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中國是否一國家
三、中國封建之解體

由政治勢力而直接地或間接地使土地見出集中壟斷之勢,那對於從封建解放出來的社會說,即是形勢逆轉。此種逆轉,勢不可久;歷史上不斷表演,不斷收場。(下略)
中國究竟已否從封建中解放出來呢?如眾所共見,多年來中外人士聚訟紛紜,莫衷一是。不少學者(如李季等),認為中國封建已崩解於先秦戰國,而秦以後的社會即須另說。這大致算得平允。但中國共產黨卻認為從東周起,一直到鴉片戰爭之漫長時期,全都是封建社會。其所以如是主張,好像不管聯帶而見的那些事情如何,而單把握了農村中之強制剝削一個要點,說它是中國一直存在著的。這亦不為無理,卻是疑問亦正多:
西洋封建解放,起於其外面之都市新興勢力之抗爭侵偪;中國則起於其內部之分化融解。西洋是以階級對階級,以集體對集體,故卒為新階級之代興。中國新興之士人,是分散的個人,其所對付之貴族階級亦殊鬆散。及至階級分解後,以職業分途代階級對立,整個社會乃更形散漫。
貴族階級之融解,蓋早伏於其階級之不甚凝固,缺乏封畛。在此宗教不足的社會裏,貴族而脫失於武力,其所餘者還有何物?那只有他累積的知識和初啟的理性而已。這個就是士人。中國封建毀於士人。他力促階級之融解,而他亦就是階級融解下之產物,為中國所特有。中國封建之解體,要不外乎階級之解消,而彷彿將以理性相安代替武力統治。它不同乎西洋之以新階級代舊階級,為武力更易其主體。此即其先由文化和政治開端之說也。
一、西洋在封建社會後資本社會前,那一過渡期間,政治上曾表見王權集中。但旋即轉入限制王權(憲政),故其為期甚短。恰相反地,此在西洋極短暫者,在中國卻極綿長。中國封建削除,同一表見王權集中;乃不料此一集中,竟無了局。它一直拖長二千餘年,假如不是近百年受近代西洋影響,中國歷史突起變化,還望不見它的邊涯。
何謂「政治手段不時回頭」?在上章曾說過:
為什麼「士」字,原初專指執干戈佩弓矢的武力,後來卻變為專指讀書議論的文人?懂得這個變遷的原因,便懂得春秋前的社會和秦漢後的社會的一大差別。在前一時代所謂教育,就是武士的教育,而且武士是最受教育的人,在後一時代所謂教育,就是文士的教育,而且唯有文士是最受教育的人。「士」字,始終指特別受教育的人;但因教育的內容改變,它的涵義亦就改變了。(見張著《東漢前中國史綱》,第五十六頁)
此第三項即封建之破壞者。他們有可以在位之資,而無其權位;所以就反對世卿,排斥任子之制,乃至君位亦要禪讓才合理想。一旦上台,便與貴族為敵,廢封建,置郡縣,以官吏代貴族。貴族寖不能世有其土其民。封建束縛下之土地人民,乃先後得到解放。雖孔子曾無意破壞封建井田,只圖變通而理想化之。然而此時幾個主要角色,如李悝、吳起、商鞅等,卻竟是他的再傳三傳弟子。而一向公族無權,游士擅政,如三晉秦楚者,其宗法根基既薄,封建勢力不固,亦就著手最先,或完成較早。至秦併天下,遂竟全功。其事非此所及縷述。然從一切載籍中,很可看出那些在列國之間往來奔走不休,和聚在一起「不治而議論」的各種場合,正是一代社會大變革之醞釀發酵所在。而一個個得其君者,或為相,或為守,均得出其平素所懷以施於實際。在他們或不過圖富圖強,寧知歷史任務即不覺完成於其間。作為當時之大關鍵者,則盛及一時的講學,和大規模的養士是也和*圖*書
於是我們便要談中國封建之解體問題。
以上當然皆就秦漢後的中國而說話。其缺乏階級,不像國家,自是負面;而倫理本位,職業分途,即社會以為國家,二者渾融莫分,乃為正面。凡此社會形態之特殊,伏根必很遠;但其顯露出來,則在封建解體之後。關於正面,下章再細講。現在繼續談其負面之兩點:
第二,封建之世耕作者隨附於土地而不得去之情形,後來中國並未見有。似不能徑以地少人稠,另外又乏出路(工商業),即作束縛於土地看。因而所謂強制性剝削之存在,這裏又須打一折扣。——以上第一第二點兩點,皆對那一個主要點,而提出疑問。
最後要指出其最嚴重的缺點,是把秦漢與東周明明不可混同之二物而強混同之m•hetubook•com•com。對於上面所提兩大事實,直彷彿不看見,不肯深求其故,而漫然以封建概一切。是何足以服人?然而這在他們實亦是無法的。因為他們不承認中西可能殊途,固執著社會進化只許在一條線上走;又迷信歷史總是在步步前進中,不知其或進或不進,原無一定。而此兩大事實,卻剛好必從下面兩層來解釋:
於此有兩大事實先要提請注意:
三、有才氣的則講學、聞政、遊說、行俠、或且兼營貨殖。——在此風氣下者,亦許居多數。
再來看中國,中國社會構造當戰國之際演著劃時代的變化,至秦併天下而開一新紀元。正所謂「今天下車同軌、書同文、行同倫」,而無復多關阻、異政令,種種隔閡不通的情形。像封建之世,自上至下分若干等級,而星羅棋佈於地面上之許多大小單位,已經削除,而全國統一於一王。王權集中,實行專制。同時,分封錫土之土地制度,亦變為土地自由買賣,任民所耕不限多少。這一變化,是什麼變化呢?假如米諾賈托夫的話不錯:「封建制度,就在於其政治關係之地域色彩,和土地關係之政治色彩」,那應該就是從封建下得其解放了。然而此解放是否亦得之於經濟進步呢?這就難講。經濟進步是有的,商品生產、貨幣經濟、都市興起、交通發達,史冊皆有可徵。但求如西洋對於政治手段那所謂引誘所謂強迫者,則難得其跡象。相反地,且見出其經濟手段制勝之不徹底不決定;政治手段不時回頭。質言之,此雖亦不能不有其一定經濟條件。然不是由經濟之進而被推進者,毋寧是由文化和政治轉而影響了經濟。
第二章已經申明,人類文化史不是獨系演進的,而中國剛好與西洋殊途。上章講階級問題,述及歷史可分五大段之理,則於唯物史觀所說相當予以印可。現在來談中國封建之解體,即是承認中國亦經過封建時代如西洋社會史者,而確指其與西洋之殊途正在於此。
二、庸庸碌碌靠相禮授徒以餬口者。——此項為數諒不在少。
西洋封建之所以解體者,要在經濟進步。唯工商業發達,人競逐於商業利潤產業利潤,而後乃不復費氣力在農村中,為人對人之強制剝削。這就是由經濟手段之順便,引誘得封建階級放棄其政治手段,這最為徹底。唯工商業發達,第三階級興起,領導群眾爭取個人自由,而後人對人之強制剝削乃不復行得通。這就是強迫封建階級非放棄其政治手段不可。這樣最為決定。此時政治手段雖尚有待於進一步之清除,但它絕不會翻回頭了。無疑地,這是經濟進步推進了文化和政治,使整個社會改換了一個局面。這亦可說是通常的一條路。
我們何以看出這個竅來?因為我們既有見於中國之缺乏階級,再看到那兩大事實,便恰好互資印證而有悟。如上章所講,設若沒有階級則社會進步不可能;而階級則必資於經濟進步、文化進步、政治進步之循環推進,而一步一步得到解放。此蓋為歷史常理。現在階級缺乏的中國,其經濟長期停滯,其政治一成不變,豈非剛好一致相符而共證明其為歷史之一種變局!中國之有過封建階級,既不成問題;則此變局開端顯然就在封建之解體上。此時我們試取西洋封建之所以解體者,來與中國相勘對,應不難尋得其變化之路線。
一、中國社會史自秦漢後,已入於盤旋往復之中(不是進步慢);
前一層自然又是由後一層來的。秦漢以來之謎,恰藏在中國封建解體之特殊中,由此入手,即不難闡明一切。
二、中國封建之解體,別有其路線,不同於西方。
二、還有與此政治hetubook.com.com上長期不進不變之局面恰相配的,是其經濟上之長期停滯。儘管其工商發達,早徵見於先秦,而兩千多年後,依然不過那樣。假如不是近代西洋資本主義工業文明傳過來,它可能長此終古!
