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兩救怨鬼

「追啊……」李季玉拉了曉雲的手,裝腔作勢追趕。
一般說來,反震力自刀劍傳抵手掌,手掌受傷時,勁道必定消失一部分,另一部分也會因手臂的曲線、弧度、吸收的彈性等等因素,而折向消失,即仗肩關節可能被餘勁所傷害,也絕不可能把人震得仰面摔倒,這是力學上的必然現象,勁道是直進的,不可能折向傷人。
「你不要不識相。」百了仙娘不悅地冷笑:「鎮撫司人才濟濟,密探中比咱們高明的風雲人物甚多,結果如何?你以為他們肯花賞金,放話允許咱們在京都活動,是出於心甘情願的?如果他們對付得了小霸王,咱們能有機會在京都活動發展嗎?」
瘟神一跳兩丈,右膝的傷算不了一回事。
人影與激光並沒停頓,斜掠丈外找上了那位剛到的中年女人。
「喂!」怨鬼在後面大叫。
七個人已有三個失去格鬥能力,剩下的四個男女衝出搶救怨鬼,被喝聲震得耳中轟鳴,駭然止步。
剛經過門外,柴門開處,搶出七個男女,速度奇快,瞬間便圍住了她。
李季玉戲弄鎮撫司的這一招,顯得相當高明,公然以天地雙殺星不該公報私仇,沒收他的棧號作藉口,所以揚言報復出口怨氣,騷擾痛打鎮撫司的人與眷屬,一直就不曾下毒手出命案。因此,連王千戶也不屑把他羅織其他罪名列為欽犯,對外雖然聲稱他是欽犯必須捉拿,但並沒列案,發誓要用私刑對付他。
不貪和尚一聲狂笑,銜尾跟上。
迄今為止,與李季玉打過交道的人,都以為他是一時激憤而奮起反擊玩命,孤身奮鬥打爛仗的外行亡命,不知道他另有人手暗中活動。
他們並沒看清進入農舍的人,僅看到行動遲緩的幾個人進入農舍,匆匆一瞥為期甚暫,人影模糊不易辨認,想仔細察看,人都進了農舍。
怨鬼不可能收招閃退,招發一半怎能收勁?鴨舌槍是重兵刃,易發難收,武功修為距收發由心境界,仍差一大段距離,這一劍鐵定會挑裂小腹或下陰,招一發生死便決定了。
剛俯身伸手觸及槍,噗一聲右肋挨了一腳,然後是拳掌如雨落在身上,只感到眼前發黑,不知天地何在,痛得狂號幾聲,再次砰然倒地。
她不死心,在一座小村向農舍買午膳,仔細打聽,終於知道這座小村的西南約兩里地,便是高橋村,那兒建了外城十六門之一的橋門。
身側人影幻現,激光如流光入地,錚一聲清鳴,拍中上挑的劍光,鋒尖觸地。
總算不錯,她知道李季玉與天地雙殺星約會的消息,消息缺乏具體內容,比風聞好不了多少,她只能憑猜測估計,出城到城東郊碰運氣。
「我沒有回答,表示我不懂,揮手道別而已。」
人群後面,狂叫聲及閘塌聲相應和。
王千戶對來自衛內的壓力相當頭痛,衛內官兵認為是雙方的私仇,責怪王千戶連累了整個錦衣衛官兵受害。
「不是,領先的是個大和尚,綽號叫不貪和尚,其實甚麼都貪,是一些江湖兇名昭著的惡魔人物。他們是經過鎮撫司默許在京都逗留,替鎮撫司捕捉我、怨鬼、千幻修羅、京華女魅等等威脅鎮撫司的欽犯領賞,允許他們在京都活動作為交換條件的特殊人物。」
她心中一涼,已經發不出躲閃的勁道了。
