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侯府千金

「這身書僮裝是買來的。」
不由分說,連拖帶拉夾住他向右折入小街。
「就是他。」康福欠身答:「屬下已經派人清查過了,他是江東門盛昌棧三個小東主之一,叫李季玉,在城外頗有名氣,不少混世蛇鼠與他往來,經常往教坊曲院花天酒地,打架贏多輸少,是個人才。屬下試過他的身手,他應該算是二流的。」
一而再被人在大街挾持,實在不是滋味。
「京都很亂,公侯將相朝不保夕,何必搬回來冒險?趕快回北京吧!離開可保平安。」他好意相勸。
「這……」
一聲怒吼,他旋身回頭反撲,鐵拳亂飛,居然有章有法,一陣暴響,他在大漢的胸腹連搗十餘拳,速度像狂風暴雨,力道也不輕,緊迫貼身攻擊可圈可點。
「當今皇帝遷都北京是早晚的事,他是真武大帝轉生的大神,北方是他的天界封疆,在南方會被火德星君剋死,早走早好。你不會在京都久住吧?何時北旋?」
「哼!他把渡洋船的十九個人全部活埋了,這叫做報應哪!你有客人,不打憂你了。我和那邊的三位朋友有事洽商,以後咱們再設法到畫舫聚會。」
「小的不……不知道甚麼怨鬼,只知道是一個骯髒的老……老花子,那根打狗棍是……是銅鑄的,用來打……打狗,一打就死。」
徐欽與幾位公侯世襲子侄,一度曾稱霸京都,性情兇暴怪僻,但頗有正義感。在王府的風景區撒野,肯定會惹得王爺火冒三千丈,府中的家將家丁也不會甘休。
「李兄,你是否對貴戚名豪有反感?」符曉雲伸手按住他取酒杯的手,臉色流露出不安。
關門外至江東門都是鬧市,叫江東門大街。大街兩側的小街巷,私營的秦樓楚館甚多,半開門的下等娼寮也充斥其間。
「別孩子氣了,大小姐。不喜歡你,我會請你上酒樓聊天?你不覺得我們相處得像好朋友嗎?如果你想遊山玩水,有機會我前往尊府邀請你,怎樣?」
「好啦!不逗你啦!你這侯門千金不知天高地厚……」
店中門拉開了,配合得恰到好處。
江東門附近,認識他的人並不少。扮甚麼就得像甚麼,目下他不可扮真正的弱者,江東門龍江關新江關的蛇鼠,大多數好漢對他懷有五七分敬意。
「哦,辛苦你啦!結果……」他也放低聲音。
「我姓符,小名曉雲。那是我的侍女秋菊。謝謝你從怨鬼的魔掌中救了我們……」
「我有朋友知道這個老妖魔。」
「是……是的。」他回答得有氣無力,臉色泛青,那兩拳大概讓他吃足了苦頭。
「他無奈我何,錦衣衛那改良品種瘋狗其實並不瘋,瘋狗會亂咬人,他們不會,只會擇人而咬,絕不敢咬我家的人。」符曉雲語氣顯得信心十足:「狂吠幾下示示威,用意是警告我家不要干涉他們的不法勾當而已。我不想管他們的殘暴勾當,也無此能力,他們不會把我當成威脅,他們知道,真要惹火了我,將有百害而無一利。哦!你聽說過京華女魅這個人嗎?」
目下的魏國公徐欽,是徐家的第三代繼承人。
「他們已經注意你了,你沒嗅出危機嗎?絕世人屠即將隨駕凱旋返京,王千戶肯定會狠狠地攀咬你出口惡氣,你受得了?」
「是這樣的。她們的馬跑得很慢,但我仍然跟不上,到了北崮山南坡,我便不容易看到她們了,只看到一個老村夫,從路右的林子裏鑽出來,跟在她們後面,以後,便再也見不到她們了。」
退不了,身後第二名大漢近身了。
平民百姓碰上強梁,就是這副德行。
「哦!我……我對閣下也感到眼熟。」他眼中有疑雲,也盯著對方的面孔看來看去:「只是……只是一時想不起來了。我的朋友很多,你……請教兩位尊姓?」
「真的?」
從上游來的客貨船,不駛經大江,而從大勝關駛入新河,避免風濤之險,旅客在這裏抵埠入城。新江關以北,便是龍江關各私營船場所在地。
兩個少年書僮,站在門內盯著倒下的長凳發呆。
「哎呀!想起來了。」他像是猛然想起那天的事:「你們有四位大爺,與三個女人……」
「受人之恩不可忘,我一直就在留心救我的蒙面人。」符曉雲迴避他的目光羞笑:「說來也真巧,三天前偶然在清涼門看到你,認出你曾在金川門看熱鬧,你的身材和穿著,極為類似那位救我的蒙面人,所以……」
沿小街東北行一兩百步,便折入朝天宮大街南段。
「小的知……知道。請……將爺開恩,不……不要把小的押……押入天牢。」
中年大漢一把揪住他的襟領,哼了一聲,手一抖,把他提起、摔出。
「京華女魅?沒聽說過。京華,該指京都,我是京都人,從沒聽說過這號人物,你聽誰說的?」他是老京都,第一次聽到這種飽含邪味的綽號,頗感詫異。
「咦!你這混蛋手腳真快。」大漢大感臉上無光,也大感詫異:「我要把你打得半死,弄到天牢快活。」
他坐在主位,兩書僮並坐在客座,每人送上一杯茶,熱騰騰不能馬上喝,只能先嗅茶香。
這些人好厲害,竟然化不可能為可能找上了他。
趕走了兩大漢,賀二爺向書生打手勢。
他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但也頗感驚訝!
