而聯手合作來對付你,豈不弄巧成拙?」
「一個百寶囊,藏在床底下。裏面的東西很多,用得著的人,會看成無價之寶,用不著的人,看得一文不值。」
「沒問題,只要你老兄肯賞光。」他向店伙招手:「江湖朋友都是很慷慨的,即使是生死對頭,在沒有拔刀子出拳頭之前,坐下來就有把盞言歡的豪情。店伙計,多來兩副杯筷好不好?勞駕。」
女人本來就膽小,吃驚自在意中。
「我給你明確的答覆。」客人毫無表情地說:「我不姓顏,我姓胡,名圖,叫我糊塗不會錯。我的臉不好看,所以不配稱顏如玉。」
人群大亂,向四面八方狼奔豕突。
一名食客推凳而起,走近陰森森地說:「人心似鐵,官法如爐,陳老兄應該明白這一點。不客氣地說,要抓住你老兄的把柄,易如反掌。
「姓紀的,我已經知道你是誰了,你的六陽掌暴露了身分,你是大名鼎鼎的黑道巨擘六陽掌紀平,用彩繪也掩不了你的本來面目。」周遊繼續發話,他真不希望這裏變成屠場:「我敢給你打賭,你那三十六式斷魂鉤法,在這位小兄弟的鐵棍下,絕難支持二十招,多一招,我饒你一命。」
另一位仁兄操刀搶到,刀剛舉起,他已先一剎那欺近,長劍一伸,在對方還沒看清變化之前,尖鋒已點在對方的咽喉下,咧嘴一笑說:「丟刀,給我滾遠些,我不殺你。」
一位俊偉的中年人,踱著方步走近,在他對面坐下,微笑著說:「年輕人,你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呢?」
他已看出老人不等閒,山野村夫絕對不會說這些隱含玄機的話,所以不上當一走了之,從另一方向繞回來。
他所立處的數株雜樹,不像其他的樹一般擠在一起,形成一處丈餘寬的林隙,林隙四周環立的樹要比其他的樹高些,茂盛些。
「那是你養的?」
當然,他知道這裏絕不是明珠園的人,用來隱身的地方,而是黑福神的一處監視站。明珠園那些美麗的神秘女人既然是本地的土著,用不著在這種荒僻寒酸的農宅隱身。
衣衫鞋褲都腐化了。
他這次重回農舍,唯一的目的是取回百寶囊,對與人交手毫無興趣,他不是一個好奇自負的人。
說話間,人群已完成大合圍。
「當然是為我自己的方便囉。」他得意地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尊駕難道不明白麼?」
「燕山三劍客在下雖無緣識荊,但他們的底細在下並非一無所知,你說不上三句話,在下就知道你不是晴天霹靂。」
當然他已經看到了中年人和喬夫人,心中暗暗好笑,這些人要與他鬥智鬥力,目前他還不打算與對方結算。
有些旅客早已歇息,店堂中沒有多少閒人,在明亮的燈光下,小諸葛背著手,眉心緊鎖,在店堂往復走動,心事重重。
「到時候再說吧。范老,趕兩步,回城不醉不休。」
雙方旗鼓相當,互不相讓,聽得周遊直皺眉,拍拍桌子不耐煩地說!「好了好了,你們這些人真是莫名其妙!不知你們是互相警告呢,抑或是針對在下而聯手向在下警告?如果你們認為這樣就可以唬住四海游龍,那就打錯主意了。」
昨晚,這家農舍沒有人在家。
「在下明白得很!」郭謙扭頭冷冷回答。
華燈初上,他再次出現在興隆酒肆,坐在以往同一副座頭,點了同樣的酒菜,同樣慢條斯理自斟自酌,似乎過去從未發生過任何事。
「什麼東西?」
自稱胡圖的人,伸手撥開前面擋路的兩個旅客,舉步上前,陰陰一笑說:「楊店主!你有了大麻煩。」
「是何疑問?」
神筆侯傑也連夜離開府城,不知躲到何處去了。
老村夫終於發現了他,愛理不理的瞥了他一眼,說:「你來做什麼?」
「咦!今天這小子怎麼膽小了?」老人搖頭自語。
「你最好不要進去找,也不要偷雞。」
