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老奸巨猾

於是他繼續說了下去:「元元,我從來沒談過戀愛,我只在中學時牽過一個女同學的手,但她現在已經是一個兩歲孩子的媽了。我以前,從沒覺得這樣的生活有什麼遺憾,我一直認為男人晚點結婚沒關係,因為對男人來說,事業才是最重要的。我也一直在朝這個方向努力,直到我看見了你,我才發現,我一個人的日子過得可真沒勁。」
「你這樣是在惹火上身!我們不可能時時刻刻在你身邊保護你。」
「他沒死,因為他協助警方破了一個老幹部療養院的案子,改無期了,現在他在協助警方辦另一個案子。好了,這你別管,你告訴我,鍾喬的箱子有什麼問題?」
「碰見他?什麼時候?」
「你在她那兒吃過什麼東西嗎?」
她低頭沉默不語。
「就是我的同事,你們一起做過節目的,你不會已經把人家忘了吧?」
「那我們走吧。」元元笑嘻嘻地說,她乾脆給他來了個十指相扣。
岳程身不由己地把臉轉向屏風外面。
「就算你沒殺人,你也是從犯!在趙天文殺人後,你沒有報警,而是跟趙天文一起從鍾喬家偷偷拿走了財物!你還說你沒動手?你最多只不過沒動刀而已!再說,當時到底是什麼情況,現在趙天文死了!鍾喬也死了!死無對證,只能聽你一個人說。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元元好像被針扎了一下,她抬頭問道:「那你要不要跟過去看看?」
這句話讓岳程忽然想起來,舒雲亮是知道陸勁跟元元的關係的,他知道元元曾經因為陸勁受到過警方的監控。那他為什麼要對陸勁說這樣的話,是想激怒他嗎,還是想試探元元跟陸勁的關係?岳程情不自禁地朝陸勁看過去。
「不管我有沒有被停職,這個案子仍然是我的案子,不管你怎麼想,覺得我急功近利也好,一心想往上爬也好,我都要把這個案子破了,因為這是我的工作。我覺得一個人想把自己的工作做好,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他注視著她,問道,「你說呢?元元。」
聽舒雲亮的口氣,再看他臉上的表情,岳程覺得,他不像是要拒絕。
「我不會反悔的。你死後我會把李震當親生兒子看待。我本來就很喜歡這小子。」邱源笑起來。
岳程有些驚訝,但反應不像先前那麼大。
「忘了吧,從今以後別再提了。」邱源拍拍李崗的肩,低聲道,「你回去後就跟李震說,因為我們吵架,你砸了我的乾隆花碗,我才反對他們結婚的。」
「散步?陸勁,你別忘了你是個逃犯,我可以隨時找人把你抓起來。」舒雲亮氣勢洶洶地說。
現在他根本沒心思去體會這種難得的身體接觸,他只覺得心裡悶得發慌,而且也有些灰心,元元,你實在太不懂事了,你會後悔的,元元,你一定會後悔的……他在心裡一遍遍重複這句話,他覺得自己快崩潰了,但就在這時,外面忽然傳來李崗興奮的聲音。
門忽然被推開了,一個面容溫柔的中年女人走了進來,她端來了兩杯茶。
「嗯,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他道。
元元好像被說服了。
岳程覺得自己有種被耍的感覺。現在,他明白元元為什麼會那麼冷靜了,她一定早就知道她老爸的把戲了。嗨,害我白擔心了一回!這時候,他發現元元已經放開了他的手腕。
「他到底上哪兒去了?我想見他。」她冷冷地問道,早在五分鐘前,她就想問這個問題了。
元元回想了一下,道:「我好像聞到一股酒精味。」
「好吧。」他說,「只要你到時候別冤枉我佔你便宜就行。」
「你騎摩托車?」他問。
邱源沒有說話。
「陸勁聽到那兩個人議論我,他還從箱子裡找到一本雜誌,雜誌上有一篇關於我的文章,他就是這麼盯上我的。」邱源盯著李崗,聲音冷冰冰的,「一九八七年,范文麗就死在那一年,我沒去參加追悼會,但你去了,我還托你帶去了禮金。鍾喬也去了,還有一個是趙天文。我昨天下午已經托人去找過范文麗的親屬了,人家找出了當年追悼會的簽到簿,你們兩個都在,鍾喬也在,只是他去晚了,沒有簽到,但范文麗的家屬認識他。范文麗的親屬告訴我,他很清楚地看到你們三個曾經聚在一起說話。」
「你是說她曾經拿著把手術刀,硬要跟陸勁談戀愛?……元元,恕我直言,這實在不太可能發生在監獄裡。」
「老邱,你這是何苦來呢?你有心臟病,你跟我吵什麼!」
聽聲音兩人似乎是朝書房走來,岳程正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元元迅速拉著他的袖子躲到了一個雕工精細的屏風後面。
「她不會笨到給我下藥的,岳程。」元元覺得他有點鑽牛角尖。
「沒有。」他決定如實相告,看看她接下去會說什麼。
這句話作為悄悄話來說,是長了點。但他意識到,她還是第一次跟他這麼親近地說話,他真希望她能再多說些,但可惜,她一說完,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他帶了一箱子收藏來找我,說那是他的藏品。我一看,好精緻的東西,當年像他這樣的年輕人,能有這樣的古董常識和鑒賞力,能搜到這麼些好東西,我覺得真難得,所以我就讓他加入了俱樂部。可你知道嗎,他昨天告訴我,那些東西不是他的,是鍾喬的。二十一年前,也就是一九八七年,有一天晚上,他在山裡無意中偷聽到兩個搶劫犯的談話,他們剛剛殺了人,搶了東西逃進山裡。後來由於這兩個劫匪發生了內訌,陸勁就趁機偷走了箱子,箱子裡的藏品就是鍾喬的。」
但元元對他的擔憂和焦急卻置若罔聞,她很冷靜地把她的食指放在美麗的嘴唇上,對他做了一個「噓」的動作。元元到底在想什麼!好吧,那是你爸,你決定!岳程無奈,只好待在原地。
「小岳,這幾天過得怎麼樣?」舒雲亮和藹可親地問道。
「好吧。」李崗低著頭嘆了口氣,「我就李震這一個兒子,我希望他能幸福。我會在婚禮前辦完這事的,到時候希望你能遵守諾言,對他好一些,可是……」李崗好像忽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如果我在婚禮前死,會不會對他們的婚禮有影響?」
「他說他查了很多資料,把有用的東西都記在那上面了,我們很想知道他的寶藏藏在哪裡,所以,就在他屋子裡翻來翻去,後來在他臥室的抽屜裡找到了他的記事簿,那裡面還有他的帳本,我們沒仔細看,就都拿走了。」李崗的聲音忽然再次變得激動起來,「你說陸勁拿走了箱子?怪不得!怪不得我後來回到那個破廟發現箱子不見了。因為這件事,趙天文到死都在懷疑我!他懷疑我私藏了那個箱子裡的東西!」
李崗怔住了。
「是的。」
「可是,你也快六十歲了。」邱源道。
說完這番話,他朝馬路盡頭望去,彷彿看見在很遠的地方有個婀娜的身材正朝自己轉過身來,他心想,不錯,或遲或早,命運總會給他安排一個女人的,一個深愛他的,願意把自己的手永遠放在他掌心的女人,她會視他如珍寶,願意睡在他身邊,還願意給他生兒育女,只不過,她現在還在茫茫人海中,他得去找她……
「小菲,記起來了嗎?她很漂亮吧?」元元熱切地問道。他已經從她閃亮的眼睛裡看出她的企圖了。他明白,因為他剛剛為她爸操了一番心,這使她對他的印象有所改觀,所以也許一半是出於對他的同情,另一半是為她的女同事考慮,她現在準備給他做媒了。他很想一口回絕,但是想到她難得對自己這麼好,話到嘴邊,又縮了回去。
「要想弄到,還是有辦法的。」
「今天早上吃早飯的時候!我不管,我一定要跟李震結婚!除了他,我誰也不要!我真後悔沒有早點登記!」依依說著說著,眼淚又掉了下來。
他看見陸勁正慢悠悠地朝他們這邊踱過來,起初他以為是自己眼花,但他馬上就清醒過來了,他不明白陸勁為什麼要走過來?元元倒也罷了,難道他沒看見舒雲亮也在這裡嗎?
