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怨鬼馮翔

一聲嬌叱,絕招再發,七星聯珠噴出一連串驚電,一劍連一劍強攻猛壓,氣勢空前凌厲,劍氣似風濤,四周氣流急劇湧流,草浪一陣緊似一陣。
今天必須繼續奔走,讓有心人知道他確在盡力。
「仆倒!」地殺星總算天良未泯,全力大叫。
一聲驚呼,康福被掃得仰面便倒。
領先的是賀二爺,腰間佩有劍。
落湯雞狼狽可知,他受不了啦!一聲怒吼,他火雜雜衝進,雙手箕張似要比力摔跤,腳下沉重衝勢猛急,真像一頭瘋牛。
男鬼不見了,是在京華女魅摔倒時走的。
「昨晚怨鬼在城外做案,咱們已查出他撤走的路就是這一條。他已力盡,很可能受了內傷,只要搜出他的住處,他搜翅難飛。別囉唆,走。」
他的話不是虛聲恫嚇,所流露的亡命氣勢,所有的爪牙皆心中懍懍,他所顯露的矯捷身手,也讓所有的人不敢忽視他的能耐。
「又碰上了,真巧啊!」書生向康福說:「你們一而再威嚇這位兄臺,有充足的理由嗎?這位兄臺似乎不願意隨你們走呢!對不對?」
在不遠處替同伴上藥的天殺星,恰好抬頭向這一面張望,看到書生的狼狽相,眼神一動。
天地雙殺星只剩下七個人,無力追趕,也不敢追,死傷極為慘重,救死扶傷忙得不可開交。
天地雙殺星幾次想拔刀跟出,卻又一而再忍住了。
三人帶了書生,從另一面走了。
一個三流高手,一個至兩個時辰,便可跑一趟來回;住在觀音山至都城做案,往來十分的方便。
雙方都有生力軍加入,天地雙殺星的人處境不妙。水賊的人數多了四分之一,加上武功最高的怨鬼大發神威,情勢岌岌可危。
「到觀音閣再進食,準備走。」天殺星催促他動身。
「哼!」地殺星一跺腳,轉身離去。
「近來真是霉透了,禍事接二連三,今天沒被殺死,大概要轉運啦!符小姐,我陪你回城,好嗎?請你便飯,聊算謝你救命的恩情。」
「我們也有解藥。」賀二爺臉上焦急的神情消失了:「我們已獲得口供,這些悍匪是下游黃天蕩的水賊,昨晚在江濱泊舟,上山不知有何圖謀,並非怨鬼的同夥,恰好同仇敵愾臨時結合行兇。老鬼已隨同水匪下山,你們捉不到他了。」
「為何不回答?」女兒提高聲音,有女強人托大的凌人氣勢。
只見他左手優雅地抄起長衫的衣袂,一提腿,身形美妙地拔升,輕靈飄逸地飛越兩丈寬的小溪,像是躡虛飛行,飄落時點塵不驚,似乎體重消失了。
「他……他怎麼可能截斷我的昊天神罡力源?」京華女魅駭然自語,持劍的手呈現顫抖:「他們都說怨鬼只是武功二流的貨色,那不是真的。」
「你不能走。」地殺星叫:「快!幫我們救助受傷的人善後。」
「咦!」男鬼第一次發出了聲音,穩下馬步身形仍在搖晃不定,可知所承受的震力極為猛烈。
後面半里地,書生大袖飄飄緊跟不捨。
「但願如此!」他心中一寬:「我邀的人全在,謝天謝地。如果朋友有所失閃,我罪過大了。他娘的!為了不相干的事替你們奔忙,擔驚受怕還得看你們的嘴臉,更難堪的是受你們侮辱,你們到底讓不讓咱們這種百姓小民活呀?」
人影紛現,快速地上來了三個人。
有些巖洞已經堵塞無跡可尋,留下的仙跡神話,只能作為神話流傳,遊客通常不願攀山越崖尋找遊玩,所以平時罕見人跡,久之便成了一些修仙人結茅隱世洞府。
出動十萬官兵,也無法搜遍山區的每一角落。
「咦!」所有的人皆吃了一驚。
「你要變真的鬼了。」女人說,另一纖纖玉手的指尖,光臨怨鬼的眉心。
李季玉也被對手逼得險象橫生,短匕首毫無用武之地。
