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爾虞我詐

「那個公園又不大。」
「從我出家的小寺廟到那個破廟,要經過28座小山。」陸勁看著他說,「我記得他的原話不是讓我把東西還到那裡,而是說,『把我要的東西送到星河路28號』。他跟我都明白,即便沒有員警,我也不可能把他要的東西送到那兒,因為太不方便,他一定認為寶藏體積龐大,而如果我真的送了,他也不會去拿,因為那對他來說太危險。其實,他的意思不是真的讓我把東西送到那個地點,他只是在提醒我,他要的是什麼,所以正確的句式應該是——『把你從星河路28號獲得的東西給我送來吧,那是我要的。』」陸勁兀自笑了笑,「當然,他這麼寫,只有我能看懂。他也不希望員警看懂,因為這是我跟他之間的秘密。」
一個女人?岳程大吃一驚,他本來以為陸勁會向舒雲亮調查那輛白色桑塔納的事。
「陸勁打電話給我的。」
陸勁充滿同情地望著他,然後疲倦地揉了揉眼睛,說:「岳程,我跟你一樣,我也不喜歡說沒把握的話。」
「這不結了?我就是把他給我的錢,寄給了我媽。」
「他說襲擊您後,他拿著那把槍在外面亂轉,後來覺得把您一個人丟在這裡也不合適,就打電話給我了。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他好像純粹就是為了體會一下拿槍的感覺。舒副局長,要不要上醫院?您好像傷得挺重。」岳程一臉凝重地建議道。
「你在,他能說嗎?」陸勁冷笑。
「他知道。」
岳程沒說話,他把飯碗裡的蛋炒飯通通倒進了嘴裡。
岳程一把奪過陸勁手裡的啤酒罐砰地一下砸在桌上,啤酒沫灑了一桌。
「你知道她的什麼秘密?」岳程問。
「所以,我看還是馬上把他帶回去問個明白……」岳程又想拿起手機,但舒雲亮再次把手按在了他的手機上。
「回答我的問題。舒雲亮是怎麼放你走的?」岳程問他。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陸勁。
「你是從一九九二年開始有第一個帳戶和第一筆存款的,你的第一筆存款是三百元,從那時開始,你每月存三百元,每個月給你母親匯款二百元。接下去的十年,你給你母親的匯款,逐年增加,從二〇〇二年開始,你每月的匯款額增加到一萬元,到二〇〇四年你案發前,就這兩年,你一共給你媽匯了二十四萬元。陸勁,你當美術教師,每個月只有兩三千塊的收入,你那來那麼多錢寄給你媽?」
「現在唯一能幫老李的就是你了。你想想,他手下還有誰?他只能靠你了,他手下就你這一員虎將。」說到這兒,舒雲亮居高臨下地拍了下他的肩,「所以,我覺得現在當務之急是盡快把這個案子破了,這樣大家都能輕鬆點。陸勁,作為這個案子的重要證人,我們要盡可能地讓他跟我們合作,所以我想,在破案之前,對他的看管形式不變。這樣吧,你跟他比較熟悉,這個案子又是你在負責,就仍舊由你獨自看管他吧!」
「他沒見過我,他頂多只知道個假名。要不然,他就不會後來特地到監獄來看我了,不是嗎?他到監獄就是來認人的。」
聽上去還不錯。「求你件事行嗎?」這件事,岳程不得不提。
「你猜對了一半。事情其實並不是你想的那樣。」陸勁得意地笑起來,「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殺死王雯的人其實就是舒雲亮?」
「你知道她什麼秘密?」
「喂,找證據是你的事,我又不是員警。」陸勁有氣無力地說。
他從冰箱裡拿來兩罐啤酒,給了陸勁一罐,這時他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他答應給你復職,以後讓你放手破這個案子。」陸勁若無其事地說。「他這麼做,總需要理由吧。所以你應該救他。」
岳程也不想聽這些他跟元元的往事,他趕緊接口道:「你用了幾個?」
陸勁遲疑了一會兒,說:「是的,我承認,我通過那本記事簿,在黃山附近的一個洞裡挖到了一點……舊的珠寶。其實根本不能算寶藏,只有三件而已……」陸勁好像有點尷尬,「我通過網絡,把它賣了。現在我知道,我出售的價袼是很低的。你說得對,我的確不是收藏家,我更不是行家。」
岳程差點把自己下午查到的結果脫口而出了,但話到嘴邊,他連忙住口,他想先看看陸勁的反應。
岳程心裡一喜,但還是面露猶豫。
「他現在在哪裡?」舒雲亮的身子哆嗦了一下,眼神馬上變得警覺起來,他向防空洞外面望去。
「我對她的底細不清楚,所以覺得用假名安全一些。」
岳程也看出陸勁滿臉倦意,剛才還一直在打呵欠,他有點心軟了,但一想到,就在不久前,這個外表柔弱的瘦子差點要了一個警務人員的命,他的同情心就消失殆盡。
這句話讓岳程愣了一下。
「我不知道!我跟你說過,舒雲亮那天晚上在雲霧茶室,他沒空去犯案!」岳程也提高了嗓門,雖然他有點心虛,但他不想在陸勁面前承認這點。
「真的有寶藏?」岳程還是覺得這事有點玄。
兩個殺人犯之間的秘密暗號,誰能猜得到啊。