進城在黑廊街口分手,李季玉須往北走,揮手說聲再見,目送兩女轉過街角,轉身大踏步離去。
「你真會說笑。」他泰然自若喝了杯中茶:「救人是好事,怎會蒙面行事呀?我看你鬥那兩個密探,劍光飛騰氣吞河嶽,要加害你的人,一定比你強,我那有勇氣救你?你看錯人了。」
「你在金川門外,曾經目擊鎮撫司的密探向我們挑釁,曾經見到怨鬼馮翔暗算我們……」
這裏是中山王徐家的產業,市民休閒遊玩的地方。
「別抬舉我啦!我可是安分守己有正當行業的人。我不懂甚麼叫混,只不過朋友交得多些而已。請不要找我,我的活計忙得很……」
「將爺開恩……」和圖書他心中一涼,暗叫不妙。
「進去!」右面挾持他的人沉喝。
「那就請你嚐魚鮮,保證你大快朵頤,這就走。」他喝乾杯中茶:「呵呵!八珍中的猴腦,你要是敢吃,我算是服了你。」
這些貴戚名豪其實並不好過,彼此之間長期權力鬥爭進行得如火如荼,伴君如伴虎,暴起暴落旦夕京華。
一聲驚叫,李季玉斜退八尺,右手抬不起來了,不等馬步穩下,猛然衝上左拳待發,像激怒中拚命,要爭回一口氣。
「是嗎?好,我去見魏國公看他怎麼說。」賀二爺冷冷一笑:「但最好把你們一起帶去。」
那天在金川門外,天地雙殺星四個人,雖然穿了便裝但佩的卻是繡春刀。這種刀,京都人士都知道代表甚麼身分。
「這……賀二爺,不……不關你的事。」中年大漢看清了來人,兇焰盡消,但口氣仍然強硬。
「你膽子真大。」
「你就是那個蒙面人,錯不了的。」符曉雲嫣然一笑:「以前我不敢斷定,今天證實了。」
「把凳子扶起拖過來坐。」他將茶盤放在八仙桌上笑容可掬:「你兩個小孩子從城裏有耐心地跟來,累不累呀?我這處蝸居簡陋,孤家寡人無物待客,總算有茶招待。我喜歡喝茶,茶具是唯一精緻的器具。」
「閉嘴!」
「遵令。」眾爪牙同聲應喏。
「好像你與那三個女人同路,把你以後所見到的事好好從實道來。」大漢一直不讓他把話說完,也表示不想聽無關緊要的廢話。
他想:好傢伙,迫不及待呢!
「甚麼?你敢拒絕?」中年大漢冒火地拍凳而起。
「小姐……」
看不出特殊的異動,李季玉打消了留心察看的念頭,也不需冒險混進去打聽,事實上混入並非易事,不辦喪事,就沒有閒雜人等進出。
喪事不在大宅辦理,死了多少人,外人無從得悉,反正也沒有人會浪費時間去打聽這種事。
「小的沒看見,小的走通向江濱的路,他們入山。諸位將爺,不……不關小的事。」
「你明白甚麼?」
「唔!對,對。」天殺星重新審視他,像在審賊:「你叫李季玉?」
「你忙你的。」
這是他返家必走的道路,家就在江東門大街的一條小巷內,出小巷西行三五十步,便是他的盛昌棧號。如果他擺脫盯梢的人,便表示他心虛不回家了。
小巷的房舍幾乎全是連楝式的,不可少的是前門和後門,其他甚麼側門院牆偏屋兩廂全免了。
教坊司的執事人員隸屬禮部,那可是中央級的單位,那用得著小小的江寧縣,派幾個捕快處理?