「我還沒答應投效,你管不著我的事。」他見好即收,收了匕首:「我另請朋友協助,正在全力偵查。像你們這種大隊人馬亂闖的手段,怨鬼遠在三里外就被你們嚇跑了。不要管我,我另找方向慢慢查,急不來的,閣下。」
山頂有草無木,血腥刺鼻,可看到草中散佈的幾具屍體,兩三個緩緩向外爬行受了重傷的人。
無論是本地的龍蛇,或者意圖到京都圖謀發展的英雄好漢,誰也不敢誇口把京都劃為自己的地盤,京華女魅霸氣十足的話,狂妄已極引人反感。男鬼卻無動於衷,毫無生氣冒火的表現。
「我一定要……咦!我……」走了十餘步的書生,突然腳下失閃,像被草所絆,幾乎摔倒。
情勢發展有如電光石火,叫聲不可能發生作用。
花銀子僱請殺手報復更為有效,問題在於是否有大量的銀子做花紅。在京都附近,就有幾個極為神秘的殺手集團接買賣。
李季玉鬼聰明,搶上山頂便往外圈繞,他手中的尺二匕首,根本派不上用場。
女人不再理會怨鬼,慌亂地扶住撐起上身的李季玉。
生死將決,沒有任何閃避的時間,接觸太快了。
「你……你不要緊吧?李兄……」
林深草茂荊棘叢生,有些地方高巖峻壁,從來就沒有人涉足其間。一個機警的老江湖,卻可以潛藏在任何一處角落。
但在京都,親軍衛與京衛的三十三衛中,大半沒有自己的衛城衛田,只有駐地和營區,沒有安頓眷屬的住所。
眼線不需要武功hetubook.com.com了得,聰明機警便可勝任。
這次他留了心,看出其中玄機。
天殺星離開救助傷者,書生走近取代了天殺星的位置。
「白忙了一天。昨天傍晚,打聽出觀音門附近,有幾個可疑的人落腳,兩三個上了年紀的人,平時行動鬼鬼祟祟,經常打擾遊客,夜間居住在仙源澗與上臺洞之間的巖洞內。我打算午後再去。
人影幻現在怨鬼腳前,像是從地底冒出來的,手上一托恰好托住怨鬼握棍的右小臂,棍同時上升,前端掠過書生的右肩,擦上頭側向斜上方疾升,幾乎貼肉擦過。
最幸運的是孝陵衛,衛城與衛田的總面積,有都城四分之一大,神氣得很,可惜沒有發財的機會,沒有權勢左右不了時局。
夜空寂寂,人早就不見了,想追也無從追起。
書生又走了兩步,又幾乎跌倒。
她穿了碎花村姑兩截衫褲,小家碧玉打扮顯得靈秀活潑,梳了兩條齊腰大辮,侯門千金變成村姑野丫頭。
跑得快,並不表示武功也了得。
怨鬼逃掉了,水匪也走了個精光大吉,死屍不管了,逃命第一。
「我撐得住,拜託替我砍樹枝做拐杖。」他臉一紅,掙開架住他的有力小手:「右腳的確有點不便。賊人留下的刀,砍樹派得上用場。」
「謝謝誇獎。」李季玉呼出一口長氣:「我在江東門打架,很少被打得頭破血流,皮粗肉厚禁受得起打擊,這是我稱豪少人物的本錢。
「你們快回城,快。」他不敢開溜,向四位同伴叮嚀:「忘了今天的事,不要等我了,走!」
「好吧好吧!我這就立即拾掇。」他收了洗漱用具,急急奔入農舍。
如果一出手便擊中目標,一「現」就不再變現了,目標如果承受得了封架從心,當然可連續發招三現五現。
齊眉棍疾收疾點,點向李季玉的背心。
「老鬼正向山下逃,逃向江邊。」書生舉步便走:「江邊是絕路,他插翅難飛,我非斃了這老鬼不可。李兄,咱們城裏見。」
「哎呀!是我的朋友。」走在前面的李季玉驚呼:「一定是出了甚麼事,他們在奔跑呢!」
「你最好不要妄想回京都結交匪類,暗中培植實力圖謀不軌。」天殺星冷冷地說,轉身離去。
「你好大的狗膽,膽敢說這種威脅性的話。」天殺星冒火地伸手抓住刀靶。
江南七鬼名不虛傳,一衝之下便棍斃兩名高手密探。
