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威麟堡出動

八個人在蒙面人左右分列,頗為壯觀。
「你就是聽不得老實話,輸不起。」
「小姐,夫人說,不要多事。」女騎士馬上欠身說:「讓龍衛或鳳衛把他們打發走算了,要啟程啦!」
大官道從真定南下的第一站是欒城,兩輛輕車在巳牌左右,方通過廣濟橋,不徐不疾地向南又向南,並不急於趕路;巳牌出城實在太晚了些。
行屍幾個在車裏的人,忍不住大笑起來。范梅影的八個人不敢大笑,轉頭掩口而笑。兩人的狼狽相,的確令人忍不住笑。
他是斜對著蒙面人的,飛魚刺劃出三道令人難覺的弧形淡芒,繞射蒙面人的背心。
「為何?」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被夜間活動的三屍纏上了,所付出的代價將極為可觀,三屍可不是拍胸膛稱英雄的腳色,明暗俱來出手殘忍冷酷,總不能出動堡中眾多高手,在天下間窮搜加以搏殺,出動少數人也將像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何苦來哉?
朱黛對蒙面人有一份特殊的感情,首先發出一聲信號,倒飛三丈脫出劍陣,小鳥似的飛到蒙面人身旁,嬌喘隱隱可聞。
「好,老夫領情。」行屍忍就忍到底:「也許有一天,老夫會回報貴堡的。」
「我叫朱黛。」
「你如果練,將是一個死女人。」
廳門突然被推開,湧入一群不速之客。
片刻,四隻木箱擺放在堂上,在案前一一打開,按每張清單逐一點驗。
「他是誰?」
「怎麼啦?」掌鞭的車把式陰森森地問,緩緩剎住車,擺出講理的態度。
「你們威麟堡的威風,果然名不虛傳。」行屍氣消了,確也不想與威麟堡為敵:「小姑娘,是否打算把老夫這些人留下?」
「府城曾經出現幾個書生,連金筆秀士也露了臉。我沒工夫詳查,必須讓你去找,誰知道戲弄你的小書生是何來路?只有你才認識他。」
范梅影則是不同型的嬌娃,即使盛怒,渾身依然流露出令男人心跳加快的媚態,正是天生媚骨一類女人。兩相比較,春蘭秋菊各有風華氣質。
「我明白你孫老哥的意思。」滄海君向山東馬閻王派來的主事人,用並不愉快的口吻說:「你們想早點交差,咱們也希望早些把事情了結。你們想先一步把珍寶帶走以免夜長夢多又生意外,留咱們誘敵阻敵吸引那些不死心的人,以便讓你們安全攜寶返回濟南交差,本來無可厚非,人之常情。」
他走不了,在陽間他已走完了最後的一步,以後要走的,是陰間的道路。
「屬下在。」年輕魁偉的龍衛在馬上欠身答。
「本來就是嘛。」滄海君無意讓步:「這次你我奉命追贓,由我在明你在暗,雖說成功了,但你我的人死傷空前慘重,那些意在渾水摸魚的三山五嶽朋友,實力之強空前龐大。這些人包括黑、白、綠林,尤其那幾個武功駭人聽聞的神秘人物,可把咱們整得灰頭土臉,你老哥心中害怕,是可以想像的事,所以想早些遠走高飛,讓咱們擋災。你老哥是馬公公面前的紅人,莫總領的得力臂膀,急於趕回去交差並沒有錯。咱們是外面的人,當然有責任保護你們這些身邊人的安全。」
「我不知道,師兄。」
一聲哀嚎,他仰面摔倒。
「以後我再找你。」蒞梅影兇狠地向朱黛說:「我必定殺你。」又轉向年輕人:「舅媽走了片刻,怎麼啦?」
「我要你的命!」她也要拔劍。