「舒副局長,其實……」他決定解釋一下。
邱源坐到他身邊,沒說話。
我在想陸勁的那句話——「我難受的是,我這輩子從沒有在對的時候碰見過對的人」——可是,我不想跟你說。
他心頭一陣欣喜,他本來以為她只是說說的,但他馬上又想到了一個問題。
「舒副局長,如果有什麼傳到你耳朵裡,那一定是個誤會,我跟她本來就沒什麼。」陸勁笑了笑,問舒雲亮,「我們可以走了嗎?」
「那我以後如果有事找你幫忙,你會幫我嗎?」她決定再試試他。
「他找行家鑒定過,說那只是一幅很普通的刺繡,不是什麼藏寶圖。晚清的東西,大概也就一百多年的歷史。但是,我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他後來就不跟我聯繫了。老實說,我也真不想再看到他,一看到他,我就想起那件事,其實,我們兩個自一九八九年起就徹底沒來往了。」李崗嘆了口氣道,「不瞞你說,前段日子,我還碰到鍾喬的弟弟了,就是那個鍾平,你肯定不記得了。」
岳程忍不住掃了陸勁一眼,正好逮到他在看元元的手,他覺得血往上湧。好吧!你要吃醋,就讓你吃個夠,我他媽的受夠了你這心胸狹窄的臭殺人犯了!今天我就跟元元配合一把,看你怎麼辦!他的手腕一轉,毫不猶豫地握住了元元的手。
現在,岳程覺得他們又像一對古董興趣小組的老朋友了。
「好。去兜兜風。」他道。
岳程這才意識到自己滿臉是汗,他接過紙巾擦了下額頭的汗,覺得自己的心臟還沒完全從剛剛經歷的那場風波中恢復過來。
「我真的沒動手!你相信我!我沒動手。等我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李崗抬起頭,木然地望著前方,「那天,鍾喬確實很可惡,他一直在誇耀自己多有錢,多有能耐,他還嘲笑趙天文,把他以前的那件事拎出來反覆說,我不知道他那天為什麼要這樣,以前他說話沒這麼衝,可能是有了點錢,人就不一樣了吧。他還學著范文麗的口氣說話,他說以前是因為有范文麗在,大家都不提這事,現在范文麗已經不在了,他想說就說,想什麼時候說,就什麼時候說。這時候,我去上了趟廁所,等回來的時候,趙天文已經把鍾喬捅死了。我根本來不及阻止,我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李崗痛苦地把頭埋在雙掌中。
「你覺得小菲怎麼樣?」元元笑吟吟問道。
「什麼事啊?」元元聽了一頭霧水。
「你要去醫院?」她問。
「元元,你剛才很確定地說容麗對陸勁有企圖,這說明她曾向你透露過某些資訊,也或者是你自己從談話中判斷出了一些什麼。元元,不管是什麼,我希望你不要對我隱瞞。容麗是個很關鍵的人物,我們很快就會去找她,你告訴我一些內情,也好讓我心裡有些準備。你說呢?」岳程一本正經地說。
陸勁冷冰冰地打斷了他的話:「沒事幹,就自己去玩吧。」
「他人都沒影了,我還怎麼刺|激他?」元元白了他一眼,「我只是覺得今天有點對不起你,所以想開車送送你。當然,如果你不願意,我絕不強求。」
「嗯,我收了其中二十件。他以十分之一的價格賣給我,我沒有理由拒絕。」
「我爸。」元元無聲地用口型回答他。
「他可以打電話給舒雲亮,這樣不就沒人知道他們會密談了嗎?」
元元把容麗說的那番關於舒雲亮的話,通通告訴了岳程。
「他是誰?」岳程用眼神問元元。
「他自己跟警方說他全賣了,但我知道他被抓時,帳戶裡只有五萬元。所以……我不知道。」邱源對陸勁的財產沒興趣,他問李崗:「後來趙天文有沒有告訴你,那張刺繡圖是不是藏寶圖?」
看來事到如今,他不能坐以待斃,也得想想對策。當然,解釋是肯定要解釋的,但是光這個肯定不夠。
「誰是小菲?」他問道。
他越聽越沒趣,真想打斷她,但看她說得那麼高興,他又忍住了。
岳程沉吟片刻,才開口:「對,元元,我是被停職了,這沒錯,但我只是被停職,並沒有被開除,只要我一天還在這個單位,我就仍然是個員警。」
元元覺得好像被人打了個耳光,耳邊嗡嗡直響。原來,先前的只是錯覺,她以為他已經回心轉意了,但她想錯了。
「邱元元!你不要亂來好不好,這不是你該幹的事!」
岳程看見李崗一邊把邱源扶著坐起來,讓他背靠在沙發上休息,一邊急切地問:「邱源,你平時吃的藥放在哪裡?」
舒雲亮好像很高興能送走他們兩個,他道:「元元,最近岳程心情不好,你要多陪陪他。」
「然後呢?」
「元元!你怎麼能說信在你這裡!」岳程擺出一副訓人的面孔。
元元神色緊張起來,他連忙說:「元元,先不要瞎猜,我們靜觀其變吧。」
看到陸勁,舒雲亮像被什麼東西燙了一下似的,立刻閃到一邊,眉頭向上抖了一抖。
「你給我滾,我已經決定了,如果依依硬要……結婚,我就跟她斷絕關係,她休想從娘家帶走一分錢,然後……我會……」邱源抓住自己的衣領,氣喘吁吁,說話斷斷續續的,「我還會……去告你……我要看著你……坐牢……」邱源慢慢倒了下去。
他注視著她,過了很久才說:「我明白了,元元。」
岳程從舒雲亮的目光中看到了強烈的排斥,他有種感和-圖-書覺,現在,舒雲亮跟陸勁才是同一條船上的人,而他,已經被排擠在了外面,這種感覺讓他很不舒服。
「但這不是太明顯了嗎?」元元覺得這種假設可能性很小。
「我只希望依依能嫁到一個家世清白的人家。老李,你是不是也可以設身處地地為我想一想?」
「元元,我喜歡的是你。」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把這句話說了出來,剛一說出口,他就後悔了,他意識到自己已經把自己逼上了絕路,但同時,他又覺得好像在瞬間卸下了肩上的重擔,好吧,既然已經說了,就說個明白吧。他看見元元愣在那裡,便道:「元元,我喜歡你。但我明白,我跟你是不可能的,因為你心裡已經有了別人,這個人不管將來是死是活,都會刻在你心裡,我沒能力取代他,我知道。而且你對我有成見,你非常討厭我。我也曾經希望你能對我改觀,我也希望我能讓你開心,但是我做不到。我是個員警,我該幹什麼就得幹什麼!案子結束後,我還是會把陸勁抓回監獄的,這是我的職責,我別無選擇。」
「邱源!邱源!你怎麼啦?邱源,邱源……」李崗正蹲在邱源身邊一聲聲呼喚著他的名字。
還好。她長舒了一口氣。
「直線距離很近,但不屬於同一個社區,大門也不在一個方向,平時進進出出不一定會碰到,所以,說近也不近。我剛剛打電話給鍾平,他說他不認識容麗這個人。」
「有企圖,是什麼意思?」
「小菲也沒男朋友。」
「舒副局長。」岳程回過頭去,舒雲亮站在他身後。
他連忙說:「你能給我介紹女朋友,我很高興,小菲也的確各方面條件不錯,也許還是我高攀她了,但我希望,元元,我將來的女朋友不認識你。」
「哼!」
「對,我們回到破廟後,發現箱子不見了,他火冒三丈,認為我在騙他,我只好把我那份給他了。我事先把我那份藏在了我的衣服裡。……為了這個箱子,趙天文一輩子都在懷疑我,他一直認為是我拿的。後來,他發現我的日子過得並不富裕,才勉強放過我,但我知道,他始終是懷疑我的,那箱子裡的東西,每件都很值錢……原來那是陸勁拿的。他後來把那些東西怎麼樣了?」
「他讓我轉告你,今天碰上只是偶然,叫你不要多想,他的心意跟昨晚一樣。」說完這些,岳程又低聲補充了一句,「對不起。」
「他是誰?」岳程用口型問元元。
「我媽。」她用口型回答他。
「剛才你在醫院抽過血了,跟你談完後,我馬上去醫院拿化驗報告,你是不是低血糖,看了報告就知道了。」岳程的表情很嚴肅,他問道,「你去看過容麗了,是嗎?」
他想到了一件事,剛剛聽邱源跟李崗談起那些時,他就產生過一個念頭,但後來他的思緒被那場心臟病鬧劇打亂了……
「那麼,我們到哪兒去散步呢?」他插嘴道,他決定把去醫院取報告的事往後拖一拖,他們散步,他一定得跟去。
突然之間,他覺得這樣也不錯,把什麼都說清楚了,從此以後,互不相干,各走各的。他望著她,心道,元元,親愛的,從今往後,我就把你在這兒放下了,唉,今天我可真是做了一件大事……
岳程露出思索的表情。
「我……我不知道陸勁聽到了多少……」李崗覺得好像難以啟齒。
他回頭又朝陸勁那個方向望去,發現他跟舒雲亮已經不見了蹤影。
「你敢!你這個兇手!」邱源低吼了一句,從椅子上跳起來,撲上去抓住了李崗的衣領。
「喂,不要亂說話好不好,人家小菲連戀愛也沒談過,學校一畢業就到台裡了。是個很單純的女孩子。」
他跟著元元來到一樓靠南的一個大房間,那是邱源的書房。
「是。」
果然,元元說:「這是他給我打的暗號。意思是,他在演戲。」
他捏緊拳頭朝自己的胸口捶去,但他的拳頭剛伸到半空中,就被她敏捷地抓住了,她沒有看他,只是緊緊抓住他的手腕,讓他動彈不得。
「她多大了?」
「你說什麼?」岳程大驚失色,「想,想跟他好,你是說,她,她想跟陸勁談戀愛?啊,不是,應該說是……可是這……這不會是她自己說的吧?元元,你肯定是理解錯了,我聽說她是個很成熟的中年女人。她好像比陸勁大七歲。」
「你剛才是在裝?」李崗好像還沒反應過來。
「你妹妹脾氣也不小啊。」岳程感嘆道。
「有用?為什麼你們會覺得那些東西有用?」邱源拉開抽屜,在裡面摸索起來,岳程看不清他在幹什麼。
「我們幹嘛要躲起來!?」岳程可不習慣幹這種偷偷摸摸的事,但被她拉來拉去,他心裡又激起陣陣小漣漪,他不願意承認那是開心,就算是「意外」吧。
「你會找我嗎?」他反問。
「我得先去拿你的驗血報告。」
「邱源!我不是在威脅你!我只希望孩子們能如期舉行婚禮,我希望他們能幸福!」李崗的聲音又變成了哀求,「你不要再抓住過去不放了?好嗎?我向你發誓,我沒殺過任何人!」
「那是醫院的味道。」岳程點了點頭,問道,「你暈倒前,我看見你站在街上一動不動,你當時在想什麼,是什麼感覺?」
「好吧,我答應你,但我要先看他們舉行完婚禮再說。」
不遲不早,陸勁走到了他們身邊。
「也許吧,這小子說他生活困難,急需脫手,讓我幫幫他。哼……」邱源乾笑了兩聲。
「當然有影響!」邱源道。
「你先出去。我們兩個要單獨談談。」邱源道。
他很想向陸勁解釋,但他明白現在不是時候,所以他只好說:「我當然得去。」
她點點頭,沒任何表示。
「還可以。」他不太熱情地說。
邱源沒有回應。
「你要去告發我?邱源?」李崗的聲音在發抖。
但他很爽快地說:「好,請你帶路。」
「我沒這意思,你放心,到目前為止,就我們兩個知道這件事,我會為你保守秘密的。但前提是,如果你希望我放過你,你就應該先放過我。放了我吧,老李,放過我可憐的小女兒!她還是個孩子,什麼都不懂!」
「我們,我們從他家裡拿了一些小古董、一把戰國時候的刀、一把唐朝的刀,還有……一張刺繡圖。可是……」李崗忽然瞪大了眼睛,急切地問道,「你說,你剛才說,是陸勁拿走了那個箱子?你是這麼說的嗎?邱源?」
她搖搖頭。
她馬上坐了起來。「你怎麼會在這裡?」她一邊問岳程,一邊整理了一下自己亂蓬蓬的頭髮。