真正前來遊山的人士,十之八九是有身分地位的豪客,也是亡命混混們作案的對象,與保鏢打打殺殺的事時有所聞。
再就是書生的長輩必定是大有來頭的人,連鎮撫司也不敢輕舉妄動的權勢超高人物。那天在莫愁湖畔,叫康福的爪牙就膽怯地溜之大吉。
劍伸出了,傳出隱隱龍吟,馬步沉穩有宗師級氣勢,以內力御劍而且火候渾雄精純,劍上才有龍吟聲發出,即將全力進擊的意圖流露無遺。
打狗棍幾乎同時發動,男鬼雙手握棍護住中宮,不再硬封閃爍如電的劍影,仗靈活的身法閃避,配合對方旋動幻現的身法遊走,任憑劍法全力發揮。
四個青衣人到了。
「在仙源洞和上臺洞中臺洞附近。」
存心拚命視死如歸的人,殺死仇家的家小是不會手軟的。
他日上三竿才起床洗漱,懶洋洋毫不起勁,昨天奔波打聽一個老花子的消息,毫無所獲難怪提不起勁。
有人發出三聲怪嘯,兩短一長。
兩位戒備的中年人,一直就虎視眈眈,隨時皆可能拔劍撲出,嚴防有人攔阻,顯然不信任天殺星幾個人,敵意相當強烈。
「要不要我向你道謝?」書生笑吟吟盯著李季玉:「我留意你許久,精明機警很了不起,潑賴的打法可圈可點。那天在莫愁湖我就知道你是個人才,所以……」
氣流的呼嘯聲餘音猶在,另有一種怪異的潛勁影響氣流的流動。
「我要求你遠離京都。」女兒的口吻更托大了:「我京華女魅已經把京都列為活動地盤,京都左近是我女魅的勢力範圍,不許其他的牛鬼蛇神侵犯我的權益。你必須立即遠離疆界,不然你必須死。你走不走?」
「我……」
李季玉一怔,看出異狀。
「果然是你這狗王八。」天殺星怒吼,急退兩步不敢用刀硬接齊眉棍,棍勢盡刀切入,力劈華山反擊怨鬼的六陽魁首,切入的身法快逾電閃,刀氣迸發似風濤。
「陳忠,你要恩將仇報嗎?」書生摺扇一伸,擋住了要衝上的地殺星:「李兄再三申明,他不是你們的人,你們查封了他的棧號,逼他做你們的眼線,他沒答應,在那家農舍我就聽到他拒絕的話,現在他又說了。」
「不要去,李老弟。」為首大漢看清飛步急迎的他,老遠便大叫:「去不得,趕……趕快回……城……」
「我會阻止他們強迫你賣命。」書生語氣肯定:「信任我,好嗎?在莫愁湖畔,我已經證明給你看了。」
這一帶山區,包括都城西北一帶山嶺,高度有限,根本不配稱山。
天下級的高手排名高低,江湖朋友認定的標準各有不同。
每一批爪牙皆在十五六名左右,不可能沿途搜索可疑的山林,只能沿遊山小徑走動,向民居查詢可疑的人,盤詰一些上了年紀又髒又窮的居民。
hetubook•com•com除了臨江一面有飛巖峭壁外,其他地方皆可登山遊玩。
「你吹起牛來了,哼!」天殺星揮手示意阻止康福撲上:「你也配說這種話?不知死活的東西。」
在躍出的同時,左手悄然向後一拂,細小的芒影破空,快得目力難及。
回嘯聲傳到,一長一短。
天殺星更是臉色大變。
眼一花,看到怨鬼身側多了一個人。
只要往山林中一竄,這些人想抓住他並非易事。
破曉時分,城門開啟,第一批爪牙湧出。
「你胡說些甚麼?怨鬼是我家的人?」符曉雲跳起來:「我回京都沒幾天,認識不了幾個人。那個怨鬼那天在金川門外,乘我和你們打交道時,用棍內的毒針暗算我,我找他算賬找了好幾天,你……」
比方說,親軍衛中的旗手衛,就擠在已廢的同泰寺遺址附近,那還有餘地建眷屬的房舍?
「腿快的先上。」天殺星一面飛奔一面下令。
李季玉所走的小徑,是通向觀音門的大道,可直抵燕子磯,到觀音閣進香。
只追了三五十步,前面夜色茫茫,草木依稀,男女兩鬼影早就不見了,怎麼追?
