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無華古墓 軒轅二室

二妖屍中,窮奇狡猾無比,本就和無華氏父子不和,又想獨吞軒轅二寶,來人一走,二妖屍將軒轅二寶藏在一個地穴之中,收了地火,便自走出。等二妖屍相偕出洞上升,咪|咪也想尾隨出去,卻被沙沙一把拉住道:「你怎會聰明一世胡塗一時,如今妖屍退出,危機已過,那兩件聖陵至寶仍藏原地未動,豈不是我們的天賜良機?」
少女答道:「事在緊急,此非善地,不及細談。我是姑蘇楊瑾,快隨我先出去要緊。」說時一口南音,甚是清婉。
雲鳳知道不好,忙運劍光護身飛起時,又聽玄兒在暗中說道:「師父用飛劍飛針殺他們吧,這些活屍都不是古代什麼好人!」言還未了,那主屍手中箭倏地改了方向,竟朝玄兒發聲之處射去,瑲的一聲,又射到了石上。
二人飛升中回首下視,瞬息之間全洞已變為火海。那白光濃煙也依次發動,知道此火乃地肺中千年鬱陽之氣所積,非同凡火,如被困住,縱仗法寶飛劍護身,也祇能支持少許時日,早晚連人帶寶均被煉成灰燼。真個危機一髮,哪敢絲毫怠慢,加緊運用玄功催動輪光,電射星馳一般,轉眼升到頂上,用大力千斤神法托起油釜,離了險地逕往墓洞外衝出不提。
楊瑾轉劫之後,得神尼優曇和乃師芬陀大師助力,前生法力,已大半恢復,法力道術,均非尋常。又蒙芬阮大師贈給她佛門至寶「法華金輪」,更是除邪剋敵的異寶。當下二人帶了四小回轉白陽崖洞,楊瑾名份既高出幾輩,又有兩世修為,雲鳳自然不敢擅專,一切唯命是從。楊凌二人除靜中修養,日常論道外,閒中無事,楊瑾心愛四小,便加意傳授他們各種防身術。
雲鳳先還當這裏不會有什麼生人,是古屍詭計,及見來人現身,所用劍光竟是五姑所說正派中的能手,立時改容笑道:「道友何人,怎得在此?」
走進幾步,雲鳳向著洞內行禮默祝道:「往古聖賢仙哲的佳城,本不應窺伺,不過弟子修道的白陽崖離此甚近,四個門人又是僬僥之民,道力淺薄,若蒙保祐,此中如藏有仙蹟聖訓,足以啟迪蒙昧、嘉惠末學者,敬乞大放光明,勿吝昭示,區區愚誠,伏惟鑑佑。」恭恭敬敬祝告方畢,忽聞洞內隱隱傳出嗤嗤的笑聲。雲鳳雖然藝高膽大,黑暗中聽去也覺有些膽怯,心忖莫非墓洞之中,竟有妖物?
咪|咪見狀驚愕中,猛的觸動靈機,膽志大壯,一拉沙沙,竟趁那油釜離地還有四五尺光景,往穴中鑽去。沙沙見咪|咪入穴,事出倉卒,一把未拉住,見油釜下落漸快,離地面不過二尺,心裏一著急,不暇深思,忙跟著把頭一低鑽將下去。身剛入穴,那油釜已壓到地面,差點頭沒碰上,不禁嚇了一身冷汗!二小會面,一看那穴|口祇丈許方圓,下面是條坡道,越往前走越大。前面青光逐漸顯盛,與初來時洞外所見青光一樣,卻添了一道。飛得很慢,所過之處穴底五色煙光全被衝散,二小才看出適才逃走那人前來報仇,祇不知怎生進來。那兩道青光越往前飛越慢,穴中的五色煙光也隨時變滅不停。有一次前面忽然垂下一片五色煙幕阻住去路,青光到此略停了一停,從頭一道青光中射出一團奇亮無比的藍光。初出時不過彈丸大小,一經射入煙幕之中,立時無聲爆裂,化為光雨,藍晶晶萬芒電射,耀目難睜,煙幕當時衝破,化為殘煙消滅。
二小一路留神觀查穴中形勢,絕似大半隻斷了的金環。甬道渾圓,大約數丈,四外石質一色暗紅,甚是光滑堅實。彷彿本是堅厚的實地,經了人力硬打通成彎長大洞一般。自從穴|口下降,穴徑漸寬,降約二三百丈,又往內彎了回來,漸漸變頂為底。如是常人,步行經此殊難立足,仗著二人身輕體健,甬道彎環甚大,又有青光前導,隔老遠便可看出,尚未失腳。祇是上下相去太高,二小行至快轉折處往下縱落時,免不了有些聲息。前面青光,似已聽出身後有了動靜,內中一道竟往回路飛來,一直飛到轉彎,才如閃電般飛掣回轉,一瞥而過,卻仍與先行那道青光會合前進。
雲鳳慌忙下拜,口稱曾祖姑,說了前事。楊瑾聞言大喜,忙拉起道:「道家不比俗家,重在入門班列,所以你又可算我前生嫂氏崔五姑的門下,你對白道友用那尊稱尚可,我已轉劫易姓,如此稱呼,實有未便,彼此門戶不同,你以晚輩自居足矣。」雲鳳自然不肯,經楊瑾再三解說,方允僭稱師叔,楊瑾雖然前因未昧,道法高強,轉世年紀畢竟還輕,見了四小甚是心愛,與雲鳳更為莫逆,互稱奇遇不止。