「有什麼就直說吧。」陸勁說。
岳程覺得眉心好像被針刺了一下,他不由得渾身一顫。
「那今天,這個陸勁……」
舒雲亮掏出手絹捂住耳朵旁邊的傷口,聲音低沉地說:
「我媽是不會亂花錢的,她也不相信銀行,她總是把錢藏起來,說等我結婚那天通通拿出來還給我。平時,她只會拿點零碎的錢放在身邊,放在外面的現金,我知道頂多一千元,但是那些錢,有一部分讓我那個朋友李小月拿走了……」陸勁盯著桌面,聲音低沉了下來,「『一號歹徒』是個愛財如命的人,他做什麼都是為了錢。這一點,你從他給我的信裡面應該看得出來。那天他應該在我媽家裡挖到了錢,他確定關於寶藏的事我有所隱瞞,於是他一怒之下就殺了我媽。」陸勁的神色非常黯然,「你說得對,歹徒要的不是信,而是寶藏。」
「快走!快走!算我求你了,回來我給你買巧克力,這總行了吧?」岳程半哄半強迫地揪住陸勁的衣服,硬把他拉出了門。
岳程改變了態度,誠懇地問道:「你剛剛說他否認了,他否認認識王雯嗎?」
「不,你明白。你有別的財路!鍾喬的記事簿也在那個箱子裡!你是不是找到了所謂的寶藏?『一號歹徒』,是不是其實是在向你要鍾喬的記事簿?」岳程的喉嚨響了起來。
「這就是你下午故意支開我的原因?」他問。
他的好奇心又上來了。「這個女人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問。
「舒副局長,你覺得怎麼樣?」岳程假裝關切地問。
「是夠多的。算了,你最近身體不好,就把雞蛋當補品吧。」岳程喝了口湯,問道,「你剛剛說,你跟舒雲亮提起了那個叫什麼王雯的女人,他怎麼說?」
這麼說,王雯應該是他濫殺無辜的開端。岳程想。
「後來呢?」
「可是,他今天的所作所為……」
「你自己看吧!」
「好吧,他有什麼利用價值?」和*圖*書
「行啊。哈哈。」陸勁笑起來。
他還真寵這隻暴躁的小鳥,岳程想。
岳程不得不承認,陸勁說得有道理。
「我自己會解決。」
陸勁沒理會這個問題,冷冷地說:「岳程,我最討厭別人騙我了。」
「那記事簿呢?」
「什麼意思?」他茫然問道。
「聽我把話說完。正因為他今天的所作所為,我決定盡快幫你復職,我今晚就向局長請示,在這個危險分子旁邊,你的生命時時刻刻會受到威脅,所以,你必須配槍。另外,這也方便你的工作。」
「她想騙你的錢?」
「我用假證件一路找有監控錄影的商家,就這樣拼出了他的路線。」
「差不多。一開始,我是這麼以為的。她看上去高雅又純潔,我相信任何男人都會為之動心。而且,她比我的第一個女朋友好像溫柔得多,無論我說什麼,她都不會打擊或諷刺我,她總是順著我。」陸勁低頭吃了一口飯。
「陸勁,你設想的是很完美,但事隔多年,要想查到舒雲亮殺死那個孩子的證據談何容易,我覺得可能性幾乎為零。你剛剛自己也說,他把現場收拾得乾乾淨淨。」岳程對此根本不抱希望。
「你賣什麼關子!直說不行嗎?」岳程快被好奇心逼瘋了。
「他說他想要拿您的警槍玩,被您拒絕了,後來你們就為這個打了起來,他承認自己用刀片襲擊了您,舒副局長,您先出來吧。」岳程把陸勁教他的話照樣說了一遍。
啊,那不等於沒戲。岳程的興趣減了大半。「你會不會記錯?」
岳程覺得有點尷尬,但他馬上申辯道:「陸勁,我不是故意瞞你。我只是,沒把握的事,不想說。我不能肯定那是個特徵,因為那也有可能是街燈引起的反光。」
「小岳!」舒雲亮一睜開眼睛,就像抓住救命稻草那樣,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岳程覺得他的手上都是汗,「你總算來了。」舒雲亮喘著粗氣說。
「我今天下午也沒有白幹,我找了當年負責你那個案子的老員警林仲傑,在他的協助下,我們一起查了你從一九九二年到二〇〇四年你被捕前,這十二年間,你所有的銀行帳目。」他看見陸勁的臉上起了微妙的變化。
「你為什麼要用假名?」岳程很意外。
「小岳,我一直很看好你。你是個聰明人。要努力啊……」
岳程從口袋裡掏出舒雲亮的槍還給他。
「證據呢?」岳程想,要扳倒一個警察分局副局長,可不能單靠一個模糊的印象。
「舒副局長,您說得有道理啊!」岳程恍然大悟:「我剛剛一直都沒想通這點。」
「好吧,不用你告訴我,我一有空就去拜讀你的卷宗,我相信不用你告訴我,我也能查出真相。你等著吧,迷宮蛛!」
「我們還查了你媽的銀行記錄,你媽的存款是零。這是怎麼回事?你能解釋一下嗎?」
「賣給誰了?」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不殺人難受是嗎?」他氣急敗壞地推了陸勁一把,吼道,「就算他是罪犯,你也不能自己行使懲罰權!」
「喂,我問你,你這是從哪兒弄來的?」每當陸勁擺出這副先知的表情時,他就特別想把這個人掀翻在地上,狠狠揍上一頓。
「美國片子,由麥克.道格拉斯和葛妮斯派特洛主演的。你去找找吧!」
「你怎麼知道?」過了一會兒,他才問。
「我喜歡把現金藏在家裡又怎麼樣?這關你什麼事?」陸勁反問。