寧晉至德州,需四日馬程。如果用像今天一樣的腳程趕,三天就夠了。一進入山東,便是他們的天下,沒有人再敢在他們的勢力範圍內討野火,就算宇內十一高手聯合前來,同樣會被消滅掉。
「僵屍功似乎不宜女性修煉,對不對?」
「那就對我有利了。」
「我要見識見識你的僵屍功。」
孫班頭當然十分滿意,親自封箱算是接收完成。
兩輛輕車,恰在這時接近了十里亭。
「把珍寶箱帶出來,點交給督稅署的孫班頭。」滄海君大聲說:「今晚咱們可以安心睡大頭覺了。」
刺出手,人仍向屍體舉步接近,邁出的一步尚未踏實,突覺左肋一震。
院廳燈火明亮,已經是二更將盡,主腦門在廳中密議,七個地位最高的人,有一大堆的善後事宜,等待他們處理,並不因為奪寶成功而鬆懈下來。
最後一個撤出的是六合潛龍,鬼面具歪在一旁,狀極可笑,像是折斷頭的泥塑鬼卒。
「車裏面的人聽了。」打交道的騎士嗓門大得很:「要想與威麟堡結怨,不會有好處的,算你聰明,聰明人活得要長久些。」
「叭噠!」范梅影仰面摔倒。噗一聲響,朱黛也前仆以手撐地。路面仍然泥濘,這一下妙極了,一個前面沾滿了泥漿,一個背部一塌糊塗。范梅影要狼狽些,而且退的距離遠了八尺。
行屍的右後腰被飛電錄貫穿一個洞,內出血相當嚴重,但幸好有神效的金創藥,總算保住了命。
「不錯,范梅影。」
德州有兩衛官兵,必要時可以出動大肆搜索,捕殺那些不知死活的高手名宿。山東稅監馬閻王,經常調動兵馬殘殺那些逃稅的百姓。
「殺死了,你瞧。」蒙面人舉起千手准提的暗器革囊:「這是他的暗器囊,如假包換。現在,是我的了,我要用這些暗器殺掉你們,有種你們就衝上來。」
「這表示你孤陋https://www.hetubook.com.com寡聞,沒見識。」朱黛冷冷一笑:「一個正宗內功根基紮實的人,加練僵屍功不但不會死,反而功力猛晉。像你,一練就會死,因為你的內功根基,實在差得很遠。」
後面跟入的人,是堡主的內弟掌裏乾坤方人傑,與方人傑的妻子沖霄鳳霍窈娘。
「府城鬧翻了天,山東來了二君一王,與及馬閻王一群人,要追一些珍寶。昨晚驛館三個退職知縣被擄走,各方英豪各展神通。」
「你何不自己去驗看?」蒙面人說:「我給你時間。」
「不要胡鬧了?」最先到達的英偉年輕人勒住座騎大喝,健馬人立而起:「妹妹,你這樣子還能見人嗎?舅媽他們呢?」
「所以你趕來……」
嚴知縣雙耳沒有了,肩上丟了兩塊肉,腹部挨了重擊,已是去死不遠。
其實,官道潮濕,車馬經過不可能揚塵,只有有點泥濘不能快趕而已,不需阻止別人超越。
「我也有意領教威麟堡的密宗苦行禪功。」
「哦!他……」
「師兄,請不要說。是……是我不好……」
「要是我,我不會練。」
「厲害!」老人家洩氣地說。
「知道。」朱黛惶亂地用目光搜尋蒙面人。
「你到底是誰?」滄海君遠在五丈外厲聲問。
車馬開始動身,留下八個男女騎士,其中有英俊、美貌的龍鳳二衛,在一旁下馬列陣,甚有氣派。
沖霄鳳上次在龜背山,要懲罰不了僧、無虧散人、無情劍夫婦時,被人從後面點了腦戶穴,在她臀部拍了一掌,這人是個文質彬彬的年輕書生型人物,而且已經被她的兩個侍女制住了的,卻在重要關頭反而栽了,她把那書生型的年輕人恨入骨髓。
「快派人追上去稟告,快。」
有大半珍寶屬於古物,是那些大戶人家代代相傳,作為傳家之寶的珍飾古玩,只有行家才知道它們的價值,八輩子沒接近或擁有珍寶的人,那知道這些價值連城的稀世奇珍,到底有何用處?一旦天災人禍發生,一顆珍珠還不如一粒米麥來得有價值呢!