戎敦和窮奇二妖屍手中所持的是「軒轅二寶」,是妖屍攻破地穴,在軒轅墓中盜來,少年男女也是為此而來,這時看出厲害,再不見機遁走,必無倖理,兩下一打招呼,縱遁光便往外逃去。這時穴中三個妖屍,中榻上的無華氏已被少年男女所誅,形神消滅。這兩個妖屍長的是窮奇,較矮有絡腮鬍子的是戎敦,原意本要將少年男女迫退出室,才好發動埋伏,見狀祇互相怪聲叫笑,並未隨後追趕。
雲鳳料那榻上屍靈是古代有名的聖哲帝王,那百餘活死屍必是當時隨殉之臣,自己無端擾及先聖賢帝王的陵寢墓宮,已覺負有罪愆,怎敢再妄加傷害?可是那些死屍一味向劍光上硬衝,毫不畏忌,雲鳳一面還得留神閃避,祇抵禦他的器械,不使來到近身,所以戰起來更覺吃力費事。似這樣支持衝突了一會,飛劍已把石門衝裂了八九尺深廣一個大坑洞,不特沒有洞穿出去,好似前進石質益發堅固,飛劍衝上去碎裂甚少。身後那群活屍更是一味猛攻不已,雲鳳身劍合一,雖不怕受傷,可是照此下去要想敵人不受傷卻不能夠。
就在這時,祇聽門外「嗤嗤」兩聲冷笑,榻前死屍全都活了轉來,各持弓箭器械,一擁齊上。雲鳳慌了手腳,忙運劍光護身迎敵,且戰且退。那些活死屍力猛械沉,雲鳳劍光掃上去,所持兵器全都粉碎,並近不了身。可是,那座石門卻是堅厚異常,劍光衝上去祇見石屑紛飛,卻攻不透。那些活死屍更不放鬆,追殺不捨。
快達谷口剛行法把身形隱起,忽聽頭上有破空之聲。沙咪二人目力本佳,忙抬頭一看,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道青光像電射一般由東南方斜刺飛來,晃眼到了谷口上空。略停了一停,一個轉折逕改道往谷中投去,一閃不見。二小隨了雲鳳多日,看出是劍仙一流人物,祇分不出是邪是正。等二小趕到妖窟附近,那飛行人早已無跡可尋。月光之下遙望妖穴|口外煙霧溟濛,突突飛散。二小知有妖法埋伏,也不去管它,仍往前進。行至妖穴,正要衝煙即入,忽聽洞中有隱隱雷震之聲。
煙霧消散中,從洞中飛出先見那道青光,緊接著一條匹練也似的火光和一團帶有兩點豆大碧光的黑影,一前一後星飛電掣朝著青光後面追去。青光看似不敵,一出洞便破空上升,眨眼間餘光曳影沒入雲影之中,紅光黑影兀自追逐不捨。
沙沙為人比較沉穩,先恐不告而行,聞言好生躊躇,禁不起咪|咪貪功心盛,再三激勸,說修道人災難原有,怕不了許多,這也怕,那也怕,日後還成甚正果?沙沙被他說動,祇得應了。二人計議已定,挨到亥時,尋到那兩小,假說奉了恩師之命往妖穴附近去辦一點要事,晚間恩師做完功課,因明日便去除妖取寶,不許遠離等語,說完逕自離了白陽崖往妖窟跑去。
二小看在眼裏,方知二寶鏡能制鼎,祇要不揭鼎蓋,那大口也不會飛出。正驚喜注視,說也真巧,妖屍寶藏地下石穴之內上有太極八卦禁制,存放時照例須用禁法封閉。偏生窮奇是暗中悟出一些九疑鼎的奧妙,背了戎敦私自下來試試,果然靈驗,照此研討,必能悟徹微妙,正得意歡躍間,忽聽戎敦在上面怒吼怪叫之聲遠遠傳來,知已覺查,恐被走來看破,忙將二寶仍放地下,起身便走,去時慌張,也忘了行法封閉。
二小一時乘機徼幸進來,咪|咪眼望著石壁那座大油釜,恨不能移動一下試試。沙沙力說此釜重有數千斤,何況又是寶物,還有法術禁制,萬近不得。咪|咪也知事同夢想,祇得作罷。可是人已近釜側,彼此附耳商量怎樣設法犯險,正自籌計不決,覺得身側一陣風過,身旁油釜倏地平空懸起丈許,下面現一深穴。接著又見穴底煙霏霧湧中似有青光閃了一閃,那油釜懸起空中也往地面緩緩降落。
雲鳳聽了也自心喜,五姑又道:「這四個小人資稟心志都在中人之上,被你無心接引到此,為千古散仙劍俠留一佳話,可見前緣注定。這四小人暫時隨你在此為伴,可將坐功一一傳授,課其勤惰,以待我的後命。沙咪二人可收你的門下,健兒自有他的機緣,玄兒等你到了身劍合一絕跡飛行地步,可自行離山將他送往四川岷山白犀潭去求見韓仙子,再帶沙咪二人下山積修外功,靜候峨嵋開府去赴盛會便了。」說罷便開始傳授劍法真訣,又贈了四小每人一件法寶。
再深入約有半里,忽見六七顆明星,都有碗大,流光熒熒幻為異彩,在前面不遠異影中出現,祇一轉便漸漸隱退。猜是古代星寶放光,不由起了貪念,匆促中未及尋思,一催劍光往前追去。劍光何等迅速,眼看飛近,星光倏隱。接著一陣寒風吹過,身後轟隆之聲大作。雲鳳縱然膽大,因為洞中幽險,處境可怖,也未免嚇了一跳。暗忖這個洞黑暗得這般奇怪,憑自己目力黑暗中本能見物,又經在白陽崖照著仙傳苦練多時,怎會一到洞內便覺昏茫無睹?就算目力不濟,那一劍一針乃是仙家異寶,每用來照路,數十丈左近以內無不燭照光明,為何離開寶光丈許外便看不見?莫非那碑上的警語果有其事?
