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依三無極

方振玉認識這小沙彌正是伺候老方丈的,連忙站了起來,說道:「老方丈叫我麼?」
午齋之後,成玉麟果然興沖沖的趕入城去,把行李搬來,由寺中知客僧引他到第二進偏院客房中安頓下來。
方振玉只得依言坐下,因有老和尚在座,顯得有些拘束,何況老和尚不吃,只是看著他吃,自然更不自在,只是低頭撥了兩口飯,就已住筷。
左首僧人沉聲道:「施主此時退走,還來得及。」
廣慧合掌道:「天下任何廟宇,禪房是遊客止步的地方。」
祖師圓寂時連說了四個「數」字,原來竟是暗示他老人家在達摩洞手書的八個字中,有四個是「數目」字了。
方振玉不好替老方丈作主,正覺難以啟口。
「阿彌陀佛。」
爺爺臨行時,也曾一再叮囑自己,此行關係自己一生成敗,務必謹慎行事,不可疏忽,爺爺當時雖沒和自己明說,到棲霞寺是練功來的,但一再暗示自己,江湖人心叵測,自己此行另有一個極大隱秘,要用自己的智慧去發掘,他老人家指的自然是祖師遺訓了!
哦!成玉麟還會武功,他不是告訴我是應試來的,不會武功,還說要自己教他麼?他既會武功,何以要隱瞞著我呢?
成玉麟氣得兩頰通紅,理直氣壯的道:「哼,知客大師,你們棲霞寺的和尚,持技欺人,我是去找人的,這有什麼不對?你們把我押到這裏來,這算什麼?想私設刑堂,拷打我不成?」
「祖師當年圓寂時,何以要說四個『數』字?意義究竟何在?數字?數字……」
左首僧人道:「施主請吧!」
慈雲禪師含笑道:「小施主請坐,老僧二十年來,只在午時進一盅白飯,此時不吃東西,只好用開水奉陪了。」
成玉麟萬般委屈的被八個僧人,八支禪杖硬架著走上大殿。
由此看來,這八個僧人是專門替自己護法來的了。他們既阻攔了成玉麟,自己就更不應該出去了。
說著,打開箱籠,取出一副棋子,說道:「來,方兄,咱們閒著無事,還是手談吧!」
左首僧人徐徐說道:「施主請退。」
成玉麟起身替方振玉斟了一杯茶,笑道:「這是杭州龍井,我舅舅著人從杭州帶來的,方兄試試看。」
方振玉跨進方丈室,朝慈雲禪師作了個長揖道:「弟子見過老師傅。」
方振玉道:「老師傅盛意,弟子如何敢當?」
這回他話聲出口,八個僧人同時舉步往外跨出。
「這裏果然又是一處禪房,不知方兄是不是住在此地?」他心念一動,立即大聲叫了出來:「方兄,你在那裏……」
也極自然的使他想起方才老和尚的話:「祖師遺訓雖是四個『數』字,其實全已包括在祖師手書的八個字中……」
方振玉站起身道:「成弟,這是寺裏的午膳鐘聲響了,你一同去吃一頓素齋如何?」
他想到今晚老禪師說過的兩句話:「小施主涉世未深,交友宜慎。」自己奉爺爺之命,到棲霞寺來,都沒和人打過交道,只結交了一個成玉麟,老禪師和自己說的話並不多,句句都隱含玄機,忽然說出這兩句話來,自然必有所指,莫非指成玉麟而言。
方振玉心知一定有人在暗中指點自己,這人除了慈雲老和尚,不會再有第二個人。
成玉麟不依道:「不成,小弟的心裏實在不甘,說什麼也要再下一盤,你贏了就不下了,這不是欺負小弟麼?」
這是什麼人在說話呢?他再凝神細聽,那聲音已寂!
這下登時使他想到「三」字上面的「依」,不就和「一」字口音相同?