連李季玉全算上,共有十五個人。
天色太黑,雖相距近丈,面對面依然難以分辨面貌,僅可看出模糊的輪廓。
男鬼直奔茅草坪中心,倏然止步旋身,打狗棍前伸,冷然相候。
觀音閣也就是以後改建的宏偉濟寺(永濟寺),所以這座燕子磯西面的山叫觀音山。當時觀音閣僅具雛形,香火並不旺盛。
書生已被賀二爺抱住,另兩名中年人左右戒備。
出來時,他仍是渾身濕淋淋。
康福一聲狂笑,巨爪疾伸,要反扣他的手扭身將他摔飛,得意的神情表示心中的愉快,信心十足。
燕子磯下也有泊舟處,以鐵鏈繫舟。
圖謀不軌,正是錦衣衛查緝的目標,不論是否有嫌疑,鎮撫司都有權定案。
這次,康福用腳踢他下水,得意洋洋盯著他怪笑,快意的神情表示心中樂極。
「狗娘養的混蛋!」他扭轉身破口大罵,踴身一跳便上了溪岸。
「可能是好消息。」走在他身後的天殺星欣然說。
距觀音門的里餘,前面出現四個奔跑的人影,遠遠地便可看出腳下沉重,迎面奔來依稀可辨身形輪廓,全是青衣大漢而非村民。
當然,鐘山不可能是秦始皇堆成的,那可是金陵地區最大最高的山,主峰拔高一百五十丈,比燕子磯高了七八倍。
「你還笑?」符曉雲恨恨地推了他一把,他確在苦笑:「你怎麼參與打打殺殺的事?尤其是和這些人……」
男鬼不言不動,像具石翁仲。
八名穿了破爛衫褲的人,悍勇狂野圍攻六名鎮撫司密探,其中有地殺星。
俊秀書生意外的出現,與他所策定的計畫有關鍵性的衝突,不符合他的利益,這意外的狀況變數太大,須臨機應變加以克服控制。
比方說鐘山,據傳說,是秦始皇積金堆土砌成以斷金陵王氣而成的,如果是真,堆的山能有多高?
「他是我們的人。」地殺星說:「總算證明怨鬼不是你符家的人,不然……不然……哼!」
男鬼仍不還手,左閃右移身影如虛似幻,換了七次方位,女魅的聯珠七劍,有兩劍幾乎得手,危機間不容髮。
京華女魅右腳一軟,扭身仆倒,一滾即飛躍而起,手中劍仍傳出隱隱震鳴。
怨鬼大駭,像是見了真的鬼,雙手一鬆,丟掉奪不回的齊眉棍,仰身飛退,魚龍反躍遠出兩丈外,發出一聲厲嘯,亡命飛遁。
遠遠地,便聽到山林中偶或傳來的叱喝,以及刺耳的金鐵交鳴聲,可知有人在山林中追逐,也表示有不少人拚搏。
前面男鬼的身影,一直保持在十步左右,緊追緊走,慢追慢走,腳步聲沉重,像是真力將竭,但始終無法拉近一步半步。
「不行,你必須跟著我們一同行動。」天殺星臉上怒容仍在,不許他另找方向查:「怨鬼昨晚四更左右,可能逃往這條路上來了,四隊人馬並進圍搜,用得著你和各處民宅的人打交道?跟我走。」
書生的劍伸出飛刺,長度不是五尺。
他已經看出,兇殘惡毒的天殺星,對這位書生深懷戒心,書生的驚世輕功,的確令這些人心虛。
「乖乖替咱們辦事,你們就可以活。」天殺星得意洋洋:「而且活得如意愉快,有權有勢更可發財。只有一等一的笨驢蛋,才會拒絕替咱們效命辦事。哼!你是一等一的笨驢蛋嗎?一定是。」
洗漱的地方在屋側的小溪旁,溪水清澈見底,大石砌成的溪岸是婦女洗濯的工作場,日上三竿工作已了,只有他一個人洗漱。
北面山林中,突然傳來不規則的怪嘯聲。
沒有反應,男鬼依然不言不動屹立如山。
江南七鬼的名氣和武功,都只能算是二流人物而已,所以鎮撫司的爪牙一聽黑影是怨鬼馮翔,膽氣立即提升至峰巔,忘了死傷慘重的劣勢,奮起狂追。
怨鬼像是背後長了眼睛,無暇補天殺星一棍,大旋身來一記龍神擺尾,反手掃擊書生的腰脊,單手掃出遠及八尺外,力道千鈞,棍風似殷雷。
「這……」
看到這些勇悍如獅,使用分水刺、鉤、刀的大漢,他便知道這些人的來歷了,只是深感詫異,這些江上水匪,怎麼可能與怨鬼這種陸上匪盜走在一起的?
