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家庭的影響

次子處於一完全不同的地位,這種情境是不能和任何其他孩子互相比較的。從他出生之時起,他便和另一個孩子分享父母的關懷,因此他比長子容易和別人合作。在他的環境中,有較多數的人。假使長子不敵視他並想把他壓下,他的境遇是相當舒適的。關於他的地位,最顯著的事實就是某些和長子不同之處——在他的童年期間,始終都有一個競爭者存在。在他前面,有一個年齡和發展都遙遙領先的哥哥,他必須使出混身解數,設法迎頭趕上。典型的次子是很容易辨認的。他表現的行為好像他是在參加一項比賽,好像有人比他領先一、兩步,他必須加緊腳步來超過他。他時時刻刻都在劍拔弩張的狀態中。他發奮要壓過他的兄長並征服他。聖經給了我們許多神妙的心理學暗示,在賈可布(Jecob)的故事中,便很高明地描寫了典型的次子。他希望成為第一,想取代伊騷(Esau)的地位,想打敗伊騷並超越他。次子總是不甘屈居人後,他努力奮鬥想要超越別人。他經常是成功的。次子通常都較長子較有才能,並較為成功。此處,我們無法承認遺傳在這種發展中有任何影響。假使他很快地超越前進,那只是因為他對自己要求較高。即使在他長大之後,出了家庭圈子,他也經常會找一個競爭對手;他會常常拿自己和這個他認為佔有較優越地位的人互相比較,並想盡各種辦法要超越他。
假使看到這種爭戰的個案,我們必須研究其個別的環境。如果母親也對他反擊,孩子會變得脾氣暴躁,動作粗野,好吹毛求疵,和不服從。當他背離母親時,經常父親會給他一個恢復舊日受寵地位的機會,他會變得對父親感興趣,想要贏取他的情感和注意。年紀最大的孩子通常都比較喜歡父親,和他一起站在一方。只要看到孩子較喜愛父親,我們便能斷定:這已經是次一級的階段了:最先,他依附在母親身上,現在她已經失掉了他的情感,他將之轉移給父親,以作為譴責她的一種手段。如果孩子偏愛父親,我們便知道他以前曾遭受過一場悲劇。他覺得自己被棄置不顧;對這件事,他無法忘懷,而他的整個生活樣式也建造在這種感覺之上。
有時,這些被寵壞的孩子會害夢魘,並且在睡眠中大哭出聲。這是一種眾所皆知的病癥,但是只要睡眠被認為是和清醒互相對立的狀態,它就不可能被了解。然而,這是錯誤的,睡眠和清醒並不互相對立,他們是同一種東西的變異。在他的夢裏,孩子行為的方式和他清醒時大致是相同的。他想改變情境使之符合自己利益的目標,影響了他的整個身體和心靈;在經過訓練和經驗之後,他會找出達到其目標最有效的方法。即使在他睡眠的思想中,和他目標符合一致的影像和記憶也會進入他的心靈。一個被寵壞的孩子,在幾次經驗之後,發現:如果他想再和母親在一起,能夠嚇壞自己的思想是非常有用的。即使他們長大了,被寵壞的孩子仍然會保存他們那充滿焦慮的夢。在夢中被嚇壞是獲取注意百試百驗的工具,現在它已經成了機械式的習慣。
