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鬥黑煞

「很好很好。秦兄,有件事請教。」
後面大道空蕩蕩,的確不見有人跟來,連先前跟在後面出村的十二個人,也只有六個跟在後面。
假使他倒地便側滾,向左向右皆有暗器等著他。
周遊並未隱起身形,利用房舍快速地移動。
周遊目力超人,一拉姑娘的手臂,往路旁的茂草中一閃,低聲說:「有夜行人,看看是何來路。」
天下一拐的身軀向下墮,可能會摔個半死,就在腦袋向下栽的剎那間,如影附形跟到的周遊伸手一帶,把天下一拐的腳向上拋。
後面,包括赤煞神君在內,九位一等一的高手掠走如飛,跟蹤急趕。
周遊的身影,剛消失在右面的密林內。
在震耳的劍鳴聲中,黑福神被震得側飛丈外,屈一膝跌倒,面具歪在一旁,狼狽地站起扶正面具怒叫:「追!追他到天涯海角,他跑不了。」
「勇氣和決心,只能對付功力與你相差不遠的人,相去太遠,那不叫拚死,叫自殺。」周遊亦步亦趨釘緊移動:「你如果不說,恐怕你將要永遠永遠後悔。」
「噗」一聲響,無影刀的丹田穴挨了一靴尖,身形一顛,仰面便倒。
後面,黑福神一馬當先衝出村口,十餘名高手咬牙切齒飛趕,漸來漸近。
在西面不遠處站在屋脊上的仁兄,突然興奮地大叫:「在這裏了,在下面……啊……」
前面在小巷魚貫急奔的還有三個人,同時駭然止步回顧,首先便看到向他們含笑招手的周遊,最後才看到躺在地上掙命的座主。
右方不遠處,絕劍秦潛與另一位中年人,劍隱肘後正向村外急奔,大概是想出村暫時避禍。
大漢大駭,一劍急架。
五里坡在望,這座只有二十餘戶人家的小村,狗可真養得不少,一直就在狂吠不休,一犬吠形,眾犬吠聲。
「周小狗,你出來,咱們生死相決。」黑福神大罵著。
「啊……」大漢淒癘地狂叫,挫倒在地。
樹林廣潤,林深草茂,不要說躲一個人,上千人馬也可藏身,急瘋了的黑福神自不量力,暴跳如雷怒吼:「他就躲在這附近,咱們分兩路搜,不將他亂劍分屍,難消心頭之恨。嚴兄,你往左我往右。」
一聲劍嘯,絕劍秦潛拔劍出鞘向側方退,以免腹背受敵。
來至切近,周遊突然出現在路中心,迎面攔住說:「朋友,留步,借一步說話。」
「純純!」他跳起來大叫。
「哦!你是……」
冷冰冰的劍尖,抵在他的咽喉下,周遊冷笑著的臉龐,出現在他的眼前。
手掌欲裂,整條臂膀麻木不仁,劍脫手而飛。
當第一圈若有若無的波紋,開始自眉心向外湧散時,黑福神突然驚怖在厲叫:「玄陰璞玉功,花魔華立……」
「小畜生你走得了?」黑福神狂怒地厲叫,飛掠而上,銜尾狂追。
「你兩人聯手。」周遊似笑非笑地說:「我說過你們一定有機會,不錯吧!我四海游龍的信譽是有口皆碑的。」
狂叫聲此起彼落,時東時西。
「你們還有六個人。」周遊的叫聲從林深處傳來。
「這個……」
「咱們兩人聯手,宰你仍然綽有餘裕。」
原處出現了周遊,仰天狂笑聲如雷震,笑聲一落,人影也失了蹤。
那兒,把守著五個人。
「胡說!誰不知道他單人獨劍孤掌難鳴?」
周遊心中一動,臉色一變。
守住柵口的還有兩個猙獰慓悍的大漢,兩雙怪眼兇光暴射,死盯著村內可能有人竄出的角落,隨時準備攔截那出來的人。
「屬下追出村口時,好像聽到後面有重物墜地聲,由於全神追趕,無暇回顧,現在想起來,恐怕他們凶多吉少。
「噗」一聲響,天下一拐摔倒在地。
原野寂寂,只把一些鳴禽驚得四面驚飛。
「哦!妙極了。」周遊大喜過望:「看樣子,你們好像佔了上風。」
「長上,後面的人恐怕不會來了。」一名繪臉的殺星喘息著說,眼中有懼容。