「這幾天,你先在家好好休息,工作上的事不要操之過急。元元,你多陪陪他。」舒雲亮對一直站在他身邊,沒有說話的元元說。看來,舒雲亮是真的誤會了。
現在,他覺得自己真的該走了,他覺得她已經把話都說盡了。
邱源掃了李崗一眼,沒說話。
「你怎麼回事?幹嘛不吃藥?」李崗木然地站在那裡問道。
岳程一驚,她幹嘛要問這個。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好嗎?邱元元小姐?」
「在屏風那邊是看不見我們,但在屏風上面有塊反光鏡,我爸知道我在那裡。你放心,他沒看見你,鏡子很小,他只能看到我衣服的一角。他只看見了我。這個家只有我知道那個瓷碗的暗號。」
「唯一的條件是,把你家的康熙花碗賠給我。」邱源說。
「我有什麼不敢的!你破壞依依的婚姻,她會恨你的,我正好接納她,我說了,我接受這個兒媳婦,如果我兒子喜歡她,我就接受她。再說,我本來就喜歡依依這孩子,她很聰明!她也有主見!」李崗幸災樂禍地高聲說,隨後又得意地大笑起來。
小菲?沒印象。
元元洩氣地說:「我想她說那些可能是別有用意,我讓她繞得暈頭轉向。」
「你不用找了,他不在這裡,他有點事先走開了。」見她東張西望,岳程道。
「好吧,對不起,看來是我誤會你了。」她又退了一步,她希望他能盡快忘記她剛才說的話。
元元心裡覺得有點慚愧,雖然她不知道父親為什麼會突然取消妹妹的婚約,但她知道這事多半跟前一天他跟陸勁的見面有關。李震的父親李崗也是鍾喬的同學,陸勁一定向父親透露了一些關於李崗的資訊,才使父親作出這樣的決定的。難道李震的父親真的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元元的心猛一抽,她見過李震的父親,在她眼裡,他就是一個不修邊幅、老實巴交的老醫生而已。
他知道她現在是在氣陸勁。他很想對她說,元元,你利用我也得有個限度!我不想讓他誤會我們有什麼,你懂不懂?但他沒勇氣甩開她的手。
「他說,李震家不清白,他不想跟一個有污點的家庭結親家。可是我又不是嫁給他家,我只是嫁給李震而已!反正我想好了,爸不同意,我就跟李震私奔,到時候生完孩子,看他認不認!」趙依依一抹眼淚,怒氣沖沖地走到門邊,一邊換鞋,一邊說,「爸實在太過分了!我們都馬上就要結婚了,他怎麼能這樣出爾反爾,他還是李震爸爸的老同學呢!不管,我明天就去登記。」
「老李,你們慢慢聊啊……來,喝杯茶,有話好好說。」元元媽媽好像很害怕兩個人會吵起來,她看看丈夫,又看看李崗,一臉的惶恐。
她的嘴唇真美,他看了它一眼,馬上把目光移開了,他為自己這輩子只親過射擊比賽獲得的獎盃感到遺憾。
剛說完,她就後悔了,怎麼能把父親當擋箭牌推出去?其實應該立刻把他趕走才對,現在這麼做好像是在補償他,至少,她自己有這種感覺,真希望他能拒絕。
「你不是擔心舒雲亮的安危嗎?哼,還不趕快去當保鏢?」元元嘲諷他。
自從剛才在邱家經歷過那場「心臟病發作」的風波後,岳程就相信,在元元身上,異乎尋常的冷靜總是有原因的。他猜想,她之所以看見陸勁一點都不吃驚,是因為在這之前,她已經看到馬路對面的他了。所以她剛剛給他那個意外的擁抱,也許並不是真心想祝福他,很可能只是做給陸勁看的,她想利用他刺|激陸勁。岳程覺得心裡有股涼風吹過,但他馬上安慰自己,不管是否被利用,我並沒有吃虧。
「哦,那又怎麼樣?你沒收他醫藥費還是紅包?」邱源譏諷道。
「可是元元……」元元的媽媽似乎還想說什麼,但她馬上就放棄了,「好吧,你們慢慢聊,有話好好說。」
「十分之一?他是不是完全不懂那些東西的價值?」李崗覺得不可思議。
「好了,你救了他,然後,他就向你發難了,是不是?」
聽上去,她說得很有道理,但岳程卻不以為然,現在他已經冷靜下來了,他知道陸勁這麼做絕對不是為了幫他。仔細想來,現在陸勁跟他最大的心結,就是那輛白色桑塔納,而他們兩個都有個共識,開槍的人很可能是個員警。所以,陸勁這麼做,其實是在向他表明,我,已經不信任你了,我要自己調查。換作別的時候,陸勁也許會盡可能地忍下自己的那份疑惑,跟他搞好關係,但今天……所以,歸根結底,還是因為那個擁抱。
「哈哈,元元,這是領導階層共同討論決定的,可不是我一個人拿的主意。我是一直想保他的,但是……不過,你放心,這只是暫時的,我保證。」舒雲亮說到這兒,把身子往陸勁的方向側了側,「岳程不錯的,你挑他總比挑一個罪犯強得多。元元,你不知道,你爸為你的終身大事有多操心。可憐天下父母心哪。」舒雲亮嘆息著回頭瞥了一眼陸勁,幸災樂禍地說:「這下你可沒戲了,陸勁。不過,你本來就沒資格跟別人爭。」
不會有什麼好話的,看岳程的表情就知道了。
「我是這麼說的。這是他自己承認的,他拿走了那個箱子。怎麼?箱子有什麼問題?」邱源問道。
「元元,他在看我們。」他道。
「我可以肯定的是,舒雲亮跟陸勁聊天,絕對不是為了抓他回去。而且,他是員警,他不會亂來的。我相信他們是真的有事要談,所以,你不要擔心,估計陸勁不會有事。」
她放開了他的手,他很失望,但又覺得自己的提議很明智。
她眼睛裡有一道亮光閃過,好像有點感動。這是不是他的錯覺?
「我告訴你,邱源!如果你今天不說清楚,我就把你這一屋子東西全砸了!你信不信?我首先就燒了那個屏風!」李崗回身朝屏風的方向一指,岳程覺得就好像指在自己的腦門上,還好,李崗好像真的看不見他們。
「好,你去告我吧,證據呢?證據在哪裡?還有,你別忘了,如果你告了我,把事情捅破了,那你女兒就真的嫁給一個有污點的家庭了!」
「沒什麼。」
「你知道陸勁嗎?」
「哼!」
「那你覺得李震怎麼樣?」
李崗急匆匆奔到書桌前,拉開抽屜,開始在裡面翻找起來,過了一會兒,他說:「沒有啊,邱源,你會不會記錯?這裡沒有你的藥。」
「我只喝了一口茶。」
「嗯……」邱源模糊地答應了一聲,指了指書桌。
「那好吧,去哪裡?」他沉著臉問道,現在對他來說,這種身體接觸根本毫無快|感可言。他猜測陸勁跟舒雲亮談話的最終結果很可能是陸勁想甩掉他,跟舒雲亮建立新的合作關係,如果是這樣,那就等於他徹底被排除在了這個案子之外了,即便復職,他也喪失了獲得晉陞的最佳機會m.hetubook.com.com,一想到這裡,他就感到灰心喪氣。
岳程沒理會她這句話,問道:「你們都聊了些什麼?」
「你爸為什麼要取消婚約?」
「他們走了。」他低聲道。
「岳程,我們兩個現在把話說清楚。」她仰頭望著他,道:「我最開始跟你說的話,以及給你的那個熱情的擁抱,根本不是在刺|激他,我都沒注意到他,我完全是發自內心在祝福你。你不要搞錯。我是把你當做一個坦誠相見的朋友才這麼對你的。」見他不說話,她輕蔑地皺了一下鼻子,「其實,我跟異性朋友,也經常擁抱的,擁抱有時候代表感激,有時候代表欣賞,有時候也代表祝福和安慰。」
但是正當他準備再次黯然告別時,元元忽然像3D電影裡的人物那樣朝他撲來。所謂3D電影,就是你明明知道是假的,但看上去卻逼真無比,直到他摸到她身上的外套,他才終於意識到,這不是什麼3D電影,元元真的擁抱了他。在那一瞬間,他驚駭萬分,他還來不及感受激動,身體裡的另一個聲音就向他發出了吶喊,「岳程,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於是,他立刻順勢摟住了她,他聞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茉莉花香,這味道讓他心裡又激動又難過,他禁不住心酸地感嘆:岳程,你真菜啊,三十歲才第一次擁抱一個你喜歡的女人。可這女人卻將永遠與你為敵。
「爸有沒有說原因?」
元元停下了腳步。
他們一起再次把目光對準了屏風外面。
「你還有什麼可以解釋的!就是你們兩個!只有你們兩個!好了,我不想告發你,畢竟我們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但是請你……」
「元元,這與本案無關。」
「故意在舒雲亮面前撇清關係,還不如乾脆不出現!真不懂為什麼他自己要突然冒出來,他是看到了舒雲亮才走出來的,他是故意的。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老李,有些事我不想再談,免得我們彼此尷尬!」另一個也不客氣。
邱源低下頭,在李崗耳邊低語了一番,隨後兩人一起笑了起來。
岳程這時才發現,舒雲亮好像沒有開車來。
「你不記得了?是我把你送回來的。你剛剛昏過去了。」
難道他真的……她立刻被這想法嚇住了,連忙自我安慰,應該不會,應該不會,他不像是會動那種感情的人,他不會是那個意思的。
「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的媽媽,她還不是什麼都聽爸的!她只會說,你爸也是為你好!要相信你爸!現在我真的好希望有個凶一點的媽媽!這樣就可以管住老爸了!」趙依依換好鞋就朝外衝。
「好了,我得走了,我要去醫院拿你的驗血報告。」他看了一下腕上的手錶。
「這麼說,陸勁不止拿走了那些小古董,他還拿走了那張刺繡圖、兩把古刀和鍾喬的筆記本?」
「你早知道你爸在演戲,是吧?」他問元元。
但李崗沒注意到這些,他怒髮衝冠地瞪著邱源,過了好一會兒,才聲音低沉地問道:「你是鐵了心了?邱源?」
可他好像並沒有聽出這層意思來。他說:「元元,我只想向你父親瞭解一些他那個老同學鍾喬的事,如果這讓你覺得不舒服,我也沒辦法,我是公務在身。至少我覺得那還是我的公務。」
「你?」陸勁冷淡地看了他一眼,皺起了眉頭。
「岳程,你以為在拍電影嗎?拿著手術刀威脅要談戀愛……難道你從來沒找過女朋友嗎?」她嚷起來。
他正想再跟元元說幾句祝福的話,一個冷冰冰帶著官腔的聲音從他背後冒了出來。
「那個箱子在鍾喬的臥室裡,他把它放在床邊,我們當時想拿點東西走,這是趙天文的主意,他說人也殺了,總得帶點東西走,我們拿了玻璃櫃和抽屜裡的小玩意兒,後來又看到了這個箱子,發現箱子裡有一張刺繡圖和兩把刀。我跟趙天文對這個都有研究,我們一看就知道是好東西,但是時間太倉促,來不及辨別是什麼年代的,只知道是真的,我們就把其他東西裝進這個箱子一起帶走了。」
「繞你?」岳程滿意地點了點頭,「對,這就對了,她肯定是在繞你。這麼說,她是想用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打亂你的思路,對不對?」
「謝謝你的傳話,謝謝。」她沒看岳程,如果是昨晚上,也許她會哭,但現在,她覺得沒什麼好哭的,憤怒和不甘心已經蓋過了傷心。「你覺得我這個年齡的女孩最應該幹些什麼?」她問岳程。
舒雲亮怎麼會在這裡?