激光也上挑,光臨瘟神的右膝。
「小霸王是你的朋友,沒錯吧?」
她側空翻、接招反擊、飄落。
「這附近有好些人活動,怨鬼和我都是那些人狩獵的獵物。離開時,我發現有人從北面來。」
鴨舌槍是虛招,槍下挑中途,左手腕槍向前一抖,左掌四指暗中所挾的三枚毒針破空飛出,向前上方飛射,手重新握槍繼續衝進。
這次又是被李季玉出其不意制住的,輸得委實不甘心,眾目睽睽下臉上無光,羞憤交加情急要拚命了。
中年人穿的短統快靴,靴筒硬有護踝的機會,仆伏在地拚命用手抓草,想穩住倒拖的身軀,草被連根拔起,卻無穩定作用。
兩個在外圍把守的人,一刀一劍抓住好機向她翻落處聚合。
九個人爭先恐後向農舍衝,他們吃定了怨鬼七個人,毫無顧忌奮勇爭先,強者的氣勢有如一群暴民。
「是他,他是我的。」乾坤大天師厲叫,人化狂風飛躍而上,紫銅如意伸出了。
怨鬼被她的話扣住了,雖則無意做英雄。
怨鬼是為首的人,不得不走在最後作最壞的打算。
刀飛劍拋,兩個人虎口迸裂,而且仰面摔倒,刀劍的反震力駭人聽聞,御劍的勁道強烈得令人難以置信。
「可是……」
「揮手道別人人都懂呀!」李季玉避重就輕信口答。
在技巧上製造勁道形成直線的機會,就可以將人震倒。這表示她不但在內外功修為精湛,御劍的技巧也下過苦功成就裴然。
攻的速度快極,對方跳起後退是唯一的反應。
她果然跳起飛退,半途卻改後空翻為側空翻。
王千戶寧可脅迫利誘江湖兇魔對付李季玉,也不想列hetubook•com•com案貽笑京都。
「你打算……」
狂笑聲再起,伏在竹下的李季玉一竄便鑽入不遠處的果林,折向的技巧極為靈活敏捷,恰好與後跟的百了仙娘錯開一角方位。
「怨鬼說甚麼?」
「用不著除掉他們,有他們公然走動興風作浪,吸引一部分注意力,對我的活動反而有利。記住,你不要出面,躲在一旁袖手旁觀,知道嗎?」
「哎……」女人飛退丈外,臉色大變。
「我不要緊,去……」不貪和尚蹲下了,鐵青著臉厲叫:「去追那小……輩……」
怨鬼的同伴中,已經沒有水匪,水匪早就承認失敗,撤回下游的黃天蕩老巢。水匪跳水逃走,一定可以擺脫追逐的強敵。
小徑東繞西轉,路上罕見行人,已經是未牌時分,天氣炎熱,村民們不會冒著大太陽相互往來話家常。
錦衣衛指揮使絕世人屠紀綱,是皇帝的心腹親信。
要不是機警逃得快,屍體早寒啦!
女人也用劍,嬌叱一聲劍出雲封霧封,招架射來的激光,佈下綿密的劍網。
「哎呀……」
「哈哈哈……我不信有人在我瘟神郝威的追逐下,有人能飛天遁地逃得掉。」從側方衝來的人狂笑著撤劍大笑:「怨鬼馮翔,你是我的。」
是被彎頭手杖勾倒的。
「放我一……馬……」怨鬼痛苦地搥打著地面,幾乎像在哭嚎:「我一個威震江湖的前……前輩,被……被你一個地方小……小蛇鼠,打得……罷了,我認……栽,今後不……不再找……你……畢竟你也……也救過我……」
曉雲的憂慮是有道理的,一旦事情鬧大不可收拾,想和李季玉親近,更沒有機會了。目前情勢並沒真的惡劣,想和李季玉見上一面,便已困難重重啦!