「什麼事要證實?」
送走了嘿嘿冷笑的絕劍秦潛,周遊欣然說:「想不到驅虎吞狼的妙計,居然生效引起他們的大火拚,省了不少事。目下返城,已沒有什麼事好做了。」
「秦某會回來的。」絕劍秦潛收劍陰陰一笑:「咱們的人三五天之後可能趕到,也就是你閣下的困難時刻來到了,後會有期。」
黑福神一群人到了村東的一處曬麥場,便看到兩個右肩已骨碎肉不爛的人,呻|吟著向村外走。
持山藤杖的怪老人,酒糟鼻禿白眉的怪老人。
一聲慘叫,骨碌碌向下滾。
赤煞神君聰明透頂,領著三大座主緊跟著黑福神,繞過一座村屋,大聲說:「郝兄,人不能太分散,分散太危險。」
天下一拐許兄弟出來了,雙腳是完好的,不再裝跛子,鐵拐杖一伸,戒備著向周遊身後接近。
黑福神膽寒了,決定將人留下,先回五里坡善後。
黑福神到了,疾衝而上。
恐懼像瘟疫般在眾兇徒之開傳播,等到第二十二個人被毀了右肩時,歹徒們已鬥志全消,瀕臨瓦解的邊緣。
他身旁的喬姑娘失了蹤,似乎餘香猶在。
「很好,很好。你不否認是你擄走了陶大娘母女吧?」
兩人沿小徑西南行,打算回城歇息。
顧得了身後,顧不了上空,一段尺長的樹枝,從右上方的樹上電射而下,奇準地擊中殺星的右肩,貫入肩窩三寸有餘。
所有的人心向下沉。
周遊的身影已杳,有如和_圖_書鬼魅幻形。
「此路不通,閣下。」後面傳來喬姑娘悅耳的語音。
柳樹粗有兩人合抱,但並不太高,長長的柳枝垂曳地面,形成一把巨大的傘蓋。
鄉間狐兔甚多,犬吠平常得很。
北面飄來一陣淡淡的晨霧,飄來一陣陣草霉氣息,這大地的氣息夾雜著淡淡的奇異幽香。
「唔!有點像。」
他不言不動,臉上湧現銀色的光彩,遠遠望去,像是一片蒼白。
無影刀機警絕倫,經驗豐富,不由大喜過望,這不是天賜好機嗎?
又倒了兩個。
小巷窄僅容身,必須魚貫相隨。
聽周遊叫出朱彪兩個字,心中大定心為周遊不知他的底細,拔劍叫:「好,咱們劍上見真章。」
「那……」
無影刀丟掉劍,左掌一放,飛刀墮地,驚怖地急叫:「我不賭,我不賭,即使你手中拿一根稻草,我也不會和你賭。」
「因為這個可愛的世界之所以可愛,是千年萬載以來,千千萬萬的人窮一生精力所締造的成果,我必須也為世間做一些有益的事,才不至於白活一場,為後人所笑。」
黑福神已喪失入林追逐的勇氣,只敢破口大罵。
周遊拉開馬步,也徐徐升劍。
赤煞神君的臉上紅光閃閃,有如火焰熊熊。
「在……在村南柵口旁的路右大樹上,等你逃出去從樹上暗襲。」
沒有人敢冒失地接近,除了黑福神的聲音和零星的犬吠,沒有任何人敢發出任何聲音。
「恐怕是被天下一拐許兄打成白癡了。」
「我知道你們很了得,雙劍聯手威力倍增。」周遊神色莊嚴地說:「周某畢竟修為有限,能否操勝算尚待事實證明。
同一瞬間,人影飛降,丈餘高一閃即至。
周遊呼出一口長氣,身形一晃。
「許兄弟,你上前去看看。」黑福神高叫。
所有的農舍皆門窗緊閉,在外面活動將無所遁形。
周遊已越過大道,鑽入路右的一條曲折小巷。
他狂怒地回頭飛掠。
絕劍秦潛赫然位於他身右不遠處,臉上的陰笑令人毛骨悚然。
鐵拐砸在四丈外的牆壁上,泥磚被砸得裂了四五塊。
周遊劍垂身側,心事重重地向進城的方向邁步,腳下沉重,一步步向前走。
「什麼事?」
當赤煞神君與黑福神出現在南面時,他暗罵自己該死,不該輕信絕劍秦潛的口供,撤去戒心眼睜睜往鬼門關裏闖,幾乎拐下斷魂。
「屬下只是猜測而已。再說,咱們的人總數是五十二名,死傷慘重,已知的有二十餘名之多,加上目前的八個人,能聽到號令趕來的人也沒有幾個了,何況屬下懷疑他們是否有膽量跟來。」