「不許胡說。」符曉雲一跺腳,轉身舉步:「我不喜歡酒色之徒,他就是酒色之徒。」
後面,陸續有人跟來。
「老妖魔?」大漢眼神一動。
他重新往人叢中一鑽,溜之大吉。
後來的正統皇帝剛正式遷都搬進紫禁城,南京的皇城便幾乎被火德星君燒光,此後僅改建了幾座小宮殿,往昔雄偉的皇宮從此淪入歷史灰燼中,已非本來面目了。
「就是這個人?」天殺星盯著他向康福詢問。
淡粉樓毫無異狀,僅有幾個江寧縣的便服捕快走動。
「哦!我在江東門外船場有份差事,到金川門外的船場找同行洽商船務。那一帶的船場承建小船艇,彼此有生意上往來。本來是乘代步舟往返的,因為進城辦事,順便走一趟。兩位爺臺找我……」
談些京都逸聞,避免提及自己的事,氣氛融洽頗為投契,京都的軼聞是最好的話題。
「你能知道這個老鬼的底細,證明你不是一個安分守己的人,混得很有成就,我們正用得著你這種人才。把你的姓名住處告訴我,我會派人找你。」
朱元璋深痛惡絕,下聖旨嚴禁,仍然有人照玩不誤,抓了一些官兵砍頭正法,始終不能禁絕;直至晚明,民間更為風行。
「甚麼?天牢?」他大驚失色,驚恐的神情裝得極為神似,轉身便跑,奔出亭外草地。
濟陽侯是功臣,職責所在沒有好壞之分,沒藉權勢作威作福,而且遠在北京。
在他的眼中,已經算是大好的貴戚名豪了,所以對符曉雲有好感,也的確欣賞這位侯門小姐的作為,印象極佳,那天的馬上英姿,留給他的印象十分鮮明。
「你……你不喜歡我嗎?」符曉雲大感失望。
他笑吟吟捧著盛茶具的托盤出堂,對堂中出現的不速之客沒感到驚訝。
「今天我請你倆午膳,只需二兩銀子。你昨晚花了一百兩銀子,真大方,謝啦!」他向符曉雲做鬼臉,符曉雲連脖子都紅了:「幸好我忙得很,無暇著手查那位少年書生,查也無從著手。」
按往昔教坊發生嫖客鬧事的光景估計,至少該有教坊司的人員出面善後,出了命案,必定封閉嚴加調查十天半月。
「他就是那個蒙面人。」符曉雲肯定地說:「他為何不承認?」
「你別笑。」符曉雲白了他一眼:「那是我祖父的事,我爹才是永樂朝的功臣。當年渡江在對岸浦子口血戰,我爹隨同世子朱高煦,殺得中山王徐輝祖幾乎丟盔落馬。皇上登基,把曦園賜給家父,我娘才從北平遷來。
要說他對貴戚名豪沒有反感,那是違心之論;至少,目下他與卑鄙惡毒的權貴,正在作以生命投注的鬥爭,與壞權貴有致命的利害衝突。
片刻,前面傳來長凳倒地聲。
出三山門西行,沒在春華院逗留,瞥了暫時關門的淡粉樓一眼,看不出有甚麼異狀。
「唔!二流的人有用嗎?」天殺星冷笑:「外表還算個人樣,也許好好訓練……」
「不可能是她?」他肯定地說:「她既然要和千幻修羅分庭抗禮,必須打出名號競爭,冒名作案,反而助長千幻修羅的聲勢,她能得到甚麼?不要再談他們的是非,畢竟與我們無關。膳罷我送你們回城,順便到朝天宮大街找朋友討口信。」
「我們明天到他的盛昌棧找他。」
等到華燈初上,酒樓前便熱鬧起來了,車水馬龍貴客盈門,連城內的豪門人士hetubook•com•com也出城光顧。攜有女眷的人不需擔心拋頭露面,每一座廂皆具有良好的隱密性。
「打狗?那老鬼棍中藏有毒針。你說,曾否見到那老鬼,與那三個小女人走在一起?走在一起,便可證明他們是同黨。」天殺星大而化之地盤問。
南段很少有大官往來,商業區行人摩肩接踵。
「不會是穿書僮裝吧?」
「很不錯,可派用場。」書生說:「賀叔,派人查他的底。我缺乏精明的佈線人手,這人不錯。」
李季玉不想觸及敏感的話題,他與京都的貴戚名豪毫無往來,避之唯恐不及,身分地位是一天一地,在意識形態上幾乎是對立的,極力避免與貴戚名豪有關連。
「他不會在盛昌棧的。」
「這……這……」符曉雲期期艾艾,不善說謊的人就是這種窘態。
朝天宮大街頗為寬闊,南段市肆林立,車水馬龍,算是商業區;北段更寬廣些,但店舖卻不多,間或有高樓大廈,或者各種官署的衙門與住所。
「我替你封了,哼!」
兩位少年書僮俊秀的臉蛋通紅,紅到脖子上去了。
「是的,我恰好經過,一時好奇……」