「鍾喬是被人殺死的。警方說,那天晚上,有兩個男人曾經進過他的家。還有一條重要線索是,鍾喬曾經在晚上九點多的時候喊過一句話,他說『流氓,臭流氓!』。昨天陸勁問我,對這句話有沒有印象。」
對,他是想讓我看到舒雲亮的反應,他還想告訴我,他跟舒雲亮之間有建立某種關係的可能,他隨時可以甩了我,而所有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擁抱。
「等一等。」元元說。
「難道你懷疑她給我下了毒?」
「我相信你也有印象。趙天文,這個混蛋曾經偷過文麗的內衣被文麗抓到過。你應該不會忘記這件事吧。在當時,這事很嚴重,如果我們不把范文麗勸住,這傢伙很可能會被送去勞教。但因為我們都給他說情,後來文麗是看在大家的面子上才饒了他的。我記得趙天文還曾當著我們幾個小組成員的面給文麗下跪道歉,當時,她就是這麼罵他的,『流氓,臭流氓!』老李,這句話,只有我們這幾個小組成員聽得懂。但那天晚上,小組的五個成員中,只有你跟趙天文兩個人可能出現在鍾喬家裡!我在S市,文麗死了。李崗!那天鐘喬是不是喝多了幾杯,舊事重提了?是吧?可就算是這樣,你們也不應該把他殺了!這是殺人!不是殺一隻雞!這是犯罪!老李!你當時的腦子是不是中邪了!」
「跟我說這些有用嗎?鍾喬還不是死了?」邱源絲毫不為所動。
「這麼說,箱子裡應該除了那些小玩意兒外,還有兩把刀和一張刺繡圖?」
「對。」邱源乾脆地說。
「嗯,元元,我本來不想跟你說的,這不關我的事……但是他讓我轉告你……」
可岳程卻覺得陸勁很可能是在補償邱源,邱源大概現在應該知道,陸勁當年把價值不菲的古董賤價賣給他,其實是為了養活元元。想到這裡,他又禁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她,她的神情顯得有些憂鬱。
「當然有關係!你女兒是要嫁給李震,不是嫁給我!邱源,你做生意的時候,腦子很活,為什麼碰到這事就轉不過來?我不是說了嗎?只要你成全他們,我可以跟他們斷絕往來!」
「你爸很危險很危險!」他忍不住也在她耳邊說話。
「那你為什麼不在那個破廟裡給他治傷?反而拉到外面去,難道,你把他拉出去的時候,才發現他沒死?」
答案看來有點複雜,她試圖打手勢,但比畫了一下,馬上放棄了,她張了張嘴,想開口說話,又覺得不安全。終於,她下了決心似的,湊近他的臉趴到他耳邊,輕聲說,「他是我妹妹未來的公公李崗,也是我爸的老同學,他們都是鍾喬的同學,同一個古董小組的,我爸要解除我妹妹和他兒子的婚約。」
「他不知道舒雲亮的電話。」
「他也許是想保護你。」岳程安慰她。
「那你後來怎麼不問我爸問題了?」
「結過婚嗎?」
元元有一點說對了,如果陸勁想告訴舒雲亮他跟她沒關係,那他不出現反而更好,因為對瞭解底細的舒雲亮來說,只要他們在一起,再怎麼表演,他總會有所懷疑的,看他剛剛的表現,很明顯是在試探他們兩個,尤其是在試探陸勁。所以,現在想來,今天的陸勁其實很衝動。
他看見李崗拿著一個小藥瓶跑到邱源面前,另一隻手拿著杯水。岳程以為接下去會看到邱源服藥的場面,但令他完全沒想到的是,邱源只喝了口水,便若無其事地從地上爬起來,慢悠悠地踱到呆若木雞的李崗面前。
「你是想說,容麗一直企圖從陸勁身上得到些什麼,是不是?」岳程表情嚴肅地問道。
「就這樣嘍!」
「元元!」他低吼了一聲。
「舒伯伯。」元元禮貌地跟舒雲亮打了個招呼,問道,「來看我爸嗎?」
他笑著把目光投向別處。
「不,邱源,我說的是實話!我真的沒動手!」李崗抬起頭,焦急地為自己申辯道。
元元又笑了。「不好意思,讓你為我爸著急了。謝謝你。」
「她很在意那些信。我最開始試她,我說她是陸勁的筆友,她的眼睛都直了。後來我跟她說,信在我這兒,她就一直想約我再見面,她很想看那些信,對那些照片格外好奇。」
「他剛走,跟老同學喝茶去了。」元元一臉天真地說。
這種問題還會有人問,叫我怎麼回答啊?元元白了他一眼。
不行!不能聽她的!岳程忽然意識到,邱家肯定沒人因為心臟病而喪過命,而元元只是個二十四歲的年輕女孩,她可能根本不知道事態的嚴重性。所以,在這種時候不能聽她的。他實在忍不下去了,決定不理會元元的勸阻,直接衝出去救人,他不能眼看著一個活生生的人在他面前死去,他的價值觀不允許他這麼做。
岳程笑了。
岳程已經感覺到,舒雲亮跟陸勁一樣,也想把他支走。看來他的確想跟陸勁密談。他想跟陸勁談什麼?
「好,我轉告他。你這麼說,他就放心了。」岳程說。
「老邱,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岳程心裡一喜,想不到,她會替自己說話。
「您器重他,幹嘛還停他的職?」元元回馬一槍。
岳程被嚇了一跳,趕緊把手縮了回來。
她搖搖頭,道:「算了,我還是找別人吧,你工作太忙,還是不打擾你了。」
這是一句廢話,元元想,案子結束後,我本來就不會再跟你見面了,你幹嘛要刻意強調這點,而且說得好像要跟我絕交似的,難道我們是朋友嗎?本來就不是朋友,絕交從何談起?最令她覺得不舒服的是,他的這句話一旦被刻意強調後,就好像完全變了味。聽上去怎麼有點……那種意思。這時,一個想法從她的腦子裡飛過,也許他……不會吧!
「那另外三十三件呢?有沒有賣了?」
「你說。」李崗直視著邱源的眼睛。
「這麼說他看見我們了?不然他怎麼會給你打暗號?可是你說在屏風那邊是看不見我們的!」岳程再次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
「邱源!你是不是得了老年癡呆症!你在開什麼玩笑!」一個老年男子在憤怒地咆哮。
一個擁抱尚且如此,那看到他跟元元後來的十指相扣,不知這個人又會作何感想。會不會因為妒火中燒,真的從而恨上了他?繼而想方設法把他踢出這個案子?岳程覺得這非常有可能,他曾經辦過很多因為吃醋引起的兇殺案。深知很多罪惡行徑的原始動機就是妒忌,雖然他跟元元其實沒什麼,但陸勁也許並不這麼想,而且陸勁也知道他最在乎什麼。
「元元,他可能看見你跟我……」他沒說下去。
「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
「都賣了?」李崗好像很為之可惜,但他又立刻問道,「他有沒有賣給你?」
李崗又嘆了口氣。
邱源的笑,讓岳程覺得毛骨悚然。
壞了!這傢伙說不定是故意說找不到藥的,他想以此來拖延時間,他是醫生,他知道該怎麼做!媽的,用這一招殺人太高明了,根本沒辦法說他是故意的。
她已經漸漸恢復了記憶,她知道,就在沒多久前,他還在車裡跟她竊竊私語。
「他賣了。」邱源低聲說,「這是他跟警方說的。」
「我只是覺得你剛才說話的口氣不太好,聽上去真的很不舒服。當然,也許這只是你的職業習慣……」她偷偷看了他一眼,心想,你應該能聽出來,我這麼說,差不多就已經在向你道歉了。
「老李,雖然你有錯,但殺人和拿點東西還是有區別的。憑我多年對你的瞭解,我相信你的話,你的確沒殺人。」邱源注視著他,又笑了起來,「如果你沒殺人,我當然沒理由反對他們結婚。」
元元皺了皺眉頭,好像想說什麼,但她沒開口。
「啊,倒也沒什麼事,他昨晚打電話給我,說想買直升機,讓我今天抽空來你家一趟,想不到這麼不巧。」
「你們今天去找鍾平了?」元元問。
哦,元元,你真是……
怪不得會那麼巧碰到我,元元想。
「哈哈,好,你們年輕人的事,我可管不了。元元,你爸既然不在,我就先走了。你到時候跟你爸說一聲,就說我來過了。」舒雲亮想打道回府了。
岳程禁不住把目光投向陸勁,後者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元元,別太早下結論,還是等化驗報告吧。」他道,「不是我疑心重,而是容麗這個人給人的感覺很不簡單。在送你回家前,我查過容麗的地址,原來,她就住在鍾平家旁邊的那個社區裡,雖然他們不在一個社區,但是從鍾平家的窗口可以一眼看見她樓下停的車。」
「我覺得是這樣,我們的談話,全是她繞著我轉。如果她不想談某個話題,她就會馬上轉方向。嘿,你知道嗎?她是舒雲亮的女朋友。」
書房門哐地一下被推開了。
「我上次聽她提到你,好像對你印象不錯。怎麼樣?岳程,把小菲介紹給你做女朋友好不好?」元元熱情洋溢地問道。岳程想,敢情這世界上再凶的女人,一旦當起媒婆來,https://www.hetubook.com•com都是一個樣。
「聽說你們還內訌了。陸勁說,他看見其中一個把另一個殺了,他就是趁那個行兇的劫匪埋葬同夥屍體的時候把箱子拿走的。那是怎麼回事?」邱源剛提出問題後,又馬上自己回答了:「好了,你別說,讓我猜。你們吵了起來,然後就打了起來,你誤傷了他,是不是?陸勁看見你把他拖出去,其實你不是埋他的屍體,而是在給他治傷,因為你是外科醫生,你知道怎麼處理這種事,但是反過來,如果換作是趙天文捅了你,你可能就是一具屍體了。一來他不會救你,他沒那麼好的良心;二來,他就算想救你,也不知道該怎麼救,他不是醫生。你說,我猜得對不對?」
「哦,那個。」岳程敷衍地點點頭,他記得那個女孩,身材嬌小,一頭時髦的鬈髮,五官精緻漂亮,但那又怎麼樣?在他眼裡,她不過就是高級辦公樓裡的高級花瓶而已,好看是好看,但你不會想把她帶回家。
二〇〇八年三月十二日
「好吧,是你逼我說的。」邱源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把花瓶放回到架子上。
「我說到做到。」他低頭又說了一遍,口氣異常堅定。
「他到你家不方便。」岳程平靜地說,「我也得馬上走,你身體不好,我問完問題就走。」
「我騎摩托車帶你去兜風怎麼樣?」她問他。
「嗯。」岳程點點頭。