周遊無畏地衝進,人影乍合,劍芒連閃,無所阻滯地從兩把沉重的砍山刀重重刀山中穿越,竟沒有兵刃接觸傳出。
「他目下化名朱彪,在長上左右辦事。」
一位殺星和一位座主,躺在地上左手抱著右肩,仍在痛苦地叫嚷。
「嚴兄,有點不太對。」黑福神說。
合圍的人不下三十名之多,高手名宿可能到齊了。
劍始發龍吟,在朝陽下,三種光華耀目,那一陣陣外湧的內勁劍炁,發出宛若陣陣松濤似的異鳴。
赤煞神君冷笑一聲,說:「郝兄,他就是希望咱們兩個分散,以便逐一收拾,等後面的人趕來再搜好不好?咱們倆聯手,或許可以困得住他,一比一,你我心裏都明白,是不是?」
「與任何逞強的牽涉無關,追回珍寶對我也毫無好處。睡吧,不要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了。」
驚恐地左右一分,誰也不敢阻擋呼嘯旋舞而來的鐵拐。
「所以,你行俠?」
是周遊,咧嘴一笑說:「約會真快,老兄,是你等著我呢,還是我等著你?」
「他要逃了……」黑福神大叫,向前飛躍而上,是第一個看出變化的人。
「你也來了?」周遊笑問,斷劍向前一伸。
黑福神怎麼能走?
「你走吧,走得遠遠的,最好不要回來。」周遊一面說一面後退。
「丟劍,解皮護腰,還有,左掌心隱藏著的另一把飛刀,趕快丟掉,不然就會丟掉小命,我和你打賭,你的咽喉一定比劍尖硬,一定可以擋得住我的劍,要不要打賭?」
一座農舍的屋頂,站著絕劍秦潛,正向四下搜視。
黑福神咬牙切齒的向赤煞神君打手勢示意,慢慢的舉步回到橋頭,徐徐左右移動,劍尖緩緩上升。
這一夜,周遊與喬姑娘在城外奔波,逐一挑除黑福神散佈在各地的連絡站。
「大哥,那就和我回明珠園歇息吧,好不好?」喬姑娘滿懷希冀地問。
前面,周遊的身影早已不知去向。
「好多好多,父母兄弟姐妹侄兒女一大堆,一天到晚吵死了。」他不由自主呼出一口長氣:「可是,在外闖蕩,晃眼就是四個年頭,說真的,我真懷念他們。
原來跟在身後的兩個同伴無影無蹤,而輕拂著長劍神態悠閒的周遊,在後面不足十步微笑卓立。
周遊屹立如故,青袍也靜止不擺了。
他不言不動。
這一杖如換了旁人,恐怕要被打成兩段分屍。
「在下沒有什麼好說的。」絕劍終於軟下來了:「三更末,赤煞神君率人至侯傑宅中,向敝長上興問罪之師,一言不合雙方火拚,雙方死傷慘重,在下奉命出城,至各地召集人手回城善後。」
合圍已成,兩大兇魔已現身。
「四海游龍,你願意談條件嗎?」黑福神發話了。
m.hetubook.com.com一聲叫號,就代表有一個武林高手向江湖告別。
只聽到枝葉搖搖,茂草簌簌而動。
「不錯,但四大殺星幾乎全受到重創。赤煞神君的幾位座主,也好不了多少。他們帶了殘餘的人,連夜出城向褒城逃走,不會再回來了。」
劍遞出,渾身突然發僵,原來曲地穴已被一隻大手扣得牢牢地,指尖封閉了穴道。
周遊身劍齊進,一劍靶敲在大漢的右肩上,不但肩骨碎裂,連右鎖骨也斷了。
「上屋追也沒有用。」陌生人說。
一舉一動沉凝堅定,不愧稱一代劍客,說:「秦某仍有拚死的勇氣和決心,你嚇不倒我的?」
「裏面危險,咱們最好在外面等。」絕劍向奔在右側的同伴說:「小畜生來去如電,無人能堵住他,長上失算了……咦……」
柵門外路右的一株大樹上,躲著兩個青衣人,濃綠的枝葉加上晨霧,即使走到樹下也不易發覺上面有人。
「你已經輸了,輸了認輸。」黑福神的語氣逐漸轉厲:「你一直就在找我,一直就沒有成功。
剛錯肩而過,噗一聲響,腰脊一震,沉重的打擊力把他打得向前一栽。