岳程把塑膠袋裡的雞蛋、袋裝麵條、捲心菜、番茄、培根和京蔥放到廚房的流理台上後,馬上折回了客廳。「舒雲亮怎麼說?」他問陸勁。
「結果在看電影的過程中,她企圖毒死我,於是我就幹掉了她。」陸勁簡潔地說。
「陸勁,玩夠了嗎?」舒雲亮笑著問道。
「那您的傷?」
「可是,他問你要寶藏,你如果答應給他了,你總得給他一個地點吧。」岳程又重新坐了下來,他仍然覺得自己剛才想的辦法是最有效的。如果歹徒要的真是寶藏,給他那個地點,他會捨得不去嗎?根本不可能。
「王雯去上廁所,我跟著她,發現她在外面的休息通道跟一個男人在說話,那個男人給了王雯一罐飲料。王雯後來就是想用這罐飲料灌我。我跟王雯說,我把飲料換了,她馬上變了臉色。這時我就下了決心。」陸勁的聲音低沉而壓抑,岳程彷彿看見一扇門在自己面前慢慢打開,裡面卻黑洞洞的,伸手不見五指。
「我手裡的小古董不止二十件,我把別的也賣了。」
陸勁笑起來:「是啊,它們能叫他死得很難看。但我答應替他保守秘密。」
「不錯啊。陸勁!」岳程讚嘆道,「味道真不賴。」
「這麼說,你當時是在跟她談戀愛?」
「呵!幸會,真沒想到,你還會來找我,我還以為舒副局長把你招安了呢。」他慢悠悠地走到陸勁的面前,心想,舒雲亮到底還是放了他,看來他們之間已經達成了某種共識。
「是!」岳程立刻站直敬禮。
「他在你媽家裡看到了錢,他以為你已經挖到了大筆寶藏,是不是?」岳程的腦子飛快地轉了起來。
「他沒說什麼。」岳程低聲問道,「難道,舒副局長,他說的那些不是事實?」
「沒放你走?」岳程握著啤酒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抬頭向陸勁看去,只見後者拉開了啤酒罐,往椅背上一靠。
「難道你沒騙我嗎?」他冷冷地回敬了一句。
「你放心,舒副局長,我明白,我會為今天的事作出補償的。」陸勁低聲笑起來。
岳程頭也不回地轉身上了樓,他很高興地發現,陸勁跟上了他,看來這傢伙有話要說,而且也沒別的地方可以去。
「你說那是星星一樣的閃光,半個巴掌大,可能是沾上了某些東西沒有去除,你描述得很清楚。」
陸勁點點頭,陰沉沉地說:「在她之前,是我的女朋友。」
他們一邊說一邊走到了陸勁的身邊。
「希望你說到做到。」舒雲亮跟陸勁對視了一秒鐘,然後回頭對岳程說,「岳程,你從明天起就復職了,給我好好看住他!」
「哦,你最拿手的是什麼?」岳程好奇地問。
「這是什麼電影?」
「一個二十四歲的海南女人,多年前,死在我手裡了。」
陸勁露出可憐他的表情。
「什麼?」
陸勁從口袋裡掏出一疊照片扔在他面前。
對這明顯的指認,岳程沒有接口。
「哪個女人?」他問道。
「這關我什麼事!」岳程停住了腳步。
又是這副無所不知的欠揍表情。真可恨。
「你去看過容麗了?」岳程禁不住問道。
「很多啊,什麼冰糖甲魚、扣三絲、炭烤肉、香辣蟹……」
「你怎麼知道那罐飲料裡裝的是毒藥?」
陸勁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問道:「你知道她為什麼會死在我手裡嗎?」
岳程很想問陸勁,那時候你跟王雯的關係發展到什麼程度了?但想了一想後,他又沒問。聽了這段後,其實他對陸勁很同情,接連兩次戀愛,都碰上騙情騙錢的女人,這對任何男人來說,都是沉hetubook•com•com重的打擊。怪不得後來陸勁會喪心病狂了,換作是他,岳程,經歷過這兩個女人後,他可能也會從此看破紅塵。這樣一想,他又慶幸自己沒談過戀愛了,至少,他沒有遭受過這麼慘痛的經歷。
陸勁注視著他,沉默了一陣後,他說:「今天下午,我去看過容麗的車了,我找到了你說的這個特徵。容麗還親自向我解釋了一番。你知道那是什麼嗎?她一個朋友的女兒,大概七八歲吧,前些天坐過她的車,她趁大人沒注意時,在擋風玻璃的右下方貼了幾張花花綠綠的漫畫紙。事後,容麗想把那幾張紙撕掉,但無論用什麼方法,都不能完全去除。那些漫畫紙可能塗過什麼發光物質,紙撕掉後,還是會留下痕跡。這就是你看到的東西。」
「這……」陸勁好像挺為難。
「她想要我的命,因為我知道了她的秘密。」陸勁自顧自吃飯,這話題並沒有影響他的食慾。
「你到底去不去?再不去,他就快死了。」陸勁催促道。
舒雲亮點點頭,把槍在自己身邊放好。
「不,他否認跟王雯拍過照片,哈哈。」陸勁大笑。
岳程不說話了。我們的家隔音效果真的那麼差嗎?他惱火地想。
「我問了他關於一個女人的事。」陸勁平靜地在客廳的桌邊坐下。
「他還活著嗎?」
「她是誰?」岳程很肯定,這名字不在「一號歹徒」的被害人名單裡。
看來那時候的陸勁跟廣州初戀時的他已經大不一樣了。這是身負重案的人才會有的戒心。
「不忙,小岳。」
陸勁不理他,重新坐了下來。
「好,小岳,這裡就交給你了,我先走了。」說完,舒雲亮便匆匆朝草坪外的林蔭道走去。
岳程連忙說:「他就在外面。是他帶我來的。我現在把他綁在一棵樹上了,準備等會兒把他送回局裡。……您沒事吧?」