為何盼望和李季玉在一起相處,原因她心中明白。
「誰敢上?」制住怨鬼的人是李季玉,喝聲似沉雷:「你們退!」
不折不扣的村夫打架,沒有甚麼招術可一言,貼身纏鬥拳腳|交加,強攻猛壓以快速取勝,擊中何處無關宏旨,也不需認準要害攻擊,能擊中就好。他的拳頭重,挨一下肯定會痛得要老命。
沒有一絲風,難怪她焦躁不安。
李季玉已一無所有,沒有任何財物可抄了。
其實她摸錯了方向,對京都城內城外的地理環境模糊得很,這期間連一個佩劍帶刀的人也沒看到,怎知道約會的真正地點在何處?想找人打聽,也不知如何著手或向誰打聽。
「我也沒有工夫陪你。」李季玉嘆了一口氣:「你我像是生長在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所走的道路也南轅北轍。你可以完全安排你的活動時間,高興到何處遊山玩水說走就走。我呢?辦得到嗎?就算我還是棧號的小東主吧!為生活奔忙,每天有辦不完的事務,還得到外地辦事,那有時間陪你遊玩?不是我自卑,要我到你家登門拜望,就算你侯府的人不介意,我也不想跨入你家的大門,你的親朋怎麼說?」
「季玉哥,再饒他一次吧!」曉雲欣然跳起來向李季玉靠:「其實他不是可惡的敵人。」
「老夫從不認輸,但小霸王的確比老夫高明。」怨鬼其實心中仍不認輸,一而再栽在李季玉手中,一直就認為那是李季玉打爛仗偷襲所造成的,正式交手,李季玉絕對佔不了上風。
怨鬼很夠朋友,奮不顧身堵住柴門,掩護六位同伴屋後逃走,爭取到片刻時間。
前面是寬數十步的草坪,前方是一座長約里餘一字延伸,橫在前面的大池塘,荷葉亭亭勢難飛渡,必須繞塘折向而逃,必定被追的人抄直距離追及。
兩男一女興奮地窮追,不知道是否有同伴跟來,更不知道同伴已被小霸王擊潰了。他們從農舍的柴門破門強攻,根本不知道身後同伴所發生的變故。
怨鬼的鴨舌槍,就在電光石火似的剎那間,到了她的右胯外側,用的是攻下盤的撥草尋蛇,毫無疑問定可把她撥倒,胯骨也必定受傷不輕。
心中焦躁,頭上的遮陽帽擋得住烈日,擋不住熱浪,穿了單薄的村姑青布衣褲,依然熱得一頭汗。
這是頗不尋常的事,像這種孤立的農舍,最少也養兩頭家犬,甚至有四五頭提防盜賊登門。
假使她事先沒有應變的心理準備,三枚毒針至少有一枚擊中她。
妖道以為李季玉急於逃走,所以毫無顧忌地衝入竹叢,突然右腳一震,可能被竹枝絆住了,一聲驚叫,砰然大震中竹枝搖搖,仆倒在竹叢內狼狽萬分。好在身材輕,乾瘦的身軀不曾摔碎。
鎮撫司的人如果羅織其他罪名對付他,臉往那兒放?連私人仇恨也對付不了,被迫動用皇家權力列案驚動皇帝,豈不讓京都人士笑掉大牙?
眼一花,怨鬼身後多了一個人,左手抓牢鴨舌槍,右手五指如鉤,扣住了怨鬼的咽喉,如果五指一收,五指尖扣入喉萬事皆休。
但皇帝日理萬機忙得很,而且不時往北京跑,帶兵出大漠追逐大元帝國餘孽,那有閒工夫批這些https://m.hetubook.com.com不成氣候,只牽涉到小平民的小「叛逆」事件?除非真正牽涉到官員或皇親國戚,通常由錦衣衛指揮使全權處理。
同一瞬間,最後一名中年人,被李季玉用彎頭手杖勾住右腳踝,快速向後拖。
身形沾地下挫,向側方流瀉,一眨眼,便已脫出重圍,在兩丈外幻現。
李季玉揚言與鎮撫司的人為敵,並沒向錦衣衛其他各司各所的人遷怒報復。
「這……我可以助你……」
「沒錯,我以有這種朋友為榮。」她拍拍剛發育停勻的酥胸:「你休想找他的晦氣,有事沖我來。」
「豈有此理!」她忍不住冒火跳腳:「你居然妄想要他和你們一群匪類惡魔合作,豈不是存心坑害他誘使他墮落嗎?老鬼你存心不良……」
七個人可能因一而再受到挫折,心理不平衡,氣憤羞惱忘了江湖規矩,竟然返回農舍歇息。
「咦!他們……」
剛衝入果林,噗一聲肥胖如鼓的大肚子,又挨了一石頭,打擊力更沉重。
九個人爭先恐後,必定有先有後不可能同時前湧,誰也沒料到後面有人偷襲,走在最後的兩個人毫無戒心,打擊及體一切已嫌晚了。
挨揍的乾坤大天師、不貪和尚、百了仙娘,都是魔道高手中的高手,但只知道揍他們的土藍色身影是人而不是鬼,當時只看到模糊的形影,不知道偷襲的人是李季玉。現在,他們知道了。
午正一過,她急得芳心大亂。
「我要學。」曉雲拉動他的手。
「我們的人呢?」
射來的激光一升一沉,再向前吐出,鋒尖觸及女人握劍的右手小臂,割裂了一修半尺長裂縫,立即有血沁出衣袖的縫隙。
「我來趕他們走。」李季玉拾回彎頭手杖,大踏步接近大叫大嚷:「打斷他們的狗腿,免得他們繼續做鎮撫司的走狗坑害無辜。他們要捉我小霸王領賞,我有權打斷他們的狗腿狗爪子。」
奔出灌木叢,衝出的人叫了一聲糟!