「好,好得不得了。你們如果真的惹火了他,可能真被我料中,那就是你們將有大大的麻煩。」
「來弄早餐。」他站在老人面前像一座山:「我記得,後院裏養有雞,好肥好肥的雞。」
金嗓子汪萍姑今晚並不到酒店賣唱。
雙頭蛇轉頭一看,不由自主打一冷戰。
最前面的佩護手鉤的紀老,緊跟著的是石三爺,神筆侯傑、幽冥使當朱一鳴,還有石三爺的兩位貼身保鏢師父,其中一位佩著的長劍正是郭姑娘的。
「你左右看看。」拔山舉鼎舉手向左右一指。
「我給他十招,多一招他就可以活。」喬文英高聲接口:「十招之內,我小爺要敲破他的狗腦袋。」
白無常和胡圖兩人屹立原地,衣袍似被狂風所颳,獵獵有聲。
白無常眼神一動,目光轉向胡圖,含笑問:「你替他擋麻煩?」
「這……在下不能胡亂猜測。」
「哦!爺……爺臺有事嗎?請……請吩咐。」雙頭蛇欠身說,低下頭不敢仰視。
「總之,珍寶已被帶走是毫無疑問的,目下偵查的方向,是那位可用大量定時毒藥的人是誰,查出他的身分,便可猜出他可能在何處隱身了。」
腳步聲打破了沉寂。
鄰桌有四https://www.hetubook.com.com位食客,其中之一轉過頭來說:「他代表蜀王府一群吃閒飯的人。區區姓羅,也是蜀王府吃閒飯者之一,你老兄有什麼意見?」
白無常臉色一變,眼中殺機怒湧,哼了一聲,抬袖一抖,手伸出袖口。
喝了半一壺酒,對面多了一個人,乾咳一聲說:「老弟返店時;兄弟恰好不在,未能把晤,十分抱歉!」
胡圖也臉色一沉,也抬起了右手,右掌也伸出袖口,眼中的奇光更盛。
喬文英掂著鐵棍,猛追六陽掌紀平,一面追一面叫:「老狗,你這怕死鬼,你敢跑?給我站住……」
「這……」
「那該說是你老兄疏忽,黑福神也太小看我四海游龍了。周某在京師,總算小有名氣,雖則在京師混的時日並不長。
在電光石火似的剎那間,在他的胸腹要害共發出四掌,掌掌著肉,透骨掌已發揮至極端,每一掌皆用了十成勁。
紅日剛升上東山頭,周遊出現在茂林深處那家種山的農舍。
現在,他看到農舍門口有人。
「虛虛實實,莫測真假,年輕人好奇自負,不進去看看究竟是不會死心的。」
廳堂中,小諸葛正與白無常賠笑相談。
「你很年輕嗎?」
「恐怕我是非進去不可了,不管你是否願意,而且也無權禁止我進去,你根本不是這家農舍的主人。」
半個時辰後,第一具半腐的骸骨出現。
「你……你殺了我吧!」幽冥使者伏在地下狂叫,原是火紅的臉膛,變成失血的褐灰色。
「任何人如想不自愛出什麼花樣,他必須付出生命作為賭注。」拔山舉鼎殺機怒湧:「也許你老兄心裏明白,咱們這些人中,不乏暗殺的行家高手,在鬧市殺人絕不會留形跡,連把風眼線都是第一流的。
幸運的是,被他找到了兩根尚未全腐的竹根鞭。
「隨便你怎麼說。」
「當然,如果不是無價之寶,你以為我發瘋了,老遠跑來找回去好玩嗎?」
這人身材不高,寶藍色的寬長袍十分醒目耀眼,用同質同色的髮帶結髮。
由於眉毛又濃又黑,襯得那雙大眼更黑、更亮、更陰森。加上慘白色的臉膛,眼神更為突出,令被盯視的人脊梁發冷,真有利鏃般的威力,好凌厲好陰森。
同時,他也瞭解小諸葛的苦衷,漢中沒有人抗拒得了威震江湖的赤煞神君,更抗拒不了令人聞名喪膽的黑福神。
當然,如果不是有心人,絕難看出異象。
本來,老傢伙再能,也該知道五靈真人可能完了,三個秘室中的俘虜皆好好地出現,獨自到秘室間口供的人,命運不問可知。
「老弟……」
毒爪神猿的屍體應該還在屋內,除非黑福神已派人前來善後了。
「往東有水路兩途。水路下荊襄,陸路出嘉峪關偷渡赴西安,這條路極為艱險,古道早已湮沒,沒有熟悉太白山區的嚮導,絕難活著到西安。