在家庭生活中,父親的地位和母親的地位同等重要。最初,他和孩子的關係比較不親密,他的影響也較晚才發生效果。我們已經說過:假使母親不能把孩子的興趣擴展到父親身上可能造成的危險。這種孩子在社會感覺的發展上,可能遭受到嚴重的阻撓。婚姻不美滿的情境,對孩子而言,也是充滿危險的。他的母親可能覺得自己的力量不足以把父親繫留在家庭裏,因此她希望完完全全地保存她的孩子。也許父母雙方都會為他們私人的利益,而把孩子當做爭執的焦點。他們都希望孩子依附在自己身上,愛自己,更甚於愛對方。如果孩子們發現了雙親之間的衝突,他們可能很技巧地讓雙親來爭奪他們。結果在父、母之間便產生了一種競爭,來看誰最善於管理孩子,或誰較寵愛他們。在這種氣氛包圍下的兒童,是不可能訓練出合作之道的。他最先感受到其他人之間的合作,就是父親和母親的合作不良,他們也無法希望能教會他如何合作。而且,兒童對婚姻和異性|伴|侶最初的概念,也是從他們父母的婚姻中得來的。在不美滿的婚姻下長大的兒童,除非他們最初的印象被糾正過來,否則他們對婚姻都會有悲觀的看法。即使是在成年之後,他們也會覺得婚姻是注定要成為不幸的。他們設法避開異性,要不然就認定他們對異性的追求不可能獲得成功。因此假如雙親的婚姻不是合諧的社會生活,不是社會生活的產品,也不能作為社會生生活的準備,那麼孩子一定會遭受重大的障礙。婚姻的意義是兩個人共同結合以謀求他們相互間的幸福,他們孩子的幸福,以及社會的幸福;如果它在任何一方面失敗了,它就無法和生活的要求協調一致。
然而,我們必須強調,事實上,這些規則並不是這麼呆板的。作風像長子的,並不一定僅限於長子一人。我們須要考慮的,是整個情境,而不只是出生的順序。在大家庭裏,較晚生的孩子有時也會處於長子的地位。例如:連續生了兩個孩子之後,隔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才生下老三,以後又緊跟著來了兩個孩子,這樣,老三就可能具有長子的全部特性。次子亦復如是;第四或第五個孩子降生後,也可能顯得像典型的次子。兩個一起長大的孩子,只要年齡相距很近,而跟其他的孩子又相差很遠,那麼他們便會發展出長子和次子的各種特徵。
這種焦慮的利用是很普通的,假使我們聽到那個被寵壞的孩子在睡覺中從來不惹麻煩,那才是奇怪的事。吸引注意的把戲種類是非常繁多的。有些孩子發現他們的睡衣很不舒服,或吵著要喝水。其他的人會怕強盜或野獸。有些孩子除非他們的父母坐在床邊,否則他們就無法入睡。有些會做惡夢,有些會跌下床,有些會尿床。我治療過一個在夜間似乎從來不惹麻煩的被寵壞的孩手。她的母親說她睡得很甜,不做惡夢,不半夜醒來,完全沒有出過亂子。她只有在白天時才惹出種種問題。這真令人感到驚奇。我提出了許多能吸引母親注意,並使之靠近的病癥,但是這個女孩子卻一樣也沒有患上。最後,我終於恍然大悟。「她睡在那裏?」我問她的母親。「在我的床上,」她回答道。
然後,我們要談的是愛情問題的解決——即是婚姻和幸福家庭的建造。為人丈夫有一個重要條件:他必須對他的配偶深感興趣。要看出一個人是否對另一個人有興趣,是很容易之事。如果他對她有興趣,他對她喜好之物也會感到興趣,同時會把她的幸福當做是自己必須兼顧的目標。情感不僅能夠證明彼此之間有興趣;有許多種情感還能作為夫妻之間事事合諧的明證。他必須作為他妻子的良伴;他必須努力奮發,以使她的生活更舒適、更富裕;他必須樂觀進取,以取悅於她。只有夫妻雙方都認為他們的共同幸福高於個人利益時,才可能有真正的合作。他們兩人對另一方的興趣都應該比對自己的興趣來得濃。