鎮撫司可以用任何藉口,把任何人列為欽犯;但前提是必須有利可圖,被陷害的人有巨額財物可以抄沒,勞師動眾而又一無所得,豈不枉勞心力?
被打倒的中年人相距在二十步外,像醉鬼般踉蹌逃命。
女人也不慢,一躍三丈如飛而遁。
「好吧!我倒想聽聽你要商量些甚麼。」她表示讓步,確也有意聽對方的意見。
怨鬼仍擔任斷後,穿林越野全速逃命。
果然很糟,繞走四五十步,斜截的人跟上了。
他舉手一揮,拉了曉雲重新飛奔。
只有他這種人,才認定自己的標準,仁義道德的世俗標準,在他心目中是不存在的。仇敵居然向他施恩,難怪他心中犯疑大惑不解。
「你怎麼回答?」
鎮撫司一旦列案,名義上案件須由皇帝親閱批示的。
「怨鬼那些人有大麻煩。」
衝勢又急又猛,瘟神不可能及時剎住腳步,必定用輕靈的劍,封架沉重的鴨舌槍,除非御劍的內力,比怨鬼渾厚一倍,勁道也強一倍,不然絕對封架不住鴨舌槍,很可能劍折人亡。
不死心繼續找,改向北走,終於找出麻煩來了。
他們卻不知道,像鬥敗的公雞返回農舍時,被遠在里外的人看到了,他們卻沒留心小徑上的行人有何可疑,而且也沒看到北面有人南下。小徑彎彎曲曲,兩側生長著竹林樹叢,如不留心,很難發現遠在里外的行人。
曉雲心滿意足的拉著李季玉的手,穿枝入伏向西走,她以為向西當然是返城,打算離開怨鬼那些人遠一點,再和李季玉述說這段時日的思念。
「你找死!」她不悅地拔劍出鞘。
符曉雲的確是出城找李季玉的,主要原因也是關切李季玉的安危。
憤怒沖昏了頭的人,是不顧一切的。
身形就在槍尖掠過的後一剎那滑進一步,劍光如電向上挑,挑向怨鬼的下襠,反擊之快無與倫比。
迄今為止,她還沒看到李季玉與高手硬碰拚搏,還真有點相信李季玉是打爛仗的專家,武功沒有她高明,只是機智與經驗不同凡響而已。
軟的不行只好來硬的,只要先把人捉住,再提要求必定一切順利,鬥嘴皮子簡直浪費時間。
怨鬼像被扼住脖子的老鵝,雙腳亂蹬,手扣住扼喉的怪手小臂,被拖死狗似的倒拖了幾步。
怨鬼用左手,向他打出一串手勢。
「你長……他人志氣……」
此時此地,他們把江湖闖道者英雄好漢的氣概全丟開了。
怨鬼真該知道江湖規矩:遠離出事的現場。
不貪和尚及時折向,也是不顧一切猛撲狂衝。
「讓他們守株待兔,空歡喜白忙一場。你不能回去,必須等他們撤走才能動手。他們不敢久耽的,夜間在城外活動非常危險,要宰他們的人多得很,他們的仇家太多了。上次夜間在大安德門,白無常是帶了大隊人馬出動的。他們只敢在城內不分晝夜橫行,夜晚出城必定成群結隊活動。」
「可能去追怨鬼。」瘸著腿走出竹林的乾坤大天師向農舍走:「這天殺的小輩,如果落在貧道手中,我不活剝了他,就不m•hetubook•com.com是人養的。」
「和尚,不要緊吧?」百了仙娘扶住不貪和尚急問,救人要緊:「何處被擊中……」
她真該及時這走的,因為她第一眼便認出,最先搶出的人,是形如乞丐或厲鬼的怨鬼馮翔。
竄走,身形定然挫低,竹枝下垂擋住視線,向下一挫便看不到身影了。
「你在打甚麼鬼主意?」
「錚錚」兩聲暴震,她翻落時不等雙腳沾地落實,手中劍已撒出眩目的電光。
可是,怎敢和她單打獨鬥?在觀音山,她單手便托住力道如山的齊眉棍,輕描淡寫用左手食中兩指點眉心。
她毫無江湖行道者的處世經驗,一舉一動在江湖人眼中,可說一無是處,一眼便可看出她嫩得可笑。
等於兩面夾攻,瞬間便有三分之一的人失去戰鬥力。
列案,大不了列上妖言惑眾意圖謀反罪名,大動干戈居然捉不到一個小平民,京都人士怎麼說?鎮撫司的威信何在?
