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代號殺手

現在他心裡雖然很不愉快,臉上卻帶著很愉快的微笑。
如果是三年前,他一定會用這把刀往呂三的心口上刺過去,不管成敗他都會試一試。
「我不想喝酒,也不要喝。」他說:「我不是為了喝酒而來的。」
姓名:林正雄(諢號馬沙)。
黃金色的屋子,黃金色的牆。黃金色的地,黃金色的屋頂。
「因為班察巴那現在還不知道你在哪裡。」沙平說:「如果我們不告訴他,他永遠都不會知道的。」
「不管怎麼樣,你跟著我的時候已經不算太短了。」呂三說:「已經應該看得出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年齡:四十三。
在某一個非常非常秘密的地方,在一個用花崗石築成的地室中,在一個只有呂三一個人可以開啟的鐵櫃裡,有一本記錄。
「老闆要你們去殺方偉!」沙平說:「要你們三個人單獨分別去殺他。」
「是的。」沙平說:「看起來他的確像是個這麼樣的人,所以別人才會稱他為要命的小方。」
他回應的雖然不快,也不算太慢。門雖然開著,可是他的人並沒有進來。
「不應該。」沙平回答。
呂三又反問他:「剛才我有沒有叫你坐下來陪我喝杯酒?」
父:杜安。
胡大麟和杜永,無疑是兩種典型完全不同的人。為什麼他們現在會加入同一組織,做一種同樣性質的事?
可是他有經驗。
「你知不知道我最大的長處是哪一點?」呂三又問。
杜永的妻子也是世家女,溫柔賢慧美麗。十五歲的時候就嫁給他,所有認得他的人都羨慕他的福氣。
呂三淺淺的啜了一口酒。把一雙保養得極好的指甲,修剪得極乾淨整齊的赤足,擺在對面一張用純金鑄成的桌子上。整個人都似已放鬆了。
呂三微笑。
他又說:「如果我們這麼樣做,就等於已經告訴他了。」
性別:男。
因為他既沒有顯赫的家世背景,也不是出身於名門正派的子弟。無論他走到哪裡,無論他做什麼,都會受到排擠。
每個人都認為他的武功不及苗宣,看來也沒有苗宣聰明。無論做什麼事都沒有苗宣那麼忠誠熱心。
呂三要殺人是從來不擇手段的。小方絕不是容易對付的人。
在那份資料裡,有關於「三十三號」胡大麟的記錄就是這樣子的。
一粒粒比黃豆還大的冷汗,已經從苗宣臉上流下來。
苗宣忽然一刀刺出,刺入了自己的心臟。
他不敢並不是因為怕死。
「是的。」
苗宣毫不考慮就回答:「我們現在應該立刻把好手都調集到這裡來。」
他們三個人的回答同樣只有一個字。
黃金的純度絕對比金盃中的醇酒更純。
「那麼你當然也應該記得,違背我命令的人應該怎麼辦?」
苗宣倒下去,眼前彷彿忽然出現了一幅美麗的圖畫。
杜永的家世就和胡大麟完全不同了。
母:陳素貞。早歿。
——誰也不願將自己用血淚換來的名聲地位放棄。胡大麟這麼做,當然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一個又白、又胖、又可愛的兒子。今天早上剛剛學會叫他「爸爸。」
「我多少總能看得出一點。」
「有。」
只不過真正有勇氣的人,是永遠不會向命運屈服的。
這並非因為敲門闖進來的人,是他最親信的屬下苗宣。
然後他們就在最短的時間裡找到了小方。
因為這屋子的四壁和頂都鍍上了一層純金,地上鋪的是金磚。屋子裡每一樣東西都是黃金所鑄,甚至連桌椅都是,連窗幔都是用金絲編成的。
杜永也不例外。
「在拉薩。」沙平說:「在拉薩的飛鷹樓,也就是以前鷹記商號接待客戶的地方。」
呂三凝視著杯中https://m.hetubook•com.com閃動的金光,過了很久又問沙平:「你知不知道『三號』、『十三號』,和『三十三號』這幾天在哪裡?」
三號、二十三號、十三號,無疑都是呂三屬下中的高手。
「你知不知道他的行蹤?」
就因為他自己不是這種人,所以才會將苗宣當作親信。
籍貫:閩。
於是計劃的時期已結束,行動的時期已開始——當然是全面行動。