其他的孩子都有弟弟或妹妹,其他孩子的地位都可能受到威脅,只有最末一個孩子是例外。他沒有弟妹,但是卻有許多競爭者。他一直是家裏的娃娃,而且也可能是最受寵愛者。他面臨的是被寵壞孩子特有的困難,但是,由於他所受的刺|激很多,由於他有許多競爭的機會,最小的孩子經常會以異乎尋常的方式發展,他跑得比其他的孩子快,並超過了他們全體。在人類的歷史中,最末孩子的地位一直未曾改變。在人類最古老的故事裏,便已經有最小的孩子如何超過兄姐的記載。在聖經裏,征服者總是最小的孩子。約瑟夫(Joseph)被當做最小的孩子撫養大。約瑟夫出生之後十七年,班哲明(Benjamin)出世了;但是班哲明對他的發展卻沒有任何影響。約瑟夫的生活樣式完全是最小兒子的生活樣式。他始終肯定著自己的優越,甚至在夢中亦是如此。別人必須向他低頭,他的光耀淹沒了他們。他的兄弟們都很了解他的夢。對他們而言,這件事並不難,因為他們跟約瑟夫朝夕相處,對他的態度也都一清二楚。約瑟夫在夢中所引起的感覺,他們也都感受到了。他們怕他,並且要避開他。然而,約瑟夫還是從最後變成了第一。在以後的日子裏,他成了家裏的棟樑,支持著整個家庭。最小的孩子經常是整個家庭的棟樑,這件事並非偶然。人們都知道這一點,並編了許多有關最小兒子的力量的故事。事實上,他是處在一個相當有利的情境中:父親、母hetubook•com.com親、兄姊,都會幫助他;還有許多事物可以激發他的野心和努力,同時又沒有人從後面攻擊他或分散他的注意力。
母親當然可能把兒子是她自身一部份的感覺加以誇大,並強迫性地利用他來達成她的優越感目標。她可能設法讓孩子完全依賴在她身上,並控制他,使他永遠逗留在她的身邊。讓我舉一個七十歲農婦的個案為例。她的兒子在五十歲之齡,仍然和她住在一起;而且他們兩人都同時患了急性肺炎。母親安然渡過危險期,兒子送到院後,卻死掉了。當母親知道兒子的死訊後,她說道:「我早就知道我沒法把這個孩子帶大的。」她覺得她應該負責她孩子的一輩子。她從來沒打算要使他成為社會生活的一部份。我們可以開始明瞭:當一個母親沒有設法擴展她孩子和別人的聯繫,並教導他和環境中的其他人平等地合作時,她是犯了多麼嚴重的錯誤!
在孩子們之間,也應該注意同樣的事情。假使有個孩子一枝獨秀,他很可能奪走了大部份的注意的寵顧。對他而言,這是個躊躇滿志的得意情境,但其他的孩子卻會憎恨這種差別待遇。要讓一個人屈居於他人之下,而不心存怨懣,是不可能之事。這種傑出的孩子會損及其他所有的人,如果說他們是在心靈缺乏潤澤的狀況下成長的,也並非言過其實。他們不會停止對優越地位的追求,因為這種追求是不可能停止的。然而,他們的追求卻會轉到其他的方向,它們可能是不實際,或在社會上沒有用的。
母親和外界的種種關係並不是很簡單的,她和孩子的聯繫不應該被過份強調。不管是為了母親,或是為了孩子,這一點都必須特別加以注意。過份強調一個問題,其他的問題都會受到忽視。即使我們遇到的是一個簡單的問題,如果我們稍稍加以重視,也會應付得比完全漫不經心來得好。和母親發生關聯的,有她的孩子,她的丈夫,以及圍繞著她的整個社會生活。這三種聯繫必須給予相等的注意:她必須憑藉常識,冷靜地面對這三者。假使母親只考慮她和孩子們的聯繫,她難免要寵壞他們。她會使他們很難發展出獨立性、以及和別人合作的能力。在她使孩子和她自己成功地聯繫上後,她的第二個工作是把他的興趣擴展到他父親身上。然而,假使她自己對這位父親缺乏興趣,這項工作幾乎就不可能完成。以後,她還要使孩子的興趣轉向環繞著他的社會生活,轉向家裏其他的孩子,轉向朋友,親戚,和平常的人類。因此,她的工作是雙重的:她自己必須給予孩子一個可信賴人物的最初經驗,然後她必須準備將這種信任和友誼擴展開,直到它包括整個人類社會為上。