又馳來一男一女兩騎士,聞聲馳來察看。
千手准提已有點沉不住氣了,這在暗器名家來說,是極為犯忌的事,沉不住氣表示信心動搖,信心動搖就會影響發射的勁道,準頭失去神意的控制。
「誰?」
「晚輩豈敢?」女騎士揮手示意,命三位男騎士退至一旁:「老前輩請先行,請。」
天下三屍通常不在白天露面,也很少在白天趕路,這是江湖朋友耳熟能詳的事。夜間趕路或露面時,從不掩起行藏。
朱黛是最後上車的,剛到達車門,女騎士已找上了她,衝突將無可避免。
人馬像潮水,轉回府城。
大概車剛剛修好,有人吆喝著準備登程。
「你這狗東西該死!」騎士火冒三千丈,策馬繞車右衝向車座。
這邊起了糾紛,亭子前的人皆將注意力向這邊集中。這時,車馬即將動程。
兩人一彈一唱,聲傳三五里。
「你這混蛋狗王八!」大掌鞭委實受不了,破口大罵:「要是早兩天你敢說這種話,大爺我一定剝你的皮,剁了你餵狗。」
他勉強站穩了,終於覺得肋下有某些可疑的變故,本能地伸手一摸,恰好摸到正在流血的一個洞孔,隔著濕衣,他仍然知道那是一個洞孔。
「聽說你老兄可以在剎那間,擊斃十名武林高手,似乎有點誇大。」蒙面人身形不再閃動,刺耳的怪嗓音令人聽得渾身不自在:「閣下,我要反擊了,我的暗器很簡單,一樣兩樣而已。利器不在多而在精,這個精字並不指精巧,而是指精確,你是暗器大行家,不用我班門弄斧饒舌。失蹤了二十年的一代暗器之王,千手神魔李神魔,他的多種暗器十之九是用來唬人的,他真要取人性命的暗器,也只有一兩種是致命的,也許是一段小枝,也許是一片樹葉。像你,可就下乘得很,每一樣都想一擊致命,卻又每一樣都落空,浪得虛名,我可憐你。」
「迴風飛電錄鑽入你體內了。」蒙面人輕鬆地說:「那是無手天尊的,留在你體內做紀念。今天,天下十大暗器名家中,兩個同時除名。好走,閣下。」
這就是威麟堡的大豪,傾巢而出的緣故。
「你驗看之後,就會心驚膽跳,你的手就會發抖,對我當然大大的有利,我為何不好好利用這大好良機?你也許不知道,有些人不能見血,儘管他身上流動著血,但一見血就會渾身發軟,甚至會暈倒。也許你一生中,都在肆意殺人,用暗器在遠處殺人,可能是不敢面對一具死狀很慘的屍體,所以你不敢驗看,看了可能會暈倒呢。」
可是,等腳一落地,可就感到不對了,腳一軟,向下一挫。
一天趕了兩百里,就算事前走漏了風聲,那些不死心的人得到消息趕來,也不可能趕得上了。但滄海君不敢大意,警戒比往常加強了一倍。
「咱們在井陘關附近,徹底詳查那天你出事前後,往來途經該地的江湖人,裏面不是有一個逍遙公子嗎?」
艷如桃李的人,通常比冷若冰霜的人耐性差,一聲嬌叱,紅影無畏地走中宮硬行切入,一掌當胸便拍。
「好,我先回府城。龍衛。」
和_圖_書
行屍與煉魂孟婆,在車窗向外觀看,無意出面干涉,小一輩的衝突,老一輩的人少干預為妙。
五里,十里……十里亭在望。
「賭什麼呀?」
「跟在後面,咱們的車馬立即啟程。」騎士之一可不想講理。
假使地位相當,那就看誰人多勢眾。
「我姓朱,目下的皇帝也姓朱,但這朱與那朱血脈不相連,你可以放心,我不是宗親仗勢欺人。」朱黛也不甘示弱,緩步迎上:「你呢,姓范?」
「我說出來就對我不利,有欠公平。」
「不必亮萬。」車內傳出指示:「威麟堡威震江湖,目下咱們不宜與人結怨。」
「是呀!」
「替我謝謝他。我想,我該洗手脫離江湖了。」行屍失聲長嘆:「江山代有才人出,老一輩的人何苦還在江湖現世?死在江湖,畢竟不是愉快的事。你對他……」
掌裏乾坤方人傑,一點也不像人傑,生得粗矮而禿頂,滿臉橫肉,銅鈴眼加上象徵蠢笨的鯰魚嘴,毫無「人傑」的氣概風標,簡直就像一個蠢笨的粗俗陋漢。可是,他外表蠢笨,卻心計極精,見聞廣博,心狠手辣,天生的一雙巨掌,揉石成粉搓鐵成末,非常令人害怕。
進來四名大漢,在堂下齊聲應喏。