方才四個僧人四支禪杖,是「井」字形把他困在中間,這回八支禪杖上下交叉,宛如織成了一面網罟,頭、手、胸、背,全給交叉的禪杖叉住,分毫動彈不得。
八個僧人這一走動、八支交叉www.hetubook.com.com的禪杖自然同時向外移動,成玉麟頭、手、胸、背,全被禪杖架住,他們走了,自然逼得你非走不可,而且是只能往後退走。
不錯「皈依三寶」這一句,就隱藏了「一、三」二字,那麼下聯「玄門無極」的「無極」兩字,豈非就是「五、七」的諧音了?
方振玉在下首椅上落座,躬身道:「不知老師傅召我,有何指示?」
這盤棋一直下了一個下午,成玉麟竟然輸了二十一子,他急得臉都紅了,一面收子,一面說道:「早知方兄是棋中高手,小弟就不該出醜,來,我們再下一盤。」
成玉麟道:「禪房又怎樣?」
慈雲禪師目光一抬,徐徐說道:「小施主遠來敝寺,為其不過百日,如今已經過去了一天,不知昨晚、今朝,對祖師遺訓,可有什麼領悟之處麼?」
這條長廊上,除了居中一間,是自己住的這間禪房,兩邊各自有四間禪房,平日房門緊閉,不聞聲息,自己還以為是空著沒人住的,原來還住著八個僧人。
成玉麟心中暗道:聽他口氣,方大哥明明就住在這裏了。心中想著,這就說道:「你既然不知道,我只要去看看就出來了。」
尤其八個僧人這舉足一跨,也大有文章。本來你手不能動,至少還有兩條腿可用,練過踢腿的人,就是不用雙手,也可以踢上十六八個連環腿;但八個僧人跨上的這一步,就是針對練過踢腿的人而設計,每個人跨出的步子,正好封住了你踢腿的路數,使你雙腿同樣無法抬動。
成玉麟冷笑道:「你是指我闖到禪房裏去?我已經說過,我是找義兄方振玉去的,難道這也犯法?你們棲霞寺的禪房,是皇帝的紫禁城不成?」
廣慧合掌道:「有因必有果,本寺僧侶不惹是非,也並不怕事,不入江湖,也不准江湖人到本寺來滋事,少施主像是讀書明理之人,就應明辨是非,是非只在一線之差,善惡存乎一念之間,好了,貧僧話到這裏為止,少施主請回房收拾行裝,即刻下山。」
廣慧依然合十當胸,說道:「貧僧早知少施主是有來歷的人,出家人不在江湖中,不問江湖事,只希望武林中人,不可擾及本寺,少施主既然自承是武林中人,貧僧只好請少施主自行離去了。」
成玉麟到了此時,才知道這八個僧人身手極高,自己空有一身武功,至此全然使不出來,心頭不禁又氣又怒,大聲道:「你們要把我怎樣?」
「禪房裏?」成玉麟訝異道:「方兄與和尚住在一起?」
「禁律?」
方振玉同樣俊臉一紅,說道:「成弟說笑了,別說愚兄年紀還小,一個練武的人,那會這麼早就成親?」
方振玉心頭不禁暗暗一跳,他怎麼這時候會找來,這禪房該不該讓他進來呢?