岳程知道再問下去也是白搭,但他不希望陸勁把自己當傻瓜,於是他說:「坦白說,陸勁,我覺得舒雲亮要殺你的動機不足。除非他知道你真的掌握了他的什麼犯罪證據,否則,他根本沒必要殺你。根據你的說法,王雯被你殺了以後,根本沒機會見舒雲亮,那舒雲亮怎麼知道,王雯已經把他殺死孩子的事告訴你了呢?如果他不知道這點,他就根本沒必要殺你。你說呢?」
「王雯。」
「香辣蟹?」
岳程差點被那口啤酒嗆到,他一邊咳嗽,一邊怒道:「你,你,你說什麼……媽的,陸勁,你不要在我吃東西的時候,放這種衛星好不好?想害死我?」
「明白了,說下去。」岳程不明白這女人的事跟「一號歹徒」的案子有什麼關係,但這故事還是引起了他的興趣。
「舒雲亮今天是怎麼放你走的?」岳程重新坐下,拉開啤酒罐,對著嘴倒了一口,他覺得口好渴。
「你是不是想讓我把舒雲亮的犯罪證據先握在手裡,以後再用它作為晉陞的籌碼?」
「他喜歡我們跟著他的腳步走,這樣他才覺得安全。所以,他會進一步給出提示的,他會告訴你,你怎麼把東西送到他認為安全的地方,也許他還會讓我把所有的東西拿去拍賣,然後把所得款項匯到某個國外的帳號,他是那種善於做準備的人……」
「其實,那時候我一直在等著警方來抓我,我想給王雯飲料的那個人應該知道是我幹的,但是我卻平安無事,這說明他當時的確不知道我是誰,或者說是沒能找到我。另外,也說明他心裡有鬼,他沒有向警方說明有我這個人的存在。」
「岳程,你還是去好好看看我的卷宗吧。」陸勁道。
陸勁抬起頭,盯了他一眼道:「舒雲亮當時也在電影院。」
陸勁點點頭道:「這案子不難。你只要看過《超完美謀殺》這部電影,就很容易找到答案。」
「我被抓之後,在審訊時說的。」陸勁盯了他一眼,「你好像沒認真看我的卷宗,不太稱職啊,岳程。」
「她跟舒雲亮有什麼關係?」岳程問道。
「我跟她交往時用了假名。王雯不知道我的真實姓名。」
原來是陸勁的被害人。可陸勁跟舒雲亮談這些幹什麼?
「小岳,先不忙。」
「那你要不要吃麵條?」岳程不太情願地問。
陸勁不說話,專心致志地喝了一口啤酒。
「陸勁,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麼?難道你是想說,舒雲亮就是這個有權有勢的男人?」岳程雖然明白陸勁就是這個意思,但他還是告誡自己,不要輕易被別人牽著鼻子走。萬事要講證據。
「『一號歹徒』要的是東西,而舒雲亮是要我的命。所以,舒雲亮不是『一號歹徒』,但他是那天晚上開車槍擊我的人。」說到這裡,陸勁的臉驟然陰沉了下來,他忽地一下從桌邊站起,指著岳程,怒道,「你不要再遮遮掩掩了!你這個臭員警,你早知道他是開槍的人!」
原來,把元元從醫院接回去後,陸勁說在咖啡館邊喝咖啡邊等他,其實是個幌子,他還是去調查那輛白色桑塔納的事了。
二〇〇八年三月十二日
「我處理完王雯的屍體後,把飲料倒在附近的泥地上,一隻野貓路過,吃了以後,就死了。這是我親眼所見。」
「是啊,他這麼小心謹慎的人,怎麼會讓自己的照片落在王雯手裡?」
「蛋炒飯,能不能不要放糖?」
陸勁抬頭瞄了他一眼,頓了一頓才說:「這女人是海南人,原來在一家文具公司當文員,後來認識了一個有錢有勢的男人,這男人把她金屋藏嬌,養了起來。他希望王雯給他生個孩子,他的妻子有病無法生育。他們同居一年後,她替他生下一個兒子,但這男人疑心病很重,孩子出生後,他總懷疑這孩子不是他的,還帶孩子去做了一次親子鑒定,結果證明這孩子果真不是他的。他一怒之下,就把這孩子摔死在浴缸裡了。事後,王雯本來想去報警的,但這男人已經把現場收拾得乾乾淨淨,她告不了。再說,這男人有權有勢,她也怕這男人會報復她和她的家人,所以後來這孩子的死就只能不了了之……」
這故事讓岳程停下了筷子。
「這有什麼問題嗎?」
「得了,我來弄吧,其實很簡單,就是把你買來的雞蛋、培根、京蔥和你冰箱裡有的玉米粒、濕香菇炒在一起,另外我再做一個更簡單的番茄捲心菜湯。」陸勁道。
「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是不是……」
「她是不是個妓|女?」岳程記得陸勁的被害人中有部分是妓|女。
「為什麼?如果有確鑿證據,為什麼還要替他保密?」岳程完全不理解陸勁的做法。他一想到那個被摔死的孩子,就一陣心悸,現在他對舒雲亮已經一點好感都沒有了,他很高興能親手將這個敗類繩之以法。
「我記得我曾經在她的錢包裡看見過舒雲亮的照片。」陸勁翻開他帶回來的塑膠袋,笑著說,「哈,你買了那麼多吃的,今天忙了一天,我還沒吃晚飯呢。」
陸勁動作很快,一刻鐘不到,香噴噴的蛋炒飯和https://m.hetubook.com.com番茄湯就已經出鍋了。岳程早已飢腸轆轆,他趕緊在飯桌上鋪好碗筷,蛋炒飯一到眼前,就立刻迫不及待地嘗了一口。
「他沒放我走。」