蒙面人正伸出右手,攤開掌心,三枚弧形的鋒利四寸飛魚刺,正一枚一枚地翩然掉落在泥水裏。
「請放心,兄弟的人手足夠應付意外。」孫班頭幾乎要拍胸膛保證了:「當然,問題不是沒有,解決之道,在於諸位能否阻擋得住追來謀奪的人。呵呵!要不要兄弟留下一些人協助諸位應付強敵?」
「兄弟求之不得。」滄海君陰險一笑:「最好立即點交,兄弟也好感到心安些。來人哪!」
「不知道,倒是有一個人,但他竟然沒參加,而事先所有的人都以為他是二君一王的勁敵。」
自命不凡的人,不論男女,一言不合就動刀子拳頭,不足為怪。
「逍遙公子。」
兩輛輕車的後車門同時開啟,同時湧出六名男女。前一輛車是行屍、煉魂孟婆、許菡。後一輛車,是朱黛和兩位師侄。
行屍當然心中有數,威麟堡的聲威,比天下三屍只強不弱,威麟堡主濁世威麟范大風的真才實學,確也比三屍略高一分兩分,而且人多勢眾,威麟堡的人能保持表面上的客氣,已經是很給面子了。
這就是有身分地位的人,所擁有的特權,有權禁止身分低的人走在前面。假使是久旱時在路上行駛,後面塵埃滾滾,走在後面的人委實吃不消,所以走在前面的人,輕易不肯讓後面的人超越。
其實,女騎士話說得客氣,而流露在外目無餘子的神情相當強硬,自始至終,三位男騎士一直採取戒備的狀態,隨時皆可能出手攔阻。
「閣下的身法實實虛虛,移動不守常規令人難測,是在下三十年來,唯一無法控制的勁敵。」千手准提的語氣不穩定了:「你用什麼暗器,把無手天尊擊斃的?」
「我行屍第一次掩起行藏趕路,也第一次碰上有人敢如此侮辱我行屍。」行屍那披頭散髮的鬼樣子本來就夠嚇人,說的話更是陰森冷厲帶有七八分鬼氣。
更可惱的是,計畫中謀劫山西孫中官一批寶石金銀,居然落了空,到底寶石金銀被那些人劫走了,找不出絲毫線索。
「不,你是對的,我在他手下死過一次了,這次……」
她的甥女,也被一個小書生戲弄得火冒三千丈。
這條路雖說不是大官道,但仍然寬闊筆直,車馬可以無拘束地奔馳,沿途全是大平原,少見山丘,而且道路平靖,宵小毛賊不多。
「別問我。」朱黛不勝煩惱地衝出廟外。
「濁世滔滔,威麟稱豪。」另一名騎士神氣地高呼。
二君一王竟然不敢衝上來,被剛才兩人的對話鎮住了,九比一,衝上也不一定能討好,因為九人後面不遠處是土地廟,廟附近有樹叢,劍陣在這種地方威力有限。
這些人真是無法無天,把三十二隻大糧袋全部割開,麥子撒滿一地。
「你怎麼沒死?」
六合潛龍沒除下鬼面具,與金筆秀士站在奄奄一息的嚴知縣面前。
「你……」他吃力地扭轉身,面對兩丈外的蒙面人叫。叫聲中,他覺得某些地方像在洩氣,某些無法觸摸的地方有痛楚感。
「我非斃了你不可……」范梅影跳起來,發瘋似的尖叫,而且作勢伸手拔劍。朱黛雙手全是泥。冒火地在裙上拭手。
「你也是錢老前輩門下?」女騎士挑釁地問。
「那你上呀。」朱黛忘形地倚在他懷中說。
「趕走妖魔鬼怪,與及殲滅閻知縣的保鏢生死一杖與八爪蛟,好像也是兄弟的人獨當一面完成的,兄弟沒有弄錯吧?呵呵!天色不早,兄弟要歇息了,明天還得起個大早,一天準備趕兩百里路呢!」
「公羊老哥,你說的無可厚非是什麼意思?」孫老哥臉色不怎麼好看,有問罪的意思。
一群人馬呼嘯而走,先下寧晉,預定走新河進入山東的德州。
用暗器殺人的名家,並不表示也有挨別人暗器所傷的經驗。他就是從沒被別人暗器擊中的人,對左肋的輕微一震僅感到有點意外而已。
行屍的兩輛輕車,繼續不徐不疾南行m•hetubook•com•com
「天下三屍,不留孑餘!」大掌鞭在車座上站起,舌綻春雷沉喝。
不是在十里亭歇息,而是在修理一輛華麗輕車的車輪。這就是人多車多的缺點,一輛車出了毛病,所有的人都被耽擱了。
「你說出來豈不省事?」
行屍的兩位隨從,其實是行屍的門人,僵屍功的火候已經相當精純,使用的人骨形短杖是精銅打造的重傢伙,也禁不起聚力一擊。