何以中國封建階級其自身這樣鬆散,其對人這樣緩和?此無他,理性早啟而宗教不足;宗教不足,則集團不足也。封建所依靠者,厥為武力和宗教;而理性恰與此二者不相容,理性啟,則封建自身軟化融解,而無待外力之相加(參看第十一章)。其鬆散,正由人們心思作用萌露活動,宗教統攝凝聚之力不敵各人自覺心分散之勢。而當時的周公禮樂,復使從情溫厚而不粗暴,少以強力相向,階級隔閡不深,則又其對人緩和之由來。頗有人說,中國是沒有經過奴隸社會的。或者說它,從氏族共產而轉入封建之世(杜畏之說)。或者說它,經過一段亞細亞的生產時代而到封建(李季說)。我於此未用心考究,不敢判斷。但覺得沒有經過奴隸社會之說似近真。奴隸社會的階級比之封建的階級,要遠為嚴酷,像羅馬的情形,怕是難免。唯中國得免於奴隸社會,而後中國人精神上得免於此一嚴重傷痕,而後封建期的階級問題乃亦比較輕鬆,而竟自趨於融解。由此而風度泱泱數千年一直是階級意識不強,國家意識不強,種族意識不強,以至於今。無論是少受宗教的錮蔽,或少受奴隸社會的創傷,這一切都是歷史的負面,而其正面則為理性早見。理性早見,是我民族歷史特徵,直從古代貫徹於後世。
總起來說,封建之解放,在中國有與西洋恰相異者:
第一,如我們在鄒平、定縣各處之所見,其土地是封建解放後的土地,其人是封建解放後的人,明白無疑。固有少數佃農雇農,不能自有其土地,而受到剝削;那只等於近代工人之受剝削而止。所謂超經濟地強制性剝削,實未有之。此以《定縣社會概況調查》所述當地租佃情形,可為確證(見原書第六百二十九~六百三十五頁)。我不敢否認中國一直有強制剝削存在於農村的話;卻在全國之中究竟佔多少,不無疑問。此種相反例證之存在,足使前項主張,失掉一半根據。
前曾講過,教育為高等享受,遠在古代,更只有君后貴族少數人乃得享之。況學識出於經驗之累積貫通,亦唯在職居官者有此機會。所以仕與學就相聯而不可分。學術之卒以流傳到民間,當不外貴族零落下來之故。他們或由失國,或由改變,或由個人獲罪,或由代遠族蕃而自然降夷。而亦要那時社會給人向上進身機會,才有人來熱心講學求學。一般都說,孔子私人講學,有教無類,乃學術平民化之開端,並為後世開布衣卿相之局。士之一流人,如非孔子開創,亦必為其所發揚光大。這話雖大致不錯,然須知遠在孔子之前,暨其同時,有學養之人散在民間而不仕者,或疏賤在野之賢才起而當政者,既不少見。有孔子乃有後世之士人,亦唯有這些先河,乃有孔子。孔子非突然出現,他實承先而啟後,使歷史寖寖發展到社會之丕變。士人非他,即有可以在位之資而不必在其位者是也。其有可以在位之資與貴族同,其不必定在位與貴族異。假使一天,貴族少至絕跡,而在民間此有可以在位之資者推廣增多,政治上地位悉為他們所接替,人無生而貴賤者,這就是中國封建解體之路。而春秋戰國實開其機運。一方面春秋列國多興亡變動,他們的來源增廣,其人多。一方面戰國霸主競用賢才,相尚以養士,他們的出路大闢。孔子恰生在春秋與戰國之間,以講學聞政為諸子百家倡,就起了決定hetubook.com.com性作用。