郭謙臉色一變,扭頭便走。
幽冥使者大踏步而出,咬牙說:「你,你出來,咱們曾經一掌換一掌,誰也沒吃虧,現在正好一分勝負,不是你就是我。」
「因此,你老兄在將罪名嫁在我四海遊龍頭上之前,最好也該先為自己的腦袋著想,因為我隨時都可以摘掉你吃飯的傢伙,你信不信?」
喬文英只好止步回頭,倒拖著鐵棍還想找人出氣。
「讓我來鬥鬥這老狗。」喬文英興奮地說,鐵棍一擺,立下門戶相候。
只有店東主小諸葛愁容滿面,掌櫃鐵塔鄭隆也暗地裏憂心忡忡,擔心這種表面平靜維持不了多久,暴風雨很可能造成該老店可怕的損失。
站得稍近的人,紛紛惶然急退。
這才是白無常令人膽寒的目光,與先前談笑自若瀟灑顏容完全不同。
旁觀的人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反正知道周遊背著雙手挨揍。
桌旁出現另一個人的身影,接口說:「閣下,可否也請我喝兩杯?」
白無常顏如玉身材修長,一身月白色的寬袍,佩了一把古色斑斕的長劍,臉色比常人略白些。
老人家像是耳背,不知有人接近,抬頭呆望著天空,老眼茫然無神,似乎,想從天宇中看到過去的歲月,看到上天派來召喚的使者。
「小兄弟……」拔山舉鼎叫。
「襄陽陳克勤,赤煞神君結義三兄弟的老三,拔山舉鼎陳老兄,黑道中無人不曉的拚命三郎。」郭謙坐下接口:「昨晚諸位在府城,作得有聲有色,貴盟兄早些日子派來偵查的眼線,把黑福神的一舉一動查得一清二楚,行裝未卸便著手控制全城江湖朋友的活動場所,果然把黑福神牽制住了。」
「好像你曾經挨了他一掌。」喬姑娘睥睨著他:「你呀!工於心計,不是好人,隱藏得很好,我真以為你比他差勁呢。」
「你是說……」
在這裏,郭霞用飛針殺了毒爪神猿耿良,因此一度他曾經懷疑自己的判斷是否錯了,事實是他並不知道毒爪神猿是被誤殺的。
小諸葛心中叫苦,但臉上不得不堆下笑,向客人說:「顏爺明鑒,陶大娘母女早些天的確是在小店投宿,也的確是在小店失蹤,在下確曾全力打聽她們的下落,可惜毫無消息……」
「咱們無意與黑福神為敵。」拔山舉鼎的大嗓門語驚四座:「問題是他老兄作得太過和-圖-書分了,他憑什麼不許別人染指那批失了蹤的珍寶?
「大概是的。而且,屋裏還有小可遺留的東西,特地來取回。」
他像在拆屋,打得痛快淋漓,最後把大廳門也砸得轟然倒塌。
再愚蠢的人,也知道今天的勝家是誰了。
「啪!噗噗噗!」鐵掌著肉聲震耳,幽冥使者突然乘他說話的好機突襲,閃電似的搶入。
「陳老兄,你是否已來晚了兩天?」郭謙接口:「周老弟早已和在下合作,而且合作得很愉快。」
「就算他是白無常,你想他會沖誰而來?」
人老了,早晚要上天的,除非在過去的漫漫歲月裏造了皇天不赦的罪孽,那就上不了天,而是下十八層地獄。
「咱們有幾位兄弟,也先後遭了毒手,這件事必須了斷,希望他老兄能還給咱們公道,這條件不算太苛吧?朋友,尊駕的身分可否見告?閣下能代表什麼人說話?」
「在下天膽,也不敢胡亂指證任何人劫擄旅客,這可是極嚴重的罪名……」
「對我也無害,不錯吧?」他拍拍飽了的肚皮:「至少他們不會分心來打擾我。你知道,一天到晚防備別人暗殺、下毒、偷襲、跟蹤,到底不是什麼愉快的事。呵呵!該走了。」
「回到裏黑福神身邊了?她那種女人淪落到那種地步,也實在可惜。」
他的瞳仁似乎在開始擴大,那懾人心魄的奇光綿綿煥發,直貫對方的內心深處,一陣比一陣凌厲,一陣比一陣兇狠陰森。
「報復你老兄笑裏藏刀的惡毒手段,呵呵!這一來,你們應付赤煞神君,真的提心吊膽,在下就可以坐山觀虎鬥了,呵呵呵……」