針鋒相對,氣氛一緊。
次日一早,大批人馬南下。二君一王三騎在前面飛趕,未牌時分便趕到趙縣,攔住了一批趕長途運糧的馱隊,像強盜一樣,奪走了所有的十六匹健騾。
「威麟堡的堡門,隨時準備為老前輩而開。」女騎士語含玄機:「江湖朋友都知道五臺南面的留鳳嶺,是敝堡的所在地,老前輩請玉趾光臨。」
因此,兩人很少公然走在一起出現在人前。
「大家退!」蒙面人沉聲叫,聲如乍雷:「等會兒老道情急拚命,加上妖法行破釜沉舟一擊,你們很難倖免的,快往廟附近退。在空曠處與這些狗東西鬥陣法,你們怎麼這樣笨呀?」
稍矮的鬼面人,一直在旁留心他們的談話。
「哼!這……」
「非常抱歉,原來是錢老前輩,恕晚輩無禮,不知不罪。」女騎士頗有風度地行禮賠不是:「老前輩假使先亮萬,就不會有此誤會了。」
「有何可怪?」
「亮萬!」車內的人沉喝。
「閣下,山長水遠,咱們後會有期,我滄海君會查出你的底細,和你沒完沒了。」三人向後急退,片刻便消失在視線外。
「你去猜好了。」蒙面人刺耳的嗓音怪怪的:「我不想招惹你這三位臭味相投,結夥稱雄道霸的大人物。人怕出名豬怕肥,我膽子小,可不想做人人注目的大人物。其實,殺死二君一王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你們實在算不了大人物。」
不用說,廳外的兩個警衛恐怕有點不妙。
「你又有何高見?」
「有什麼不對嗎?」朱黛不是省油燈,態度當然不會友好。
四名車夫,在車座下掏出了白骨棒。
啪一聲暴響,勁氣如潮,罡風激盪,接即時似乎同時爆發出一聲迴響,與及骨骼的震動聲。人影各向後飛返,退出丈外腳下仍然穩不住馬步,急速向後滑。
千手准提是最輕鬆的一個,因為蒙面人一直就不曾反擊,僅承受各種暗器的襲擊,似乎有意挨打,也似乎在有意讓千手准提「練」暗器而樂此不疲。
「你也可以做馬公公的身邊人呀。」孫老哥冷冷一笑:「莫總領不是希望你們二君一王,直接負責督稅署的差事嗎?不過,你老哥說話也有欠公允,假使馬公公不放心你們,為何責成由你老哥主持大局?廢話少說,兄弟仍堅決主張明晨兄弟先動身,諸位可以從容安排斷後事宜。公羊老哥,你總不至於不想替那些不幸死去的朋友報仇雪恨吧?至於我,交差第一,公事比私仇重要。交了差,我會到江湖上追查那個殺了南准提北天尊的蒙面人,替他們討回血債。」
「賭他們絕對無法接近我三丈以內,少一尺算我輸了。當然,屍體滑過來不算。」
但二君一王想一下子把五人中的任何一人擊斃,也不是易事,八個人展開了一場空前猛烈的殊死戰。
七個首腦與四名大漢,全都大吃一驚。
朱黛今天穿了黑色的騎裝,范梅影是酒紅色的,兩人同樣美得撩人,年歲相若,曲線同樣惹火。不同的是,朱黛穿黑,有點冷若冰霜的韻味。
「憑什麼?」掌鞭的目光更陰森了。
蒙面人已經不見了。
「救顏耿文?」
「你們走!」范梅影不悅地叫。
同性相斥,尤其是同樣美麗的女人碰了頭,心理狀態之複雜可想而知,有如兩頭肉食猛獸,關在同一個籠子裏,隨時都可能爆發一場驚心動魄的惡鬥。
「好吧!」
「裴前輩,晚輩慚愧。」
兩名騎士策馬迎面攔住了,舉馬鞭示意要輕車停止前進,氣勢洶洶。
「我只是感到奇怪。」女騎士似笑非笑。
「師兄,我……」朱黛期期艾艾:「我只是放……放心不……不下。在半途碰上一……一些賊,知道二君一王往這條路上來了,所……所以……」
「哼!你是說,你的內功比我高明?」女騎士冒火了,柳眉一挑,晶亮的大眼中殺機怒湧。
「公羊老哥,你不否認兄弟的人,在真定曾經出盡死力,你老哥才能順利把閻知縣弄到手,才能順利取得口供,找到秘密啟運的珍寶吧?好像最強勁的行屍,是兄弟的人無手天尊擊倒的,沒錯吧?」
七匹健馬來自府城,蹄聲如雷,泥水飛濺,好快!