「他在後面!」有人大叫。
那些躲在牆角用暗器襲擊的人,最多只能獲得發射一次的機會,無法威脅他的安全,反而被他用瓦片一一擊倒再拍碎肩骨了事。
「我只是盡我一分心力。」他嘆息一聲:「我並不在乎那些珍寶,只在乎那些將死的可憐蟲。
奔近小橋,後面傳來周遊震耳欲聾的叫聲:「你們都是膽小鬼嗎?約會期已到,怕死的話,你們可以跑,今後看你們有何面目見江湖朋友?」
「你敢裝聾作啞,不回答老夫的話?」黑福神沉不住氣了,語氣更厲。
「我四海游龍在前面恭候,前而見。」周遊揮手說,一閃不見。
「本來我不會饒你,但仍然饒你。」他用陰森森的嗓音說:「你這一拐,打通了在下的生死之門。
「把珍寶的下落說出,老夫放你一馬。」黑福神繼續說:「你在長林坪挖出的東西,可能有藏珍的背籮,交出來,換你的性命。」
他第一個念頭就是回城。
破曉時分,種莊稼的人早就起來了,村中有人走動,炊煙裊裊,種地的人真是勤快。
眾人一窩蜂緊跟。
黑福神選在村落埋伏,真是自找麻煩。
可能精力損耗過巨,快到達後力不繼油盡燈枯境界了。
兩大漢先發出警嘯,左右一分,兩把砍山刀在吼聲中急捲而上,刀光霍霍撲面生寒。
「在……在下否……否認。」
「正是我。」周遊接口,一掌拍在對方的右肩上:「你這一輩子練不成武了。」
黑福神憑本能狂追,追入前面的屋角。
「那……你呢?」
最近一座村舍的牆角人影一閃,青影冉冉而至,快逾狂風,眨眼間便到了柵口。
赤煞神君踉蹌地退出路面,右胸襟裂了一條斜縫,鮮血染得紅袍一片濕,紅衣紅血依然十分鮮明可辨。
姑娘含情脈脈地凝注著他,久久,突然衝動地在他頰上親了一親,倚在他的肩膀上入睡。
「你不奉告,在下只好擒下你吊起來問。唔!右面有株大柳樹,吊三五個人一定承受得了。」
是絕劍秦潛,武林三劍客之一,晚節不堅,投入黑福神一夥歹徒中鬼混。
「你放心,你一定有機會的!」周遊的語音直震耳膜:「哈哈哈!咱們前途見,死約會不見不散。」
周遊已抓住了劍,左手反伸,射向背心的飛刀恰好落入他強韌的五指中。
黑福神毫無顧忌地跟入,切齒怒吼:「姓周的,老夫給你一次公平決鬥的機會……」
「救我……」同伴狂亂地尖叫。
周遊在慘叫聲中,鑽入對面的牲口欄,穿越兩座房舍,到達村邊的一座菜園。
動身時,兩個人各背了一名同伴走在中間,心驚膽跳上路。
遠處突然有黑影移動。
晨霧更濃了,天色大明。
「有關的人與及他們的家屬,有些仍困在天牢,有些囚禁在蜀王府,不斷地受到刑訊,有些已病死獄中。如果珍寶追不回來,所有的人死路一條。」
千頭萬緒終於有了著落,峰迴路轉看到了柳暗花明。
是周遊,右腳一踹殺星前面那位座主的右肩,身形再起,遠出兩丈外,落入路對面的樹林內,三兩起落驀爾失蹤。
他始終避免與黑福神照面,碰上了便迴避。
「事情是這樣的,那天晚上,在下奉命與快劍孫弘去請陶大娘母子……」無影刀將那晚出事的經過一一招出。
「你不走我也不走,反正我要隨你一起行動,夜裏不便,我不要回明珠園。柳樹下可以假寐,就在這裏歇息吧,真也倦了。」
他的確是倦了,一覺醒來,已是鳥雀爭鳴,東方發白。
小徑通過村落,他毫無戒心地踏入村柵口。
彩繪的臉部看不出喜怒哀樂表情,但那雙怪眼卻可顯明地看到恐懼的神色,縮小的瞳孔顯示出強烈的不安情緒。
「叫所有的人上屋監視,咱們在下面堵截?」赤煞神君提出建議。
「哈哈!原來是你,你來得正好。」周遊欣然說:「秦老兄,你該知道我是誰?」
「你走吧,快。」周遊放手說。
不與實力最堅強的歹徒們決戰,因為黑福神與赤煞神君始終不敢分開,而且各自率領武藝高強的心腹壯膽。