五姑一齊喚起,命雲鳳在洞外將所習圖解練就出來。雲鳳因仙師在前,格外用心,五姑一面指點傳授,等到練完,喜道:「我本意來時你能將那圖解悟出一半也就算是難見了,你竟能悟徹玄機,觸類旁通,精進如此!照這樣練下去,日久這功夫,可練成無疑。」
那兩個劍仙把穴底一切都當妖屍妖法看待,一例掃除,絕不留情,二小如被青光稍微挨著一點,怕不身首異處!幸是洞大人小,又靈警異常,著地之際,自知腳底稍重,首先有了戒心,見劍光往回一動,慌不迭的貼壁伏好,青光已從身旁閃過。那青光見後面無跡可尋,也料身後聲響絕非無故,但是二小隱身之法出諸白髮龍女崔五姑仙傳,又經楊瑾用本門心法加意指點,看不出邪氛妖氣,萬沒料到會有這麼兩個僬僥細人潛伺在側!
二小正揣測間,來人又互相商量了幾句,那少年忙取下身上佩帶的大弓長箭照準門內三個怪頭張弓待發,女的意似無奈,秀眉往上一皺,一手拉開腰間革囊,也未見取出什麼法寶,便身劍合一化成一道青光飛將起來。這裏少年弓已拉滿,一並排三枝長箭同時帶起一溜烏光,電掣星流直往妖屍身後壁上怪首飛去!
五姑授完自去,雲鳳和四個小人,便在崖上,日夕勤練。四小根器太差,進境遲緩,過得半年餘,雲鳳已練到可以身劍合一。一日,四小出外採糧,回報雲鳳,說他們在山後發現一座古墓的入口,雲鳳帶了四小前去一看,見是一個極大的山洞,分明是人工開鑿而成,洞外石翁仲已破碎不堪,氣象仍是不凡。雲鳳向四小道:「這山洞既這等幽深,裏面難免藏有山精野魅之類。我意欲身劍合一飛入洞底一查來歷。你四人道行淺薄,不可入內,可在洞外覓一藏身之處相候,等我出來再作計較。以免我顧了自己還顧你們,諸多礙事。」囑咐已畢,然後端整衣裳走進洞去。
雲鳳一時情急,不由大喝道:「我凌雲鳳誤入先代佳城,事出無心,並非有意侵侮。既不肯開放幽宮,任我自己衝出去也可,何事得罪,如此苦苦相迫!我已多次相讓,再若倚眾欺凌,說不得便要無禮了!」說時,忽聽中間石榻上有了聲息,百忙中回臉一看,那具長大主屍竟是緩緩坐起,同時門外嗤嗤之聲更是笑得不住。那百餘活屍見中榻主屍坐起,立即停戰,恭恭敬敬的排班躬身上前參拜。雲鳳這時方得看清主屍頭如巴斗,雙目長有半尺,合成一條細線,微露瞳光,再趁著那一張七八寸長突出的闊口,上下唇鬚髯濃密又粗又勁,彷彿刺蝟一般,越顯得相貌凶惡,威猛異常!
楊瑾驚道:「我原姓凌,如今小hetubook.com•com字凌生便為的是這一層因果,你是怎生知道。」
二小猛想起楊瑾曾說三個妖屍使法下穿重壤,勾引地肺中的水火風雷,鼎腹鐵柱是通連地肺的樞鈕,妖屍高枕無憂,定恃此物,所以來人那麼大的本領道法竟會望門卻步,不敢擅行闖入!
二小見妖屍剛進壁間圓門,濃煙過處妖屍不見,石壁回了原狀,便聽二妖屍在壁中爭鬧之聲由近而遠漸漸消逝,大意是戎敦怪窮奇居心叵測,私入地穴。二小聽了聽,聲音已漸遠去,忙也依樣在地上一推,立時現出一個七尺多深的孔洞,底下放著一面古鏡。沙沙聽了聽上面沒有聲息,忙縱身下去拿起一看,正是那面有青濛濛光華的昊天鏡。其質非金非玉,甚是沉重,背有蝌蚪文的古篆和雲龍奇烏之形,看似隆起,摸上去卻又無痕,非刻非繪,深沒入骨。正面乍看仍是先前所見青濛濛的微光,定睛注視卻是越看越遠,內中花雨繽紛,金霞片片,風雲水火,一一在金霞中現形,隨時轉幻,變化無方。咪|咪也縱身下去看了一會,俱是喜出望外。
那榻上主屍兩箭未中,來人又看不見,意似暴怒,三次搭箭又要射去。玄兒因雲鳳禁止發話,已住了口,見狀沒等射出已避入釜後。雲鳳急欲知道究理,看咪|咪似已受傷不能言動,恐玄兒萬一被射,決吃不住。又見主屍頗有起身下榻之意,心想兩小既然能進,我必能出,何不將兩小挾了過來,即使被主屍發覺,兩小有劍光護身也不妨事。想到這裏忙即飛身過去,就地上挾起兩小飛回原處,低聲一問,才知玄兒膽量素大,先因雲鳳恐四小有失,不准同行,好生掃興,後來待了一會,玄兒堅持進洞,說動咪|咪陪他。