「等一等!」美麗的女騎士及時制止騎士出手揍大掌鞭:「什麼人在此無禮撒野?」
「小姐……」
東方發白,細雨已止,四野空蕩蕩,蒙面人早就走了,到那兒去找?
「我要去找他!」朱黛淚盈盈地向寂寞的晨空呼叫。
「我倒要見識見識你行屍門下,內功根基到底有多紮實。」女騎士一躍下馬:「你貴姓呀?」
隨後跟人的,是堡主的一雙兒女:范豪與范梅影。
「真的呀?」滄海君冷笑:「不必日後費神去追查,我敢打賭,他一定飛快地跟來了。俠義道的金筆秀士也會冤鬼似的纏上來,黑道的黑衫客也不是不敢跟來的怕死鬼。還有和_圖_書那個又黑又狠的無情花,更會像偷食的貓一般伺機銜了就跑,已經證實她已和品花點翠兩公子聯手,假使再搭上妖魔鬼怪,實力將最為驚人。你孫老哥再不趕快走,說不定回去交不了差呢!好吧!咱們明天慢慢就道,你們先一步快馬加鞭走之大吉。哦!要不要化裝易容,或者扮行商走?這樣比較安全些。」
千手准提是不是真的不敢面對一具屍體,旁人是無法知道的。他掃了蒙面人一眼,確定蒙面人沒有乘機襲擊的意思,便大踏步向四五丈外的無手天尊屍體走去,雙手極為自然地擺動,與平常走路毫無異樣。
已經到了車門,準備登車的朱黛站住了,用巾故意拭掉身上的泥漿,其實全神貫注傾聽他們的談話。
「我很快會趕上來的。」
「我說了嗎?」朱黛卻反而冷靜下來:「讓我想想看,是不是真的說了。」
「師……妹,你……你怎麼回……回來了?」行屍有氣無力地問。
雙方主要人物皆在場,片刻便順利點交完成,責任轉移,雙方皆無異議。清單原來就有的,是閻知縣鑒定後列出,每箱各附一張,正本可能在閻知縣身上,雙方皆不可能先吞沒一批再偽造清單,所以點交十分順利。
朱黛已將行屍孟婆兩人,交與許菡照料,偕同另兩位師侄女,收拾二君一王的爪牙。她劍上的造詣,絕不是這些爪牙們承受得了的,劍劍追命,招招斷魂,說狠真狠,像三個雌虎搏殺群羊。
負責指揮的人仍是滄海君,二君一王全在座。另四名男女,是山東稅監馬閻王派來的人。
「他在追蹤二君一王,不等我向他求援,他就……」
其他附近的四名警哨,也可能遭了殃。
「在下驗看同樣知道,是不是?」
共找出四隻藏在麥子裏的徑尺木箱,裏面全是耀目的金珠古玩。他們終於奪獲閻知縣的藏珍,高興得上了天。
男女四騎士臉有驚容,但並不害怕。
「哼!在下就驗驗看。」
「我不笨,我要用千手准提的法寶,一個一個像射雁一樣,把他們射下來。要打賭嗎?」
煉魂孟婆雙腿被淬毒的釘形暗器擊中,毒性並不猛,對方志在活擒,這種毒難不倒稍具毒物常識的人。
第一輛輕車的兩個車把式,高瘦陰鷙,臉孔似乎不健康,一雙怪眼放射出刺人的寒芒。
滄海君不是氣量恢宏的英雄,每一句話都帶刺。本來這件事他的確感到不痛快,好不容易辛辛苦苦達成任務,而派來協同他辦事的人卻要求帶了珍寶先走,留他在後面阻擋追來的三山五嶽江湖梟雄,不僅直接威脅他的安全,也讓他覺得做一個外圍走狗的確悲哀。這種受到委屈的心態,心高氣傲的人發發牢騷是正常的現象,所以孫班頭並不想計較,只要目的達到了,就讓他發洩發洩,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
彼此皆各懷戒心,保持表面上的禮貌,這就是行屍開始時不願亮名號的緣故,他也不想招惹威麟堡自找麻煩。
「你把千手准提……」
「屬下遵命。」
「也死了。」