「召喚你投入它的懷抱,去領略廣大的世界是如何氣概磅礡。當我在紅https://www.hetubook.com.com塵中遨遊時,我又發覺人活著,不可以一切為自己。
隨著叫號聲,人向下滾。
黑福神不再遲疑,斷然將四個傷者留下,四個人向五里坡展開輕功狂奔而去,急如喪家之犬。
「那……大哥,恕我,我問你,你來尋珍寶,是兇魔呢,抑或是英雄?」
絕劍撒腿便跑,好快。
「在城裏?」
「我可憐你們,但可憐是一回事,口供又是另外一回事,我要口供,慢慢一件事一件事來問,不吐實的人,在下廢他的手腳,絕不憐憫。」
「你認識無影刀駱不群?」
連以七步追魂針威震江湖的追魂客詹宏,也被人抬送回來了,不但右肩已碎,右腿也不幸摔斷了。
他想起毒爪神猿斃命的農舍,自己回去取百寶囊的農舍。那兒,確是明珠園的人,設在城外的一處隱秘藏身的地方。
受傷的人不斷增加。
村中的道路雖然不太寬闊,但房屋的建造是錯落的,形成一條條巷道和一塊塊曬麥場。四面八方都有人現身,大事去矣。
周遊已消失在前面的巷口,形影俱消。
「你為什麼要出來闖蕩呢?」
人影似流光,逸出柵門,到了大樹下,手中的斷劍已先一剎那破空飛射,竟然以直線飛行貫入樹影內,樹葉搖搖,傳出一聲驚心動魄的狂嚎,一個人影向下飛墮。
絕劍心膽俱寒,大旋身來一記攻擊身後目標的狠招迴龍引鳳。
「這……我不否認,這是在……在下的掌中刀。」
那位同伴向前一步,砰然大震中,他看到同伴的右腿彎貫著一段樹枝。
絕劍臉色死灰,呻|吟似的說:「我……我發誓,我要遠遠的離開你……」
「剛才往南面的屋角走的,好快,眨眼間便不見了。」屋頂上的絕劍向南一指:「長上,村子裏對咱們極為不利,沒有人能接得下他鬼魅似的突襲。」
迎面來了一個彎腰駝背的人,另一人腳下不便,支了一根拐杖,並肩而行,佝樓的身影一看便知是上了年紀的人,偌大年紀起得卻早。
眾人所看到的是,天下一拐跪伏在地,鐵拐擱在腳下,而周遊的斷劍,卻壓在天下一拐的左肩上。
守柵口的兩名大漢,發狂般向村內狂奔。地下,有兩把刀,兩條右臂。
黑影一驚,黑夜中臉貌難辨,本能地將插在腰帶上的長劍挪至趁手處,沉聲問:「什麼人?有何見教?」
他明白了,那根拐杖是純鐵的,力道空前猛烈,幾乎打斷了他的腰脊。
剛走了十餘步,後面傳來兩聲慘叫,淒厲刺耳,令人毛骨悚然。眾人駭然扭頭回顧,心中一涼。
「不要為我擔心。這不是行俠,也不是替勞民傷財的皇帝作走狗,我只是作我認為我應該盡力去作的事。
先前他著地處,鐵拐著地聲沉悶已極,左右,各有三枚暗器釘在地面上。如果他一仆不起,鐵拐足以要他的命。
三名大漢正從小巷中向前飛奔。
晨霧似乎略濃了些,視野朦朧。
「秦潛,看到什麼沒有?」下面的黑福神問。
房屋參差,菜園、院子、果樹、牲口廄、柴房、雞鴨寮、豬圈……農村的房舍真不簡單。
找到黑福神的藏身處,逼對方交出陶大娘母女來。無影刀駱不群既然在黑福神身邊,不怕老兇魔否認擄走陶大娘母女的事。
他像是睡著了。
「那……是誘……誘你上當的圈套,用意是讓你撤去戒心,長上算定你必定從這條路回城,所……所以……」
同一瞬間,跪伏著的天下一拐也飛騰而起,隨著鐵拐飛向同一目標。
「哎呀!」把守的人驚叫。
「不知長上是否發覺,咱們守在外圍的人,似乎不但不見現身,而且聲息全無,豈不可怪?」
「是的。」
正在為難,是否將傷者帶走委決不下。
「你更失算,閣下。」身後傳來周遊清晰的語音。
黑福神總算冷靜下來了。
「有何不對?」!