說話之時,小沙彌已在方丈室中,擺上素齋。
那僧人道:「貧僧不敢。」
屋中只有一個蒲團,要坐就坐在蒲團上。既然坐下來了,你又一無所事,自然而然只好望著牆壁,去參詳祖師的遺訓。
只要你靜心下來,過不一會,室內本來一片黑暗,漸漸就會覺得亮了一些,極自然的可以看到壁上鐫著「皈依三寶,玄門無極」八個字。
想到這裏,不禁仔細琢磨自己和成玉麟的結交經過,和成玉麟初次見面是千佛巖,當時因為他是一位讀書相公,談吐不俗,頗為投契,他就提議和自己結為口盟兄弟,隨著就搬到寺裏來住,他明明會武,卻故意隱瞞自己……
小沙彌沏好了茶,便自退去。
成玉麟道:「你們敢對我怎樣?」
那小沙彌合十道:「正是。」
這一想,頓覺成玉麟和自己結交,以至結為兄弟,都是他主動的,大有藉故和自己親近,也因為和自己結了口盟兄弟,他就https://www.hetubook.com.com可以名正言順的闖到禪房裏來找自己,莫非他真是有所為而來……
「哼」聲甫出,雙手突發,五指舒展,忽指忽掌,一招之間,竟然變幻極多,分向正面和左首僧人襲去,同時右足飛起,猛向右首一個僧人的腰際踹去。他還說不會武功,這一出手,就把當前三個僧人逼退了一步。
廣慧看了成玉麟一眼,說道:「少施主身手不凡,應該是武林中人吧?」
成玉麟神情一冷,望望廣慧,哼道:「廣慧,你可知道後果麼?」
想到此處,突聽外面走廊上有人叫了聲:「方兄,你在那裏……」
但就在身形閃動之際,另外兩個僧人及時一閃而上,攔住了成玉麟的去路。前面兩個僧人也急忙一個轉身,人影閃動之際,四支禪杖就像井字形把成玉麟圍在中間。
八個僧人沒有開口,只是一步步的架著成玉麟往外行去。
成玉麟道:「方兄,老方丈就是寺裏的老當家了,小弟搬來棲霞寺,還未向老方丈道謝哩,小弟和你一同去見見他可好?」
剛說到這裏,但聽「噹」「噹」鐘聲傳了過來。
他口中說著:「請吧」,但八支禪杖交叉如故,只有站在成玉麟身後的兩個僧人,跨上的右腳,收了回去,可以讓成玉麟退後。不用說,他們是要用八支交叉的禪杖,架著成玉麟走出去了。
兩個灰衣僧人動作奇快,禪杖當胸一橫,正好攔住了成玉麟的去路。
方振玉道:「時間不早了,我看明天再下吧!」
只聽老方丈的聲音傳了出來:「請他進來。」
闔上房門,房中就顯得一片漆黑,但他心知事關自己一生成就,老和尚對自己期望之切,似乎不下於爺爺,那麼這一切安排,也就並不介意了。
原來他晚上不吃飯,無怪桌上只有一副碗筷了。
他話聲說得極低,但話聲甫落,就聞一縷極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一者,依三無極,三者,依三無極,五者,依三無極,六者,依三無極。」
「哦!」方振玉突然想起老和尚才送自己到門口時,說過要自己:「『一心唸佛,三屍自去,五蘊皆空,七情不生,可證無上道』,他說的似偈非偈,莫非就在暗中指點自己?」
聽老和尚的口氣,好像在這裏一定要住滿一百天,一天不能多,一天不能少!
他拉著方振玉的手,回身朝廊上走去。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成玉麟趁這一瞬空隙,身形一晃,朝裏閃去。突然一道掌風迎面劈到,成王麟雖早有準備,注意著為首四個僧人,但這道迎面劈來的掌風,來得十分沉猛,急忙身形一偏,掌風貼著他肩膀掠過。
成玉麟道:「我是武林中人又怎樣?」
從前讀書相公,為了便於應試,就有借住寺院,苦攻時藝的,故而住到寺院裏來的,不一定都是進香來的善男信女,成玉麟搬到棲霞寺來往,當然也並不足奇。
方振玉別過成玉麟,隨著小沙彌匆匆到了方丈精舍,小沙彌趨前一步,躬身道:「啟稟方丈,方施主來了。」
「阿彌陀佛。」
他四句話,分明是聽到自己方才自言自語的說:「一、三、五、七,指的又是什麼呢」這句話,給自己的答覆。
慈雲禪師朝他含笑道:「今晚老僧略備素齋,為小施主洗塵,小施主就在這裏用膳吧!」
成玉麟盛氣的道:「這就是你們的禁律?」
大殿神案上,點燃著一對蠟燭,燭光熊熊,知客大師廣慧好像早得到了消息,此刻臉色凝重,合掌當胸,獨自站在香案前面,在等候著一般。
廣慧微微一笑,合十道:「本寺禁律,是不准武林中人進入禪房,少施主不聽勸告,恃技擅闖禪房,才為本寺僧侶所制。」
方振玉道:「成弟鋪蓋還未打開,愚兄幫你鋪吧!」
左首僧人道:「施主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是禪房。」
但他是個生性好動的人,才一搬來,就找到方振玉,含笑道:「方兄,你住在那一間,小弟剛搬來,屋中亂糟糟的,還沒整理呢,走,到你房裏坐去。」
說話之間,一名沙彌提著開水進來,說道:「成施主要沏茶麼?」
成玉麟注在長廊盡頭一間,地方相當寬敞,在壁間一排四扇花格子窗,打開窗戶,就可以看到遠山。
「不錯,今晚老師傅留自己在方丈室用齋,飯後就要我回轉禪房來,就是暗示自己當以祖師遺訓為重,因為今晚自己如果在膳堂裏用齋,就會和成玉麟見面,說不定他要強拉自己到客房裏去下棋,也許還要自己剪燭談心,不就耽誤了自己到棲霞寺來的百日期限了麼?」
慈雲禪師也不挽留,雙手合掌,送到門口,徐徐說道:「小施主只要一心唸佛,三屍自去,五蘊皆空,七情不生,就可證無上道了。」
成王麟從未被人這樣折辱過,氣得幾乎要哭,哼道:「你們敢這樣對待我,你們會後悔的。」
方振玉舉目一看,桌上放了四菜一湯,一副碗筷,小沙彌已經裝好一碗白飯,菜肴和膳堂裏的素齋,並無不同,所不同的只是在方丈室而已!