行屍不願招惹威麟堡,並不是他願意承認天下三屍比威麟堡低一級,至少在心理上不願承認。但目下他受傷在身,而且已經有洗手退出江湖的打算,所以收斂了許多,但一旦受激,立即兇性恢復,故態復萌。幸好對方及時改變態度,即使改變得並不太明顯,至少已經給他留了退路,讓他不傷自尊下臺階,他也就認了。
這才是江湖道的風雲人物,威震武林的頂尖大豪。二君一王與濁世威麟相較,差了一大段距離。
二君一王三支劍威風八面,所向披靡,把圍攻他們的八個男女,逼得八方散竄。朱黛三女的加入,事實上反而影響了六合潛龍五個人的活動空間。
「廢話。」
「無影刀他們也參與了?」范梅影急問。
「如何走,那是兄弟的事,不勞你老哥擔心。」孫老哥並不因對方的諷刺而激怒:「金筆秀士與妖魔鬼怪那些人,其實不成氣候,你老哥卻興高采烈去招惹實力最強的行屍,忽略了先收拾弱者再對付強者的金科玉律,不但斷送了你手下不少精銳,更斷送了我的臂膀北天尊南准提,所以現在連金筆秀士那些人也從弱者變為強者,難怪你心驚膽跳了。珍寶兄弟希望這時由兄弟接收,責任轉移,你老哥肯否同意?」
一匹健馬馳到,是一位侍女打扮的女騎士。
許菡姑娘在一旁,將師伯行屍拷問嚴知縣的經過說了。
「這位姐姐。」稍矮的鬼面人拉住了朱黛:「你知道蒙面人是誰嗎?」
「無手天尊呢?」
「你們真該在府城逗留。」
「唔!也許在現場被我用空靈香薰倒的青年人,是江湖上小有名氣的逍遙公子,可有那小書生的消息?」
朱黛踏出一步出掌,全身的勁道集中於一點發出,掌心顏色正好相反,蒼白而略帶銀灰色,毫不示弱硬接硬封,意在一掌分高下。
每一個聲威到達某一種程度的高手名宿,內心裏都不希望與對方直接碰頭,除非自信能勝得了對方,或者吞併或除去勁敵的時機已經到來,不然最好互相迴避為妙,以免碰上了引起意外的衝突。
朱黛的臉色顯得平靜,鳳目也在女騎士的身上打量。
事與馬已經把路堵塞了,行屍的事想過去並非易事,即使想硬衝也衝不過去,可知女騎士的請字,實hetubook.com.com在沒有真正謙讓的意思。
女騎士的目光,追隨著朱黛轉。
「彼此彼此,誰也不說誰好不好。真糟,我的事還沒著落呢。」
「濁世滔滔,威麟稱豪!」沉喝聲震耳欲聾。
薄暮時分,人馬進入寧晉城。
一冷一艷,面面相對。
「不了,我已經沒有殺他的興趣。」金筆秀士搖頭苦笑:「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上天差行屍執行報應,我何苦做劊子手?讓他自生自滅吧!」
當然,威麟堡的人也心中有數,像天下三屍這種孤魂野鬼兇殘惡毒,招惹了必定有百害而無一利,如非必要,最好不要樹這種強敵。
兩丈、三丈、四丈……
雙方都是芳齡二八二九之間,同樣的美麗動人。女騎士穿騎裝,益顯得剛健婀娜,曲線玲瓏十分惹火,讓男人想入非非。
「是的,半途碰……碰上他……」
蒙面人大踏步上前,搜走他的暗器囊。
十里亭前停了不少健馬,還有三輛華麗的輕車。久旱初雨,雨雖停了但滿天陰霾,像這種鮮衣、怒馬、華車,與及從人一大群的旅客,要是在路上碰到大雨,那情景真夠尷尬的。目下雖則雨止,看這些車馬的泥濘狼狽相,實在威風不起來,神氣不起來。
名利之爭,武林人最為強烈,在江湖闖蕩,表面上說得冠冕堂皇,說什麼行俠,說什麼主持正義,說什麼為弱小作不平鳴……說穿了,還不是為名為利?只有白癡神經病,才自認比別人低一級。
「請便。」