那兩道青光飛近當中三洞門外,忽又停住不往裏面衝入,約有半盞茶時,青光閃處現出一男一女,俱是玄門裝束。男的年約二十多歲,生得猿臂鳶肩、蜂腰鶴膝、眉目英朗、神采奕奕。青光並未收回,像一條長大青蛇一般斜繞左肩右脅之間,寒光閃閃,電轉虹飛,還掛著一張與他人一般長的大弓,背後斜背著一個矢囊,箭長五六尺,有茶杯般粗細,共是八枚,箭鏃上直泛烏光。女的看來比男的略小,長身玉立、姿容雅秀、顧盼英武,腰間掛著一個革囊,鼓綳綳的不知中貯何物。所用青光也和男的一樣,斜繞肩脅數匝,現身之後,互相指點門內,低聲細語,好似有些作難神氣。
二小再去看那寶鼎,祇見那鼎滿鼎腹俱是萬類寶物的形相。由天地山川、風雲雷雨,至日月星辰、飛潛動植及從未見過的怪物惡鬼、小而昆蟲鱗介,無不畢具,中間還夾有許多朱書符篆。最奇怪的是那鼎通體不過數尺方圓,可是上面所有萬物萬類的形相多至不可勝計,不特神采生動,意態飛舞,那麼無量數的東西不論大小看上去都是空靈獨立,各有方位,毫不顯出混雜擁壟之像。咪|咪膽大好奇,接連繞鼎走了三匝,想看看鼎腹上到底有多少希奇古怪的東西,誰知鼎腹竟是常時變幻,每次所見俱各不同。方知鼎腹所現諸般形相包羅萬有,恆河沙數,無有窮盡!
二小福至心靈,想起楊瑾之言,妖屍埋伏甚多,那些煙光彩霧必是妖法。見青光所到之處,恰似風捲殘雲,勢如破竹,那兩人又是身劍相合,沒現真形,雖看出也是妖屍的仇敵,但是其意難測,摸不清是敵是友。如果不被察覺,處置得宜,不特可以借他力量帶入,探明穴中虛實,還可與他一同進退,少時隨之出險。如被看破,豈不是在妖屍之外又添了一重危機?想到這裏,未免有些膽怯,不敢追隨過近,祇在兩下相隔十來丈左右。他快也快,他慢也慢,亦步亦趨,加意戒備,相機進止。
二小方以為寶弓寶箭絕無虛發,那三個怪頭必被射中無疑,誰知那三道烏光一進圓門,鼎上煙花立即搖動。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一眨眼工夫都不到的當兒,猛見洞內金光一亮,妖屍腳後倏地現出數丈長一張大口,正遮在怪頭前面,微一開合之間,大口中便飛射出無數金星紅絲,像狂風捲雪,急浪漩花一般,將三道烏光一齊裹住。少年見狀大驚,連忙伸手去招,已自無及。眼看萬千金星紅絲裹定三道烏光,祇吞吐了兩下,便被吸進口去,金光歛處,無影無蹤,壁間怪頭依然猙獰,那張大口也隱而不見。咪|咪上次和玄兒隨了楊凌二女脫險,見過這個專吞法寶的大口,楊瑾也說過,那是前古至寶「九疑鼎」的妙用。
少年男女一心專注為首妖屍,合力下手,左右兩旁的妖屍,一個是戎敦,一個叫做窮奇,也早覺出來敵強盛,勢不可侮。見無華氏形散神亡,這一驚非同小可。慌不迭縱起身來退向洞後,一個取了「軒轅昊天鏡」,一個取了「九疑鼎」暴跳如雷,厲聲怪笑,迎將上來。
雲鳳聽罷,忽想起五姑曾說曾祖姑凌雪鴻現已轉劫,託身在姑蘇七里山塘一個姓楊的家中,此女恰好姓楊,明是他老人家無疑!不禁脫口說道:「你老人家前生莫非姓凌,名諱是上雪下鴻,五十年前在開元寺兵解坐化的麼?」
雲鳳祇得相隨飛身,一同飛出谷方行落下,飛時遙聞墓穴中怪聲大作,又尖又厲。及至落地,場瑾才道:「穴中為首屍靈乃上古三苗之君,老的一個名叫無華氏。乃子戎敦秉天地乖戾之氣而生,自幼即具神力,能手搏飛龍,生裂厚象。此時正當軒轅之世,蚩尤造反,驅上古猛獸黃牛作戰,將不周山天柱寶峰撞折,幾損了無數珍物。後來蚩尤伏誅,戎敦與蚩尤交好,曾與逆謀,也被軒轅捉去囚了他三年零九個月,經乃父服罪泣求,始行放歸。戎敦生性暴烈,認為奇恥大辱,越想越恨,扶病就道,甫及國門便自氣死。乃父無華見愛子身死,憤不欲生,每日悲泣怨悔,不到一年也是死去,就葬在此處。」雲鳳聽楊瑾道來,聞所未聞,心知對方看來年小,必非常人,態度更是恭敬。