「殺個有戶口有親戚的大人和殺個黑戶口的小孩還是有差別的,那個孩子的出生,據王雯說,只有她跟那個男人知道。殺王雯對他來說要冒一定的風險。而且,我懷疑他殺那個小孩是一時衝動。」
舒雲亮思考了好幾秒鐘才開口。
「陸勁,你我都明白,今天的事可大可小。你要清楚一點,現在給你的這點自由是隨時可以收回的,所以你不要太狂妄了。」
「我跟你說,你是不會相信的。」陸勁疲倦地打了個呵欠。
岳程心情複雜地笑了笑。
「星河路28號,就是我拿走那箱古董的破廟,我開玩笑說,那裡沒有燈光,躺在草叢裡仰望天空,只能看見一條星星河,所以我就給那個地方取名星河路28號。」
「小岳,」他清了清喉嚨,好像自己此刻正站在辦公室的窗前,「我坦白告訴你,這個案子事關重大,牽涉的人命太多,所以上面一直在給我們施加壓力,其實說白了,總局的人也想插手。但是你想,這個案子,我們這兒已經跟了這麼久了,線索和證據都已經收集到了一定的規模,這麼乖乖地把陣地讓出去,別說你不甘心,我也不甘心,局長就更不甘心了。他昨晚為這個案子又給我們開了一次會。在會上,他把你的上司李漢江大罵了一頓。呵呵,老李也真可憐,現在局長是把這個重擔全都壓在他身上了,限令他在兩周內……不是說破案吧,一定要有個交代,所以老李這幾天也很頭疼哪!」
「你怎麼會來這裡?」舒雲亮在他的攙扶下,勉強坐起來。
「為什麼是28號?」
「不算妓|女,她專門騙男人的錢。」
岳程怔住了,半晌沒說話。
陸勁沒理他,繼續喝啤酒。
岳程還是沒聽出來這跟「一號歹徒」的案子有什麼關係?
「謝謝你的提示。」
「你!」岳程想揍他,但最終還是急急地拿上外套,一手去拉陸勁,「你帶我去!」
「嗯,以前我給元元燒過。其實我不吃辣的,我也不會燒,後來看到她老是對著電視裡介紹的香辣蟹流口水,我就自己去飯店吃了一次,把裡面有什麼調料都記住了,然後回來買了最好的蟹,煮給她吃,小丫頭喜歡得不得了,一鍋蟹全是她一個人吃的,最後連買來做輔料的年糕、香菜和牛百葉都吃得乾乾淨淨……」說到這兒,陸勁好像忽然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了,連忙煞住話頭,吃了一口蛋炒飯,「對不起,我喜歡在蛋炒飯裡多加幾個蛋。」過了會兒,他道。
看來這傢伙如果不吃點什麼,是什麼都不肯說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陸勁說。
舒雲亮笑著又拍了下他的肩。
「你說!陸勁!」
「因為你跟惡魔傑克一樣對這些女人有變態的仇視心理。」他嘲諷道。
「你不去,我怎麼找得到他?」他沒好氣地問。陸勁賴在椅子上不動。
舒雲亮陰沉地笑了笑說:「你帶他走吧!」
「他是去茶室之前動的手!今天下午我也去過那間茶室了,你以為我為什麼讓你獨自送元元回去?你以為我真的在那家咖啡館嗎?告訴你,你跟元元那個……時候,我才剛剛到!」陸勁的情緒有點激動,但岳程卻很平靜。
「我把他塞在羅山公園草坪後面的一個防空洞裡了。你現在過去正好可以救他一命。」
「沒說什麼,就是讓我來看看您。」岳程表情嚴肅地說,「您放心吧,舒副局長,我馬上送他回局裡,今天的事,他必須說清楚,否則他休想過關。我現在就打電話給我們頭兒!」說著,他掏出了手機。
岳程在心裡冷哼了一聲,這個衣冠禽獸肯定是被陸勁要挾到了,這已經是今天他第三次問這個問題了,看來,他很擔心陸勁會把他們的事告訴我。
「關於這三十三件古董的去向,你的卷宗裡有一份詳細的說明,當時我沒仔細看,我只記住了這個數字,三十三。可今天邱源告訴我,你的箱子裡一共有五十三件藏品,他收走了二十件,你會做減法吧,還剩下三十三件。你告訴過我,你去參加什麼鈕釦收藏俱樂部,是為了接近邱源。所以,陸勁,你不是什麼收藏家。你只是一個偶爾獲得一箱子財寶的人。你的所有收藏就只有這五十三件小古董。如果這三十三件藏品後來被警方拍賣的話,那麼你寄給你媽的那多出來的十萬元錢是從哪兒來的呢?」岳程看出陸勁想爭辯,他連忙搶先說,「你大概想說,你還有別的藏品,好吧,告訴我,那是什麼?你賣給誰了?拿了多少錢?」
「陸勁,你知道你的卷宗有多厚嗎?我不可能對你的每個案子都研究得那麼透徹,一沒時間,二也沒精力,再說,我怎麼知道你的那些事跟『一號歹徒』的案子有沒有關係?」岳程為自己辯解了兩句後,又覺得這麼說像是在推卸責任,於是他道,「好,你說得對,我承認我大意了,我道歉。」
「就是她騙男人錢的那些事唄,我打電話揭穿了她,當時我準備跟她分手的。後來沒過幾天,她又打電話給我,說她願意把借我的錢都還給我,還說為了賠罪請我看電影,她知道我很喜歡看電影。我聽她說得那麼真誠,就答應了。」
「媽的!那你為什麼不早說?」岳程差點興奮地踢翻桌子,他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大聲說,「我們完全可以設一個圈套!引他到某個地方,只要你說你把寶藏埋在那兒,他就會去找,不是嗎?我們就可以乘機把他抓住了。」這是個多簡單的方法!