路旁出現一座竹籬圍繞的茅舍,柴門外的曬穀場,一些家禽悠閒地嬉遊覓食,卻沒有看家的犬走動吠叫。
第一腳踢中目標,身形扭轉飛旋,第二腳在扭旋中掃中一名中年人的右頸側,中年人應腳側摔。
九個人腳下加快,不貪和尚一馬當先,龐大肥胖的身軀,腳下一快便像一頭千斤大水牛奔跑,下腳處似乎隆然有聲,鐵製的問路杖著地聲音更響。
「哎……嗷……」一男一女狂叫著摔倒。
怨鬼卻是直線斜截,搏鬥的經驗比她豐富多多。
「唔?有好幾個。小徑南面也有人,不易看到。小徑有人行走,是正常的事呀!」曉雲經驗不夠,無法看出那些人有何異處,枝葉空隙不大,人影忽隱忽現,確也不易仔細看清。
乾坤大天師的速度,顯然比李季玉快些,四丈餘距離一衝即至,但李季玉已經消失在三丈外的竹叢後,雙方齊動,僅快了一丈多一點。
「咱們也上。」怨鬼的同伴也舉刃跟出。
似是剎那間擊中三個人,三個人幾乎同時摔倒。
冤家路窄,對方人多勢眾,應該知道情勢不利,正確的行動該是先行走避,她卻任由對方形成包圍。
「我小霸王的獎金,比怨鬼多一倍,沖我來,哈哈哈哈!」他輕拂著手杖狂笑:「來吧,咱們來好好玩玩,看誰把命玩掉。」
「哈哈哈哈……」李季玉扭頭狂笑而走,速度驚人,向農宅北側的果林竹叢竄走如飛,三兩竄便消失在最近的一叢修竹內。
他看到門外有人被擊倒,聽到李季玉叫陣的語音和狂笑聲,心中雪亮,小霸王又在賣弄偷襲的慣技了,而且大發利市。
瘟神強抑撲上拚命的衝動,曉雲流露在外的氣勢,真有宗師級的形象,高手名宿此時此地,也不敢貿然向她挑戰,她那一招神來之劍,確也令瘟神心寒。
「哎呀……」
十個江湖好漢九個窮,大秤分金銀的強盜也少見,所以為名為利甘心情願以命相搏,值得奮勇爭先不甘人後。
「我給你……拚……了……」怨鬼跳起來厲叫,搶拾丟在一旁的鴨舌槍。
「不要蠢了,和尚。」百了仙娘苦笑:「除非能把他堵在絕地裏,不然咱們奈何不了這個小霸王。」
「不要激怒我,小丫頭。」怨鬼大為光火:「幸好我認為你有利用的價值,不希望先整得你半死不活,有損大局,你最好識相些。」
濟陽侯府沒有幾個人,從北京護送她南返的隨從,事實上幫不了她的忙,而且反對她與李季玉交往。
一擊即走,李季玉出現在曬穀場旁,抽出插在腰帶上的彎頭手杖,神色得意像個贏了錢的賭徒。
「你話中有玄機,我不信任你。」她摘下遮陽帽丟至一旁,秀麗的面龐流露英氣:「你這老鬼陰毒殘忍,我不和你這種人打交道。」
「賞金有著落了。」有人興奮地大叫,搶出向柴門飛撞。
「斃了他們永除後患,算我一份。」怨鬼怒吼,揮槍發瘋似的衝向瘟神:「別讓他們跑了……」
她以為扮成村姑,不會有人認識她,卻忘了在觀音門時她也扮村姑,怎能逃過有心人的眼下?