符曉雲指指hetubook.com.com狼狽爬起的地殺星,而且狠瞪著走近的天殺星哼了一聲。
李季玉腳下踉蹌,像是腳下不便跑不動,大概被怨鬼踢中胯骨,逃不了啦!
燕子磯是觀音山突出江中的峰嘴,六朝以來皆是天下聞名的名勝區,但遊客並不是很多。
屋側踱出八個人,沉喝的人是天殺星楊素。
「花十兩銀子,找一個上江或外地的小蛇鼠,或者下三濫混混,把你們上市場的老婆女兒捅一刀,易如反掌。他娘的!一天捅三兩個,保證你們天天做噩夢。要不了十天半月,你們的家小敢上街的人就沒有幾個了。」
他們不走觀音門,從門西里餘沿小徑急升。
「怎麼一回事?」他止步急問。
怨鬼馮翔的作案範圍,就以幕府山與北崮山一帶為主,很少在燕子磯附近作案,對綁架勒贖興趣缺缺。遊山客很少在身上攜帶貴重財物,不是好買賣。
山臨江一面,雖然山勢峻峭,有絕壁飛崖,但仍有小徑上下,舟船可逼岸停泊,所以許多遊山客不想辛苦兩條腿,寧可從鳳儀門或上元門江濱乘船前往。
「我不是你們的人,我不聽你的。」李季玉口氣強硬,不顧後果:「你的人死傷,不關我的事。」
他發出一聲怒嘯,瘋狂地衝入人叢,一棍將一名密探打飛出兩丈外,再一記毒|龍出洞,棍貫入一名密探的左肋四寸以上,手一抖,屍體飛拋出丈外,沾滿鮮血的棍,掃向剛搶上山頂的天殺星腰脅,棍風虎虎,勁道極為猛烈。
怨鬼馮翔的排名並不高,雖然他是天下級人物。
其中一半的腳下功夫,比天殺星高明些,天殺星落在最快的人後面二十步以上,所以催促前面的人加快奔赴鬥場。
女人的手,扣住了怨鬼的齊眉棍。
書生在農舍前的大樹下冷眼旁觀,天殺星一群人不敢再招惹書生。
第二名大漢及時搶出,飛腳便踢他的左肋。
包括天殺星在內,都認為他只是一個混世豪少,拳腳槍棒勉強過得去,但聰明機警能拚也能逃,根本不值得重視,僅可擔任眼線。
打算伸手扶持的書生,聽到嘯聲目光落向嘯聲傳來處。
「你們怎麼啦?」書生悅耳的嗓音傳到。
最快搶上小山頭的五個人,立即看清了情勢,怒吼連聲,揮刀直上,無畏地投入了鬥場。
「我知道。」他苦笑:「公子爺想必是豪門貴戚,與鎮撫司的將爺有交情,不必為了我一個市井混混傷了和氣,我的處境將更為惡劣。諸位將爺,有甚麼事請吩咐。」
「我們也走。」李季玉低聲說:「鎮撫司的人都不可靠,須防他們認為有機可乘對付你。」
分水刺其實奈何不了他,他遊走閃避的身法極為靈活,避免冒險切入用匕攻擊,有效地纏住了武功比他強數倍的對手。
一個個氣喘如牛,渾身大汗,好在腳下仍能支持。
康福知道他手腳快,沒料到他快得出乎意料之外,也沒料到他膽敢反擊,一照面便驟不及防被掃中右腳,而且掃力相當猛烈,陰溝裏翻船。
一比一,天殺星比怨鬼差了一段距離,兵刃上也先天不足,繡春刀簡直就遞不出招式,被怨鬼逼得東躲西閃,險象橫生。
有不少內庭貴戚名豪,外庭的高官大員,都是栽在這莫須有的罪案,而被抄家滅門的;甚至有幾位親王郡王,也被絕世人屠坑了。
「你敢撒野?」沉喝聲及時傳到。
有驚無險,男鬼承受得了如此猛烈的重壓。
「不關你的事。」地殺星悻悻地說。
任何一種計畫,不可能完全按計畫實施,計算再精,也會有意外的情況出現,所以策定計畫時,必須預計多種應付意外的手段,才能靈活執行。一旦出了意外狀況,才不至於手忙腳亂計成畫餅。
他剛收住腿勢,還來不及挺身站起,當機立斷扭身順勢側躺、急滾。大漢的靴尖,擦他的胸側掠過,一腳落空,他的反應可圈可點。
「李兄,我扶你走,看誰敢攔阻你。」符曉雲扶起李季玉,架住他的右腋:「到觀音門鎮有三四里,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撐得住,走。」
「不許拒絕。」天殺星怒喝。