周遊貼在樹幹上,向上叫:「朱彪,你下來,我不希望你摔死。」
「我找地方小睡,天亮再回城打聽消息。」周遊伸伸懶腰:「也可能往回走,我要證實一件事。」
他靜靜地站在廣場中心,劍垂身側不言不動,像個古代遺留下來的石翁仲,似乎茫茫人世與他毫不相關,屹立在那兒漠然地注視著莽莽紅塵。
無影刀興奮得百脈舒張,飄然下落,驀地,他狂喜的笑容僵住了,雙目瞪得大大地,身子也在發僵,感到心向下沉,脊梁發冷。
還是赤煞神君有見地,說:「郝兄,把人留下,小狗絕不會再傷害他們,回頭咱們再派人來救治。」
「不想怎樣。」周遊逼近至八尺內:「隨便問問,秦兄,你匆匆忙忙趕夜路,從城裏來?」
「我死過一次了,也試用靈智催動真氣活過來了,可說是因禍得福。人的一生中,絕不會有第二次這種機會,所以我也給你一次機會作為回報。」
「黑福神做黑道兇魔,他也希望他的人也是兇魔。白道至尊龍形劍卓天虹自命俠義英雄,他也要武林朋友都做俠義英雄。誰如果另有高見,誰就是離經叛道不可原諒。」
這傢伙那天晚上戴了頭罩,自以為沒有人認識他的本來面目,更不知絕劍秦潛出賣了他。聲落,向外飛躍。
「傻丫頭,我不懂俠代表些什麼。當家祖家父傳授我武功的時候,只教了我八個字: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同時,也告訴我一些什麼武林規矩的虛偽面目,和行俠仗義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苟且行當等。
難題來了,兩個受傷的人右肩已碎,不要說走動,身體任何部分挪動,也會引起劇烈的疼痛,必須抬著走。
已到了村南的黑福神聽到了狂叫聲,頓腳叫:「糟!他在裏面逐一收拾我們的人,進去搜。」
「昨晚兩兇魔侯宅大火拚結果如何?」
他心中一寬,四大殺星正陸續跟到,趕忙說:「咱們先到村外去等等,外面的人發現他的去向再追。」
黑福神悚然而驚,腳下一慢,扭頭一看。
淡淡的人影突破重圍,躍登瓦面一閃即沒。
送抵村南一座農舍中安頓,一個個哼哼嘎嘎兇焰盡消,痛苦的呻|吟,把負責照料的人嚇得心驚膽戰。
年輕人畢竟有欠思量,急著搶劍身形暴露在暗器下而不自知,他身在半空,左手一抖,五寸的小小無影刀疾射而下,奇準地射向周遊的背心。
「那代表數百條人命,你知道嗎?」他坐正身軀正色說:「押運正使的腦袋搬了家,但這件事並未了結。
兩人倚樹幹並肩坐下。
又是一陣好追,追過一座橋。
周遊一聲長笑,身形突然疾轉,一劍振出,然後轉身如飛而去。
已經有八個人安全地登上瓦面。
可是,青袍的下襬在輕微地擺動。
「四海……」
但如果細看,可隱隱看到以眉心為中點,一圈圈細小的波紋向外湧,綿綿不絕一波接一波。
「四海游龍。」黑福神的聲調有怒意:「不要不識時務不識抬舉,你看清你目下的處境嗎?」
兩個老漢迎面相遇,他客氣地讓在一旁行走。
看清變化的人少之又少,也許是天色還沒大明的緣故。
「你的意思是……」
「這丫頭一聲不吭就回家去了。」他想。
無影刀駱不群,目下化名朱彪,正是那天晚上,意圖擄走陶大娘母女的兩歹徒之一,小小的無影刀被及時到達的怪老人挑上承塵,留下了線索。
周遊已發起空前猛烈的雷霆一擊,三支劍乍合乍分,風吼雷鳴,三種光芒急遽地閃動、迸射。
他深深吸入一口氣,說:「好吧!等後面的人到達再說,且稍等……咦!怎麼沒看到有人跟來?」
無影刀躲在另一面的橫枝上,無法用飛刀射擊樹幹後躲著的人,自己反而成了弓箭下的鳥,飛都飛不掉。
人影從交織的光華中,隨著猛烈的碰觸聲糾纏片刻,突然三面一分。
四周人影紛現,路兩端被堵死。
「不錯。」
周遊哈哈大笑,大搖大擺離開,臨行踢了殺星一腳,殺星痛得狂叫起來。等眾人迫近,他飛掠而走。