自始至終,他都知道這兩位書僮是跟蹤的人,而且,他知道兩書僮的身分。
湖濱遊人甚多,三人在一座小亭止步,一些膽小的遊客,惶然出亭走避,膽大的人,則在附近好奇地旁觀。
跑不了,中年大漢已先一步堵住他的進路。
「鐘山改名為紫金山,以前曾經叫蔣山,所以薩都蠻的詞上說蔣山青秦淮碧。」他的話鋒轉入這座酒樓:「隋朝這裏改稱蔣州,東主取名為蔣州酒樓是有典可稽的。據我所知,本地的人好像在十幾種歷史地名中,最喜歡的是金陵。秦始皇用埋金積陵斷這裏的龍脈,但這裏依然是好幾個皇朝的帝都,龍脈難斷;龍脈若斷若續不是好現象,因此在這裏建皇都的皇朝壽命都不長。
「那個叫康福的密探,可以將人摔得半死,你不可能背部著地即橫滾躍起,除非你比他高明。那位叫賀二爺的人,扇伸出你便同時挫倒,而且用腳反擊,配合得像你們兩人事先曾經套招演練,那是超一流高手也難以辦到的事。李兄,你就承認吧!是不屑接受我的道謝嗎?」
書生背著手,站在亭欄後注視著打交道的人微笑,目光在李季玉身上停留次數多,似乎對打架頗有興趣。學舍中學員必須練弓馬刀槍,文武全才,所以如果看到士子們擄衣打架爭意氣,不足為奇。
「你好像住在這一帶,出現在金川門外,未免跑得太遠了吧?你去金川門幹甚麼?」
他在扇前仰面下挫,雙腳前滑,出其不意絞住了賀二爺的右腳,身軀躺下急滾。
「康福,你要幹甚麼?擄人為奴?」中年人沉叱,怪眼中冷電湛湛:「你知道這是甚麼地方?哼!」
除了皇帝,沒有人撼動得了徐家的人。
「我回京都是我娘的主意,要我看看是否可以搬回來。爹已經退休致仕,回來南方養老也算是葉落歸根。」符曉雲對自己的動向無意隱瞞,娓娓道來把他當成可信賴的朋友:「我的故鄉在江對岸的全椒,建都時住在大功坊孝親巷。」
是追趕他的人,書生另有保鏢。
右面挾持他的中年大漢,是在金川門外,跟在天地雙殺星後面的兩大漢之一,定然是雙殺星的心腹死黨,很可能曾經榮任侍衛大漢將軍,武功非同小可,難怪手上的勁道強勁。
「試試他,賀叔。」書生含笑說。
「你煩不煩呀?」符曉雲扭頭紅著臉叱喝,腳下不停。
大白天近午時分,小巷內行人往來不絕,不會有人膽大包天往屋頂跳,怕驚動街坊被當成賊。
他卻發覺異狀,有人盯他的梢。
「咦!你……你們……」他的神情驚惶失措。
「符小姐,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些甚麼,我被欺負急於逃走是事實,現在還感到渾身都在疼痛。」他等於是否認格鬥的事:「有人道謝,是值得欣慰的事,但無功不受祿,我不能厚著臉皮接受。天色近午,兩位小姐肯否賞臉讓我作東,請兩位午膳?大街的蔣州酒樓菜餚不錯,魚鮮更是可口,如何?」
蔣州酒樓有三間門面,樓上三座廳佈置得富麗堂皇,沿江的大官商多在此樓應酬,官商勾結的交際皆在此進行,是公開的秘密。
永樂大帝封藩在北方,自以為天具水德,自命是真武大帝的轉世化身,北方屬水南方屬火,他不宜在江南旦夕受火的煎熬,回真武的北方便可安享江山,所以在登基的第一年,便改藩地北平為北京,用意就是作遷都的準備。
「任何事也與我無關,我是實話實說呀!不過……不過……」
調查人員你來我往,每一單位的人員都有自己的看法,很難肯定昨晚殺人劫財的千幻修羅是真是假,也難以一致認同是男是女。
三個人只能小酌,所以在樓下就席。
「昨晚你為何出現在西關?」
盛昌棧規模不大,算起來只是一家小有規樣的加工廠,廠房也不大,出產的船具不需大倉房安置,比起那些擁有廣大廠房的船場,他的盛昌棧簡直不成氣候。
街坊左近的市民,則家家閉戶以免惹來麻煩,過往的市民則埋頭匆匆而過,有些人則寧可繞小巷而走,大街似乎變成戒嚴區,市民們看到錦衣衛的官兵,比見到鬼還要害怕,碰上了寧可繞道迴避。
「時辰到了,咱們走。」天殺星不理會他懇求,向爪牙下令:「把這小子帶著,回去再說。」
兩名大漢急走兩步,左右一夾,兩臂彎便被架住了,挽挾的力道極為強勁。