可是,我們說過:第二大比例的問題兒童來自最末的兒子之間。這種現象的原因通常都在於整個家庭寵慣他們的方式。被寵壞的孩子絕對無法自立。他喪失了憑自己力量獲取成功的勇氣。最小的孩子總是野心勃勃的,但是大多數富有野心的孩子都是懶惰的孩子。懶惰是野心再加上勇氣喪失所得的結果;野心高得使人看不出有實現的希望時,自然會令人心灰意懶。有時候,最小的孩子不肯承認他有任何一種野心,但這是因為他希望在每一方面都越過別人,他希望不受拘束,唯我獨尊。從最小孩子可能感受到的自卑感看來,這一點也很容易了解。環境中的每一個人都比他年長,比他強壯,比他經驗豐富,他當然會常常自嘆不如。
父親對孩子的影響非常重大。許多兒童在一生之中都把他們的父親當做偶像崇拜,另外有些則視之為最大仇敵。處罰,尤其是體罰,對孩子總是有害的。不能以友善的方式進行的教育便是錯誤的教育。非常不幸的,在家庭中懲罰兒童的責任經常落在父親頭上。我們說它不幸,有幾個原因。第一,它使母親一種信念,以為婦女不能真正地教育她們的子女;以為她們是需要強有力的臂膀來幫忙的弱者,如果母親告訴她的孩子:「等你爸爸回來教訓你!」她等於是暗示他們:把父親當做最後的權威以及生活中的實力人物。第二、它破壞了父子之間的關係,讓孩子們怕父親,而不覺得他是可親的朋友。也許有些婦女怕一旦她們自己掌握懲罰之責,她們就會失掉孩子們的情感;但是要解決這個問題並不能把懲罰之責推卸給父親。孩子們並不會因為她召來一名懲罰的執行者,而對她比較不心懷怨怒。有許多婦女仍然利用「告訴爸爸」作為強迫孩子們服從的手段。這些孩子對男性在生活中的地位,會作何感想?
現在我們開始討論家庭合作另一個同等重要的部份,即是孩子們之間的合作。除非孩子們覺得彼此是平等的,人類對社會興趣即不會有良好的準備。除非男孩們和女孩們覺得彼此平等,兩性之間的關係即會不斷造成重大的困難。有許多人問:「同一個家庭中長大的孩子,差異怎麼會這麼大?」有些科學冢把它解釋為遺傳不同的結果,但是我們卻認為這是一種迷信。我們可以把兒童的成長比喻為樹木幼苗的成長。假使一叢樹木種植在一起,事實上它們每一株都各佔有不同的情境。如果其中有一株因較受陽光及土壤之惠澤,而長得比較快,它的發展便會影響到其他各株的成長。它遮去了它們的陽光,它的根四處伸張,吸走了它們的營養。它們卻營養不良,發育受阻了。一個家庭中,假使有一個成員過份跋扈,結果也是一樣的。我們說過,父親和母親都不應在家中佔有太傑出的地位。如果父親非常成功或才能出眾,孩子們會覺得自己的成就不可能和他等量齊觀。他們洩氣了,他們對生活的興趣也受到了妨礙。因此之故,名門子女常常會使父母或社會大失所望。假使父親在他的行業中很有成就,他不應在家庭中過份強調他的成功,否則孩手們的發展便會受到阻礙。