他的臉在閃動的金光中看來也像是黃金鑄成的:「我只問你,現在你是不是已經進來了?」
江湖中有很多人妒忌他,有很多人羨慕,可是真正尊敬他的人卻不多。
沙平沒有問。
「你有沒有坐下來?」
他知道呂三的記憶力一向很好,可是他想不到竟然好得如此驚人。
他擁有的黃金也比這世界任何一個人都多得多。
「十年。」苗宣雖然不懂呂三為什麼會忽然問他這件事,仍然照實回答:「整整十年了!」
「你知不知道我們現在應該怎麼做?」
「我知道。」
「這兩天他在哪裡?」
直等到呂三下令之後,沙平才走進這屋子。走得並不太快,可是也絕對不能算是太慢。
他不像班察巴那。
呂三忽然又問他:「你還記不記得剛才我進來時說過什麼話?」
「現在我們是不是應該將人手都調集到這裡來?」呂三又問。
他用那雙青筋凸起的手,從身上拔出一把刀。刀鋒薄而利,輕輕一刺就可以刺入人的心臟。
——一個廚師和奶媽的兒子,能夠在十七歲的時候,成為江湖中的一流高手,他當然吃過很多苦,做過很多別人不會做,不敢做,也做不到的事。而且有一份百折不回的決心。
林正雄無疑又是另外一種完全不同典型的人。
「可是我們也不能放棄這個機會,」呂三說:「班察巴那是頭老狐狸,我們要抓這條老狐狸,就不能放過這次機會。」
「班察巴那已經把我們一百九十一個分舵都查出來了,而且已經下令調集人手,發動攻擊。」
「能!」沙平道:「六個時辰之內我就可以找到。」
「我不知道,」沙平說:「我想過,可是我不知道要怎麼樣做才是對的。」
三個殺人的人。隨時都在等待呂三的命令去殺人的人。
在倭語中,他的名字被稱為「馬沙」。提起「馬沙」來,倭寇莫不心驚膽戰,望風而逃。
他的劍法也跟他的人一樣,衝動、偏激、充滿了反叛性。
「看來你雖然比苗宣聰明得多,卻還是不能算太聰明。」
他們活著,就為了要替呂三去殺人。
性別:男。
「是的。」
「我是。」
有關胡大麟的資料就是這麼多。雖然不太多,可是已經夠了。
呂三看了很久之後方說:「不對。」
「是的。」
三號。
他喜歡直腸、直肚、直性子的人。雖然他自己不是這種人,可是他喜歡這種人。因為他一向認為這種人最好駕馭。
籍貫:浙江,杭州。
二十五歲之後,林正雄就開始用劍了。
「誰?」
他和苗宣是絕對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呂三說過的話,他從來沒有忘記過一句,也沒有忘記過一次。
他沒有這麼做,他不敢。
「你是不是人?」
「為了一件大事。」苗宣說:「為了那個班察巴那。」
就因為他的身世如此,所以才會拚命想出人頭地。無論對任何人任何事,都充滿了反叛性。在別人眼光中,他當然是個叛徒。
杜永的父親,杜安是江北最成功的鏢師和生意人。白手起家,二十七歲時就已積資千萬。
——他們能活著,就因為他們能替呂三去殺人。
沙平今年四十八歲。身m.hetubook.com.com材瘦小,容貌平凡,在江湖中連一點名氣都沒有。
「你還記不記得我曾經說過的,我說出來的話就是命令?」
他們卻沒有提起苗宣的死,就好像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這樣一個人生存過。
「不知道。」
黃金雖然可愛,但是太冷、太硬,也太無情。
他的父親太強,太能幹,太有錢,也太有名。在他十幾歲的時候,就已經把他一生都安排好了。這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麼能夠讓他操心的事。
「去殺小方。」呂三道:「我要他們去殺小方。」
呂三非但臉色沒有變,連坐的姿勢都沒有變。只是淡淡的問:「他準備在什麼時候發動攻擊?」
「你有沒有陪我喝酒?」
也許他並不是真的想去做那些事,但他卻還是去做出來了。
只有在這裡他才會喝酒,因為只有他最親信的人才知道這個地方。尤其是在他喝酒的時候,更沒有人敢來打擾他。