「老天爺!你以為我也是豪門大少?」他等於是拒絕了邀請:「豪門大少只會靠父母餘蔭,鬥雞走馬逍遙自在。早些年洪武朝,他們白天踢球晚上賭馬吊,不在乎朝庭禁令,被抓住不少人砍頭,不怕死的人暗中仍在玩,因為他們飽食終日無所事事。我這種百姓小民,得為生計幹活呢!而且我也很少在家,找不到我的。」
「只住了四年m.hetubook.com.com,我九歲,皇上要在北京安排一些自己人,我家又搬到北京。這幾年中,我只回來了一次,京都對我來說,幾乎是陌生的。」
「哦!原來是三位小姐中的兩位。」他拍拍腦袋裝腔作勢:「失禮失禮。老天爺,兩位小姐這種打扮……」
最後封住他的右小臂,把他震出斜衝丈外,總算擺脫他的糾纏,拉開安全距離。
「你如果拒絕,那就進天牢。」
想登堂入室,如果前後門關閉,就只有跳上瓦面,從小院子跳入一途。小院子也叫天井,從簷口往下跳,丈餘高而已,任何一個鼠竊也能上下自如。
「小的……」
後面,盯梢的人近身了。
禮部、鴻臚寺、教坊司、太常司……警衛不但有五城兵馬司負責,甚至有親衛軍不時蒞臨巡邏。閒雜人等除了定期開放民眾拜祀日之外,禁止接近或遊蕩,一旦有官員集體前來習禮,宮四周必定戒嚴。
「是呀!他是……是……」
「胡二哥,說啦!結果是……」
錦衣衛將爺提出的要求,平民百姓誰敢吃了豹子心老虎膽拒絕反抗?那天在城門口大道上,他們就敢公然揮刀向符大小姐行兇。
賀二爺淡淡一笑,摺扇前伸等候他衝上,如果擋不開扇,休想衝入揮拳攻擊。
那也與他無關。可是,他涉入符大小姐的事,目擊天地雙殺星引起衝突的經過。
「確是被鎮撫司衙門接走的,全吞了。紫檀木已賣給太倉縣的一位木材商,伽南香進了王……的庫房。今早傳出消息……」
「小姐,你是不是喜歡他?」
他心中叫苦,這次難以過關。
「其實這並不是不許談論的秘密。千幻修羅昨晚光臨王家,以王千戶踢死粉頭作報復藉口,大開殺戒劫走價值萬金的財物,今早全城的人都知道啦!奇怪,千幻修羅難道昨晚恰好在淡粉樓?報復真快呢!這惡魔真不簡單,厲害!」
「僅為了感恩之心而向他道謝?」
他無意擺脫盯梢的人,泰然自若像在逛街。
「貴戚名豪有他們的生活圈子,與我毫不相關,不相關就形同陌路,反感好感無從產生。今天你我一見如故,不牽涉世俗的利害,明日是否有機會重聚話家常敘見聞,誰也無法預料的事。
「我這種狷狂的年輕人,手中有幾個錢,朋友的品流也複雜,所以平日是很警覺小心的。在京都的人,甚至整個江南地區的人,碰上家破人亡的機會甚多,能過一日好日子就過一天,天知道那一天災禍臨頭?所以,我知道你們在跟蹤。抱歉,我不認識你們。」
「哦!野心不小。」他淡淡一笑:「這表示這位京華女魅,是最近在京都出現的魔道新秀,所以我沒聽說過這號人物。我明白了。」
「那怎麼會呢?」他抽回手,輕拍符曉雲的掌背坦然微笑:「各人頭上有片天,這世間必須有各種人,扮演各種角色。有些人息息相關,有些人水火不容。人生如戲,曲院裏的姑娘們,天天演元曲雜劇,劇中人反映現實人生,是否與觀眾有關,觀眾心中有數。
「在北京我郊遊通常穿男裝或騎裝。」
小街末端百十步外,就是楊柳依依、花木扶疏的莫愁湖南岸。那是中山王府的產業,湖濱裏內不許有民居,但允許民眾在湖濱遊玩。
「長上,咱們用不著訓練他揮刀舞槍。這小子可算是超級的蛇鼠,各方皆吃得開的豪少,消息靈通有見識。就憑他一眼便看出怨鬼馮翔的底細,就可派用場,一定比咱們的眼線管用。」
人與人之間,初次見面,第一印象極為重要,他對書生和賀二爺的好感,印象頗為強烈。心中一動,他聯想到昨晚春華院,替他付一百兩銀子纏頭資的神秘少年公子爺,會不會就是這位風流倜儻的少年書生。
江寧縣的治安人員,十之八九他認識,江東門附近屬江寧縣,縣的捕快只能管一些雞毛蒜皮小糾紛。
他一蹦而起,撒腿便跑。
「好的,愚叔替你張羅。」賀二爺舉起摺扇,向西面遊人眾多處揮動,打出了一串信號。
「原來是這個老混蛋,怨鬼馮翔。」大漢自言自語:「一定是小潑婦的保鏢,難怪敢撒野。」