「諸位人手眾多,消息靈通,應該找得出線索的。」周遊說:「在下只有一雙手兩條腿,江湖見聞孤陋得很,當然不知道江湖上用毒高手的來龍去脈。」
是自稱燕山三劍客晴天霹靂郭謙的人,居然談笑自若,臉都不紅。
「你以為是喝酒猜拳擋一擋好玩嗎?」白無常問,微笑依舊。
這位仁兄生得豹頭環眼,滿臉虯髯,身材粗壯如熊,天生的嚇人材料,在對面大馬金刀地坐下了。
「那位五靈真人,連一招也沒接下來,你們誰能自信能比他強?所以你最好叫他們散去,以免枉送性命。」
「治不好嗎?」
在不遠處的樹下草叢中,他找到了幾株枯死的小樹,仍可看出被利器砍倒的遺痕。
周遊自己斟酒,不介意的笑笑說:「就算你姓郭吧。郭老兄,我這人狷狂成性,不在乎禮俗,你沒有道歉的必要。郭姑娘回來了吧?」
「這不是好玩嗎?」胡圖陰笑著說。
比起張白衣無論人才氣度,白無常都高出一品,唯一可比的是兩人都穿白的。
「怕送命的人,最好自己先放下殺人的傢伙,洗淨滿手的血腥,回家抱孩子重拾鋤頭種莊稼,也許可以多活幾年。」
「在下不能血口噴人,顏爺再逼迫,在下仍無可奉告。」小諸葛表面依然賠笑,骨子裏已強硬地表示態度。
「比喻說,你老兄只要輕咳一聲,在下就可以把一大串的罪名按在你頭上,這叫做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陳老兄信是不信?」
「如果有必要,在下會賭的。」食客冷冷一笑:「目下嘛,時間不對,時機也不對,人也不對,還引不起在下的賭興。要賭就要賭大的,不賭老三。」
「不錯,很愉快。」周遊大笑:「哈哈!你那位來路不明的女兒,把我這條龍交給黑福神的五大殺星,要不是我有九條命,這時恐怕蛆蟲早就開始啃我的屍體了,兩位,在下非常抱歉,四海游龍不再信任任何人,不再與任何人合作,你們請吧,請勿打擾在下的酒興。」
可就有想充好漢的人。
虯髯大漢巨手一伸,作勢虛攔,說:「朋友,就走嗎?何必呢?相見也是有緣,這位姓周的小兄弟既然作東,何不坐下來叨擾他兩杯酒?還沒請教朋友尊姓大名呢,我,襄陽……」
拔山舉鼎走了,有不少食客先後離店。
這裏,昨晚郭霞帶他前來找明珠園的人,明珠園的人沒找到,卻碰上了幽冥使者,挨了一記透骨掌。
出到門外,不遠處莊子裏的人正蜂擁而來。
「你的猜測如果可靠,在下知道誰涉嫌最大了。」拔山舉鼎獰笑說。
「送命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江湖朋友以亡命自居,出了天大的事,不過拍拍胸膛說聲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喬文英用鐵棍向佩護手鉤的人一指,威風八面地叫:「老狗,你給我滾出來,讓小爺我再教訓你一次,這次小爺要折了你的狗爪子,卸了你的狗腿。來來來,你還等什麼呢?」
「你的激將法運用得不錯。」
「不是,小可還不知道這農舍是誰的。老人家,是你的嗎?」
從莊右樹林中搶出的另一群人,一看便知不是石三爺的打手,其中有周遊的手下敗將神掌翻天、絕劍秦潛……有好幾個熟面孔。
幽冥使者虛脫的爬起,右手已脫離吊著的傷布,左手軟綿綿的成了廢物,死死地瞪了周遊一眼,頰肉不住抽搐,眼角有淚痕,一言不發走向人叢,從人群讓出的空隙中蹣跚地走了。
他在床下找回自己的百寶囊,那是與郭霞在房內調情,大m•hetubook.com.com崩神香引發之前,他偷偷地塞在床底的。
「姓胡,叫圖,我這人本來就……」
佩護手鉤的紀老大吃一驚,剛才沒下令進攻,主要是想等五靈真人出來再說,一聽五靈真人一招也沒接下,只感別心往下沉,脊梁發冷。