少年男女斬了洞中妖屍,忽見左右二屍同時在榻上失蹤,料知不妙。回首一看,壁間三個怪頭業已先後隱去,左右二榻上原臥的兩個妖屍,一個貌相猙獰,形如惡鬼,身高幾及兩丈,長著一腮絡腮鬆子,右手持著一柄金戈,左手高舉和圖書,似握著一面鏡子。乍看鏡光青濛濛的,光華並不甚亮,略一注視,青光裏面彷彿很深,金霞隱隱旋轉不停。另一個妖屍身量更高,腰間圍著豹皮,全身看去祇是一付大骨頭架子,瘦硬如鐵,口中喋喋怪笑,聲類梟鳥,響徹全洞,兩條枯瘦長臂當胸平舉,卻看不出拿的是何物,頭臉上半身全被遮住,僅現出適才收去三枝射陽神箭的那張大口,放出無量數金星紅絲射將過來。
四小自隨雲鳳,向道之心十分堅誠,又極好勝,巴不得立功自見。二女說時沙沙咪|咪適在側侍立,先聽雲鳳說要選出兩小往探妖窟,心中甚喜,嗣被楊瑾一攔,老大失望。等二女入定後,咪|咪和沙沙使了個眼色,引向無人之處,說道:「沙哥,你聽見了沒有,師父既肯叫我們去,當必知道無礙,偏是楊太先師不答應,我們何不自去立功?」
雲鳳正不知是何進退,猛又聽壁內有一女子聲音喊道:「道友,外面出路已斷,古妖屍設有厲害埋伏,我等恐非其敵,請隨我由此出去吧。」接著一道金光飛到,現出一個年約十四五歲的道裝少女,身背劍匣,腰帶革囊,英骨仙姿,美如天人。
原來這一座碑高峻幾達十六七丈,寬約五丈,厚有丈許,是一整塊山石造成。碑頂刻著一個東西,非禽非獸,盤踞上面,雙翼虯睛,形狀獰惡,勢欲怒飛,神情如活,才知先前怪物乃是碑上雕石成精。估量這碑必在三代之上,祇惜一字不識,查不出年代來歷。洞是古人墓穴,已在意中,先見那碑說「再進者死」,如指的是碑上怪獸,自無妨害,否則還不定有什麼花樣呢!因是古代遺跡,那怪物既然知難而退,便也不願毀損,仍是按著劍光前進。
石明珠見勢危急,看出妖屍已然發動地肺中的水火風雷,再遲須臾,定無倖理!一面將飛劍法寶施展出來,一面又使用五雷天心正法以備相助一同衝出。這裏虞孝的箭剛剛發出,一溜烏光射向白月之中,那旁三座大鼎上一條火焰、一線白光、一縷筆直的濃煙已似箭一般升起。祇轉瞬間,便要化成水火狂風向虞石二人布散襲來。幸而虞孝情急智生,無心巧得出路,這一箭射上去,那團白光立被烏光衝破,化為白煙波分雲裂而散。又正趕上石明珠發揮五雷天心正法,揚手一團雷光打將上去,紅光照處,現出從上到下,井一般直的一個圓洞。知道料中,出路已得,不禁驚喜交集,忙使身劍合一,催動輪光往上衝去,身才離地,鼎中冒出那條火焰首先轟的一聲,化為萬千紫綠色的火彈,由小而大,紛紛爆散,佈滿全洞。
雲鳳心中存了意,當下把心一定,放出飛劍與身合一,化成一道光華,直往洞底飛去。劍光迅速,沿途處留神觀查。
那來的兩人,也非弱者,所射出的箭,乃是「后羿射陽箭」,這時一見被大口連吞三枝,又驚又怒,立時將那團藍光,放將出來。三屍靈中間一個,正是無華氏,一見大驚,知是至寶,可是身還未及起立,護身法術首被藍光破去,爆散開來。緊接著數十粒桂圓大小紫黑色的暗光又從另一道青光中打將下來,也未容看出是何法寶,便覺周身痛癢,連中了好幾十下,知道禁法全破,心中大驚。因為來勢萬急,連念頭都未容他轉到,祇怪叫出半聲,便被兩道青光,一團藍光,連形神帶屍骨絞為紛裂煙飛而散。
這時雲鳳行法看出兩小所在,不由驚喜交集,忙身劍合一飛上前去挾抱過來,向玄兒問知究裏,不由大怒。大喝道:「大膽妖屍,無知腐骨,竟敢如此猖獗,今日是你劫運到了。」
二小又尾隨了百餘丈,途中漸有濃煙鬼怪之類發現,青光中照樣射出一團籃光,無聲無息將之消滅。那谷逕也漸漸彎向平處,行到後來前面忽似路盡,遙望漆黑一片石壁,空無所有。青光到此又停了停,依樣放起一團藍光,千里爆射衝向壁間,激盪開千層濃霧。妖煙後,現出一座圓門,兩道青光便合在一處往門中飛去,二小忙即跟蹤追入。
不多一會,壁間濃煙過處,忽然現一絕大圓洞,妖屍窮奇從洞中走將出來,走向中榻後面,低頭伸開兩手往左推了一下,起身時手裏已拿著一面古鏡,鏡中青濛濛一片,正是適才與少年對敵之物。妖屍面對著鏡,滿臉獰笑之容,抱在懷裏,看去甚是喜歡。隔不一會,將鏡放在榻上,又俯身下去照前樣推了兩推,捧出一座古鼎。大小不過二三尺,通體金色,鼎蓋上蹲著一頭異獸,鼎腹上也滿刻著許多奇禽異獸,與山岳風雲水火之狀,還有不少丹書古篆,形製奇古,光彩爛然。妖屍略一端詳,一手揭開頂蓋,口中喃喃不知念些什麼,立時鼎中飛出先見的那張大口,連鼎帶妖屍全都遮住,一會隱去,復回原狀。