「你先告訴我,元元的驗血報告怎麼說?」
「好,你說,接著我們該怎麼辦?就傻等嗎?」
「謝謝舒副局長的信任,謝謝。」岳程終於露出由衷的笑容。
「你說!你把舒雲亮怎麼了?」他揪住陸勁的衣領低吼道,他覺得自己的血液都快凝固了。
舒雲亮瞅了他一眼,乾笑了一聲:「小岳,我這麼問你,是因為我剛剛在想,他向我要槍,是不是知道了什麼案子的線索?他想自己一個人去幹點什麼?看來是我想多了。」
「等一等,陸勁!」岳程不得不打斷他一下,「你認識她的時候,你已經是個殺人犯了,是嗎?」
「不用謝。」陸勁又打了個呵欠,「岳程,我能不能不要去公園?我今天很累。」
「舒副局長……」岳程露出一臉困惑。
岳程嘆了口氣。
「那他……」岳程朝陸勁那個方向望去。
陸勁笑了笑。
經驗告訴岳程,每當陸勁說「也許吧」這三個字時,那往往就意味著肯定的回答,「我不會記錯」,這應該才是陸勁想表達的意思。
「所以他其實是想知道你把挖到的寶藏藏到了哪裡,是不是?」
舒雲亮注視著他。
「我是為了讓你復職!你這笨蛋!」陸勁冷冷地打斷了他。
「是的。」
「小岳,今天的事不要告www•hetubook.com•com訴別人,不然別人會在背後議論我在給你偷偷開綠燈,這對你,對我影響都不好。」舒雲亮忽然臉一板,「今後,如果讓我聽見你把今晚的事傳出去,我可保不了你。」
陸勁看著他,眼睛裡跳動著詼諧的光。那應該算是默認了。
「沒有中毒的跡象,好像只是低血糖,她沒吃早飯。」提起元元,岳程很想乘機跟陸勁解釋一下,但想了想,又沒開口。
「林仲傑警官告訴我,當年警方從你的住處搜到三十三件藏品,後來這些小古董被拍賣了,拍賣所得加上你銀行裡的五萬元,都如數支付給了八位被害人家屬,他們每人得到的金額大約是四十三萬。」
陸勁微微一笑。
「你賣了多少錢?」
「你等於白說,陸勁,這根本沒有說服力。好吧,就算舒雲亮是那個男人,那又怎麼樣?他跟『一號歹徒』的案子有什麼關係?難道你是想說,他就是『一號歹徒』?但我們都看到過『一號歹徒』留在金小慧屍體上的字條,他不是想要你的命,他是想問你要某些東西。」
「沒事。他怎麼跟你說的?」
「你明天就回局裡報到吧!」舒雲亮露出長者寬厚的笑容。
今天,他終於明白「一號歹徒」為什麼非要把陸勁從牢裡翻出來了!
陸勁厭煩地看了他一眼。
「我變賣了一些小古董。」陸勁說。
「我說王雯偷偷給他拍過照片,那張照片在我手裡。然後我就把孩子被殺的事說了一點,他很緊張,於是就露了餡。我告訴你,岳程,他就是我在電影院看到的男人,我可以肯定。」
「他還說什麼?」
「我檢查過了,他沒開過。」
「快點說!」
「麵條我沒興趣,昨晚不是還有剩下的冷飯嗎?來個雜燴蛋炒飯怎麼樣?」陸勁興致勃勃地提議。
「是。」
「你今天跟舒雲亮談了點什麼?」一進屋,他就問陸勁,他決定先把他想說的話放在一邊,聽聽陸勁怎麼說。
他聽到陸勁在說話:「當年在電影院,我只看過他一個側面,但我對這個人走路的姿勢印象很深,他習慣往左邊歪。我今天站在咖啡館那邊看他,角度和距離跟那天在電影院裡幾乎一模一樣,只是光線不同。我認出了他走路的姿態。當然,我也知道光憑一個印象是不確切的。所以我決定跟他談談。」陸勁注視著他,說,「你今天也看見了,他很願意跟我談。他急不可耐地要把你支走。」
難道陸勁下午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試探舒雲亮?難道他是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陸勁其實並不是在吃醋?難道真是在幫他?岳程忽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不是什麼寶藏,只有一個小首飾盒和幾幅畫,畫都爛了。我估計大部分東西都給鍾喬帶走了,這個首飾盒是掉在山洞的夾縫裡的,他可能當時沒注意。」陸勁道。
岳程已經藉著月光給舒雲亮鬆了綁,他發現舒雲亮的右手、後腦和臉部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看到舒雲亮耳邊的那塊污血,他不禁有點幸災樂禍,心想,陸勁啊陸勁,雖然你下手狠了點,但這次我覺得你幹得好,對這個殺童犯,就該給他點教訓!