六陽掌紀平不是大笨蟲,發出一聲短嘯,扭頭排開四五個站在身後擋路的人,飛掠而走了。
喬文英奪得一根鑌鐵齊眉棍,像一頭瘋虎,從屋後打入廳堂,再打出門外,所經處,真像是風捲殘雲,見物就砸,連牆壁門窗也遭了殃。
午後不久,他出現在長林坪東北兩里地的一座荒山的山腳下。這裏地勢略高,可看到通向城固縣的小徑。
周遊心中有數,他是興元老店不受歡迎的旅客,小諸葛真希望他能趕快離開,目前他已成了暴風雨的中心,無論在何處落腳,都會帶著風雨造成災禍。
「可是,這裏面有一點最大的疑問。」
「也不一定。」胡圖說,也舉袖一抖。
喬姑娘也奪了一把劍,劍隱肘後乃向弟叮嚀:「千萬不可打出人命來,向他們的手腳招呼。」
「呵呵!郭老兄,光棍眼中不揉沙子,不要用那玩意唬人好不好?」他一口乾了杯中酒,臉上湧現嘲弄的笑意:「那玩意對我這種人,起不了多少作用,既無法抄我的家;也不可能出動千百名高手遍佈天下捉我。
他到櫃檯會賬,向一臉苦笑的東主飛熊丘八哈哈大笑,出店逕返興元老店。
白無常正感到肝火旺,火頭上難免做事欠思量,不悅的舉手一拂說:「沒規矩的東西,給我滾!」
「我一個指頭,可以要你死一千次!」他的食指向對方的眉心:「這地方一指頭下去,可以深入顱骨五寸以上。郭老兄,你替我帶幾句話給黑福神好不好?」
「明白就好,在下只是提醒你而已,好走。」
貴賓室門口,不知何時站著一位穿寶藍色長袍的人,用平常的嗓音問:「誰知道得太多了?是四海游龍呢,抑或是白無常?或者他兩人都知道得太多?」
「道理何在?」
他是帶了鐵鍬來的,立即開始小心挖掘。
「我可以給你寫保單。」雙頭蛇語氣極為肯定:「他那雙怪眼只要盯你一眼,你在晚上不做噩夢,那你就一等一的勇敢好漢。」
旁立的小諸葛突然倒退丈外,背部撞倒了三個看熱闊的人,臉色大變,似乎被人一掌推出的。
「治不好,老年人嘛,風濕平常得很,對不對?」
宅院附近人群大亂,先前出來看熱鬥的男女老少紛紛走避。六陽掌紀平就在混亂中往裏面一竄,三兩閃便隱沒在房舍深處。
「兄弟的符牌確是真的。」
她坐在廳右招待貴賓的雅室中,向正在發愁的店伙領班雙頭蛇彭貴說:「彭貴,你確定住進原來安頓張白衣的那間客房,住進就不曾露面的人,真是赤煞神君的手下大將,白無常顏如玉?」
接著,四周傳出驚恐的叫聲。
「你應該敢,也應該說,因為真要衝突起來,首先倒霉的將是你們這些下面的人。好了,現在我請你喝兩杯,至少目前你我還不至於缺少風度反顏相向……」
「要不這樣,怎能試出郭姑娘的居心?」他輕鬆地笑:「如果我睡著了,透骨掌也許可以要我的命,醒著嘛,老狗還不配替我抓癢。
粗眉又長又黑,一張臉白得血色全無,高鼻梁,留著短鬚,說話時露出暗褐色的斑齒。
共有七具骸骨,腐爛的程度比中梁山下的遺骸要嚴重些,胴骨都不完整了。
他僅用那可透人肺腑的銳利目光,不轉瞬地盯著小諸葛,目不稍瞬,口角噙著一絲令人莫測高深的微笑。
「回顏爺的話,小店仍在派人四處打聽。」
周遊大踏步而來,腳步聲亦未驚動老村夫,到了切近,老夫仍不知來了不速之客。
「這裏好像是秦而不是蜀。」拔山舉鼎傲然地說:「陳某雖然是黑道人,但在官府未抓住陳某把柄之前,陳某毫不介意你們這些把式幫閒。」
白無常冷冷一笑,不再說話了。
「怎見得?」
「哦!你是偷雞賊。」
「哎呀!周……周遊,你在那裏?」喬姑娘焦急大叫。
「這是實情。」小諸葛硬著頭皮答。
終於,他在山溝旁一處矮林中站住了。
能當大任的五靈真人不見蹤跡,六陽掌卻又是喬文英的手下敗將,兩個主要人物皆派不上用場,誰還敢強出頭充好漢?