她無意逗留打聽消息,知道打聽不出甚麼來。
「再找我,一定打斷你的鬼腿賣掉。」李季玉拉了曉雲的手離去:「五百兩銀子,可買百五六十畝田,沒把你賣掉,委實有點不甘心,哼!」
「這……」
李季玉在二十餘步外轉身,無意真的追趕。
想得到必定白費勁,到處亂鑽毫無所見。
重要的是,李季玉公開揚言向鎮撫司報復,界定為私人仇恨,指名挑戰,京都人士眾所周知成為笑料。
怨鬼早就有動手的打算,毫不遲疑乘機發起攻擊,雙手持槍衝進,招發鐵牛犁地挑下盤,逼對方上跳或後退。
「你他娘的爛泥巴糊不上牆,扶不起的阿斗,不知道利用人手稱雄道霸,永遠成不了大事。」怨鬼沖他的背影跳腳大叫大嚷:「有咱們這些前輩相助,肯定可以在京都掀起狂風巨浪,可以……」
只是他心中犯疑,李季玉沒有救他的理由。
「你們家沒有介入江湖事的必要,而且必須避免介入。」李季和-圖-書玉一直留意前面的動靜,警覺地用目光搜尋可疑的徵候,沒看到她的臉,不知道她心中想些甚麼:「你答應我袖手旁觀,卻搶出救那個幾乎坑害你的怨鬼……」
世俗所認定的常規,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見解,認定的範圍有自己的解釋,但大致是有概略標準的。
怨鬼必須面對瘟神,跑不了只好拚命,大吼一聲,鴨舌槍來一記橫掃千軍。倉卒間用這招攔腰掃擊,定可阻止對方衝近,甚至可把對方打成兩段。
妖道身形再起,盯著李季玉在三丈外鑽入竹叢的背影疾衝。
「大批密探趕到了,正在佈網張羅。」李季玉冷冷一笑:「天地雙殺星不服輸,準備和我賭命。如果我所料不差,小徑以西,各處已有暗樁就位,至聚寶門和通濟門的道路,打埋伏的人為數定然可觀。」
逃命的人,通常速度非常快,但雙方的武功相差甚遠,想擺脫銜尾窮追的人,光天化日談何容易?不片刻,便趕了個首尾相連。
他是個兇殘惡毒的劇盜,記仇不記恩,從來不會慷慨給不相干的人恩惠,更不會對仇敵施恩,所以對李季玉的舉動犯疑。
眾人從屋後撤走,心虛膽寒鬥志全消。
向後上方飛退,突然改為側翻,折向飛出丈外,三枚毒針間不容髮從她身側幾乎貼衣掠過。
「哦!鎮撫司的人?」
「他說,恩怨兩消,大家是朋友。」
跟上偷襲的人是李季玉,幽靈似的幻現在後面,一掌劈中一個女人的頸根,同時一腳踹中另一名大漢的右胯,力道不輕不重,他不想偷襲時下重手行致命一擊。
「我是江東門的豪少。車船店腳衙,十之八九可稱江湖人。我的棧號與船有關,多少沾了些江湖味,與江湖牛鬼蛇神有往來。」李季玉概略解釋:「江湖人的手語派流甚多,自九江以下,稱為下江派。大部分通俗的手語,每一派都加以應用。比方說食中兩指平伸上下夾動,表示下水,不論上江派或下江派,都可以通用。向下前後夾動,表示跑路開溜,也是通用的。」
「怎麼啦?」她心中生疑,附耳低聲問。
「我也要找你算賬,當然妙啦!」她毫不怯場,微笑著泰然自若解開裏劍的布卷:「在觀音山被你逃掉了,一針之賜必須回報。天氣熱沒有風,你的迷|葯派不上用場,我只要防備你的左手針,就可以捉住你了。來吧!你會倚多為勝圍攻嗎?叫他們退,你不是下三濫的好漢,而是名震京都的強盜英雄。」
與李季玉相處,她完全被李季玉所吸引,起初是存了一份感恩的念頭,後來感恩的念頭減弱消失,代之而起的是喜愛,每見面一次,親和感就增一分,甚至幾分,每天都盼望李季玉來看她,思念殷切。
「你學來幹甚麼?」
鎮撫司是京都的主宰,人手眾多,控制了城內城外的蛇鼠,出動空前龐大的人力,佈下綿密的偵查網,也查不出李季玉的下落,她那有查的能力?