如果父親和他自己的父母、兄弟、姊妹都相處得非常良好,他的合作能力便有了很有利的前兆。當然,他終需離開家庭,獨自成家立業,但是這並不是說:他要不喜歡家庭,或和他們決裂。有時候,兩個仍舊依賴在父母身上的人結了婚,他們會過份重視他們和原來家庭之間的聯繫,當他們提到「家」時,他們指的是他們雙親的家。假使他們以為:他們的父母仍舊是家庭的中心,他們就不能建立真正屬於他們自己的家庭生活。這個問題和每一個牽涉到的人的合作能力都有關係。有時候,男方的雙親善妒,想要知道他們兒子生活的每一細節,並給新家庭添加種種麻煩。他的妻子覺得自己不受尊重,並對公公婆婆的多管閒事感到惱怒萬分。這種情況尤其在男方不顧雙親的反對而結婚時,最容易發生。他的雙親可能錯了,也可能是對的。假使他們對兒子的婚事不滿意,在結婚之前,他們可以表示反對,但是既然結婚了,那就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他們應該盡其所能,促成婚姻的美滿。假若門戶不相當的情形無法避免,丈夫應該了解其中困難,不必因而感到煩惱。他應該把父母的反對看做是屬於他們的錯誤,而盡力證明自己看法的正確。夫妻並不必把他們的願望呈請他們的父母核准,但是假使大家能彼此合作,而妻子也覺得公公婆婆確實能為他們的幸福和利益著想,那麼事情的進行顯然會順利得多。
獨生子也有屬於他自己的問題。他有一個敵手,但是他的敵手並不是哥哥或姊姊。他競爭的感覺針對著他的父親。母親總是特別寵愛獨生子的,她怕失掉他,想要將他置於自己的翼護之下。結果,他養成了所謂的「母親情結」,終日繫在母親的圍裙帶上,並想把父親逐出家庭的圈子之外。假使父親和母親協力合作,讓孩子對他們兩人都感到興趣,這種情形也是可以避免的,可是大部份的父親對孩子的關懷總是不及母親。長子和獨生子常常是非常相像的:他們想要征服父親,他們喜歡年紀比自己大的人。獨生子經常深怕自己會有弟弟或妹妹。家庭的朋友常常會說:「你該有個小弟弟或小妹妹了!」他對這種預言卻深痛惡絕。他要永久作為眾人注意的中心,他真的覺得這是他的權利,假使他的地位受到挑戰,他會認為那是大不公平之事。在以後的生活中,只要他不再是眾人注意的中心,他便會發生種種困難。另一種可能妨礙其發展的危險是他誕生在小心翼翼的環境中。如果他的父母由於身體上的原因不能夠再生育了,那麼我們該做的唯一事情就是盡力幫他解決獨生子可能遭到的問題。但是,在可能生育更多孩子的家庭中,我們也經常www.hetubook.com.com可以發現獨生子。這種父母過份膽小和悲觀,他們覺得他們無法解決孩子太多所造成的經濟負擔。家庭中的氣氛充滿了焦慮,孩子也感受到不良影響。
有時候,長子在這場比賽中被擊敗了,那麼你會看到長子發生了問題。有時候,他能夠保持住他的地位,並壓抑下弟弟或妹妹,那麼惹出麻煩的是次子。假使長子是男孩,次子是女孩,長子的處境會非常困難。他承受了被女孩擊敗的危險,這在我們目前的情況下,很可能被他視為一種嚴重的羞辱。在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之間的緊張比兩個男孩或兩個女孩之間的緊張為高。在這種爭執中,女孩子較受天之惠。到了十六歲,她在身體和心靈方面都發展得比男孩子快。結果她的哥哥放棄了爭執,變得心灰意懶。他會運用惡作劇或甚至不擇手段來攻擊對方,例如吹牛或撒謊。我們幾乎可以保證:在這種情況下,贏的總是女孩子。我們會看到男孩子採用了各種錯誤的途徑,可是女孩子卻輕而易舉地解決了她的問題,並一帆風順向前邁進。這種困難是可以避免的,但是卻要事先知道其危險所在,並採取防範步驟。在家庭裏,各成員都應該平等、合作、團結一致;家中沒有敵對的感覺,也不會讓孩子覺得他有敵人並花費時間與之抗爭,這樣,才能避免掉不良的後果。