三枚可以任意折向的飛魚刺,悄然從掌心中飛出。刺長僅四寸,弧度可以準確地控制飛行路線,細小而薄,黑夜中發射百發百中。
「現在,是你的責任了。」滄海君語氣仍帶有火藥味:「孫老哥,你的人能保證可以平安運抵濟南嗎?」
氣氛不怎麼融洽,兩方面的人似乎各有意見,意見無法溝通調和,氣氛那能好?大多數的人可以同患難,不可以同安樂,所以有很多大意外大災禍,都是在辦事成功之後發生的。
總之,五個人圍攻三個人,佔不了絲毫便宜。
「那一個他?蒙面人?」
相貌威嚴,不可一世的氣概頗為懾人的威麟堡主,濁世威麟范大風,神氣地舉步入廳。左面,是二堡主神劍勞修武;右首,是堡主的拜弟八表天曹曹天奇。
朱黛其實練的內功不是僵屍功,女人先天體質與男人不同,不宜練這種像死人一樣的邪門內功,范梅影把她誤認作行屍的門人,知己不知彼,真不宜一開始就行雷霆一擊,估計錯誤有輸無蠃。
當誰都不肯自認聲威低一級,衝突是無法避免的。更糟的是,連三流小混混也不認為自己比別人低一級。
「啟稟主人,請指示。」大掌鞭扭頭向緊閉的車窗說。車三面有窗,關上窗便看不見車內的人。
兩騎士聽得一清二楚,車內人的口氣顯然對威麟堡並不怎麼尊敬呢。
是南下的車馬,顯然這隊車馬不曾在府城逗留,而是天明後不久,穿越府城南下的。至於從何處來,就很難估計了,真定路通四方,誰知道從那一方通過府城的?
這是說,三十四個人,除了七個地位最高的首腦人物,剩下的二十七個人,必須每個時辰派六個人負責警戒,一夜中,幾乎每個人都輪到一次,相當辛苦。
「好好把握你自己,師妹,我祝福你。」
「該死的!你們不收屍就走?」蒙面人大叫。
「你的人行嗎?」
「你拿他怎辦?」六合潛龍向金筆秀士問:「拔筆宰了他?」
三十四名男女,住進了永安老店,包下了整座三進院上房,嚴禁旅客經過,連店伙也只能聽候召喚才准接近,像一群王公貴戚般神氣。
「不行,你去向我舅媽說,要她們先走。」范梅影氣沖沖地說:「這是我的事,我自己和這些人了斷。」
「老夫記住了。」行屍悻悻地說,開始登車。
「閣下有何高見?」打交道的騎士厲聲問,那不可一世的神情委實令人難以忍受。
兩騎士的用意極為明顯:等一等,等咱們先走。
濁世威麟、神劍勞修武、八表天曹三個人的威望,與江湖地位,比起當今十一大高人雖說氣勢稍弱,但真才實學其實與宇內十一高人並不遜色。如論江湖實力,甚至比十一高人中的大半強得多。以馬閻王的保護人江湖客莫致遠來說,在十一高人中排名第四,所以稱四客,但手下的親信好友為數有限,手下的爪牙都是忠於馬閻王的,他只能指揮而不能自己培養黨羽。
沖霄鳳通常都獨自在江湖行走,與甥女范梅影反而極為投緣,走在一起簡直就像一雙姐妹花。
「也好,這不是你該做的事。」
廳門本來是虛掩著的,外面本來有兩名警衛。其他廂房與上房的人都早早入睡了,附近共派有四名警哨。
朱黛將行屍抱入廟內,重新替師兄上藥裹傷。
已經表明要此內功,這一掌自然不是巧招,掌心殷紅似血,密宗的苦行禪功已提至八成,志在擊破僵屍功,無儔掌勁突然迸發,八尺外掌動外緣的氣流化為罡風,向前洶湧捲去。
「你……」
「蒙面人不是說……哎呀!他呢?」
方人傑的妻子沖霄鳳霍窈娘,兩個人結合簡直是絕配。沖霄鳳不但美艷絕倫,而且年歲也小了一倍,目下正是二十五六花樣艷冶成熟盛年,身材也高些。
蒙面人在外圍看了片刻,搖搖頭苦笑。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