二小到了雲鳳受困之所,一眼看見雲鳳身劍合一,正與許多長大妖人力戰,不時往石門上衝去,情甚遑遽,不由大驚。正苦無法近前,忽見古屍漸漸坐起,先前動手的妖人都停了戰,過來朝著榻前拜倒,雲鳳也住了手回身禮拜通白。兩小心中好生不解,猛一眼看見雲鳳剛拜下去,躬身默祝,榻上古屍竟將榻旁弓箭拿起對準雲鳳便射!咪|咪救師情急,也忘了使用法寶,竟是由左側飛身上去,對準箭桿就是一掌擋去。這時箭剛離弦,吃這一下將箭擋歪,失了準頭,竟往斜刺裏射了出去。雖未將雲鳳射中,可是咪|咪的手觸到箭上,立時涼氣攻心,渾身抖戰,暗道一聲不好,強自掙扎縱開,業已支持不住,滾落榻下。
二女剛一同飛出險地,隱隱聞得身後厲聲噍噍,甚是刺耳。雲鳳回頭一看,一團煙霧簇擁著一張似人非人的怪臉,頭前腳後平飛追來。怒目闊口,獠牙外露,霧影中也看不見他的身子,彷彿手上拿著一張大弓搭箭要射。正待回身飛劍迎敵,楊瑾已回手朝後一揚,立時便是三點赤紅如火有拳頭大小的光華朝那怪臉打去,便聽一聲怪叫,又冒起一團黑煙,滾滾突突,簇擁著怪臉往洞內退去,同時又現出一張大口,口裏飛射出無數金星黃絲,正當那三點火光的去路。
凶光所注之處,似有一園金光霞彩,被妖屍石榻遮住,看不見是何寶物。此外還有一隻奇形怪狀的大鳥,蹲伏在中左二妖屍之側,瞑目和-圖-書若死。那壁間怪首看去雖然醜惡可怖,但是目光呆滯,祇注視到一處,瞬也不瞬,和泥塑木雕一樣,連四外圍繞的濃煙也似呆的,不見飛揚,好似專為嚇人而設,細加觀查,並無什過分出奇之處。倒是妖屍頭前那三座大鼎形式奇古,金紅黑三色煙光上升結為異彩外,鼎腹之下各多出一根半尺粗細的鐵柱插入地底。側耳靜聽,隱隱聞得烈火風雷之聲從鼎中透出,更可怪是鼎與地皮色質竟是相同,恰似上下聯成一體,生根鑄就。
雲鳳運轉飛劍飛針迎敵,這次是除惡唯恐不盡,顧忌全無。劍光雷火所到之處,那些屍靈連同所使器械紛紛傷亡斷碎。殺了好一陣,覺步履奔騰之聲逐漸減少,那些古屍,已被消滅殆盡。
剛想暫時退身出去,就在這一轉瞬間,巨震忽止,微聞異香,眼前倏地一亮。光照處已能見物,祇是微帶綠色,光並不強。方要查看光從何來,猛見來路上現出一門,甚是高大。匆遽中還以為以後為前,轉身時錯了方向。及至定睛往側面一看,不但兩邊牆壁俱仄了攏來,沒有初進時寬大,並且洞已矮了許多。再一回身,正中央是一長大石榻,上面臥著一具長大的死屍,衣飾奇古,與傳聞古人衣冠不類。左手持弓,右手拿著一件似矛非矛的石頭木質的兵器,頭裏腳外仰天而臥。兩旁立臥著許多死屍,也各捧著石器用物和器械,約有百數十個,身材俱比常人大出一倍以上,神態如生。在石榻兩旁各有一個數丈方圓形式古拙的石釜,裏面裝著半釜黑油,各有三個燈頭,光焰熒熒,時幻異彩,燈捻大如人臂,不知何物所製。細查形勢,三面是牆,石門已閉,分明已陷閉古墓殯宮以內,進來時因為洞中奇黑誤入,這一驚真是吃得不小!見那些死屍雖像活的,並不動轉,急於逃出,不敢再行招惹。朝著榻上臥著的古屍默祝幾句,道了驚擾,正待回身破門而出,猛覺榻前死屍似在眉豎目轉,忽又一陣寒風,挾著香氣,從油釜中捲起!
那洞壁是個圓形,從側面細看,可以觀察中洞以內景物。二小見二人法力高強,來時那般勢盛,怎會膽怯起來,好生不解。忙回首定睛往當中圓門內仔細一望,當中三洞外面雖然各有一門,裏面卻是通開的一間廣大石室。有三個妖屍各據一榻仰臥其上,頭朝門外,腳微向裏聚攏。每一妖屍的身後洞壁上面都懸有一團煙霧,簇擁著一個貌相猙獰比骷髏還大上一倍的奇怪人頭,六隻怪眼齊射凶光,注定三妖屍的腳下,一動不動。
妖屍萬不料敵人神箭如此厲害,竟會將洞頂用禁法封閉,連自己也從不經行的祕徑衝破逃走,去時又是那樣神速,容到看出敵人破法逃走,欲待追趕,偏生地底水火業已引動,自身也不能冒火衝出,須要行法收去方能追趕,哪裏還來得及!