「在京師,我四海游龍總算小有名氣,我自告奮勇向閣院某一位大員請求,透過某一位皇親,我弄到了刑部與錦衣衛在各地便宜行事的公文,進行追回珍寶的大事。我的條件很簡單,一是追回珍寶不問來處,二是給我一年期限,此期間不得向囚牢中的家屬刑訊。我還有半年期限,我想,我會追回珍寶去救那些老弱婦孺,願上蒼助我。」
他一腳疾飛,天下一拐腳下的鐵拐突然翻騰著飛起,呼嘯著、旋轉著,飛向天下一拐先前把守的方向。
「你……你想怎樣?」絕劍硬著頭皮問。
他找出插在腰帶上的斷劍,邁步進入側方的曬麥場。本來,空曠的地方容易受到圍攻,但也可以避免暗器集中攢射。
「從現在起,你如果再出現在周某眼下,哼!結局你自己去想好了。無影刀在何處?」
經驗告訴他,暗算他的人絕不會一擊便走,至少也得察看他的死活,而察看時也必定再來一兩下重的。
暗襲的兩個老漢,已經退到後面去了。
最先鑽出巷口的人扭頭向身後的人說:「該上屋追……咦!」
「啊……」那人躺在地下狂叫,肩骨碎了。
黑福神臉上戴了面具,四大殺星則臉上彩繪形如厲鬼。
赤煞神君哼了一聲,大聲說:「郝兄,你在浪費唇舌。這種不知死活的東西,他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先上去兩個人,廢了他再說?」
「闖蕩江湖四載,我覺得家祖家父教我的八個字十分偉大。世間的人,錯在己之所欲,施之於人。
前行五十步上下,後面傳來周遊清晰的笑聲:「哈哈哈!你這兩位仁兄好可憐,比狗還要卑賤。
「回去看看!」赤煞神君斷然說:「糟了,我那些兄弟恐怕……」
「無可奉告。」
「問得好。我不是也說過嗎?我要為世間做一些有益的事。有益的事說來平凡,拿起鋤頭種莊稼,也是有益的事。在我來說,我要做我能力所及的事。不錯,這筆金珠價值數百萬,是紫禁城那位皇帝用來祭天祈壽的東西,我對珍寶毫無興趣,我不用祭天,也不想祈壽活一千年。」
赤煞神君的劍是紅色,黑福神的劍藍汪汪光芒四射,周遊的劍白亮濛濛,三支劍形成三角,劍尖所指處,交織成美麗的鼎足三分圖案。
周遊恰好躍向被斷劍擊中右膝的人,俯身伸手去搶那人背上的長劍。
他雙手一著地,立即強忍痛楚,來一記快速的前滾翻,全身縮成一團,飛快地前滾兩轉,方側滾而起。
「是你!」絕劍秦潛駭然驚叫,悚然後退。
身後兩個同伴不見了,卻多了一個陌生人。
同時右肩一沉,如山勁道直撼內腑,衝勢一頓,抬頭向天狂叫:「哎喲……」
誰也沒看清他是如何轉身的,反正他的確已轉過身來了,面向著從後面和-圖-書襲擊的天下一拐。
全是些只配傳信把風守望的二流江湖混混,問起口供來茫然無知,甚至沒有一個人知道黑福神到底在何處。
沒有人再敢上屋大叫小呼,凡是上去的人結果只有一個,被廢去右腿掉下來,即使不摔死也只剩下半條命。
天下一拐不敢往他前面繞,略一停頓,突然踏出一步,拐閃電似的劈向他的腿彎。
周遊取出那把小飛刀,向前一伸說:「我想;你會否認這是你的無影刀。我是個賭徒,我打賭你一定否認,賭不賭?」
走在最後向後面戒備的一位殺星,劍隱肘後一步一回頭。
「不許說謊。」周遊沉叱。
周遊並未出村,在村外圍把守的人並未傳出警號。
「你們的主子居然把你們半條命的人丟下不管,你們賣命的代價太高太高了。
「你敢否認?你……」
村中的土瓦屋高度僅丈餘,他竄高躍低來去如風,沒有人能追得上他,更沒有人能擋得住他。
他是越屋而走的,從屋右往下跳,恰好碰上屋角奔出的一名大漢,雙方照面相距已不足一丈。
「唔!也許咱們反而中了他的調虎離山計,快回去。」黑福神悚然地說:「可能他真有黨羽。」
他不介意地前行,已到達村中心。
「錚!」架住了斷劍,只覺虎口一震。
八個人愣住了,你看我,我看你。
「不,謝了。這樣吧,目下城內城外都是安全的,你回園歇息,奔波了一夜,辛苦你了。」