「那『一號歹徒』去你媽那裡……」陸勁點了點頭。
可是陸勁好像沒他那麼樂觀。
「活著。」陸勁道。
「我還是從頭說起吧。那時候我常常在公園給人畫像,想賺點外快,也是為了解悶。她讓我給他畫像,我們就認識了。她說自己是個銀行職員,她很欣賞我的才華,我有點受寵若驚……」
岳程在晚上七點左右回到了自己的住處,令他意外的是,他發現陸勁坐在他家樓下的花壇邊等他。
他繼續說了下去:「是,開槍的人是他。他是想殺你,但他冒這麼大的風險來對付你,必然有更大的理由。你到底掌握了什麼?你是不是把王雯的話錄了下來?」岳程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大,陸勁很有戒心,他一定為這次最後的約會做了準備,但還是那個問題,舒雲亮是怎麼知道他有錄音的呢?除非,陸勁主動聯繫過他。「你是不是用錄音帶敲詐過他?」岳程直言不諱地問道,並喝了一口啤酒。
岳程盯著陸勁看。「你是不是把那些桑塔納的照片給他看了?你要挾他了?」
「陸勁,難道你已經掌握了真正可以打敗舒雲亮的犯罪證據?」
「我不是剛剛說了?他能幫你復職,讓你繼續當你的員警,這不是你最想要的嗎?等你一旦復了職,你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查他的底細了。而等你掌握了他真正的犯罪證據,你就有了談判的籌碼。你既可以用它跟舒雲亮的靠山交易,也可以用它跟舒雲亮的政敵交易,無論你找哪一方,最後都是你得利。這,才是你獲得晉陞的最佳途徑。」陸勁嘴一歪,冷笑道:「岳程,即便你破了『一號歹徒』這個案子,你也頂多只能獲得點美名,漲點小工資,真正得好處的永遠是你的上司。所以,不要把目光只盯在這個案子上。你要明白,什麼對你最重要。對你這麼一個無權無勢,又想爬上去的人來說,最重要的不是創造成績,而是踏進圈子。如果踏對了,那就等於踩上了雲梯。但是,踏進圈子也是要有條件的,別人不會無緣無故讓你加入,所以,你手上就要有牌。懂嗎?」
假證件!岳程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他否認了。」
「不,是她想害我。」陸勁回答得很平靜。
「岳程,你想幹什麼,想抓他?那等你自己先站穩腳跟再說。他背景深厚,你一個什麼都不是的小員警,要想扳倒他,光靠我手裡這點證據行嗎?他完全可以質疑照片的真實性,而且我是以假證件獲得的證據,這上不了檯面。搞不好,反而會讓你陷入被動。」陸勁的眼睛炯炯有神,「要想打敗比你強的對手,最重要的就是掌握進攻的時機。現在還不是時候,再說,也許他還有利用價值。」
「你說清楚點。」
可是陸勁說:「不用理他。」
岳程有種錯覺,現在跟他說話的不是一個殺人犯,而是一個混跡官場多年的退休老幹部,他心裡混雜著厭惡、佩服、感激和不服氣的情緒。
「好吧,就算你賣了,賣了多少錢?總不至於比給邱源的價格更低吧。根據你的銀行記錄,你沒把那些錢存進銀行,難道你把大筆現金藏在家裡?」
舒雲亮沒理會他的好意,問道:「槍呢?」
「我扔掉了。」陸勁輕輕一笑,「既然已經拿到了所謂的寶藏,這東西對我還有什麼用?」
「是的。」
岳程看著這張面無表情的臉卻覺得頭皮發麻,他禁不住從位子上站了起來,聲音發抖地問:「陸勁!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把舒雲亮怎麼啦?」
「也許吧。」陸勁含糊其辭。
「她很漂亮,也很會說話。我認識她後,她就裝出一副很喜歡我的樣子許諾說,想跟我結婚。但我很快發現她不對勁,她編造了各種理由向我借錢,一會兒是她媽媽病了,一會兒是她舅舅欠了債被人追殺什麼的,數目雖然不多,但理由卻越來越離譜,而且她還經常玩失蹤,有時候,一連幾天沒她的消息和_圖_書,這引起了我的警惕。於是有一次,我藉口給她送錢,跟她見過面後,我就跟蹤了她,我發現她同時在跟好幾個男人交往,她騙了別人很多錢。」
「可『一號歹徒』並不知道所謂的寶藏只有這些東西。」
「是啊,有這種可能性。」舒雲亮點頭道,「根據我的瞭解,陸勁不是個衝動型的罪犯。他做什麼應該都有他的道理。」
「是什麼毒藥你知道嗎?」
「有個問題,摔死孩子後,他為什麼不直接殺了王雯,還要搞那麼複雜?」岳程問。
「是!舒副局長請放心!」
「那就好。」陸勁輕輕點了點頭,似乎也無意再將話題深入。
在他的攙扶下,舒雲亮跌跌撞撞地從防空洞裡爬了出來。站直身體後,舒雲亮便向陸勁的方向望去。陸勁被岳程綁在離防空洞不遠的一棵水杉樹下。
陸勁不說話。
照片很模糊,但他仍然看得很清楚,尤其是其中兩張,車開進胡同時是一個車牌,開出來後已經換了一個車牌了。
陸勁瞥了他一眼,把目光移開了。
「沒有。」
「我沒證據。但畫畫的人,最擅長記住的就是一個人的形象。」陸勁很自信地說。
「什麼雜燴蛋炒飯,我可不會弄。」岳程本來設想得很簡單,下點麵條,煮兩個白煮蛋,然後把培根片和京蔥丁一起扔在麵湯裡就完事了。
「那你準備做什麼吃?」陸勁好像只關心晚飯,「我們先吃晚飯怎麼樣?邊吃邊聊。不然我的腦細胞不夠用,容易忘事。」
「你是詐他的?」
「不用急,他一時半會兒死不了。」陸勁賴在座位上不肯起來。