楊瑾說道:「因葬處地脈絕佳,他父子又非常人,年代一久竟是得了靈域地氣,成了氣候。起初他父子如向正處修為,本可成一正果,無奈乖戾之性難革,終於成了妖孽。無華氏生前座下有一神鳩,當年曾仗著此鳩威震百蠻,神異通變,因此又叫做鳩后。無華氏死後殉葬,那鳩入了墓穴便蹲伏內寢石穴之中,這多年來每日都在冥心內練,服氣勤修,潛伏石穴之內已數千年,這前古神鳩,大是有用,我便是為此而來。再者數百年前,另一古時屍靈,叫做窮奇,在軒轅墓中盜了兩件至寶來歸,這軒轅二寶,也絕不能落入狂邪之手!」
二小再看鼎蓋上,蟠伏著的那個怪物,生得牛首蛇身、象鼻獅尾、六足四翼,前腿高昂,末後四腿逐漸低下,形相猛惡已極。鼎蓋不大,那怪物卻是神威凶猛,勢欲飛舞,越看越令人害怕。咪|咪心想鼎裏面那張大口,不知是什麼怪物?妖屍既能隨意使它出現,往前飛出收寶傷人,如今站在後頭,想必不致受害。
楊瑾搖手道:「別將妖屍看得太輕,他們有多少道行,怎能令他們涉險?」雲鳳唯唯,二女談了一陣,乃就各自用功不提。
雲鳳縱時甚是迅疾,妖物本似有後退之狀,針還未飛到頭上,便自在黑暗中隱去。雲鳳見妖物伎倆止此,心神頓放,收回了針,一縱遁光跟蹤追趕。越過那碑又近有三兩丈遠近,妖物全身倏隱。忽又見面前矗立著一座石碑,比先前的碑還要高大得多。近前一看,碑上滿是形如蝌蚪文,雲鳳竟一個字也不認得。借劍上光華映照碑文,順著碑頂上升一看,不禁噫了一聲。
雲鳳未及回答,楊瑾早將手一拍革囊,立見一團銀花,其明逾電,先往壁內飛去。隨即舉手一讓,雲鳳忙催劍光一同飛入。裏面乃是一間極陰森黑暗的大地穴,銀花飛到壁上面,祇聽叭叉嗶剝一片爆裂之聲響個不歇,銀雪流輝中,壁石墜落如飛雪。晃眼功夫已開通出十丈深廣,真個山崩地陷無此神速!不多一會,半里多厚的山石便已穿透。
這洞有三數十里的深遠,片刻工夫便即飛到盡洞處,前面乃是一排木柵。雲鳳停了下來,細看那木柵俱是整根合抱樹木排成,由東壁到西壁挨擠巖密,不見一絲空隙,祇是浮植立在地上,既未打孔,也沒個羈絆,看樣一推便倒,試用力一推,卻動都不動。暗忖上古時代俱用石瓦之類作殯宮裝飾,這排木柵不知是何用意。情知有異,二次將身飛起,越過柵去。過時暗中果覺阻力甚大,因本身飛劍出自五姑仙傳,神妙非常,並未阻住。
這少年男子名叫小仙童虞孝,乃崑崙派中名宿鍾先生門下最心愛的大弟子。那女子是半邊老尼高足,石氏二姝之一縹緲兒石明珠,俱是崑門下小一輩中傑出之士。一見妖屍得勝不追,便知必有詭計,再定睛往前一看,果然歸路已失,來時的圓形彎長甬道已不知去向,四外俱是堅厚石壁,無路可通。正自斟酌怎生出路,石明珠忽悄聲說道:「目前妖屍定然發動埋伏,隱身暗中作祟,我們歸路已斷,你看洞頂上面這輪月兒依舊光明,照在身上並無什麼感覺,甚是古怪,莫非妖屍故佈疑陣,那裏面隱藏著出路麼?」
楊瑾定睛一看,不禁吃了一驚,忙將手一招,收了法寶。這時玄兒竟不等招呼,將手中飛箭發出。等楊瑾收回法寶,看出想要喝止,已是無及。一道光華過處,直射入大https://www.hetubook.com.com口之中,如石投海,杳無聲息,那大口也在此隱去,祇剩了新闢的那個洞穴。玄兒連用兩次收法,俱未收轉,急得直喊:「師父,弟子歸元箭被怪物吞去了。」楊瑾先見寶光飛出,當是雲鳳所為,一聽小人語音,才知雲鳳還帶有徒弟隱身在側。忙道:「你那法寶許已消滅,此時速離險地,商量除妖要緊,別的暫時顧不得了。」隨說,用手一招雲鳳,飛身而起。
二小商議片刻,走向妖屍藏寶之所,才一走近,忽聽妖屍笑聲由上面遠遠傳來,料是妖屍回轉。妖屍窮奇的笑聲已由遠而近,二小潛伏右榻側面,連大氣也不敢出。
那門內乃是一所極廣大倒圓形石窟,窟頂上面懸著一團白光,宛如既望明月,冰輪乍湧,銀輪四射,照得到處通明,清白如晝。全窟廣約十畝,高大平曠,一面圓壁上一排並列著五個腰圓形洞門。中左右三洞中各放著一座大小形式不同的古鼎,俱有紅黑金三色的輕煙筆直上升,離鼎三丈凝結成一朵蓮花般的異彩,聚而不散。鼎後面彷彿有一長大石榻,榻上臥著一個古衣冠的大人,餘下兩洞裏面卻是空的。二小知青光遲早驚動妖屍,必起惡鬪,時刻都在提心吊膽留神退藏之所,一眼將那右側空洞看中,忙輕輕跑了過去。