「我那些繞江濱前往觀音山查訪的人,如無意外,午後即可到達燕子磯,這裏前往不足十里路,不需急急忙忙前往,所以不必早起,我早膳還沒有著落呢!」
接近山腰,便看到右面的小山頂有人叱喝,看到兵刃的閃光。
一個使分水刺的大漢找上了他,三五刺便把他逼得八方遊走,毫無近身切入的機會,兵刃在先天上便落在下風,一寸長一寸強,分水刺主宰此全局。
書生的衝勢倏止,驚出一身冷汗。
「江邊不是絕路。」李季玉說:「追上去也奈何不了怨鬼,老鬼的武功低不了多少。老鬼的同伴是江下游的水匪,江邊一定泊有他們的船。」
「哎唷……狗養的賊王八……」李季玉在驚叫咒罵聲中,從怨鬼的腳下斜滾出丈外,像是被惡鬼踢滾的,不等滾勢停止,爬起便跑,手中的匕首丟掉了。
「錚」一聲暴震,最後一劍與打狗棍接觸。
也像是以身引誘對方發招變招,在滿天雷電中穿梭遊走,劍光都是迸射的瞬間落空,毫髮之差功敗垂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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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中年人左右戒備,氣勢懾人,像護駕的天神,用意是禁止有人接近。李季玉和符曉雲知道上前相助,必定引起誤會,所以不便接近。
後面,書生正飛掠而來。
女鬼已呈現呼吸不穩現象,警覺地在丈外沉靜地調和呼吸,像一雙石人,雙方不言不動暗自行功調息,先恢復精力再說。
「你們……」大漢覺得他話有問題。
所以有水匪在山區出現,並非奇事。
身邊沒有人了,天地雙殺星與同伴正在救護受傷的人。
十餘名同伴立即超越,飛掠而走。
勝負已判,男鬼這一棍威力驚人。
「你該死!」怨鬼向驚魂未定的書生大罵,一躍三丈,挾棍狂追李季玉。
「他中了怨鬼的毒針,毒發了,快救他。」李季玉高叫,認出搶上來的賀二爺是書生的同伴,話是向賀二爺說的:「毒可令人身軀軟麻,經脈僵化,毒性並不劇烈。賀二爺,有這種解藥嗎?」
怨鬼身形斜扭,棍尾噗一聲挑中刀脊,棍勢立變攔腰便掃,破招反擊一氣呵成,把天殺星逼退出丈外,趕上來一記撥草尋蛇攻下盤。
「可有像老花子一樣的人?」天殺星急問。
一聲怒吼,他躍起拔出衣內的匕首作勢反撲。
但觀音山一帶是石山,千萬年滄海桑田,滾滾長江也沒能沖垮這些山,山反而把江流逼向北移,形成金陵地區曲折九十度的巨大外向彎流。
六個密探仍可保持列陣應敵的氣勢,但情勢岌岌可危,只能交互掩護封架,失去反擊的能力,精力已耗損得快要油盡燈枯了。
「不怕死的人,可做出任何惡毒的事。」他不在乎天殺星獰惡的態度,提高了嗓音:「我有不少下九流的朋友,把心一橫我會賺虧心錢。你們大多數軍戶不願住在衛城,把家小安頓在城內外的私宅中,王千戶就是其中之一。
對面山脊恰好衝來十餘個穿破爛衫褲的人,怨鬼馮翔最先搶登,手中有一根沉重的齊眉棍,身上有被濺上的血跡,亂髮如飛蓬。
「乖乖替你們辦事,死的機會也多。」他向前急迎:「我為自己而活,無責一身輕,沒有人管束逍遙自在,活得更如意愉快。不要在我身上打主意,閣下。」
「走,趕兩步。李季玉,你也去。」天殺星叫,堵住他的身後,舉手一揮。
「不要問我們是甚麼人,有使用打狗棍的人嗎?」
他伸出的手突然下沉,身形斜撲,雙手一沾地,右腿來一記狂風掃葉。
整座幕府山區上起上元門,下迄棲霞嶺,群山起伏,分為數十處風景區。
「曾經看到有用棍杖的人。」大漢肯定地說。
「你敢?你……」
「你如果信任鎮撫司的人,那就死掉一半了。」符曉雲也低聲說,不由他拒絕,架住他的手安置在肩背,抱住他的腰急急下山。