成玉麟兩條眉毛一挑,似想抬手但依然忍了下去哼道:「你們……要待怎樣?」
這八個僧人,穿著一式灰色僧袍,懷抱禪杖,合掌當胸,神色肅穆的站在僧房門中,不言不動,就像廟裏泥塑木雕的皂隸一樣!
方振玉道:「成弟飲食如此講究,只怕在寺裏不會習慣吧?」
一心唸佛,三屍自去,五蘊皆空,七情不生,每一句的第一個字,不就安著一個數字嗎?
慈雲禪師起身道:「小施主不用客氣,請吧!」
慈雲禪師雙手合十道:「祖師遺訓,雖是四個『數』字,其實全已包括在祖師手書的八個字中,小施主天資過人,只要澄清雜念靜坐深思,天人相感,自可豁然而解,何須老僧多說,倒是小施主涉世未深,交友宜慎。」
方振玉雖然沒有開門出去,但走廊上發生的事情,他都聽到了,成玉麟是來找自己的,自己能不出去麼?同時他也想到了自己住的這間禪房,乃是棲霞寺特別留給每一代無極門傳人住的,也可以說是無極門的一個秘密,自己怎能把成玉麟引到禪房中來?但若是自己此刻出去的話,成玉麟就會跟進來了。
方振玉愈想愈覺得自己責任重大,不由驚出一身冷汗,自然不敢開門出去了。
成玉麟道:「你們快放開我,我自己會走。」
他心念很快一轉,臉上不禁一熱,低下頭道:「弟子愚昧,還參詳不出祖師遺訓微言奧義,正想請老師傅指點。」
方振玉聽他語含禪機,說來說去,還是要自己去領悟,看來他是不肯明說的了,當下只有唯唯應是。
成玉麟望著他道:「這也是貴派祖師規定的麼?」
左首僧人道:「小僧只知守護禪房,旁的一概不知,施主還是請回吧!」
慈雲禪師抬抬手,藹然道:「小施主,請坐。」
不理兩人,迎著兩人中間走來。
他沒有作聲,但心頭卻感到十分的不安,自己和他還是口盟兄弟,人家找來了,自己竟然躲在屋裏,故作不聞,不再理他,這還算什麼朋友?
當然老和尚這是一番好意,希望自己早日參悟祖師遺訓,自己自然不好多留,當下就拱拱手道:「多謝老師傅素齋,弟子告退。」
站在左首最前面的一個僧人徐徐說道,「施主請回。」
方振玉唯唯應是,退出方丈室,一路想著老和尚的話,回到禪房,剛剛跨進房門,心中突然一動,忖道:「老師傅何以無緣無故,要說『交友宜慎』,又說:『百日之期,已經去了一天』,這兩句話加起來,不是明明指摘自己和成玉麟結交,一天時間,虛和圖書耗過去了麼?