「班察巴那屬下的好手,雖然也有不少,但卻要分到一百九十一個地方去。」苗宣說:「我們如果能將好手都調集到這裡來,以逸待勞,以眾擊寡,這一次他就死定了。」
呂三卻沒有反應。
「不想。」苗宣說:「不要。」
「為什麼?」
他們早已在困境中學會忍耐,在逆境中學會忍受。只要一有機會,他們就會挺起胸膛,繼續掙扎奮鬥。
——胡大麟在十七歲的時候,已經是高手中的高手。掌中一柄劍已經擊敗過很多別人認為他絕無可能擊敗的人。
呂三笑了。
如果你更深入瞭解他的一切,你就會明白他受不了的是什麼了。
奇怪的是,他為什麼不讓他們三個同時出手?三個人同時出手的機會遠比一個人大得多。
他這一生從來就不想做個聰明人——至少在十三歲以後就沒有再想過。
每個人都喜歡黃金。可是住在一間這麼樣的屋子裡,就很少有人能受得了。
他表面上完全不動聲色,只不過因為他本來就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就連他聽到他獨生子死在小方手裡的時候,他臉上都沒有露出一點悲慘憤怒的神色。
呂三仍然在微笑。
在閩南,林姓是大族。林正雄也是個非常普通,非常普通的名字。每一個城,每一個鄉,每一個鎮,每一個村都有姓林叫正雄的人。
兄弟姐妹:無。
命運也常常會使人落入某種又可悲又可笑的境遇中,使人根本完全沒有選擇的餘地。
所以他才想做幾件令人注目的事,讓大家改變對他的看法。
可是在另外一份只有呂三一個人可以看得到的記錄裡,有關「三十三號」胡大麟的資料又不同了。
大多數人都寧願坐在一張掛著絲絨窗幔的屋子裡,坐在一張有絲絨墊子的軟榻上,用水晶杯喝酒。
——可愛的兒,可愛的笑臉,叫起「爸爸」來笑得多麼可愛。
命運通常會使人遭遇到一些奇奇怪怪,誰也無法預料到的事。
他彷彿看見他那雖然不太美麗,但卻非常溫柔的妻子,正在為他們的兒子挑選新娘。
苗宣這次沒有聽他的話,沒有坐下去。
世上有很多事都是這樣子的。有前因才有後果,有後果必有前因。
年齡:三十。
應該知道的事,沙平絕不會不知道;不該知道的事,他絕不會知道。
杜永並沒有讓他的父親失望。早年就已文采斐然,劍法也得到了武當的精粹。被江湖中公認為武當後起一輩中的佼佼者。
現在他臉上的表情看來,就好像家裡剛剛失了火。
他又淺淺啜了一口酒,然後才問苗宣道:「你看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所以幾年之後「馬沙」這個人就從江湖中消失了,林正雄這個和-圖-書人也消失了。
——呂三下的命令一向不會不正確的。
在江湖中,他混得很不得意。
家世:父:胡祖昌。母:孫永淑。
家世不詳。
過了半晌門外才有人回應:「沙平在。」
像杜永這麼樣一個人,怎麼會放棄所有的一切,加入呂三的組織?
他的劍法雖然並不花俏,變化也不多,但卻絕對有效。
沙平完全同意。
呂三忽然抬起頭來看他,看著他醜陋誠實而富於表情的臉。
他的劍法也跟他的人一樣,出身名門,很少犯錯。可是一錯就不可收拾!
非但沙平不問,胡大麟、杜永、林正雄也不問。
他問苗宣:「你是為了什麼事來的?」
因為這間屋子的主人喜歡黃金。
他從來不問為什麼。不管呂三發出多麼奇怪的命令,他都只有服從。
在這份記錄裡,才把「胡大麟」這個人是什麼樣子的人寫出來。
呂三輕輕搖蕩著杯中的酒,讓閃動的金光看來更耀眼。
「我知道。」
不管根據哪一份資料的記載,杜永都應該是個非常正常的人。家世和教育都非常良好。
夠多的意思就是說,如果一個人夠聰明也夠有經驗,就不難從這些資料裡挖出很多事!
「哦?」
他的經驗也許比胡大麟和杜永兩個加起來都多得多。他身上的刀疤,也比他們加起來多得多。
他相信他的死已經有了代價。
可是這一切都不是靠他自己奮鬥得來的,而是依靠他的父親。
「不對?什麼地方不對?」
妻:朱貴芬。
從另外一種觀點去看:
所以他只有加入呂三的組織。
他的用意是什麼?