其實即使是白天,也難以分辨面貌,兩人的面孔皆塗了色彩斑紋,或者彩繪成可怖的鬼怪面孔,披頭散髮,連五官也無法分辨,甚至看不出五官。唯一可以分辨的是打扮穿著,能看出是男是女。
書生早已到達,但站在鬥場外植劍旁觀,亮晶晶的大眼,跟著怨鬼移動,看出天殺星已支撐不了多久,終於拔出插在草地中的長劍。
得不到回應,這位以女霸自命的女魅怒火沖天,先前追逐了將近一個更次,早已心中焦躁,怒火一沖,殺機猛然暴發,龍吟突然增劇。
「老鬼的小毒針藏在打狗棍內,今天他使用齊眉棍,應該不是中了毒針呀!」符曉雲是過來人,知道中針的反應:「快看他是否能說話就知道了。」
水深僅及腰,他一蹦而起,臉上的泡沫一乾二淨,視線一清。
女鬼這次無法把距離拉近了。
今天在農舍,書生出現挑釁,天殺星就不敢逞強。
李季玉被棍觸及背部,向前仆倒。
怨鬼馮翔不是孤家寡人,很可能有不少黨羽。
摔倒的地殺星看出危機,心中一涼。
李季玉的腳力也不差,緊跟在天殺星後面,比他慢的人有六名之多,難怪他在農舍時打算溜走逃回城。
岸上有三名佩刀的大漢,踢他的人正是在莫愁湖小亭,把他摔飛的康福,鎮撫司的密探。
「他有點不妙。」符曉雲脫口驚呼。
片刻後,便到了怨鬼馮翔被揍的所在,把打狗棍往一株古樹洞中一塞,拍拍手滿意地離去。
不久,三位鎮撫司爪牙匆匆經過,並沒停留,像是趕路的夜行客。
不久是第二批、第三批……
人影斜分,各向側方震出丈外。
有生力軍加入,殺聲震耳。
一個女人,一個不陌生的女人。
一聲怪嘯,書生突然身劍合一,穿越人叢的空隙,猛撲一棍擊飛天殺星繡春刀的怨鬼背影。
「人在何處?」
男鬼是向北走的,沿大道掠走如飛。
「他娘的!不要逼我。」他沿溪岸移退,揚匕戒備:「在下甚麼都沒有了,還有甚麼好怕的?大不了去見閻王,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不要小看我,殺一個老本有著落,殺兩個賺對本利。真要拚命,宰你們一兩個不算太難,誰怕誰呀?」
「我知道你昨天就已經來了。」天殺星不理會書生的強硬態度,對他的態度不再氣勢洶洶。
有些三流人物,如果敢在各地闖蕩,敢殺敢拚而能闖出一些名氣,依然可以名列天下級的人物hetubook.com.com
「不要逞強。」書生說:「我也助你一臂之力,扶你一把。」
「你真是甚麼怨鬼馮翔?」女鬼發話了,悅耳的女性嗓音已可聽出是年輕的女人。
話未完,劍影幻化為急電旋光迸射而出,劍一動身形已切入行雷霆一擊。
不是一擊,而是連綿搶攻的狠招雲龍三現,急劇切入的如影附形連續襲擊:三處方位、刺削劈三種出劍手法、三種攻擊勁道、三種身法變化。
先前她已經追了一個更次,在這一帶樹林曠野大捉迷藏,她沒抓住任何行致命一擊的機會。
仙源洞、上臺洞皆在燕子磯的西面,傳說中共有十二個巖洞,連綿向江一面直抵幕府山。
「回答我的話!」京華女魅怒叱。
「你在玩自己的命,你在逼我殺你永絕後患。」天殺星表面暴跳如雷,其實色厲內荏:「你最好乖乖聽話。你是個精明的蛇鼠,我會重用你。我還沒正式錄用你,你就偷懶敷衍桀驁不馴。你在找怨鬼的下落,太陽快當頂了,你還在洗漱,你是這樣辦事的?混蛋!」
「公子爺干預的好意,我感激不盡。」他向書生道謝,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我現在已失去一切,還得在京都混口食,不想和鎮撫司的將爺們玩命,因為玩命的本錢不足。我認了,今天跟他們走,以後,他們最好不要再煎迫我。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斷了我的活路,我會豁出去找一些人墊棺材背大家死。」