把人拖出十餘步外的李季玉,則丟掉手杖,發揮他打爛仗的精妙技巧,抓起中年人拳打腳踢,有如暴雨打殘荷,中年人挨了幾十下,哀號一聲砰然倒地。
柴門倏開,門內的中年大漢大吃一驚,火速掩上柴門,發出一聲警號。
「不要可是了,不談這種事,好嗎?唔!好像不太妙。」李季玉突然隱身在一株大樹後。
「所以才找你商量呀!商量如果無法取得協議,再言其他。」
可看到幾個魚貫而行的村夫,每個人都脅掛囊,手上有長布卷,遮陽帽戴得低低地,走路的氣勢,外行人也可看出他們不是村夫。
李季玉突然將手指按在唇上,示意噤聲,身形微挫,用潛行術輕靈地向南繞走。
「說不定他們也在繞走的路上埋伏呢,而且大太陽下趕路受不了。好哇!找地方躲一躲。」曉雲無意趕回城,能和李季玉在一起相處,她求之不得。
上次背部挨了一石頭,這次是肚腹。
誰先把欽犯弄到手,賞金就多分一些。
崩塌的柴門內,怨鬼怒吼如雷,針飛槍起堵住門全力一搏,勢如暴虎馮河。
李季玉把怨鬼推倒,將鴨舌槍丟下。
「前面不遠是小徑。」他從前面的枝隙中伸手示意:「看到行走的人嗎?」
擊傷瘟神和女人的激光,是曉雲的劍,她扮成秀麗活潑的小村姑,有劍在手變得英氣勃勃,劍垂身側注視著撐起站穩的瘟神,意思是說:衝上來。
「這樣吧!和你商量和平解決之道。」怨鬼的口氣敵意不明顯:「些小仇恨,沒有不死不休的必要,是嗎?」
咽喉被扣牢,想叫饒命也發不出聲音。
李季玉不可能把藏匿處告訴,她也知道不可能有長久的藏匿處。
瘟神的武功修為,真比怨鬼強一倍,但不想損及長劍,竟然化不可能為可能,倏然剎住衝勢,讓鴨舌槍的槍尖,在腹前不足三寸掠過,一槍落空。
折向追來的百了仙娘大吃一驚,怎敢再追?三個人倒了兩個,這次已不能算偷襲了,該稱不折不扣的遊鬥,是被技巧擊倒的。
「啊……」不貪和尚這次受不了啦,身形一頓,腳下大亂,丟掉問路m.hetubook.com.com杖,雙手抱住肚腹蹲下了。
「甚麼結果?」
「除掉他們?」曉雲打一冷顫。她武功出類拔萃,也敢和人拚搏,但要她殺人,她可就鼓不起勇氣了。
隨在乾坤大天師身後撲出的百了仙娘,再後面是不貪和尚,三個曾經挨揍的人眼都紅了。
「你說的,兩害相權取其輕。」曉雲打斷他的話:「如果怨鬼被殺,你可能一怒之下,殺掉瘟神那些人,那就真正成為與怨鬼一夥的匪類了。鎮撫司的人,就會化私仇為公敵,把你正式列為欽犯,我……我就不能親近你了。」
人手不足,消息自然不靈通。
「是怨鬼馮翔的人。」曾經挨了麼的乾坤大天師記性最佳,認識大漢是怨鬼的同伴。
「有幾個形跡可疑的人,在這家農舍裏。」不貪和尚嗓門大,用問路杖指向柴門:「勞駕兩位施主進去看看,順便打聽消息。」
「小丫頭,老夫還不想和你拚老命,更不想倚多為勝,捉住你快活……」
怨鬼手中沒有弩杖,換用的鴨舌槍她不在乎。
怨鬼七位男女,在一旁發怔。
李季玉這種性情,他認為大反他所認定的常規。
李季玉曾經偷襲他折辱他,也曾經救過他,卻又拒絕他協助,實在沒有折回來救他的理由。
「那老鬼的手勢你懂?」遠出五六十步外腳下一慢,曉雲收劍笑問。
「好啦好啦!我盡量袖手旁觀,你滿意了吧?」曉雲一聽倒霉的人可能是李季玉,臉色都變了。
「你們,走!」曉雲不忍心殺手,僅作懲罰性示威性的攻擊,所造成的傷害輕微,用平靜的語音,向瘟神下逐客令。