陸勁想了想道:「要不這樣,我們催催他,明天到報紙上去登則廣告,就說,物品已經從星河路28號運出,因為送貨人不小心,遺失了送貨地址,請收貨人主動聯繫。留一個電話號碼給他。看看他會不會打來。我還真想再跟他通一次話。」
「如果這個『一號歹徒』是想我們按照他的腳步走,那他在給金小慧的條子裡寫,讓你把東西送到什麼星河路28號是什麼意思?」岳程對這個地址印象特別深,「你上次說,這個地址在S市不存在,那它到底在哪兒?」
「不用理他?」岳程讓這句話搞糊塗了。
「還有十萬哪兒來的?」
岳程困惑地注視著舒雲亮,等著他往下說。
「小岳,」舒雲亮站在樹影下,慢慢向岳程轉過身來,「你再仔細回想一下,陸勁今天還跟你說過什麼?」
岳程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他馬上道:「我只是根據你的判斷說出我的意見而已。其實,舒雲亮不一定想要你的命,他不知道王雯對你說過什麼。」
「她出事後,警方怎麼沒找到你?」岳程知道,陸勁不是因為王雯的死才被抓的。
「他還對你說了什麼?」舒雲亮眼睛盯著陸勁,低聲問正在給他身上拍灰的岳程。
「四十多萬,其中一部分寄給了我媽,另外一部分,我花了。我跟元元在一起時,每個月的開銷很大。她老是吵著要回家見媽媽,經常發脾氣,會把新買的東西通通砸了,我接著又給她買新的,我喜歡把錢花在她身上。」陸勁說。
岳程很不喜歡陸勁口吻中的威脅意味。他心裡氣沖沖地反駁道,就算我騙你了又怎麼樣?有哪條法律規定,我這個員警必須對你這逃犯,事無鉅細地通通匯報?你算老幾啊?他很想朝陸勁發火,但他立刻意識到他有比發火更好的方式來對付眼前這個自以為是的混蛋。
「你……這是你從哪裡弄來的?」岳程半是尷尬,半是惱火地問道。
「六個。」
陸勁輕輕皺了下眉。
不出所料,舒雲亮立刻把手按在他的手機上。
「根據我的判斷,自從這個男人一時衝動殺了那個孩子後,就惶惶不可終日,他很擔心王雯會把這件事說出去。所以,他一直想除掉王雯。王雯幹的騙錢勾當,他也知道。那時候,他們之間保持著一種既鬆散又緊密的關係。」陸勁喝了幾大口湯,「我揭穿王雯的把戲後,就是他鼓動王雯謀害我的。他一邊嚇唬王雯,說如果我去告發她,她就得坐牢,一邊又哄她,說只要她幹了,他就有辦法讓她逃脫罪責。王雯頭腦簡單,很快就被說動了。這個男人本來的打算可能是,等王雯殺了我後,他就掌握了王雯的犯罪證據,他就可以制約她了。當然,他也可能想過將她緝拿歸案,只要她被判死刑,就萬事大吉了。他沒想到,最後是王雯被殺,這對他來說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別人替他除了心頭大患,這省了他多少麻煩?所以,那天晚上他明明知道王雯在電影院跟我見面,卻始終保持沉默。」
「對,先扶我出去。」舒雲亮道。
「岳程,『一號歹徒』沒那麼笨。他不會乖乖去我們指定的地點送死的。」陸勁翻起眼皮不冷不熱地說,「這事如果辦砸了,會得不償失,也許他還會一怒之下大開殺戒,你喜歡這樣嗎?其實,我之所以一直向你隱瞞這些事,就是怕你會想出笨辦法來。我很明白地告訴你,他不會上當的。」
「他怎麼會知道?」
「在電影院,他……有沒有看見你?我是說這個男人。」岳程還是不願意過早下定論,叫這男人舒雲亮,還是先等等吧!
「我不知道。」陸勁搖了搖頭,繼續說了下去:「那天在電影院她跟我說了很多,就是那天,她跟我提到了她的過去,包括她怎麼找的情人,怎麼生的孩子,那個男人怎麼把孩子摔死的,等等等等。她說,孩子死後,那個男人仍然霸佔著她,她很想離開他,但又離不開……她那天說了很多,還一直叫我原諒她。我以為她是為過去欺騙我而道歉,直到看到那罐飲料,我才明白她在說什麼。」
「陸勁,我想問一下,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麼?你想說舒雲亮就是這個女人的情人,還殺了一個孩子是不是?你有證據嗎?你說你在這個女人那裡看見過他的照片,那照片呢?你拿得出來嗎?」
「邱源是收了你二十件藏品,我下午給他打過電話,他說他一共給了你十四萬,在二〇〇二年十月付清的。」
陸勁不答反問:「你吃過了嗎?」
「好,我明天就去登報。」岳程決定在這件事上接受陸勁的建議,他相信跟『一號歹徒』交往了那麼多年的陸勁應該比他更瞭解怎麼對付這個神秘殺手。
「對不起了,舒副局長。我今天衝動了一點,不過,我向你保證,那把槍我可是沒開過,原封不動地還給了你。」陸勁說。
陸勁仰起頭,漠然地說:「我以為你會先問我,舒雲亮是不是還活著。」
「你說得很對,『一號歹徒』是向我要東西,而舒雲亮是要我的命。」陸勁耷拉的眼皮忽然翻上來,目光逼人。
「今天清晨,你房間裡的電話鈴聲把我吵醒了。我聽見你在說,你想起那輛白色桑塔納的擋風玻璃的右下方有些亮閃閃的東西。」陸勁捶了一下桌子,怒道,「岳程,你知道那輛車的特徵。這特徵還很明顯!」
「用強|奸殺人犯的話說,這叫,先用後殺。」
「沒坐牢以前,我一直都自己當廚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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