農舍的一家老少,天一亮就在農地工作,家中只留下幾個婦孺料理家務。
遊磯客上午去下午回,也可以在觀音閣附近的民居借宿。
男鬼絲紋不動,充耳不聞不屑回答。
「對,還邀了上元門的幾位同伴。」
後來在繫舟處的山崖上,建了關王廟供遊客膜拜歇息。
「有好些人,有刀有劍……」四大漢止步,一面作急促大周天呼吸,為首大漢說:「正在山林巖洞間廝殺,好可怕。我們好不容易竄逃成功,千萬不要去……」
「你不是我要的獵物,但你決意找死,那就成全你,讓你去做真的鬼……」
雙方顯然熟悉對方的底細,所以那天在莫愁湖畔,鎮撫司密探康福不敢在賀二爺面前撒野。
兩人的外型皆猙獰可怖,鬼氣沖天。
溪對面的楊樹叢中,枝葉簌簌而動,鑽出了一個俊秀倜儻的佩劍書生,笑容可掬輕搖著摺扇。
用的清潔品是無患子,洗臉時泡沫蓋住了眼睛,來不及用水沖洗,猛地一頭栽入溪水裏。
是被人在他身後踢了他一腳,把他踢入水中的。
「我們的人找到他了。」天殺星歡呼。
「你們奈何不了我。」他轉身奔出十餘步,拉開安全距離,無意急急逃命:「等我逃回城,再陪你們玩命。他娘的!你們應該怕我,我會讓你們天天做噩夢。」
眾人立即加快,全力卯上了。
「我們有解藥。」天殺星向這裏走:「賀二爺,要不要接受……」
她心中雪亮,追上了又能怎樣?
搜山的人出動了,怨鬼馮翔仍然潛藏在山區,昨晚在王家大院放火殺人,爪牙死傷慘重。死的不多,三個而已。重傷的共有十八名,被打狗棍擊中的人,不死也將受傷,而且傷勢一定不輕,骨折肉綻,廢定了。
男鬼的屹立姿態絲毫不變,以沉默作答覆。
「可有發現?」
軍民分籍。軍戶通常有自己的衛城居住,有衛田耕種,有自己的村落。
現在,她該知難而退了。
「他也救了我,這就是我的事了。」書生臉一沉:「他是我的朋友,你最好對他保持同樣的尊敬。」
升斗小民旦夕為衣食而奔忙,那有閒工夫附庸風雅游名勝?
燕子磯在觀音山的東北群山分脈處,外城十六門的觀音門就在山坡上,距金川門或鳳儀門約二十里左右。
衝入一處小坡,遍生及膝茅草,不再有樹木,視野突然開朗。
啪一聲怪響,繡春刀被齊眉棍擊中,虎口被震裂,連人帶刀斜摔出丈外。
因此山中民宅小村星羅棋佈,無數小徑向四面八方延伸,本地居民與游山客絡繹於途,不是人跡罕見的荒山野嶺。
是符家大小姐符曉雲。
「我也受了傷。」李季玉大聲拒絕:「右胯挨了一腳,背心挨了一棍,你以為我是鐵打的人?回城要走二十多里路,我得先到觀音門鎮僱轎子。」
李季玉對這位書生不陌生,莫愁湖畔小亭曾有一面之緣,書生的同伴賀二爺,似乎對他也不懷好意。
剛奔過地殺星身側,地殺星剛躲閃對手的分水刀,馬步還沒穩下,眼角瞥見人影掠近,不假思索地扭身就是一刀,倉卒間揮刀自保。
天殺星有點手忙腳亂,狹鋒的繡春刀,不是對付栗木製齊眉棍的好武器,只能用來砍白蠟桿花槍。如果一刀砍不斷棍,必定被堅硬如鐵的棍陷住,刀很可能會脫手,或者刀身折斷。
一陣急走,急如星火。
跳兩丈寬並不難,練武稍有成就的三流人物也可一躍而過。但像這樣既不需助跑,也不需作勢縱躍,輕描淡寫提腿拔升飛越,一流高手也無法辦到,難怪眾人吃驚。
「哦!是你!」他轉身坐在草中,聳動雙肩試身軀是否靈活:「好像被人推了我一把,還好我皮粗肉厚,受得了。來遊山?老天爺,你這身打扮……」
「有穿得襤褸的窮人,是不是老花子就不知道了。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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