要知此一脈路,是有如下之理由的:當封建之世自然是武士教育(其實是文武合一),但其後何以遽然一變文而不武,甚且陷於文弱之弊呢?此即以理性之啟,而早伏重文輕武之機於古了。士的頭腦漸啟,興趣漸移,一旦脫失於其群,即捨去舊生涯。雖捨武而就文,卻又沒有宗教那一套。且不論宗教氣氛稀薄,懷疑論(除墨家外皆懷疑派,見第六章)漸興,根本就沒有教會組織,宗教職務,及其稅收財產,可依以為生如西洋者。這些人其勢要各自分散。除少數人外,要憑藉知識頭腦為生;除庸碌無能者外,要走向政治活動去。約計之為三項:
第三,在經濟上、社會上、政治上、意識上其他聯帶而見的那些事情,按之中國或見或不見,難資判定;而大體論之,寧證明其封建已得解放(論者所以單把握一要點而立論,似即為此)。特如流行諺語「耕讀傳家」,「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之所表現者,試問世上焉得有此封建社會?
這是誰亦不能否認的,卻亦是最不可解的。信如論者所說,秦漢以來之兩千年是一段謎的時代。談中國社會史,而於此沒有愜心當理之分釋,即一切等於白說。忽視它,抹殺它,更屬可笑。然而在一些為迷信和成見所誤之人,卻苦於無法不加以抹殺,看下文便知。
二、其缺乏階級不像國家之何所歸趨。(果)
西洋以工商發達為打破封建之因,文化和政治殆隨經濟而變,頗似由物到心,由下而上。中國以講學養士為打破封建之因,文化和政治推動了經濟(士人無恆產,不代表經濟勢力,而其所作為則推動了經濟進步,李悝商鞅其顯例),頗似由心到物,由上而下。
一、其缺乏階級不像國家之何所從來。(因)
顯然地像西漢末,問題便非常嚴重。論人則被奴役者那樣多,論土地則那樣被集中壟斷。而直接間接都出自政治勢力。於是才引出了王莽「王田制」的大改革。歷史上似此或大或小之例,訖未斷絕。而同時「限田」、「均田」等一類運動,亦同樣不絕於歷史。中國歷史就是這樣逆轉順轉兩力相搏之歷史。究其故,無非在社會之進步,階級之解放,不由經濟所推進——如其由經濟所推進,政治手段便不會回頭了——而寧由文化和政治開端。
討論之初,應問明白:何謂封建?封建和解脫於封建,以何為分判?簡單說,封建是以土地所有者加於其耕作者之一種超經濟地強制性剝削,為其要點。他如經濟上之不出乎自然經濟,社會上之表見身份隸屬關係,政治上之星羅棋布的大小單位,意識上之不免宗教迷信等等,大抵皆與此要點天然相聯帶者。解脫於封建,就是解除這些,而以解除其要點(強制剝削)為主。再問:怎樣可以得到解除呢?通常應不外像奧本海末爾所說,經濟手段對於政治手段之一次確定地制勝。兩種手段,目的是相同的。若經濟手段較見順便,而政治手段不大行得通之時,則政治手段漸被放棄,而自然趨向於經濟手段。這種順便者日以順便,行不通者日以行不通,即是經濟手段一次確定地勝利;而封建式剝削遂以解除了。像英國大體便是如此。在法國則要經過暴力革命,其政治手段之行不通,大於其經濟手段之順便。蓋各處社會情勢不同,歷史隨之亦異。
士人原是後來有的名詞,我今卻追上去用以兼括古時亦可屬於此一類之人。他的特點,在曾受教育而有學養。如故張蔭麟教授所說:
一、甘於淡泊,依農工生產自食其力者。——此項自必為數甚少,然古籍卻多有可徵和_圖_書