「你的左手同樣歹毒。」周遊搖頭說:「為了讓你有個好下場,你必須退出江湖回家養老,所以我替你毀了這條手臂,你偌大年紀,真應該找地方貽養天年,何苦仍在江湖活現世?」
「這……」
「你敢不敢一字不漏的轉告他?」
接著,他找到被挖出來丟棄的樹幹頭。
眼看要通過院子,背後到了兩名長工,最快的那位挺著一根花槍,悄悄地欺近,一槍扎向他背心。
「這年輕人很機警。」中年人說:「范老,咱們走吧。范老,你看出他輕功的師承嗎?」
坐在門口條凳上的人,是個村夫打扮的老農,老得又乾又癟,酒糟鼻禿白眉,一雙昏花老眼半開半閉,年歲即使沒有一百,也該有八九十。
「你貴姓大名?」
漢中不產竹,那是產自四川的竹根。四川的馬體型都小,有些人就用https://m.hetubook.com.com這種修飾過的竹根作為馬鞭使用。
石三爺失了蹤,逃到外地去避禍了。
「惹火了我,內行廠那幾個不能人道的太監,很可能連腦袋都保不住,所以想下令對付我這條龍的人,都會冷靜的為自己的腦袋著想。
幽冥使者不知何時已爬伏在地,背心被周遊的右腳踏住,左手被周遊扣住手腕反扭向上抬。
「本來就胡圖?」
「朋友你願意下賭注嗎?我賭你必定不敢,因為人的命只有一條,賭輸便一切都完了。命都沒有了,還有什麼好處可以享受的!對不對?」
「這……」
「你明白就好。」幽冥使者恨恨地說,左掌一領,舉步驟進。
店堂中本來有不少人,一個個全被白無常與小諸葛打交道所吸引,屏息著站的遠遠地,似乎已看出氣氛不尋常,很可能要發生事故,都替店東小諸葛捏一把冷汗。
「年輕人,恐怕你要弄巧成拙了。」
他宛若背後長了眼,身形稍移,花槍從他右脅下擦過,被他的右臂挾住了,左扭身一掌反削,噗一聲削在對方的左耳門上,人應掌便倒。
「從現在起,我四海游龍不計較以往,但不能忍受再次的挑釁,下次他再派人下毒手,休怪在下心狠手辣。他黑福神嚇得了天下所有江湖人,卻嚇不了我四海游龍。這些話,你記住了嗎?」
「那是當然。」
喬姑娘也快速地加入,見一個擺平一個。
「問題是他們對付我無利可圖。他們彼此之間利害衝突已經嚴重得化解不開,就算把我宰了,問題並不能解決,所以無此必要。」他胸有成竹地說:「如果我不把話說穿,他們彼此各有顧忌,很可能暫且隱忍,盡可能避免公然衝突。說穿了,我問你,他們那一方肯認輸首先向對方求和談判合作?」
「對你也沒有好處啊!」中年人認真地說:「兩虎相鬥,便可把珍寶鬥出來讓你去撿嗎?」
郭謙眼神一動,淡淡一笑舉步欲行。
周遊見對方沒帶兵刃,把劍往腳下一丟,學步上前摸了摸脅下說:「你打了我一記透骨掌,現在脅肋還在痛,痛得受不了。可是,你既然指名叫姓,在下只好捨命陪君子了,再痛我也得出來,對不對?」
「是你的無價之寶?」
山腳的東面,是走芝麻嶺、天臺山的山徑。
遠處,奔逃的人四散而逸。