「這就是你爸的書房?」他明知故問,其實他是想跟她說說話,因為只有跟她說話,他才有理由看著她。
可岳程並沒有被說服。
「你想跟我一道散步?」舒雲亮問陸勁。
「你是說,無條件答應?」
「你們從鍾喬家拿走了些什麼?」邱源冷冷地問道。
她仰起臉直視著他。
「鍾喬是怎麼死的,我問你,他是怎麼死的?」
說到這裡,他覺得喉嚨好像被什麼東西哽住了,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今天會說那麼多話,他確確實實感受到了自己的傷心,從未有過的傷心,但他不想讓她看出來,他已經輸得身無分文,至少得穿著衣服走下牌桌,所以他想了好一會兒,才決定說出下面的話——
「岳程,我是真心希望你能找個好女孩,也希望你能幸福的。」她停下來,咬了一下嘴唇,「當然,我承認後來我是在刺|激他,但那是因為他的所作所為實在太氣人了,我忍不住。看他剛才撇得多乾淨!我要看看他到底在乎不在乎我!」
「我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你是不是這個意思?好,你說,我不用你給我留餘地!我要聽聽,你到底想說什麼!說!你給我說!邱源,你今天不說,你就是我孫子!」李崗把邱源桌上的一摞書,猛地推到地上。
這也是岳程想問的。
他沒吱聲。
「我不知道,他死了嗎?」李崗聲音很輕,岳程幾乎聽不到,接著,他看見李崗背過身去,想了一會兒,又轉過身問邱源,「你為什麼會提起他?」
不好,這時他忽然想到,陸勁就在對面的咖啡館,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那一幕。如果看到了,不知道這傢伙會怎麼想。他禁不住朝馬路對面望去。
李崗頹然坐倒在沙發上。
「看來你是不記得了。是陸勁跟我一起把你送回來的。」
「元元……」岳程似乎還想說什麼,但這時,樓梯上傳來一連串凌亂的腳步聲,元元站起身,正好看見妹妹趙依依跌跌撞撞,滿臉是淚地從樓梯上奔下來。
他想不管她開的是汽車還是摩托車,他都願意,他有什麼不願意的?他那麼喜歡她,有機會能挨得她那麼近是他夢寐以求的,而且,這也的確能給他節省不少時間,他今天要辦的事太多了,最重要的是陸勁也看不見。
「唉,當初我真的以為他死了,我把他拖出去,是準備把他……」李崗的聲音像蚊子叫,岳程真想把耳朵貼到屏風上去,但又怕被元元罵,所以只好忍住了,他豎起耳朵終於聽到李崗的話,「……我沒殺過人,從來沒幹過這事,這是誤傷,但是已經幹了,也沒辦法,我以為他死了,想把他埋了,但是拉到外面,他忽然哼了一聲,我知道他沒死。你不知道,我很高興他沒死,這等於是救了我。我當時就決定要把他救活,我不想當一個殺人犯。所幸我身邊正好帶著一些急救藥和外科用的器械,我身邊總帶著這些東西,這是我的習慣……」
「那你有沒有跟媽說過?」
呸!
「元元,這不是膽子大小的問題,你,考慮一下,也許,他是對的。」岳程好像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不,你得先死。」邱源毫不留情地說。
「不止,還有鍾喬的帳本和記事簿,這是我們從他臥室的抽屜裡拿走的,我們覺得可能有用。」
邱源看著老同學,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你怎麼知道那些東西是鍾喬的?你怎麼知道?陸勁說的,也許……」怒氣消失了,李崗現在的口氣裡充滿了恐懼和驚慌。
「她快結婚了,我爸臨時變卦,她當然生氣嘍。」元元注意到了他這句話裡的那個「也」字,不禁有點小小的不服氣,其實我的脾氣並不壞。對我喜歡的人,我一向都非常溫柔,她心裡輕聲爭辯道。
一個穿著藍色襯衫的老年男人寒著臉,疾步走了進來。
「你爸好像不太對勁。」他打手勢跟她說。
李崗忽然從沙發上跳起來,衝到邱源所坐的書桌前,大聲說:「邱源!我的事跟孩子們沒關係!請你不要把兩者混為一談!只要你同意他們結婚,我可以在他們結婚之後不跟他們來往。我可以跟他們斷絕關係!只要你要求,以後他們有了孩子,我也不會上門。只求你,網開一面,不要拆散他們!」
「他們住得那麼近嗎?」
「他是做給你看的,他想讓你看到舒雲亮的反應。」
他牽著元元的手,朝馬路另一邊走去,走了幾步,又忍不住回了下頭,他看見陸勁跟舒雲亮兩人還站在原地說話,但陸勁的眼睛明顯正在朝他們這邊看。
說到最後那句時,邱源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
但岳程沒回應她這句明顯的道歉,他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會兒,笑了笑說:「元元,我知道你非常討厭我,所以辦完這個案子後,我再也不會來騷擾你了。我說到做到。」
「我死後,你要是反悔怎麼辦?」
他很想問她,如果沒有陸勁,她會不會給他個機會,但想了想又覺得這問題毫無意義,陸勁已經存在了。
「舒副局長,我還是跟去吧,這案子畢竟是我一直在辦的,而且,他是犯人,您一個人去恐怕……」岳程非常急切想要說服舒雲亮,他可不想被排斥在外,而且他也實在很想知道他們兩人談話的內容。
元元想到了容麗當時忽然改口說自己沒跟陸勁有過關係時的表情,她當時不明白這女人為什麼這麼變來變去的,現在忽然想到,也許是這樣的:一開始,容麗是想刺|激她,然後把她轟走,但聽她提到那些信後,她臨時改變了主意,決定跟她握手言和,為的就是想要看到那些信,至於後來,她為什麼突然把話題引向舒雲亮,唯一的解釋是,她想讓自己撇清。
「陸勁就是為了那些信才專門去的家鄉,他曾經懷疑『一號歹徒』是為了那些信才殺了他媽媽。那些信,很關鍵!我就是要看看她有什麼反應。」
不得了,邱源出了大問題!岳程的心一下子收緊了,他回頭看了看元元,她竟然還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她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是不是瞎了?!難道沒看到她爸心臟病發作了嗎?他禁不住拉了一下她的外套。
李崗冷笑了一聲,道:「邱源,你單方面的否決是沒用的!你的女兒喜歡我的兒子,她想跟他結婚,如果你不同意,我們家就自己給他們舉行婚禮,你不認我,我認她。我不稀罕她有沒有嫁妝!」
「可以嗎?今天天氣不錯。」陸勁說。
「那你要我怎麼做,你才能答應讓他們結婚?你說,只要我能辦到的,我都答應!」李崗聲音又提高了,他好像已經被逼得走投無路了。
「爸是什麼時候跟你說要你跟李震分手的?」
「那你認為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還有什麼?」
難受死了!
「等你的化驗報告一出來,我就去辦這件事。只是,就算查出你被下了藥也無濟於事,等我們去找她的時候,證據一定早被銷毀了。」岳程的口氣裡充滿了遺憾。
聽到這句,岳程的心馬上緊張了起來。難道元元的媽媽知道我們躲在這裡?該死,如果被邱源抓到,那可就太尷尬了。我該如何解釋?如果是陸勁,他還能說是在跟元元約會,但他呢?他該怎麼說?說他在觀賞邱家明朝的花屏風?還是邱源的話救了他。
「她想跟他好!」她低吼道。
李崗好像愣了一下,繼而馬上拉開嗓門嚷了起來。
「好,你問問他,他到底還要不要我這個女兒!」依依怒氣沖沖地說,接著,她砰的一聲,摔門而去。
他在那裡兀自站著不動,元元不由分說地拉著他走。
她好像看出了一些什麼。
「我不是你爸的朋友,在這裡等他合適嗎?」他覺得自己很囉唆。
「我不要不屬於我的東西。」他低聲說。
岳程卻禁不住笑起來。
「好,你等等。」元元說著正要出門,這時從屋外傳來兩個男人的說話聲,他們的聲音很大,書房門雖然關著,但岳程仍然聽得清清楚楚。
他回頭看了一眼元元,她的手攀在屏風上,正在凝神思索,似乎已經完全忘記它是價值連城的明朝古物了。
「你說他們會去哪兒?舒雲亮會不會為難他?會不會最後把他又抓進去?」元元一跺腳,著急地說,「他真不應該自己躥出來!」
無奈,元元只好說:「那你跟我來吧。」
「當保鏢人家就會感激我嗎?元元,我不想好心辦壞事。你也看見了,他們不希望我在場。如果我再硬湊上去,恐怕不合適。算了,我死心了,也許局長有局長的打算吧。」經驗告訴岳程,領導總是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作為屬下,最好還是少過問,不然倒霉的肯定是自己。再說,舒雲亮應該清楚陸勁是什麼人,這次見面他不會毫無戒心。
他想鬆開她的手,又有點不捨得,但總握著,也不是個事,他明白那不是他的,於是他說:「元元,我們可不可以不要這樣?」
「那件事……」
大概是看出李崗要反駁,但邱源沒有給他機會。
「邱源!你不就是嫌我們家沒你家那麼有錢嗎?你是不是又為你女兒看中了一個更有錢的婆家?但是,你想過沒有,你這麼做,孩子們會怎麼想?你為了一己私利,有沒有考慮過他們的感受?!」李崗一屁股在沙發上坐下了。
「我先要回去消化一下今天聽到的。」他一本正經地說,說完,他才忽然意識到元元難得對他這麼溫柔,於是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正好看見她盯著自己瞧,他不好意思去捕捉她眼光裡的微笑,連忙把頭別向另一邊。
她怎麼啦?難道她沒看出來她老爸不對勁?岳程既納悶又著急,情不自禁地伸手撓了撓頭,元元回過頭來,把他的手臂拉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她說:「我不是討厭你,岳程,我是恨你。」這句話讓他的心顫抖了一陣。
難道這是一個信號?