他臉上的銀色光輝,在慢慢地黯淡、消退,但大汗仍未止,一雙虎目又大又黑,而且仍在擴大,仍在變黑。
周遊說:「你先睡,純純,你曾經在野外露宿過嗎?」
任何角落皆可隱身,轉過一處角落,便難測去向了。
「日後自知,你這就動身嗎?」
已經是五更初,兩人雖說已挑了四處連絡站,但仍然感到十分失望,沒碰上一個稍具名望的人。
「打獵時都是露宿,平常得很。唔!坐下來我就睡不著了,這裏真不錯,夜涼如水,天地間好像就只有你我兩個人。」姑娘倚在他的肩膀上柔聲說:「大哥,你家裏還有些什麼人?」
「遨遊天下的抱負,和求知的欲望。」他抬頭望天,心已飛向茫茫蒼穹:「人活著,並不是純粹為了生老病死而活。當你年輕時,那雄壯的山川、廣闊的河山,五光十色的莽莽紅塵,皆在向你發出召喚。
周遊的去勢有若星跳丸擲,已遠出十餘丈外去了。
真正不要命的人並不多,交手時情緒激動無暇多想,與對方生死相搏無所顧忌,大多數的人皆可辦到。
兩兇魔並肩而立,一紅一黑,在微曦下,不但搶眼,而且猙獰可怖,鬼氣沖天。
恐懼的魔影,攫住了這些自詡亡命的黑道兇徒。
一聲令下,第一個人躍上瓦面,單足下點身形仍在空中,膝彎便被一根尺長的樹枝貫入,右腿報廢。
二十餘楝農舍參差不齊,相互錯落有高有矮,每座屋上站一個人,的確可以完全控制在下面活動的人的行蹤。
「有何貴幹?十萬火急嗎?」
黑影漸來漸近,大踏步趕路毫無戒心。
黑福神的臉藏在面具內,看不出異狀。
走在最後的一名中年人,是赤煞神君的三大座主之一,剛搶入巷子,突覺腦袋一震,髮結被強而有力的手抓住向後拖。
他絲紋不動,不理不睬。
「要不是赤煞神君回城來找我,我也無法把你困住,數天下名宿高手,你是我黑福神最頑強的勁敵,值得驕傲。但今天,你如果不認輸,世間將沒有你這號人物了。」
「咦!」四周傳出驚呼聲。
「大哥,你……」
周遊則臉上銀色濛濛,近乎蒼白失血。
「怎麼不會來?」
「周小狗另有羽翼,而且很多,把咱們的人……」
呼吸也有了變化,從急促的呼吸變為又深又長。
黑福神與赤煞神君奔上橋,止步回身。
劍炁迸發,人化狂風,劍似怒龍。
「劍下決生死,在下必須盡展所學,全力施為,生命各認命,怨不了誰的,在下要進招了。」
他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周遊不加理睬,一步步向前走。
以驚人速度飛躍而來的黑福神,來得太慢了,周遊的淡淡身影已從屋頂上消失。
在外面走動的幾個村夫,怎麼對一大早便入村的人不加理睬,那些狂吠的狗,原來都是躲在家裏吠的。
「而且,隨歲月的增添而日益強烈,離家愈久的人,思家之念更切,也許這就是葉落歸根的念頭在作怪吧。」
「對,他再也休想神出鬼沒了。」黑福神咬牙說。
登時全身涼了半截,毛骨悚然。
「在下等著你們,好走。」
終於,走在最前面的黑福神,看到前面正奔過往來大道的周遊,右手提著斷劍,腳下似乎不大俐落。
六個人三個是穿黑袍繪臉的三大殺星,三個是赤煞神君的黨羽,其中兩名是三座主中的兩個,青袍已被大汗濕透了。
同時,汗水開始成串往下流。
田野黑沉沉,天宇中眾星明朗,原野中不時傳來三兩聲野犬的長吠,似乎天宇下只有他們兩個人。
至於後來的事,他就不知道了,反正他只知道怪老人出現,並不知走後兩位美婦出現的經過。
但時間一拖長,勇氣會隨時光的消逝而遞減,恐懼的念頭將隨之興起,而且與時俱增,勇敢的人便會變成怕死鬼。
先後共有十二個人受了重傷,跌死了兩個,受傷的人如不是右腿報廢,就是右肩被毀,每個人都得派人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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