他忽然問苗宣:「你跟我做事已經有多久了?」
「小方。」呂三道:「方偉!」
只要他們還沒有死,他們就有抬頭的時候。
——呂三的組織龐大而嚴密,要加入這個組織並不容易。能夠列入這份秘密資料編號的,更全都是一流高手中的高手。
那本記錄是絕不公開的。
他不敢只因為三年前已經娶了妻,他的妻子已經為他生了個兒子。
他當然也沒有杜永那麼好的師資和教養。劍法中的精義他很可能完全一竅不通。
「你既然明白這一點,就應該知道我們現在應該怎麼樣做了。」
苗宣記得:「你說,任何人都不許走進這屋子的門,不管什麼人都一樣。」
他慢慢的接著說:「可是有一點你一定要記住,你絕不能讓他們三個人同時出手。」
「你知不知道我要他們去幹什麼?」
呂三下令派他們三個人去刺殺小方,這命令絕對下得很正確。
呂三沉下臉。
籍貫:江蘇,徐州。
用純金鑄成的椅子雖然冰冷堅硬,呂三坐在上面卻顯得很舒服。
他至今還是獨身。
因為他一直認為,就算一個人每天都要吃雞蛋,也不必在家裡蓋個雞棚。
說話的時候,他臉上已經忍不住露出了得意之色。因為他認為這是個好主意,而且相信這是個好主意。
呂三很不愉快,但是他面上連一點點都沒有表露出來。
可是現在他不敢,連試都不敢試。
苗宣的臉色已經變成像是張白紙。緊握的雙拳上青筋一根根凸起,看起來好像恨不得一拳往呂三的鼻子上打過去。
呂三看到他的時候,眼中總是會忍不住露出滿意的表情。
「有關班察巴那的事,當然都是大事。」他指了指對面的椅子:「你坐下來慢慢說。」
杜永的兒子聰明孝順,誠實規矩。從來沒有做過一件讓父母傷心討厭的事。
無論誰有了這麼樣一個部下,都不能不滿意了。
「你知不知道班察巴那已下令要來攻擊我們?」
呂三笑得真愉快!
他彷彿看見他的兒子在成長,長成為一個健康和圖書強壯的少年。
——可是一加入呂三的組織後,他就變成一個只有編號沒有名姓的人了。
「班察巴那故意公開宣佈發動攻擊,為的就是要我自己暴露出自己的行蹤。」呂三說:「所以我們絕不能這麼樣做,絕不能讓他如願。」
「是。」
——在呂三面前,既不能顯得太笨,也不能表現得太聰明。
呂三也承認這一點:「這個人不但令出如風,而且令出如山。」
姓名:杜永。
沒有人知道他的用意是什麼,也沒有人知道他的計劃。
在那本記錄上,有關這三個人的資料是這樣子的——
呂三的臉上有表情,只不過他臉上的表情通常都跟他心裡的感覺不一樣而已。
三十三號。
——他為什麼不要這麼做?
金光在閃動,杯中的酒也有金光在閃動。他看著杯中酒上的閃動金光,過了很久很久之後,忽然問出句很奇怪的話。
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問。
「是。」苗宣心裡雖然不服,可是再也不敢反駁。
今天卻有了例外。
三個人代表了三種絕對不同的人格和典型。三個人的武功和劍法也完全不同。
這樣的生活,這樣的家庭,這麼樣的環境,他還有什麼受不了的。
三個人同時出手,力量無疑要比一個人大得多,成功的機會也大得多。
因為他根本不想要江湖中的虛名。他一直認為「名氣」能帶給人的只有困擾和麻煩。
他不像他的主人,他心裡有了事臉上立刻就會露出來。
可是呂三卻不要這麼做。
呂三還是沒有抬頭,還是連看都沒有去看他這個忠心的屬下。
苗宣承認這一點。呂三確實是個處事公正的人,而且絕對賞罰分明。
「沒有!」
這問題誰也沒法子答覆。
後來倭寇漸被殲滅。他也遠離了家鄉,浪跡天涯,去闖天下。
說過了這句話,呂三就再也不去看那張誠實而醜陋的臉了。就好像這屋子裡,已經不再有苗宣這麼樣一個人存在。
他微笑著問苗宣:「你是不是也想喝杯酒?要不要坐下來陪我喝一杯?」
這問題當然有人問過他。有一次他在大醉之後才回答:「因為我受不了。」
杜永的母親早逝。他的父親從未續絃,而且從未放鬆過對兒子的教養。在杜永七歲的時候,就已請了三位飽學通儒、兩位有名的武師和一位武當名宿教導他,希望他成為一個文武全才的年輕人。
可是今天就在他正準備喝第二杯的時候,外面居然有人在敲門。而且不等他的允許,就已經推開門闖了進來。
沙平找到了他們三個人,用最簡單的字句將呂三的命令下達。
可是他在山西四大錢莊中,都已經存了五十萬兩以上的存款。
每個人都有另外一面,胡大麟的另外一面是這樣子的。
替呂三做事的人,永遠只有這麼樣一份簡單的資料。