瘟神的右膝外側也裂了一條小縫,急退幾步屈膝跪倒。
「這些人對我還無法構成威脅,怨鬼七個人可能要遭殃。怨鬼雖然陰險兇殘不是東西,比不貪和尚九個人卻又好得多,而且怨鬼今後不會妨礙我,反而對我的活動有利。兩害相權取其輕,我寧可選擇怨鬼,阻止他們殘害怨鬼七個人。」
剎那間,三個人都栽了。
只有三個人銜尾窮追,但他們根本不知道有多少人追來,必須有多快就是多快,敵勢過強,誰跑不快誰肯定會丟命,沒有人敢留在後面拚命。
「回去看結果。」李季玉也放低聲音。
「怎麼啦?」曉雲也貼上了樹幹。
另三個人,確是去追怨鬼不知去向。
「你知道就好。」她並沒感到驚訝,那天晚上在大安德門村,她曾經躲在一旁,目擊李季玉把怨鬼整治得大叫饒命。
「在京都,老夫的活動日益困難,而小霸王卻相反,神出鬼沒來去自如。老夫希望和他談合作事宜,大家把以往的小仇恨拋開,在京都轟轟烈烈大幹一場。以他的智謀和武功,以及天時地利人和的有利條件,加上老夫一群朋友的打擊力量,一定可以……」
「你一定要教我。」曉雲不回答他的問題,粉頰出現一抹嫣紅。
「離開我遠一點,我不會和你同流合污無所不為。」李季玉取出插在腰帶上的彎頭手杖,向吃力地挺身坐起的怨鬼一指:「橋歸橋路歸路,互不妨礙各行其是,就不會有是非,不然我早晚會打破你的頭。你丟下該做的事,不斷向我騷擾玩弄陰謀,等於是直接幫助鎮撫司的人對付我。說,你真與鎮撫司的混蛋勾結了?」
「日後再說吧!我扶你到農舍安頓。」
背影早已快速消失在路旁的樹林裏,這些話白說了。
九男女在小徑止步,目光向農舍的柴門集中。
可是,怨鬼比她早了一剎那。
她得留意路況,太陽從身後曝曬,掀高遮陽帽露出面龐,可以察看前面的動靜。
小徑遠在百步外,透過樹林的枝葉空隙,可以隱約看到走動的人影,必須仔細留意分辨,才能概略分辨輪廓,和身上所攜帶的物品形狀。
同時怨鬼與兩位同伴,都受了不輕不重的傷,雖然禁受得起,也得服藥推拿疏散淤血,互相幫忙卻忘了派出警哨。
「真是你這丫頭?」怨鬼馮翔獰笑:「得來全不費工夫,妙極了。」
砰然一聲大震,柴門破裂倒塌。
密探們在城郊,白天活動神氣得很,天沒黑就匆匆返城,以免被仇家毀屍滅跡。甚至各京衛的一些沒有差事的所謂餘丁,也抓住機會就痛宰他們出口怨氣,密探無緣無故失蹤的事故,平常得很。
「先找地方躲一躲,晚膳後送你回城。其實,可以繞遠些,繞走大馴象門、大安德小安德,由江東門送你入城,那一帶我熟悉,大白天我也可以進出自如。」
有三個傷勢不輕的人,在農舍治療。
「你一出面,我就無法戲弄他們,那就脫不了身,有人要倒霉了。倒霉的人可能是我,打爛仗我有把握,硬碰硬我……」
主子絕世人屠還沒返京,不得不對來自內部的壓力讓步。已經勢成騎虎,這時列案已來不及了,列案那將表示他無能,肯定會成為大笑柄。
「乾脆打斷你的鬼腿,賣給鎮撫司可領五百兩銀子。」李季玉拔起插在一旁的手杖,輕敲怨鬼的右腳,臉上有邪邪的怪笑意。
「他相信你不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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