「依依,你怎麼啦?」她連忙問道。
她停住了,看著他,好像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突然提高嗓門。
「明朝的?」
他點了點頭。關於李崗、邱源、鍾喬以及他們那個古董小組的事,陸勁已經原原本本地告訴他了。
「昨天下午,我去你們分局找你時,看見了你的那張告示。」元元沒好氣地說。
好吧,不跟你廢話了。
「我沒動手。」李崗打斷了他的話。
「邱源!你怎麼啦!」外面傳來李崗驚慌失措的聲音。
「不用了。」
「姐,爸發瘋了!發瘋了!」趙依依哭訴道。
他看著她,等著她把話說完。
這句話,讓岳程的臉沉了下來。
李崗好像也很著急,開始一個抽屜一個抽屜地找起來。
「他的腿被石頭砸了,到醫院看急診,是我幫他做的手術。我一開始看他就有點面熟,後來看了他的病歷,又跟他隨便聊了兩句,才認出他,但是他已經不記得我了。」
「好了,老同學,我今天就是想把事情搞搞清楚。其實我也不想硬拆散依依和李震,他們兩個其實很相配。」邱源的口氣很溫和。
「是啊,他在嗎?」
「我想告訴你,如果有一天,他想逃走,我會毫不猶豫地幫他,即使他跟全世界為敵,我也會義無反顧地跟他在一起。這就跟你堅守你員警的職責一樣,我也是在堅守一個愛人的職責。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得站在他這邊。跟你一樣,我也別無選擇。」她望著他,眼神無比堅定,「因為你是我的敵人,所以我沒給你一個公正的評價,請原諒……但是,我從沒看不起你。」
「大概三十分鐘。在送你回家前,我們帶你去醫院做過檢查了。在這過程中,你一直沒醒,本來想讓你在醫院觀察一下,但醫生說你問題不大,所以還是把你送回來了。你真的沒印象嗎?」
「邱源!你在破壞他們的幸福!他們就快結婚了!」李崗的火氣又上來了,他的聲音很大。
「你再找找,就在抽屜裡。」邱源捂著胸口,有氣無力地說。
看來https://m.hetubook.com.com,陸勁是鐵了心不想讓他參與了。
「依依,你先別急,讓我去問問爸爸。」她安慰道。
「他不在?」舒雲亮皺了皺眉頭。
「你聽我的!」她再次用眼神警告他。
舒雲亮大笑。「哈哈哈,還是元元腦子轉得快啊,好,只要你爸請我喝茶,我一定來。」舒雲亮說完拍了下岳程,「小子,運氣不錯,有人幫你搭橋。好好表現啊。」
「你是我爸嗎?要你管?!」她沒好氣地問。
「舒副局長,什麼有眼光啊……」他笑著打哈哈,心想你舒雲亮喜歡「利益婚姻」,我可不是這樣的人。我喜歡元元,是因為她有魅力,跟她那有錢的老爸一點關係也沒有。再說,擁抱也並不一定代表愛情。
邱源冷笑了一聲。
「我要去告發你!」邱源一邊咳嗽,一邊說。
「我當時腦子裡一片空白,然後就覺得頭好暈,接著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我想也許是因為我沒吃早飯,低血糖。」元元道。
「要不要出去?」他焦急地指了指外面。
「他要我跟李震分手!今天一大早,他還打電話給李震的爸爸,說要解除婚約!我們喜帖都印好了。姐,你說他是不是發瘋了?!」依依聲淚俱下地說,「我現在就要去找李震,我要跟她說,就算爸不同意,我們也要結婚,明天就去登記!都什麼年代了!婚姻還要父母之命嗎?」
「幫我去叫你爸一聲好嗎?」他道。
「我沒事,我只是想試試你會不會殺我。你有機會殺人滅口的,只要說找不到藥,然後藉故摔門離開就行了。你是醫生,你知道我這種病耽誤了,就會心肌梗塞。」
「說吧,你為什麼要取消婚約?」李崗的情緒似乎沒剛才那麼激動了。
「跟我同歲。」
「我說沒關係就沒關係。」她道,口氣好像真的是他的朋友。
「你不用解釋,我沒有笨到這種程度,我知道你剛剛全是在刺|激他,包括……」他一想到那個擁抱,就覺得心裡難受極了,連帶著都有點恨她了。
這句話讓他一愣,他差點忘了接下去該說的話,但突然之間,他發現自己也沒什麼重要的話要說,他現在只是想坐在一個沒人的地方,喝杯啤酒什麼的,他相信自己不是因為激動、感動或興奮才產生這樣的念頭的,他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
「讓他去看好了!」她板著臉說。
「元元,你是不是還想刺|激他?」
「他在哪兒?」她又問了一遍。
李崗充滿困惑地回頭看著他。
見他熱情不高,她繼續推銷道:「小菲很漂亮,這點你總該承認吧?而且她心地善良,人聰明,不愛慕虛榮,又有很好的工作,你到哪兒去找那麼好的女孩子?」
「老李,你不要逼我,我是看在我們是老同學的分上,有些事我不想點破!」邱源說。
「謝倒不用,以後再有這事,最好事先跟我打個招呼,我可不想年紀輕輕就得心臟病死了。」他低聲說,心裡還是有點生氣。
他無心欣賞屋子裡的各式古董和書籍,眼光一直追隨著她的身影,自從剛剛許下那個傷心的諾言後,他就莫名地想多看她兩眼。
「不,我後來把刺繡圖和古刀從箱子裡拿出來了,我們一開始是準備這麼分的,箱子裡的小古董和記事簿歸趙天文,因為他說,那些東西比較好出手,所以我要了古刀和刺繡圖,當時我懷疑那張就是鍾喬說的藏寶圖……」
岳程被這些話噎得說不出話來,他呆立在那裡看著她,半晌,臉上才慢慢露出受傷害的表情。
「邱源!你這算什麼!有什麼不能談的!」李崗的聲音一下子又躥到了最高點。
「我不知道。」岳程露出一副確實不知道的表情。
「您找他有什麼事嗎?」元元問。
但他有點恨她,覺得她不應該在他剛剛揮手跟她道完別,卻跑來告訴他:她不僅不討厭他,甚至還挺欣賞他的外形,但他又無法抑制地有點高興,因為他知道她說的是實話。
「淑嫻!我現在不想知道元元的事,你先出去!」邱源不耐煩地對妻子說。
「元元,你不要誤會,我說這些不是想讓你對我怎麼樣。我只是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等案子結束後,我絕對不會再來騷擾你了,我再也不想為一個把我看得分文不值的人浪費時間了,我得去找我自己的緣分了。你就祝福我吧,元元。」
岳程看著她,心想,她一定是要問陸勁在哪裡,其實他就在對面的咖啡館等我,我到底要不要告訴她?他正在考慮是不是該把她帶到對面的咖啡館去,卻不料,她凝視著他說:「岳程,我沒有把你看得分文不值。說實話,我一直覺得你還挺帥的,不然我不會把你介紹給我的朋友小菲。其實,我也沒有特別討厭你,如果真的討厭你,我連話都不會跟你說,但我跟你說了很多。」她停頓了片刻。「岳程,你為陸勁做的一切,我不是沒看見,我看見了,我知道,你在你的立場已經盡你所能,做了你能做的一切,我謝謝你。」她的眼睛又大又亮,像警校操場上的月光,照得他心裡一片寂靜。
可是舒雲亮卻漠然地看了他一眼道:「小岳,這段時間,你最主要的任務不是工作而是休息。你可以趁這機會好好跟元元的爸爸學兩招,相信肯定會大有收穫。年輕人,可要懂得抓住機遇啊。」
他的聲音很壓抑,印象中,他還是第一次被她打擊得這麼徹底。她沒理他,他繼續說了下去——
「你看這樣好不好,邱源,先讓他們結婚,然後我離開這裡,去支援邊遠地區的醫療建設,永遠不回來,讓他們慢慢忘記我。」李崗道。
「怎麼來的?」
「另外,你也知道,我現在還在停職,社會是很現實的,相親尤其得看對方的條件。我現在的情況不合適找女朋友,我想等這個案子結束後,如果我能復職……」他自我解嘲地笑了笑,「好了,不說了,該說的不該說的,我今天都說了。」
舒雲亮爽朗地笑起來。
「陸勁?」
「是啊。你怎麼這麼囉唆?到底要不要我送你?」她有點不耐煩了。
這下邱源也急了,他嚷道:「李崗!你想幹什麼!那個碗……」
「不用謝,我只是做我該做的。」岳程低聲道。
元元很不喜歡岳程這種充滿懷疑的員警式口吻。她覺得他好像在說,邱元元,我懷疑你爸就是殺那個古董商的兇手,所以我必須調查一下他,他最好老實點,乖乖回答我的問題,不然我就對他不客氣。
對此,她略有印象,她記得自己坐在一輛車裡,陸勁就在她身邊,他在跟她說話,好像還耳語了幾句,但她已經不記得他說過些什麼了。難道這些都是錯覺?跟我說話的人不是陸勁,是岳程?她差點被這猜想嗆出一陣咳嗽來,連忙問道:「是你一個人送我回來的?」她瞪大眼睛緊張地看著他,她可不希望剛剛把她抱在懷裡竊竊私語的男人是岳程。
「再去查一些事。」
岳程看著她,口氣變得吞吞吐吐起來。
「那個碗很值錢是不是?清朝的,康熙的,還是雍正的?我砸了又怎麼樣?你不說,我還砸,砸到你說為止!我不怕賠錢!你信不信!」說完話,李崗雙手捧起一個中等大小的花瓶,邱源立刻從椅子跳起來,搶過了那個花瓶。
她在畫上句號,他知道。他覺得鼻子發酸,但又覺得得到了點安慰。
「別亂動!」她用眼神警告他。
「是嗎?」他說。
「同學又怎麼樣?」她朝他發起難來,「同學就是嫌疑犯嗎?同學就必須接受你的盤問嗎?你憑什麼拿這些陳年舊事來騷擾我爸?你別忘了,你在停職!你現在跟我一樣,是個普通老百姓!一個停職的刑警,還想盤問我爸,難道你想讓我證明你是個員警嗎?做夢!我不認識你!」
「以前同樣的事他也幹過一次。那時候,我大概十三歲。當時他為了試探一個生意夥伴是不是在騙他,就讓我站在屏風後面看著,然後拿著個小碗扣在桌上,跟我說,那是他跟我之間的暗號,說明他在演戲,讓我無論看到什麼都不能出聲。」元元說到這兒,望著他爽朗地笑了起來,「看把你嚇的,你也不想想,如果我爸真的出問題了,我能坐視不理嗎?我也不會那麼無知吧!」
陸勁冷冰冰地注視著他,轉頭對舒雲亮說:「他大概是想保護你,你決定吧。」
是啊,是啊,你爸真厲害。所謂無奸不商,我算明白是什麼意思了,怪不得你老爸能賺那麼多錢!原來就是這麼騙東騙西騙來的!岳程差點把這句話說出來。
「聽明白了嗎?」她用眼神問他。
可這個精緻的鏤金屏風看上去好像是透明的,岳程有點不相信,禁不住把手放在屏風上,想摸摸它的質地。
她凝神注視著他,好像陷入了沉思。
「我找到了!我找到你的藥了!應該是這個,我見你吃過。你怎麼把藥放得那麼裡面?」從聲音判斷,李崗好像也快虛脫了。
岳程鬆了口氣,他回頭看了一眼元元,發現她好像跟他一樣緊張。也許她是在擔心被別人誤會她跟他有什麼事吧!她一定非常痛恨這種誤會,想到這裡,他的心又黯淡下來。但他身體裡的另一個自己馬上對他說:岳程,滿大街都是待嫁的年輕女郎,男人永遠比女人有更多的選擇機會,先工作再說!