「這個姓賀的來頭不小,錦衣衛的人也怕他,是何來路?」他自問:「我得留心提防意外,可不要在陰溝裏翻船。這位賀二爺武功深不可測,將是一大勁敵。」
「好。」賀二爺也含笑應喏,踏進一步一扇斜揮,敲李季玉的右臂,速度快得難見實影,勁道似乎有限,僅速度快而已,信手揮敲輕描淡寫。
李季玉是江東門小有名氣的豪少,毫不介意有人跟蹤盯梢,只要向普通的蛇鼠打聽,便可查出他的根柢。
「這……」
看年紀,似乎不像士子,十六或十七八少年郎,怎配入府學或國子監?玉面朱唇風流俊逸,很可能是貴戚名豪的紈絝子弟。
「李兄,我的確在西關,見過京華女魅,武功很了得。」符曉雲無意中透露了天機:「口氣大得很,連張大仙張三丰她也沒放在心上,要和威震京都的千幻修羅分庭抗禮呢!」
兩三里湖濱建有亭臺花榭,是市民郊遊的好去處,春日桃紅柳綠,遊人如鯽。
啟鎖開門便是堂屋,平民房舍談不上格局。
李季玉其實並沒遠走,躲在遠處一株大柳樹後,留意賀二爺和書生的舉動,也看到遊人叢中,有三四個人從他逃走的方向竄走如飛。
砰一聲響,他被摔出丈外,背部著地滾了半匝,中年大漢手上的勁道可怕極了。
「小姐,難道你不明白嗎?」侍女秋菊年長一兩歲,侍女與外界的接觸面廣些,說的話顯得老練:「他對自己的身分地位相當滿足,無意與貴戚名豪任何瓜葛,不想惹麻煩,所以他說京都的公侯將相朝不保夕,勸小姐回北京。小姐,你見不到他了。他確是那個蒙面人,但你不能逼他承認。」
他的雙腳,像是絞住了鐵柱,鐵柱上抽,反而把他的右靴子帶得脫腳飛起,絞勢落m.hetubook.com.com空。
「那個又老又窮,點著打狗棍的村夫……」
「哎呀……」他驚叫,虎撲而出,拾回跌落的靴子,一蹦兩丈,飛奔而走。
永樂帝是徐欽的大姑丈,徐家不但是功臣,而且是名實相副的國戚,錦衣衛也不敢在徐家的子弟面前充人樣。
「我家裏沒有甚麼值得一偷的,江東門一帶的大賊小偷都知道。」他斟茶,茶色碧綠清香撲鼻:「我姓李,李季玉。兩位是……」
鄰桌來了四位食客,其中一位大漢丟下同伴,向他這一桌走來。
知道有人盯梢,他的警覺心促使他處處留心意外發生。
「我們問過巷口的一位大嫂,她稱你李三爺。我們跟來不算冒昧,專誠來道謝的,你知道我們,是嗎?」
「你……你你敢……」
「那天你在金川門外,曾經看見怨鬼馮翔跟在那三個小女人身後,對不對?」
「閉嘴!你敢拒絕?」天殺星大喝。
「很抱歉,讓你失望了。」
「哈哈!一天到晚為生活而奔忙,為酒色財氣賣命,那有閒工夫練甚麼功?靠武功吃飯會餓死的,你以為我會這麼笨。普通的拳棒武技相當有成就,但不想逞強,風色不對就逃,我逃的技巧很了不起呢!」
「有空我來找你到幕府山遊玩,走遠些到燕子磯,歡迎嗎?」符曉雲滿懷希冀笑吟吟提出邀請。
賀二爺一驚,倒縱而起。
及時另起話題發問,技巧地撇開了敏感的話題。
午間酒客不多,只有一些富戶和友好小聚而已。
「早幾天,在金川門外。」
襲爵後的第四年(永樂九年),與四位功臣貴勳在京都橫行不法,被永樂帝下詔飭令四個不肖子孫,各自回家幽禁閉門讀書。
「我聽說了,幾百斤伽南香材,被千幻修羅搬走了,附帶搬走了大量的金珠寶玩。」他嘆了一口氣:「我算是丟掉了一筆好買賣。他娘的,千幻修羅這混蛋大發啦!他到底去了多少人?幾百斤伽南香,值幾百斤金子,王將爺這次賠了夫人又折兵。」
「我知道,那老漢也是旁觀者之一……咦!你說那老漢是從路旁的樹林鑽出的?」
唯一不同往昔的是,淡粉樓有幾個治安人員看守,但毫不起勁懶洋洋,似乎昨晚的事無關緊要。
「沒錯。」
今天大權在手鋤盡異己,明早可能全家老少上了雨花臺刑場,女眷送入教坊司,府第易主永世不得翻身。
朱元璋是南方人,認為自己天賜火德,國號取與火有關的「明」。軍隊穿一面火紅的鴛鴦戰襖,建都在江南。
店伙計認識李季玉,替他們張羅幾味精美的可口時鮮,一壺淡淡的女兒紅,上酒樓應該有酒意思意思。
教坊區上午照例門戶虛掩休息,所有的曲院也不開門,當然看不出異狀。
王千戶那些鎮撫司的人,卻向濟陽侯府的大小姐興師問罪,是不是本末倒置了?其中有何陰謀?