飛沒數丈遠近,忽見前面劍光照處似有一座石碑,高約丈許,隱隱似有朱文字蹟。近前落下劍光一看,上面祇有「再進者死」四個大字。體作八分,朱色鮮明,甚是雄勁茂密,也無款識年月。心剛一驚,忽然一陣陰風自碑後吹來,風中微聞咀嚼之聲。知是妖物到來,忙抬頭定睛一看,那東西生得獸頭如龍、雙角槎椏、大如根幹、鳥身闊翼,也不知有多少丈寬長。目大如斗,烏光閃閃,張著血盆大口,已快飛臨頭上,待要撲下!雲鳳不敢大意,忙縱遁光先避過去,用飛劍護住全身以防萬一。隨將飛針取出,大喝一聲:「大膽妖物,敢傷人麼!」便化成一溜火,發出光縱去。
咪|咪正在昂頭觀看,沙沙猛的靈機一動,料那青光定是妖屍仇敵來此窺伺,不勝敗走。妖屍沒有出現,後面追的就是妖窟中發動的埋伏,此時大可乘虛而入,良機瞬息,豈可錯過!忙一拉咪|咪,逕往窟中跑去,這一猜居然被沙沙猜中!二小一路小心前進,進了內寢墓門一看,一切情形仍和上次雲鳳來時差不了許多。原被雲鳳飛劍斬斷碎裂的古屍靈已恢復了原狀,各持弓矢刀矛之類的器械侍立在停靈的石榻近側,諦視與生人狀貌無異,祇榻上不見了妖屍。釜中妖火一律停勻,靜靜的放著星一般的光華,照得石室通明,不似上次一派幽深詭異的氣象。
一句話把虞孝提醒,一想此言果然有理,記得下來時那條甬道又彎又長,恰是個半環形,算計程途遠近間隔,那月光好似正當上面油釜下入口。此時出路已非,再不急謀脫身之計,非被陷在此不可。隨想隨將后羿射陽弩取在手內,張弓搭箭,便要往月光射去。準備箭射上去,看準虛實再乘勢衝出。就在二人商計脫身,還不到半盞茶的功夫,當中三圓門內三座大鼎上的煙光異彩全都隱去,祇聽地底轟隆畢剝爆發之聲如迅雷初起,烈火燒山,驚濤急湧,狂飆怒號,漸漸由遠而近從鼎透將出來,室內妖屍窮奇笑聲喋喋,雜著戎敦怒吼咆哮之聲,越發淒厲難聞,入耳驚心!
雲鳳心有主見,認定那是古聖先哲與帝王陵墓。乍見群屍停手來拜,祇當是主屍受了自己虔心默祝所動,不但滅了戒備,反收了劍光恭恭敬敬下拜祝告道:「後民無知,誤入聖城,多蒙止住侍從,不加罪刑,大德寬仁,萬分感戴,祇是聖靈居此,當在數千年以前,粵稽古史,未聞紀載,盛德至功,欲悉無從。」還要往下說時,忽聽玄兒的聲音,細聲喝道:「你算是什麼神聖,卻拿暗箭傷人!」接著一點寒風從迎面頭上飛過,再聽瑲的一聲,左壁側上火星飛揚,四五尺長的箭桿已沒入石裏,猛抬頭一看,主屍仍坐榻上,左手持著一張大弓,右手拿起第二枝箭搭上去。那雙大眼業已睜開,瞪著酒杯大小的藍眼,正怒視自己,張弓要射!
妖屍將鼎蓋放好,左手舉著,右手搔了搔頭,朝鼎腹上古篆文仔細看了又看,面上似有懷疑之容,幾次伸出手又縮了回去,最後好似實忍不住,口中又復喃喃念咒,聲音與前微異。猛的怪眼一睜,高舉右手,照準鼎腹上拍去,鼎上立時發出無數禽鳴獸嘯,輕鳴巧叫,怒吼長吟,雜然並作,匯為繁響,種類何止千百,震撼全洞,吵耳欲聾。妖屍忙取古鏡朝鼎一照,劃然齊止,更沒聲息。妖屍喜極忘形,抱著那鼎亂跳,口中不住喋喋怪笑,聲若鳥鳴。
雲鳳隨說隨將手中飛針發出,一溜火光夾著殷殷雷聲,直朝榻上古屍飛去。玄兒見師父動手,也將歸元箭發出。眼看兩件法寶先後飛到,忽然一陣怪風,兩邊釜油中的燈光全都熄滅,光華倒映處,榻上古屍業已不知去向。接著一片玉石相觸之聲,鏗鏘雜鳴,先前那些旁立的屍靈俱在黑暗中持著器械蜂擁殺來!
一晃七八天,二人商議再去探無華氏古墓,雲鳳道:「四小甚是機靈,可由他四人選派兩人前往妖穴墓中探查一回!」
少年男女知那大口厲害,飛劍取不得勝,女的一個先放出法寶,照準大口打去,男的也將那團藍光放起,朝那有絡腮鬍子的妖屍飛去。誰知光華剛一飛出,便被大口中的金星紅絲捲住,略一吞吐之間,如石落大海,無影無蹤。那團藍光眼看飛近妖屍,那古鏡上面倏地一片輕煙飛過,從青濛濛微光中忽射出萬道金光,百丈虹霞彩芒電轉飛射,迎著藍光微一接觸,藍光雖然照聲爆散,奇彩流輝,精光四射,但被鏡上金霞阻住,不能傷著妖屍分毫。兩個妖屍卻不放鬆,緊緊追迫過來!
玄兒又在右壁罵道:「大妖鬼,我有仙太祖隱身之法,你如何能射得到!」雲鳳才想起玄兒用五姑所傳仙法隱了身形,不知他怎得進來,雖知道這些古屍都未存著善意,到底是我犯人,非人犯我,這數千年前陵墓必有來歷,不敢輕舉妄動。一面忙喝止玄兒,不可妄言妄動,再用五姑所傳隱身法掐訣一看,玄兒隱身右側拿油釜當了擋身牌蹲在那裏,手裏抱著咪|咪,狀似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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