不知是為了避開他那失望的眼神,還是她自己的猜想,她很快向他擠出一個笑容,用輕快的口吻說:「岳程,你要見我爸是不是?那我帶你去他的書房等他吧。」
「我躺了多久?」元元先問道。
元元忍不住回頭狠狠瞪了岳程一眼,她相信,如果現在她手裡有把槍的話,她會向這個人射擊的。
「嗯,是後宮裡的東西,一面看得見,一面看不見,據說皇上就是坐在我們這個位置偷看妃子沐浴的。……唉,我幹嘛跟你說這些!」好像發現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元元懊惱地埋怨自己。
但舒雲亮馬上打斷了他,用半開玩笑的口吻對元元說:「元元,岳程可是我們局裡的骨幹,我一直都很器重他,你眼光不錯哦。」
李崗嚥了一口唾沫說了下去。
岳程心裡卻有點不服氣,元元,在這方面,你幹嘛那麼相信我?就算給我點面子,說句「你老實點」會死嗎?
「有空嗎?一起散個步怎麼樣?」陸勁笑嘻嘻地發出了邀請。
「是什麼?」
元元的媽媽終於走出了書房。
「我說了,你不要問,我也不想談。」
她的話讓他的心裡略微好受了些,但他沒說話。
「你知道他當初是怎麼會來參加我那個鈕釦俱樂部的嗎?」
「她說了很多陸勁在牢裡的事。坦白說,我覺得她好變態,她竟然還對陸勁有過企圖。」一想起容麗說的「他有反應了」,元元就一肚子火。
「給他看照片,住得那麼近,也許見過但叫不出名字。」元元提醒道。
直升機?邱源真的這麼有錢嗎?這也太誇張了吧,岳程回頭看元元,心想,恐怕是你爸這個老狐狸事先做了兩手準備吧,如果李崗救自己,他就網開一面,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如果發現李崗打算謀害自己,當員警的舒雲亮就正好可以粉墨登場了……元元會在書房的屏風後面偷聽,對他來說,完全是個意外。
她看著他。沉默了下來。
原來事情是這樣!岳程終於明白為什麼邱源堅持要跟李崗家解除婚約了,他不想跟一個殺人犯的家庭結親。想想邱源也真倒霉,一個女兒的公公可能是殺人犯,另一個女兒乾脆直接愛上了殺人犯,這對於一個父親來說,那的確是太悲哀了。
「你別管他聽到了多少,他鬼得很,當然不可能什麼都對我說。你只要告訴我,你們為什麼要拿走鍾喬的帳本和記事簿,難道拿走值錢的古董還不夠?記事簿裡有什麼?」邱源問道。
「是嗎?」岳程眼睛發亮地問道,「她給你喝什麼茶?有沒有什麼特別的香味?口感怎麼樣?」
「那他……」岳程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她抬頭望去,正好看見他眼睛裡一抹還來不及掩藏的憂傷。
「她是誰?」岳程再次用眼神問元元。
「他想跟舒雲亮密談。」岳程猜測道。
岳程心情低落,但同時又鬆了口氣,他終於把那句話說出來了,那也是他給他自己下的一道最後通牒,是的,辦完這個案子後,他的確已經再沒有見她的必要了。她一定會為此感到歡欣鼓舞,再也不用受他這個「臭員警」的騷擾了。相比被她驅逐,他自己先驅逐自己,至少保有了選擇權和一點點自尊,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
「元元,理智告訴我,你不是最出眾的,我想可能是因為我接觸的女性太少了,真的是太少了,所以才會一看見你就對你那麼有感覺。我想只要多接觸一些異性,我就會改變,我相信這只是個錯覺,說老實話,其實我很希望我立刻能有個正經八百的女朋友……」
糟糕!邱源心臟病發作了!
「因為你是我喜歡的人的敵人。無論你們的關係有多好,你們的立場不會改變,只要他是罪犯,你就永遠是他的敵人。所以,我必須在你跟他之間做一個選擇。我既然選擇了他,岳程,我就只能與你為敵。我知道,如果有一天,你必須抓他回去,你不會放過他;如果有一天,你的職責要求你殺了他,你也不會手軟。我說得對嗎?」
謝天謝地,這次她沒朝他撲過去,也沒發脾氣,她就像隻受了驚嚇的小野貓,正躲在一邊觀察舒雲亮和陸勁兩人的動靜。
這句話似乎讓李崗長舒了一口氣,他說:「我沒騙你,我https://m.hetubook•com•com是沒動手殺過人,不過,你說得也沒錯,我仍然是從犯。其實,我那時候很怕趙天文會把我殺了滅口,所以我不敢不聽他的。邱源,我不是不想承擔我過去犯的錯,我也願意去自首,但我這麼做了,怕會對孩子們的生活有影響。我希望孩子們能過得順利一些。我不忍心拆散他們。」李崗坐到沙發上,他看上去很累。
「看來你家最近不太平啊。說起來我正想找你爸聊聊,有些事想問問他。關於那個被殺的古董商,聽說他們是同學。」
「算了,好男不跟女鬥。」他也笑了。
啊!笨蛋!元元快氣死了。
啊,元元,你可以去參加世界上最冷靜女人的評選。他覺得自己快瘋了。屏風外面傳來李崗的聲音。
「我知道,就是把元元關起來的那個殺人犯。」李崗茫然地答道。
她不想聽這些廢話。
邱源坐到原來的位子上,問道:「鍾喬是怎麼死的?」
「可是陸勁不是已經死了嗎?他不是應該已經被槍決了嗎?他怎麼會……」李崗對此充滿了疑惑。
元元立刻低聲制止他:「別碰它,它是明朝的!」
「是啊。現在我相信,你那時候的確沒殺過人。」
不過,這樣看起來,舒副局長和邱源的關係很不一般哪!岳程正在猜測兩人是什麼關係,他覺得自己的肩膀被重重拍了一下。
元元瞪了他一眼。
他點點頭,客氣地說:「那我在這裡等,麻煩你去叫他一聲。」
岳程這時想起來,好像元元說過,舒雲亮是邱源的朋友。
岳程真不甘心就這麼離開舒雲亮跟陸勁,但他也明白,以現在的情況,他除了離開,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啪!」邱源一捶桌子。
元元醒來後,發現自己躺在家裡客廳的沙發上,岳程坐在她對面的另一張沙發上看報紙。
這麼想著,他覺得心裡好受了許多,好像又看到了希望。
「她不知道。」邱源又一陣咳嗽,他說,「你再找找。」
看來,對岳程來說,停職是個大打擊,元元現在很後悔自己剛剛的衝動。
「沒有啊,真的沒有,你這個人真是的!自己平時吃的藥,為什麼要亂放!」李崗把抽屜猛地關上,「不行,找你老婆去,她應該知道。」
「邱源,今天你要不給我把話說清楚,我是不會走的!有錢人怎麼樣?有錢人就可以這麼無法無天,出爾反爾嗎?」那個男人氣急敗壞地說著,把頭上的帽子狠狠地甩在沙發上。
「舒副局長,其實……」他正想解釋。
「我知道,的確是好東西。」邱源點了點頭,「可是這跟你們拿走他的記事簿有什麼關係?」
「小菲的父母都是學校老師,我見過她媽媽,是個很會做菜的媽媽,小菲本人也會做菜,她還喜歡看電影、看書、打電動……嘿,反正你也沒女朋友,跟她試試看吧,說不定馬上就會有感覺了呢?對了,跟我說說你的基本情況,你多大?什麼星座的?有什麼興趣愛好……」她還準備說下去,但岳程真的不想再聽她說這些廢話了。
「好,不過……元元她……」
「嗯,嗯。」岳程勉強笑了笑,心裡卻在問,舒雲亮,你到底要跟陸勁談什麼?你不知道這是不符合規定的嗎?
「小岳,不錯啊,哈哈,有眼光,有眼光!」舒雲亮笑著說,口氣裡充滿了羨慕和欣賞。岳程知道,他一定是誤會了,剛剛元元跟他擁抱的情景一定被他盡收眼底。
「我希望你死。」邱源冷冷地從牙縫裡擠出五個字來,岳程禁不住打了個寒戰,他豎起耳朵認真聽下去。
「就這麼說?」
「你爸他……」他焦急地指了指屏風外面,他想讓她明白,她老爸現在很危險,應該馬上送醫院,而且在這種情況下,外面這個當年的兇嫌很可能會趁機殺人滅口。當然,如果李崗真的起了殺心,他跟元元都是目擊證人,但為了獲得犯罪證據,故意拖延搶救時機,讓邱源白白送命,這麼做是因小失大,太不值得了。岳程覺得,當務之急,就是救人!