「我不一樣。」苗宣已經有點發急:「我有要緊的事。」
因為他相信「公正的呂三」一定會好好照顧他們。
十三號。
所以很少有人敢闖進他這屋子裡來,連他最親近的人都不例外。
雖然還是沒有人知道呂三的計劃,可是行動已展開。
「沒有!」
他不喝酒,不賭錢。吃得非常簡單,穿得非常簡樸。
「班察巴那一向令出如風。」苗宣說:「現在他既然已下令,不出十天,就會見分曉了。」
年齡:二十一。
直到苗宣刀口上的鮮血開始凝結時,他才輕輕的叫了聲:「沙平。」
苗宣還在考慮,呂三已經先說了出來:「我最大的長處就是公正。」
「不是十年。」呂三說:「是九年十一個月,要到下個月的十三才滿十年。」
妻子兒女:無。
屋子裡每樣東西都是黃金色和*圖*書的。
他喜歡一個人待在這屋子裡。因為他不願別人來分享他的愉快,就正如他也不願別人來分享他的黃金一樣。
——他殺了太多不該殺的人,做了太多不該做的事。因為他始終不能忘記自己是個廚師和奶媽的兒子。
因為他不是苗宣。
雖然大家都認為他的武功不及苗宣,可是呂三卻知道他的勁氣內力,暗器掌法都不在武林中任何一位名家之下。
姓名:胡大麟。
當時他已非少年,已經沒有學劍少年們的熱情和衝動。
有子、女各一人。
他生長在閩境沿海一帶,倭寇出沒最多的地方。據說在他十六歲的時候,就曾以一柄長刀刺殺倭寇的首級一百三十餘個。
雖然他也知道這只不過是他臨死前的幻象,可是他偏偏又相信這是一定會實現的。
這間屋子的主人就是呂三。
這間屋子的主人卻喜歡黃金。
呂三只問沙平。
苗宣吸了口氣,臉上露出了佩服之色。
「是。」
班察巴那的屬下無疑也開始行動。
呂三還沒有下令要他進去,他就絕不會走進這屋子的門。
三年前他才加入呂三的組織。經過這三年的磨練後,他犯錯的時候更少了。
他說:「我不能不公正。跟著我做事的人最少時也有八九千個,如果我不是公正,怎麼能服得住人?」
「所以我們一定要另外製造個陷阱,讓他自己往下掉。」
他從來不要任何人為他斟酒,別人為他斟的酒他從來沒有喝過一口。
他說:「我本來一直低估了他。現在我才知道,這個人就像是個橡皮球一樣,你不去動他,他好像連一點用都沒有。如果你去打他一下,他說不定就會突然跳起來,你打得越用力,他就跳得越高,說不定一下子就會跳到你的頭上來,要了你的命。」
性別:男。
「班察巴那的屬下,雖然全都是久經訓練的戰士,但是其中並沒有真正的高手,」呂三沉吟著道:「只有一個人是例外。」
一個人坐在這間屋子裡,面對著這些用純金鑄成的東西,看著閃動的金光,通常就是他最愉快的時候。
也許這就是命運。
杯中的酒已空了,呂三自己又斟滿一杯。
「三號」、「十三號」、「三十三號」,當然不是三個數字,是三個人。
「現在你是不是已經進來了?」
大多數的人想法都會跟他一樣,都會熱烈贊成他這個主意。
在呂三的記錄中,是以加入組織的先後為順序的。「三號」的歷史無疑已非常悠久,記錄卻最短。
「我知道。」
「你能不能找得到他們?」
班察巴那的臉就像花崗石,從來都沒有表情。
「不知道。」
呂三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你一找到他們,就帶他們到飛鷹樓去。」
胡大麟,男,二十三歲,父為「永利鏢局」之廚師,母為「永利鏢局」之奶媽——即胡大麟之媽。
「那就好極了。」
——如果你急著想去做這種事,你一定會做錯的。
絕對是黃金色的,和純金完全一樣的顏色。絕對完全一樣。
然後江湖中就出現了一個冷酷無情的職業殺手。雖然以殺人為業,並不以殺人為樂。
他這一生好像已經注定是個成功幸福的人。有幸福的家庭,有成功的事業,有地位,有名氣。
可是他自己一直相信他一定會比苗宣活得長些。
「我記得。」
他從小就被訓練成一個規規矩矩的孩子,也從來沒有做過一件讓他父親操心的事。
——就因為他始終不能忘記自己出身的卑賤,所以才會做出很多不該做的事,所以才會加入呂三的組織。
他以少年時與倭寇貼身肉搏的經驗,創造了一種獨特的劍法,一種混合了東瀛武士刀法的劍法。
他是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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