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響尾蛇
十三 女主角

來吧,別錯過機會!
那個穿米色西裝的男子,顧盼自雄,滿臉掛上不勝榮幸的神氣。音樂的繁雜中,魯平遠遠望見那個男子的兩道眉毛,快要脫離原來的地位而飛躍。對方,兩片抹過唇膏的鮮豔的嘴唇,不住在扭動,看來談得很起勁。聲音太鬧,距離太遠,當然沒法聽出他們談的是什麼。
魯平是個相當頑固的人。在平時,假使看到一個普通女子以這樣的姿態銜著紙煙,無疑地,他將表示十分的厭惡。而現在,他因這個女子長得很美,連帶使他覺得,她的銜煙姿態也相當美。他想表示厭惡,但是厭惡不起來。
他曾經推測到,那個業餘的劊子手,線條相當粗,身材大概很魁梧。
魯平在想,她的時間,該是相當寶貴的,她決不會無故獨坐在這個地點,讓絢爛的光陰白白浪費掉的。不錯,小韓說過的,她在這裡約著一個人,她在等待,趁這空隙,自己可以過去,輕輕地喚她聲黎小姐,跟她談談有關於戀愛的一些問m•hetubook.com.com題,這樣,她的等人的寂寞可以解除點。順便,自己也可以討論討論生意經。
這樣美的她,是否真是那件槍殺案的主動者呢?
魯平把視線收回,飄到那朵交際花的位子上。
這時,那個米色西裝的男子,離開了他的座位,正自踏著輕快的步子,再度從魯平身前走過來。
他想問問她:
「請你代表我去問問她,願意不願意?」
那個侍應生的領班,看到魯平這種飄飄然的樣子,慌忙問:「讓這位黎小姐,做你的女主角,你以為怎麼樣?」
何以見得呢?
對方說完,預備要走。但是他又再度旋轉身子,湊近魯平的耳朵問:「你看,她美不美?」
一面他又想起,上夜裡,當他離去那宅洋樓之前,曾在臥室之內,順便偷到了兩支口紅。今天早上,他曾有過一次精采表演,他把鮮紅的唇膏,親自抹滿了自己的嘴唇,然後,他用各種不同的樣子,銜著紙煙,以試https://www.hetubook.com.com驗那些痕印,最後他把紙煙歪銜在口角邊,卻獲得了跟那絞盤牌煙尾相同的痕迹。可知那些煙尾,正是由這種歪銜的方式印成的。又可知那些煙尾,的確是眼前這位小姐所遺下的。
看樣子,她的殺人的目的,決不會專在那隻保險箱上。
老孟又在嚴肅地披嘴。
她流目四射,顧盼飛揚。
理由是,隔夜他曾把方桌上的那個被剪斷的電鈴鈕,拿出來看一看,這個電鈴鈕上連著一段電線。電鈴鈕原來的地位,下垂在方桌的居中,假使那個剪電線的人,他是站在方桌邊上而把這電線抓過來剪斷的,那末,從這剪斷的電線上,可以估計出那個傢伙的個子相當高;至少該有六英尺以上。
對方說完,笑著走開。
想念之間,他見那朵交際花,在向那個米色西裝的男子揮手,好像在催促他走。
這個帶點女性化的標準美男子,多方面看來,不像會用這種槍。
「鄭重點,還是由你自己去問。」
www.hetubook.com.com那隻保險箱內,到底搬走了什麼?
那個男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燃上了一支煙。他以親密的態度,把那支吸過的紙煙,向那位小姐遞過去。對方皺皺纖眉,並不接受她這侍從者的盛意。但一面,她卻從手提包裡自己取出了一支煙,燃上火,悠然地吸起來。
「美極了!」魯平盡力搖著椅背,他的體重似已突然減輕,連那椅子也減輕了分量。
還有一點,那種德國出品的軍用Leuger槍,挫力非常之大。因之,使用這種槍的人,需要點相當的手勁與力量,否則,開槍之際,那會使開槍的人自出醜的。
假使是的,她為什麼要殺死那個壞蛋陳妙根呢?
而現在,這個穿米色西裝的標準美男子,個子卻還不夠高。這是一點。
魯平銜著煙,半閉著眼,不時把他的左傾的目光,用拋物線向這位黎小姐所坐的位子上拋擲過去。那邊距離魯平的位子,不過四張桌子遠。
現在,那張桌子上只剩下她單獨的一個。神色很焦灼hetubook.com•com
一向,他對於抹口紅的女人絕無好感。他認為,世間的最美,該是天然的。美由人工裝點,那就流於下劣。而今天,他的成見有點改變了。他覺得,這兩片人造的櫻桃,裝飾在這樣一張美得眩人的臉上,那也並不太壞。
關於這一點,當然他還無法肯定。但是,他認為這一點,並不十分重要。他有一種模糊的預感,曾經假定那個坐在克羅米輕便沙發上的人,只處於配角的地位,不必急於加以注意。比較重要的,卻是那個使用Leuger的傢伙。昨夜,那個傢伙曾經站立在這朵交際花的左方,用著很大膽的方式,開了一槍。那個人是值得注意的。
因這抹口紅的嘴,使他想起了那三支沾染紅色的紙煙。他在想,無疑地,那些絞盤牌的煙尾,正是這位黎小姐所遺留的。據韓錫麟說,這位黎小姐的紙煙癖癮相當浩大;但是截至眼前為止,他還沒有見她吸過紙煙,顯見小韓的報告,多少有點不實在。
魯平仰面噴著煙,土耳其紙煙的煙霧裡,他和_圖_書在盡力運用著腦細胞。他繼續在想,還有兩枚沾口紅的煙尾,吸得非常之短。一個漂亮女人是絕不會把紙煙吸到如此之短的。唯一的解釋是那兩支煙,先經一個女子吸剩了半支,然後再把吸剩的半支,遞給了另外一個人,由那第二人繼續把它吸完。因之,煙尾才會吸成這麼短。是的,一個個性浪漫的女人,是會有這樣的表演的。
魯平很注意那朵交際花的紅嘴。
現在,他差不多像親眼看見,這朵交際花,昨夜的確在那間屍室中的方桌之一面,坐定過若干時候毫無疑義了。
四周,不時有些饑荒的視線,雨點那樣灌射著那朵花。
那末,這個走過去的穿米色西裝的男子,會不會就是昨晚坐在那隻輕沙發上的傢伙呢?
無論如何,只要運用舌尖,就可以把各種祕密鈎出來。
想念之頃,他用輕鄙的眼色,目送這個男子的背影,看他走出出入口。他對這個人的注意,好像暫時放棄了。
那支紙煙斜掛在她鮮紅的口角邊。這種歪銜紙煙的樣子,十足顯示她的個性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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