「痛苦只是一時的,我相信依依能找到更好的。」邱源一邊說,一邊用手撫著胸口,他看上去好像有點不舒服。
李崗看著邱源,重重點了點頭。
不好,岳程心想,陸勁的態度變了,他剛才肯定看到了元元的舉動。
「你是怎麼知道我停職的事的?我好像沒告訴你。」他低著頭,手指摸索著他的筆記本,問道。
「舒伯伯,這得怪你啊,誰讓你們停他的職了?得了,我面子小,以後,還是讓我爸請您喝茶吧。到時候讓我爸向您求情。」元元說。
「那麼……」元元好像又要提小菲了。
「他有槍,陸勁沒有。」
「我沒動手!邱源,我沒動手!我向你發誓!」
「要我送你嗎?」她問道。
「你不說是不是?你不說是不是?」李崗更加惱火了,他抄起梨花架上的一個青花瓷碗就朝牆上砸去,那個碗頓時碎成了幾片。
「他去哪兒了?」
「我告訴你,一個二十四歲的年輕姑娘,在這個年齡最該幹的事就是談戀愛,如果錯過,就荒廢了。但是你也看見了,他不要我。所以精神空虛的我只好玩刺|激的偵探遊戲來打發時間了。」她別過頭去,惡狠狠地對岳程說,「你替我轉告他,我謝謝他的美意。從今以後,我做什麼都跟他沒關係!叫他省點力氣不要管我的閒事!」
「你擦擦汗吧。」
「陸勁,你現在能呼吸新鮮空氣只是暫時的。」舒雲亮冷笑了一聲,岳程以為他接下去就要找人把膽大妄為的陸勁帶回局裡了,但沒想到,他考慮了一會兒後說,「好吧,我們兩個……走走。」
「聽聽他們要說什麼。」元元低聲道,她從屏風的縫隙裡往外瞄,「你放心吧,我們所在的地方,只有我們能看見他們,他們看不見我們。」
舒雲亮真的要跟陸勁散步?他們要談什麼?
「岳程,你有女朋友嗎?」她忽然問道。
「不知道。」
「皇上還用偷看?」
「你不擔心舒雲亮的生命危險了?」
「我本來以為殺人犯的膽子都很大,但想不到他……膽小如鼠!」她覺得自己的嘴唇在發抖。
可是邱源冷冷地說:「李崗,我不想讓我的女兒嫁到你家!有一個女兒在外面胡鬧已經夠讓我心煩的了!只要你同意我的決定,我不僅不會去告發你,我還可以給你一筆補償金!我再說一遍,我不想跟殺人犯的家庭有瓜葛!」
但是,元元好像知道他的心思,他剛一動彈,她就閃電般拉住了他的手,他無法控制地渾身抖了一下,回頭看著她,她馬上放開了他,接著,她附在他耳邊輕聲說:「你別急,先等一等。」
「沒關係。你是我的朋友。」她爽快地說。
岳程不自覺地朝元元望去。
李崗好像有點摸不著頭腦。
「有五十三件。他給我看的時候,我數過。」邱源從梨花架上拿下另一個青花瓷碗,把玩了一會兒後,倒扣在桌上。
「反正,你不許碰它!它是我爸的寶貝!以後說不定還會傳給我。那就是我的寶貝!」她說到這兒驟然閉上了嘴。
「說了又怎麼樣?!」
她沒說話,但忽然想到,他的停職很可能跟陸勁有關。那天晚上,他沒有帶陸勁回分局,而是把陸勁交給了她,正是因為他的成全,她跟陸勁才有了一夜廝守的機會,雖然結果並不算美滿,但已經是意外的禮物了。想到這裡,她開始有點過意不去了。
「相比之下,我倒是更擔心舒雲亮的安危。」
這時,邱源說話了。
邱源一陣劇烈的咳嗽。岳程回頭看了看元元。
「你正在插手我的工作,我當然要管!」岳程大聲說。
「我給他做的手術很成功。我當然不會收他的紅包。」
李崗好像一根木頭那樣呆立在那裡,沒有任何反應。
「小岳,你怎麼在這裡?」聽到這個聲音,岳程覺得自己好像一腳從一個玫瑰色的夢裡跌回了現實。
「老李,我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他們的婚約必須取消。你識趣的,就不要再問了,我們兩個是多年的老同學,我不想彼此搞得很尷尬。」邱源在書桌後,穩穩地坐了下來,聲音像石頭一樣堅硬。
「這跟李震沒關係。」
「謝謝。」他說。
「就這麼說。」
這個蠢人!元元又禁不住白了他一眼。
「跟兩個員警在一起,我還能往哪兒逃?」陸勁笑道。
他這句話無聲無息地消逝在空氣中。
「我相信你。你在這兒等著。」她笑了,轉身奔回了家。
「一個很成熟的中年賤女人!」元元冷冰冰地說,「她自己跟我說她喜歡陸勁的,她還曾經向他示過愛!示愛!可不是單單只說我愛你這類話哦,是真刀實槍的,你懂不懂?她不去上『午夜悄悄話』節目真是太可惜了!」
邱源拍了拍李崗的肩,把那個小藥瓶塞進了自己的口袋。
「五十多件都賣了?那可是一大筆錢。」李崗嘆息道。
「好吧!」元元想了想答道,「她給我喝的是紅茶,很普通的袋泡紅茶,我沒覺得有什麼特別的香味,口感也很一般,沒什麼特別的。岳程,我覺得她是不可能給我下毒的,因為那實在太明顯了,等於就是在自投羅網。我昨晚整夜都在外面走,一分鐘都沒合過眼,再加上沒吃早飯,暈倒是很正常的。」
岳程不得不承認,她說得對。
「我看到了。」他道。
舒雲亮看了他一眼,也皺起了眉頭。
房間裡安靜了幾秒鐘。然後,岳程看見李崗緩緩地點了點頭。
就好像被當眾甩了個耳光,岳程頓時氣得七竅生煙。他真想上去給陸勁幾拳,然後好好問一問,陸勁!要不是你,我會被停職嗎!要不是你,元元會那麼對我嗎!你自己說要跟她分手的!還用我家的菜刀演言情劇,可現在呢?她就這麼小小地抱了我一下,他媽的,根本連身體接觸都不算,你就受不了了!想報復我!你這口是心非的小人!
「岳程,你是個好人,也是個好員警,我相信你很快就會復職的。我也相信你會找到一個全心全意愛你的人。我祝福你。」她輕輕拍了下他的背,然後放開了他。
要命啊,這麼找要找到幾時?岳程覺得自己的頭好痛,呼吸也開始不順暢起來。元元,你難道真想讓今天成為你爸的忌日嗎?他回頭又看了一眼身邊的她,她仍然紋絲不動地站在那裡。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她會如此鎮靜?他覺得自己快喘不過氣來了,他想,不行了,這樣下去,我也快心臟病發作了,沒準還比邱源先死!元元,你這個死丫頭,你幹嘛要攔著我?你知道對我來說,見死不救有多難受嗎?
不好了,不好了,邱源真的不行了!元元,元元,你看看你爸,你看看他……岳程真是心急如焚,他不斷回頭看元元,但她卻理都不理她。啊,她到底想怎麼樣,想眼看著自己的老爸一命嗚呼嗎?岳程真想扯開喉嚨對著她的耳朵大吼,邱元元,我不是跟你開玩笑!心臟病發作是會死人的!很多人就因為耽誤了幾分鐘再也救不回來了!我舅舅就是這麼死的!元元!你他媽的到底在搞什麼!
「對。」元元避開了他的目光,「我爸平時都在這裡接待他的朋友的,他不喜歡在客廳會客。」
在邱家的大門口。元元遞給岳程一張紙巾。
「對不起,我今天對你太凶了,你別往心裡去,我是千金小姐,從小被寵壞了。」她坦然地笑了。
「你們父女配合得可真好。」他甕聲甕氣地說。
邱源抓著李崗衣領的手突然鬆開了,岳程以為他準備給對方迎頭痛擊,但沒想到,他捂住胸口開始喘起粗氣來。
「舒副局長,好久不見。」陸勁說。
「你說吧,我聽著。」
另一個男人臉色鐵青地緊跟著衝進來,他把書房門砰地一下關上。
元元拉住了她。「爸現在在哪兒?」她問道。
舒雲亮居然讓我去拍邱源的馬屁!
但是,他在哪兒?為什麼只有岳程一個人?
「你有沒有看見我爸把一個瓷碗倒扣在桌上?」
李崗低頭沉吟了一會兒,緩緩抬起頭說:「鍾喬說,他在逛舊貨市場的時候,從一個擺地攤的小販手裡搞到了一張圖,經過研究,他發現那是張藏寶圖,後來他就根據這張圖找到了那個寶藏,他還說他每隔一段時間會去拿些寶貝出來……」李崗大概發現邱源在笑,他道,「我知道你不信,我們一開始也不信,可看了他的貨後,我們就不由得不信了,他哪來的錢弄到這些東西?要不是真的發現了什麼寶藏,怎麼能弄到這些玩意兒?你也看過那些東西,你知道那些東西的價值。」
「對,我想也是,所以他就乾脆順水推舟了!想把我推給你!他想幫你破案,所以才自己冒出來的。他想幫你,因為他認為,幫你就等於幫我!我又不是一個蘋果!」元元氣憤地捏緊了拳頭。「我就是因為看穿了他的把戲,所以我才決定給他點刺|激的!」
「舒副局長,我覺得我還是……」他剛說到這兒,元元就握住了他的手腕:「岳程,我們還是不要打擾舒副局長他們了,舒副局長經驗豐富,什麼風浪沒經過?他知道怎麼應付的,你就別擔心了。我們還是自己去玩吧。」她笑吟吟地對他說。
「好了,別打擾人家幹正事了,走吧,岳程,我們玩我們的。」她說。
她笑起來可真漂亮。
「他跟媽在臥室說話,我剛剛去找他,他讓我出去!我真懷疑我是不是他親生的!他怎麼能這麼對我!我要去做測試!」趙依依把嗓門拉得很響,好像故意要讓樓上臥室裡的父母聽見。
「你怎麼啦,我現在可是好心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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