成玉麟定了定神,理直氣壯的道:「你們這是做什麼?」
成玉麟道:「那就讓開。」昂首舉步朝廊上走去。
這裏為什麼要特地安排八間禪房,住了八個僧人來守護呢?不用說,他們守護的是自己住的這間禪房了。
成玉麟道:「我是找人來的。」
成王麟怒聲道:「你們用八支鐵禪杖,架著我到這裏來,難道你沒有看見?這還不算冒犯?難道要他們殺了我才算冒犯麼?」
那小沙彌合十道:「成施主原諒,敝寺老方丈很少接見外客,方才吩咐小僧來請這位方施主,成施主若是同去,老方丈萬一責怪下來,小僧就擔待不起了。」
左首僧人道:「施主恃技夜闖禪房,貧僧只好把施主送交知客大師了。」
八人為首的一個趨前一步,朝廣慧合掌一禮,說道:「啟稟知客大師,這位少施主恃技擅闖禪房,已為小僧等帶到,請大師發落。」
成玉麟展顏一笑道:「那就到小弟房中去坐吧,小弟還有不少東西,沒有整理,方兄也可以幫小弟整理了。」
成玉麟跟著站起,喜孜孜的道:「好啊!吃過素齋,小弟就趕去城裏把行李搬來,就可以和方兄作伴了。」
他越想越覺有理,同時也想到祖父的叮嚀,自己一生成就,全在此行,看來自己真要好好用心去參詳遺訓才是。
小沙彌側身道:「方施主請。」
左首僧人道:「禪房乃是僧侶清修之地,遊客應該止步。」
成玉麟冷笑道:「你們以為就憑這幾支禪杖,可以困得住我了麼?哼……」
因為這裏是每一代無極門傳人練功的地方,這個秘密不能讓外人知道。因為自己正在裏面練功,不能有人驚擾。
成玉麟道:「你們這樣攔我,想動武麼?」
「昨晚」、「今朝」?昨晚自然是指自己在那間禪房中對壁靠坐,「今朝」,則是指自己今天早晨上千佛巖去參觀佛像。
現在自己已經知道「依三無極」,就是「一、三、五、七」四個數字,但他卻又把「一、三、五、七」分成了四句,每一句下面,又來一句「依三無極」,把「一、三、五、七」,分開來,每一個數字下面,還有「一、三、五、七」,這到底作何解釋呢?
慈雲禪師微微一笑,站起身道:「天色已黑,僧侶們還在做晚課,小施主不妨在此稍坐,就好回轉禪房,靜參祖師遺訓了。」
任何寺廟,都有一個規定,禪房遊客止步,即使成玉麟闖進來,也用不著一下閃出八個人去,更用不著每人懷抱禪杖,如臨大敵。
廣慧又低喧了一聲佛號,說道:「少施主是本寺香客,僧侶斗膽也不敢冒犯,但少施主是犯了本寺的禁律。」
慈雲禪師當先在主位坐下,小沙彌倒了一杯開水送上。
成玉麟身不由己,一面後退,一面恨恨的道:「你們這些臭和尚,終有一天,要你們知道厲害,我要一個個把你們倒掛起來,剝你們的皮,抽你們的筋。」
方振玉只覺他拉著自己的手,又小又軟,柔若無骨,心中暗暗好笑,這位成兄弟當真是出身富貴之家,平日嬌養慣了,這雙手生得比女子還要柔嫩!
成玉麟嗤的笑道:「住得慣,你看,這裏不是挺舒服的麼?何況還有方兄作伴,小弟真是感到榮幸之至哩。」
成玉麟道:「我問你們,我大哥方振玉可住在這裏?」
方振玉道:「愚兄是住在禪房裏。」
正說之間,只見一名小沙彌匆匆走入,朝方振玉合掌道:「方施主,老方丈有事相請。」
「他們沒有作聲,默默的站立不動,顯然有意阻攔自己去路,不讓自己進去了。」
這句話問出來了,但成玉麟的臉頰卻紅了起來。
成玉麟鐵青著臉,重重哼了一聲,切齒道:「我用不著收拾,廣慧,你給我記住了,這是你們惹我的,可怨不得我。」跺跺腳,往寺外和圖書就走。
成玉麟道:「知客大師又能把我怎樣?」
就在他身子略一停滯之際,八個僧人忽然同時跨上一步,八支禪杖已從他四面八方,交叉戳到。
成玉麟是因晚餐時候,在膳堂裏沒見到方振玉,心裏惦著他,才找來的。
方振玉原是絕頂聰明的人,老和尚說的「不妨稍坐」,只是客套話而已,「就好回轉禪房,靜參遺訓」才是本意。
這只有一個解釋,這八個僧人是專門負責守護此處禪房的。
方振玉也覺得萍水相逢,結交了成玉麟這麼一個性情開朗,活潑可喜的朋友,心中感到甚是高興,兩人就對面坐下,下起棋來。
心中不禁暗自思量:這八個字,包括了四個「數」字?數位在那裏呢?