「對,對極了,名胡圖人也就糊塗,簡直糊塗透頂了,世人難得糊塗;一時的糊塗常常會……」
合圍已成,但沒有人敢逞強搶進,一個個皆以驚訝的目光,注視著周遊和喬姑娘。
「天底下什麼古怪的事皆可能發生。」
周遊已經失了蹤。
「你認為在下配不配擋?」胡圖反問。
雙方都面面相對,中間相距不足五尺,伸手可及。側方站著的小諸葛,與兩人形成了等邊三角形。
周遊哈哈笑,倒拖著劍站在一旁說:「幽冥使者的透骨掌火候並不純,卸他的手以免他造孽,這比殺了他強多了。」
他手一鬆,幽冥使者的左手像木頭般往下落。
「他的武學造詣真的很好?」
大名鼎鼎的幽冥使者,一照面便任人宰割,不溜走的人,準是天下第一等的大笨蟲。
「不要說了。」周遊搖手阻止對方發話:「陳老兄,我可以把最近所獲的偵查結果奉告,劫珍寶的人,八成是被假扮騾夫劫走的,去向是往東走。
「哼!,你進去好了,反正進去就不會有好結果的,我老人家已經警告過你了。」老人家怪腔怪調地說。
「不是黑福神派人擄走的?」
「這半年來,不知有多少前來偵查的江湖朋友,在此地失蹤或被殺,都是他老兄做的陰功積德的好事。
腳步聲隱隱,聰明的人開始溜走。
「她……她不會回來了。」
「這個……也許是在下猜測錯誤。告辭,謝謝你的消息,在下會設法澄清這個錯誤。」
中間的雜草,也比其他地方的草豐茂。
周遊的身影,已消失在小徑的盡頭。
「至少沒你老。哈哈,再見了!」他突然轉身飛退,去勢如電火星飛。
「小……小的只……只是胡猜。」
不但是左右相鄰的食桌有不少面目陰沉的食客,連店堂廳口附近也有不少陌生面孔。
「你心裏明白,但不敢說對不對?」白無常話風漸緊,咄咄逼人。
背影佝僂,似乎突然蒼老了十年。
郭謙也向那四位食客打手勢,接著向周遊說:「周老弟,兄弟也該告辭了,以後希多連絡,老弟知道兄弟落腳在何處,歡迎光臨指教。」
「你瞧。」胡圖半扭身軀向廳堂一指:「那位爺才叫顏如玉,好俊、好瀟灑。你可千萬別讓他的俊秀外表所愚弄,以為他是好說話的善男信女,一言不合,他會拘你的魂,所以江湖朋友給他的綽號是白無常。」
佩了喬姑娘那把寶劍的人,剛奔出十餘步,突覺後心一震,挨了一記重擊,大叫了一聲,向前重重地摔倒。
「你就這樣罷了不成?」白無常似笑非笑地問。
興元老店表面上並無特殊變化,旅客依然無憂無慮的進進出出。
不久,周遊出現在農舍的廚房內。生火殺雞,愜意地飽餐一頓。
周遊輕鬆地跟在後面,輕拂著長https://www.hetubook•com•com劍狀極悠閒。
六陽掌跑得更快,生死攸關,不快豈不完了?
神掌翻天與絕劍那些人,早已認出周遊,一個個臉色大變,不敢往前靠。
「如果在下逼你,你說不說?」白無常臉上雖然神態安詳,但語氣卻充滿危機。
幸而前面不遠便是莊院的主宅,房舍錯落,正是最好的藏匿處所。在野外是逃不掉的,喬文英追的速度太快了!