以上是說明中國封建解體之由來,同時亦就是指出:中國從這裏起,便缺乏階級,不像國家。
所謂中國封建解體,是由文化和政治開端者,其具體表現即在貴族階級之融解,而士人出現。我們知道,封建階級(實則并包封建而上至古代之貴族階級),第一是建立在武力上,第二是宗教有以維繫之。從來貴族與武裝與宗教三者相聯;西洋如此,到處亦皆如此。因此,除後世以逐利殖產而起之階級,或稍形散漫外,凡貴族階級在其社會中例必為集團為存在。何以故?集團與鬥爭相聯;凡以武力為事者,豈有不成集團的?而宗教對於人之凝聚力,自來為集團之本,尤所不待言。今武力與宗教二者相兼,其理決定。然而奇怪的是中國竟有些例外。梁任公《中國文化史》,嘗論中國貴族政治最與歐洲異者,有三點:第一,無合議機關,如羅馬元老院(或中古各國之階級會議)者。第二,貴族平民身份不同,然非有劃然不可逾越之溝界。第三,貴族平民在參加政治上,其分別亦只是相對的,而非平民即不得聞政。第一點易曉,故不多說。後兩點,他都指出春秋時代一些事實以證成其說(文繁不引)。其實這三點,恰透露當時貴族不成一集體。第一,若有合議制行於貴族間,是即其為一集體而存在之徵;今不然,可想見其不是。第二點則見其內外界別不嚴。第三點更見其未甚壟斷而排外。凡此又皆集團不足之象也。大抵階級成見不深者,其種族成見亦不深,其國家成見亦不深,三者恆相關聯。此由梁任公先生為後兩點所指證之許多事例中,即可見出。又章太炎先生所著《社會通詮商兌》一文,亦同藉春秋時代許多事例,辨明中國早沒有像一般宗法社會那樣種族排外情形。但你試以西洋古羅馬之事來對照,就知其何等不同。羅馬征服了遠近多少邦族,建立其偉大之羅馬帝國,而羅馬人——此為一族亦為一階級——卻只限於其原來參加宗教典禮之家族而並不增加。羅馬所擴充者,一為其統治對象,一為其國有土地;至於那些被征服的人則不予承認。換言之,他們始終被視為外人或敵人。他們要求得作羅馬人,而羅馬怒斥為萬分不合理。至於流血革命以求之,發生所謂「社會戰役」,而仍未得解決。間有一些曲折辦法,例如先自賣為羅馬人奴隸,再經合法之解放,以展轉儕於羅馬公民之列,皆甚費事。此一階級問題,蓋歷數百年而後泯除。我們不要以羅馬人為怪,其實可怪的倒是中國人!
次一步,要問:它從這裏向下去,是否能達於階級消滅而不要國家呢?這當然不可能。它第一不能保沒有外患,第二不能保沒有內鬨。凡人所以要國家者,它一樣不能免掉。它儘管趨向於不像國家,而事實卻逼到它成為一個國家。逼到它要有一強大武力,以對內對外。有武力非難,而誰來控制比武力,卻是一大難題。因它已不能返回到兩階級之對立,就缺乏其適當之主體。缺乏適當主體之武力,一面不免於萎弱,一面不免於恣橫。前者,即雷海宗教授指之「無兵的文化」所由來。後者,則為奧本海末爾所說之政治手段,強制支配土地,強制剝削農民,若將逆轉到封建。但其勢萎弱亦不能萎弱下去,逆轉亦不能逆轉下去。二千餘年來,前進不能,後退不可,就介於似國家非國家、有政治無政治之間,而演為一種變態畸形——這就是缺乏階級不像國家之所歸落的地步。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