他一直抬頭望著壁上八個字,心念不住的轉動,眼睛卻沒有眨過一眨,當他口中唸到「一、三、五、七」之時,眼睛看到「皈依三寶」的「三」字。
身形忽然一偏,從右首僧人身邊擦身而過,閃了進去,這一下身法輕靈已極,快得如同逆水游魚一般!
室中除了一張木床,還有一張書案,兩把木椅,和精緻的文房四寶,茶几上也放了一把精細的瓷壺和兩個茶杯,木床上擱著一隻放衣服的箱籠,尚未打開。
不成,這是無極門的秘密,不能讓他進來,那麼自己就只好不答應他了。
他聽方振玉說過,住在禪房裏,他已經找了好幾處禪房,都沒有找著方振玉,他是個任性的人,心裏想到了,就恨不得立刻找到他,管你現在已是什麼時間。
方振玉點頭道:「是的。」
那是成玉麟的聲音。
成玉麟目中閃過一絲異采,問道:「方兄不住在這裏,那住在那裏?」
方振玉聽得不禁一呆!「百日之期」,自己到棲霞寺來,原來還有日期!
左首僧人道:「禪房之中,沒有施主要找的人。」
這偏院是專門接待香客往宿的地方,自成院落,一條長廊,十幾間客舍,小天井中羅列著不少盆栽花木,倒也十分清幽。
成玉麟幾乎被他們嚇了一大跳,藉著從佛堂裏射出的燈光,凝目看去,閃出來的一共有八個人,他們是同一時間,從兩邊僧房的八扇門中閃出來的。
叫聲未歇,但見兩邊僧房中,飛快的一下閃出好多個人影!
方振玉連忙接口道:「成弟,這位小師傅說得不錯,老方丈平日不見外客,愚兄也是託知客大師向老方丈先容了,才蒙老方丈接見的,你還是隔一天再見不遲。」
成玉麟臉上顯有不悅之色,但瞬即消失,含笑點頭道:「原來要見老方丈,還要先登記,方兄那就快去吧!」
方振玉道:「愚兄住處,不在這裏。」
廣慧合十一禮,徐徐說道:「小施主請歇怒,天下名剎叢林,都是十方佈施,本寺僧侶怎敢冒犯少施主?」
成玉麟急忙攔著道:「這個怎麼好勞動方兄,還是晚上小弟自己鋪吧,小弟方才只是說說罷了,誰要你真個動手?來,方兄還是坐下來,小弟陪你下一盤棋吧!」
方振玉笑道:「那也不是,愚兄住處是和禪房在一起。」
他才一舉步,本來面對面站著的和尚,忽然身形一動,最前面兩人,已經並肩擋在成玉麟面前,仍由左首僧人說道:「施主原諒,施主請留步。」
左首僧人依然平靜的道:「施主請吧!」
成玉麟忙道:「多謝小師傅,我帶了茶葉,你給我沏在茶壺裏好了。」
成玉麟冷笑道:「就算我恃技擅闖禪房,犯了你們的禁律,你們又能把我怎樣?」
他這一想,不覺恍然大悟,一時心頭狂喜,口中低低的道:「果然是『一、三、五,七』了!」說到這裏,禁不住又自言自語的道:「但『一、三,五、七』指的又是什麼呢?」
八名僧人把成玉麟架上大殿,立即禪杖一收,各自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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