「呵呵!天下間論臉皮厚,你老兄真可高數第一。」周遊出言挖苦:「在下將消息公開告訴拚命三郎,你知道用意何在嗎?」
「這是說,你非偷不可了?」
四位食客跟著郭謙出店,周遊泰然的進食,毫不介意四個食客的奇異眼光。
「老人家,你是知道的,一個人餓了,如果實在找不到東西填飽肚子,不要說偷雞,餓荒了,連人也會偷宰來吃。」
「我在他的右肩弄了手腳。他以為傷得並不重,其實永遠好不了,有如長年風濕,天一變就又痛又麻。你要是想預測天候,找他準錯不了,颳風下雨他頭一天就知道,準得很,非常非常的準。」
只是,綽號卻令人心驚膽跳,名不副實,鬼才相信這麼一位英俊瀟灑氣度雍容的人,會是拘魂白無常。
「石三爺。」周遊接著說:「不要妄想倚多為勝,在下不希望你們家辦喪事。你們這三五十個人,不客氣地說,還不夠讓咱們三個人鬆筋骨?三兩下就可以屠個精光大吉。
接著鼻中嗅入一絲隱隱幽香,便失去知覺。
被一種陰柔而勁道強大的奇異力道,逼得站立不牢不得不退。
「四海游龍,準錯不了。」
「在下姓郭,你可以去打聽。」郭謙冷冷地說。
「我並不想搶你的生意。」周遊向喬文英笑笑:「要是你一棍把這老殘廢的頭打破了,日後武林朋友怎麼說?你手底下沒有分寸,所以我只好自己動手。」
范老與中年人並肩舉步,搖頭說:「看不出來。這小子身懷絕學,令人莫測高深,老朽跟蹤他半年之久。想知道他是那一家的弟子,就像是瞎子摸象,難知全貌。」
漢中城與興隆酒肆,與往日一樣可愛,天底下沒有奇特的事情發生。
「你似乎很有把握?」拔山舉鼎獰笑著說。
他花了一個時辰相度形勢,和勘察附近的可疑地物。
「大叔,你認為他們會摒除成見,聯手來對付我,可能嗎?」
他劍眉入鬢,玉面朱唇,留了小鬍子,果然英俊非凡,儀表不俗,顧盼間氣度雍容,沉著穩健,人如其名,不愧稱顏如玉。
城內安靜如恒,百姓小民從不過問自身以外的事,唯一令人感到些少不同的是:巡捕們似乎比平時多了幾個在外面走動。
小諸葛一觸對方的眼神,立即打一冷戰,畏縮地退了兩步,恐懼地迴避了對方的目光。
「真的?」白無常追問。
周遊恰好返店,排眾而入,看到了兩個蓄勁待發的對頭,立即步入取代了先前小諸葛所站的位置,臉一沉,大聲說:「你們這算什麼?興元老店可是規規矩矩的客店,在店堂打架鬧事,如果鬧出人命來,這間店還用開嗎?只有下三濫的痞棍,才不顧身分公然鬧事。楊東主,怎不派人轟他們出去?」
「郭老兄!」周遊揚聲叫:「有句話請教,你到底是官呢,抑或是匪?你這兩種身分,在下都不感興趣,你明白嗎?」
「他知道得太多了。」
「小兄弟。」拔山舉鼎誠懇地說:「此地的眼線,已經把小兄弟在此地的作為打聽得一清二楚,你算是這一年來,唯一能找出珍寶失蹤線索的人,因此敝兄弟是專誠請小兄弟合作的。」
老人緩緩站起,掂起手杖,向虛掩的大門說:「你們等到他了,可惜他不冒失上當,我已經說過,由我出面他更不會進去,你們相信了吧?」
「你的話是……」
喬文英第一個搶先動手,首先衝入人叢,一雙向掌硬往刀槍上碰,把那些長工打得鬼叫連天,刀飛槍跌,人紛紛倒地,真有如出柙的猛虎。
身側,一根古意盎然的山藤杖擱在凳旁。
兩人談笑自若,旁若無人的神情,的確把這些自以為勇敢慓悍的高手,嚇得心驚膽跳的。
一行人邊走邊談,逐漸去遠。
樹枝已從四周伸過來,掩住了林隙,只有從無樹的草叢中,可看出林隙裏以往一定曾經有樹在內生長過,地面略高。
「老人家,早。」他大聲說,真以為老村夫耳背。
應聲站起的金嗓子也吃了一驚。
他說得不錯,幽冥使音的透骨掌,還不配替他抓癢,他之所以裝做受傷,用意是想看郭霞到底在搞什麼鬼。
「你以為我是白無常?」客人問。
柴門拉開,踱出一位俊偉的中年人,後面跟著喬夫人和兩名侍女,一個七八歲的胖小孩。
喬姑娘奪回自己的劍,一抬頭便看到乃弟窮追六陽掌的背影,急叫道:「大弟,窮寇莫追!」
「告訴他,那批珠寶不是他黑福神的,他不能也無權禁止人家搜尋。他已經一而再派人計算我,暗殺我!圍攻我。
這一帶的雜樹高約一丈左右,雜草叢生高與腰齊。
傍晚,他回到興元老店。
周遊仰天吸入一口氣,功行百脈,背著雙手挺著胸膛往前邁進,口中說:「我也不用右手,免得讓人說我……」
「兄弟確有道歉的理由,真不該冒充……」
「會送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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