大漢居然有點手忙腳亂,僅封住四五拳,退了五六步,而且沒抓住回敬的機會,雖然對落在胸腹的快拳毫不介意。
陰謀與他無關,陷害貴戚名豪與名臣勳員,是錦衣衛的慣技與惡毒的勾當,平常得很。早些年,絕世雙屠聯手,硬把名動天下,出身連中三元的解學士解縉拉下馬。看光景,鎮撫司打算向濟陽侯開刀了,文武通吃。
屋中的設備簡陋,家具簡單,平時很少在內住宿,經常以採購名義在外地走動,不時在城內外花天酒地留連忘返。
像一群狼拖逼一頭老羊,連揪帶拖把他推至店堂,砰一聲背部被抵壓在牆上,噗噗兩聲,大拳頭在他的肚腹搗了兩記重的。
「跟我當差,不然剝你的皮。」中年大漢伸出大手,盯著他怪笑。
馬吊也就是早期的麻將,風行一時禁不勝禁。
後面挾持他的共有四個人,緊跟在他背後的人是叫康福的大漢,在莫愁湖畔單手抓起他摔飛出丈外的高手,鎮撫司有名氣的秘探。
「小的棧號工人三四十,他們要賺錢養家……」
其實這是婉拒的客套話,符大小姐卻信以為真了。
「那老妖魔在幕府山一帶山邊江畔,專做劫財劫色的勾當,已經活動了一段時日。本城的好漢,對這老妖魔不算陌生,好像姓馮,他那根外表像竹子的打狗棍,其實是青銅鑄製的,厲害得很呢!」
「我知道你是名門閨秀,平時我那敢高攀。蔣州酒樓高尚清潔,是專門招待達官貴人的酒樓,你們又是男裝,不會有人蜚語流長的,放心啦!我是誠心邀客。」
「小李,我正要找你。」這人是胡二哥,在他身旁拍拍他的肩膀低聲說:「你託的事,我查出結果了,是從工部的朋友處獲得正確消息。」
「賀二爺,何必呢!」中年大漢康福口氣不再強硬:「我只想網羅這種有些本事的混世蛇鼠,替官家辦事而已。這人其實並無大用,任眼線或可勝任,平時他跪下來求我們錄用,我們也不屑理會呢!告辭。」
兩女重新出現在街角,盯著他昂然而去的背影發呆。
「我有我的生計……」
他不怕有人盯梢,泰然自若走上了江東門大街。
「好,不說。」秋菊掩唇偷笑:「咱們北京人說:騎著驢兒看唱本,走著瞧。」
每年,皇帝必定來拜祀一次,所以街北段特別壯觀,銜接皇城的西華門外御道,也與大功坊大街相通。
「你是鬼的北京人。」符曉雲用帶鳳陽腔的官話說。
「呵呵!距中山王府不遠嘛,你們家也是功臣呀!或者該稱開國功臣。」
踢球,也就是個人表演或團體競技的足球,衛所的軍爺尤喜此道,當然與現代的足球不同。那時衛所軍為玩足球,把日常的操練全荒廢了。
「我們是鎮撫司的人。」
一挺胸膛,他大踏步任由兩大漢挾著走,不再驚惶失措,流露出混世好漢的氣概。
「是甚麼?」
「到小街後說話,不許聲張。」右面挾和_圖_書住他的大漢兇狠的嗓音低沉震耳:「不聽話,先把你揍得半死。走!」
「不要捕風捉影人云亦云。」他說:「昨晚女刺客大鬧淡粉樓事十分可疑,真假如謎。王千戶踢死一位可憐的粉頭,已證實確有其事。至於蒙面女刺客殺了幾個爪牙的傳聞,真實性不高。我走了一趟,淡粉樓不像曾經出過重大命案的現場。如果確有其事,走狗們不鬧翻天大捕疑犯才怪。他們到你家找你,指稱你是疑犯,也不像大逮捕的徵兆,虎頭蛇尾目的是示威造勢,沒有監國皇太子的令旨,他們豈敢到你家撒野?」
可惜他有生之年,雖在永樂十九年改北京為京師,二十二年便死在南京,遺憾地長眠,不曾住進北京的紫禁城登上龍座。
他沿街右大踏步北行,遠遠地,朝天宮巍峨的殿堂在望。
「一言為定,我好高興。」符曉雲欣然嬌叫。
長凳擱得極有技巧,門一動就倒。
一面走,一面思索所看到的情勢,頗感狐疑。
這座宮是皇家習禮所,名義上由僧、道錄司經管,實際上管理的單位甚多,形成多頭馬車。
門內有五六個人,其中有天地雙殺星。
「你配進天牢?去你的!」天殺星笑罵:「我們需要眼線人才,外地府州需要更多人手,你熟悉京都,而且小有局面,替我們辦事,保證你有好處。你那間小棧號,一年賺不了三兩百銀子。替咱們辦事,說不定一天就可分得一千兩銀子。」
朝天宮佔地甚廣,殿堂金碧輝煌,大殿前的廣場遼闊,石牌坊巍峨壯觀,皇帝敕建的宮觀不同凡響。
「哼!」賀二爺抬手送客。
第二名大漢一閃即至,大手一伸抓住的背領。
「可是……」
「哎……」他號叫,雙手抱腹坐倒在牆根下。
「唔!會不會是京華女魅做的案,嫁禍給千幻修羅?」符曉雲黛眉深鎖:「她是四更天從水門入城的,片刻便可趕到王家。但是,倉卒間她有充足的人手搬財物嗎?」
徐家的府第在莫愁湖,聖旨雖然說幽禁讀書,其實是自由的,只不過不再出現在城中的中山王府而已,在官場交際上,他也被禁止參與。
符大小姐是將門虎女,喝一兩小杯女兒紅不會有問題。有酒便於交談,他們不是為了吃喝而上酒樓的。
這混蛋要封任何一家棧號,一句話就夠了。
徐達死後才封中山王,本爵仍是魏國公,子孫世襲的是公爵而非王爵,但京都人士一直就以中山王稱呼徐家的繼承人,以表示尊敬。
經過一家香燭店,剛感到詫異,這家大香燭店為何不開門營業?身後有人哼了一聲,便被人挾住了。
掩上門,卻不上閂,拖條長凳頂住門,進入後面的院子,利落地在灶間生火燒水。孤家寡人生活簡單,灶間的用具少得可憐,出了巷口便可在街上小食店,解決三餐民生問題,沒有下廚調理膳食的必要。
「你說甚麼?」他故意假裝聽力不靈光,沒聽清對方喃喃自語的話意。
康福的目光,落在出現在亭中的一位書生身上,眼中有疑雲,離去時多次回頭向書生注目。
「我認識你。」中年大漢冷冷一笑,一雙兇光四射的怪眼逼視著他,緊吸住他的眼神,一眨不眨。
「那就先謝你啦!」符曉雲遲疑的神情突然一掃而空,欣然應喏:「這幾年在北京,吃的不是牛就是羊,甚至吃駱駝肉,實在令我這江南人受不了。我真不明白,駝峰名列八珍之一,那種東西怎麼能稱八珍?」
他本身不是混口食的混世蛇鼠,但與蛇鼠經常一起廝混,因此他的盛昌棧,從沒受到蛇鼠的干擾。
兩大漢把他按在石桌旁的石凳坐下,一左一右落坐有效地控制他。
這條大街直抵中新河,河濱北面下游,便是新江關。
「你做你的功臣世家將門虎女,我依然是為生活奔忙的小市民,絕不會發生我請你吃一頓,明天要在你那裏討些好處的卑劣事。一般說來,像我這一類看得開的人,通常不會攀龍附鳳奔走於權貴之門。哦!你與京華女魅交過手,是嗎?」
「慢著慢著。」他打斷符曉雲的話:「符小姐,你一定弄錯了,我承認我練了幾天弓馬拳棒,本來就是列名的壯勇不得不練,和一些潑皮打架還能勝任,那有本事救人?那天躲在人叢中旁觀,你們乘馬走了,我也隨後動身前往上元門,以後沒發生任何事呀!」
「所以調查我的根柢,做出替我付纏頭資荒謬絕倫的糗事。呵呵!今晚把你拖到春華院……」
在晚明的小說金瓶梅中,西門慶就是此中的踢球高手。
「你那時是旁觀者之一。」
「小的不……不是做眼線的料……」
「不過甚麼?」大漢沉聲追問。
「這……昨晚闖入淡粉樓,行刺王千戶的蒙女刺客,就叫京華女魅。」
要被弄進中山王府,想出來可就難了。
「沒有,我尊敬她行剌的作為。」符曉雲說:「她用重掌狠腿進攻,像頭母老虎,我不便回敬,真要反擊,我有勝她的信心。李兄,你一定練了內功……」
「你好厲害!」那位瓜子臉書僮拖來長凳,由同伴安置好:「我輕輕一碰門,響聲就嚇了我一跳。原來你知道我們要來,凳的擱法神乎其神,任何神偷也破解不了。」
他孤家寡人,在棧號不遠處的小巷,買了一座兩進一院土瓦屋居住。
右首丈外,幻現一個長衫飄飄虯髯如戟,相貌極為威猛的中年人,手中居然有一把尺二長的怪摺扇,扇骨像是牛角製的,黑褐色有淡白紋路。
黃家井街王家大宅氣氛緊張,穿制服的官兵與便衣秘探進進出出。
這座房舍,只是他的歇腳站,功能還不如客途的小旅舍。
是一位真正的書生,因為除了穿的青儒衫之外,頭上也戴了儒巾,只有在府學或國子監就學的士子,才配穿戴這種儒衫儒巾。
「李兄,抱歉,我無意偷聽,仍然聽到你們的談話。」胡二哥一走,符曉雲訕訕地說:「你們的話聲音不小,我總不能掩住耳朵呀!你們在說王千戶。」
青天白日闖門被發現,又羞又窘手足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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