假使父親是以積極的方式應付生活的三個問題,他會成為家庭的中堅,他是好丈夫,也是好爸爸。他容易與人相處,能夠結交朋友。如果他結交了朋友,他已經使他的家庭成為他四周社會生活的一部份。他不離群索居,也不受傳統觀念的束縛。家庭之外的影響力能夠進入家庭中,而他也會以身作則地教給孩子社會感覺和合作之道。即使丈夫和妻子各有不同的朋友,也沒有什麼關係。但是他們都應該有相同的社交生活,並避免因友誼問題而鬧得貌合神離。當然,我的意思並不是說,他們應該朝夕相守,寸步不離,而是他們在彼此共處之際,應該不感到有所困難。例如,假使丈夫不願意把妻子介紹給他的朋友圈子,這種困難便發生了。在這種情況下,他社會生活的中心便是在家庭之外。在孩子們發展的過程之中,有一件非常有價值之事,就是讓他們學會:家庭是大社會的一個單位,在家庭之外,還有許多值得信賴的人類和朋友。
在母道的技巧之中,並沒有什麼神秘的力量。所有的技巧都是長期訓練和興趣的結果。母道的準備在生命的早期便已經開始了。從一個女孩子對比她年幼孩子的態度,以及她對嬰兒和她未來工作的興趣,便可以看出母道的第一步。對男孩和女孩都施予同樣教育,讓他們以為將來他們要從事完全相同的工作,這種教育方法並不可取。假如我們希望培養出很有技巧的母親。我們必須教女孩子以母道,讓她們喜歡當母親,把母親的工作視為是一種創造性的工作,而且在以後的生活裏,當面臨自己所要扮演的角色時,不會感到失望。
這種爭戰相當持久,有時它能持續一生。孩子學會了爭戰和堅持,他在各種情境中都會繼續爭戰下去。也許他找不到趣味相投的人,結果他會感到絕望,以為再也無法贏得別人的情感。在他身上,我們會發現,脾氣乖張,保守畏縮,不能和人坦誠合作等特徵。這種孩子把自己訓練成離世孤立。他的所有動作和表現都指向過去他是眾人注意中心的那段業已消逝的時光。因此,年紀最大的孩子經常會在不知不覺之中表現出他對過去的興趣。他喜歡回顧過去,談論過去。他們是過去的眷戀者,對未來卻心存悲觀。有時候,這種喪失過權力以及自己一度統治過的小王國的孩子,會比其他孩子更了解權力和威勢的重要。當他們長大後,他會喜歡搬弄權勢,並過分誇張規則和紀律的重要性。每件事情都應依法而行,而法律也不准隨便更改。權力應該掌握在那些被賦予權力者的手上。我們不難了解:在兒童時期,像這一類的經驗會造成強烈的保守主義的傾向。如果這種人為自己建了良好的地位,他總會疑心:別人要迎頭趕上他,把他拉下王座,並取代他的地位。
從降生之時起,嬰孩就想要把自己和母親聯繫在一起。這是他各種動作的目標。在最初幾個月中,母親在他的生活裏扮演了最重要的角色,他幾乎是完全依賴在她身上。他合作的能力就是在這種情境下最先發展出來的。母親是嬰孩第一個接觸到的人類,也是除了他自身外,最先使他感到興趣的人。她是他通往社會生活的第一座橋樑,一個完全不能和母親(或另外某一個代替母親地位的人類)發生聯繫的嬰孩,必定會走上滅亡之途。
對被寵慣的孩子而言,疾病是求之不得的事。因為當他們害病時,他們會比往常更受到關顧。這樣的孩子經常在患過一場疾病之後不久,才顯出問題兒童的行徑,乍視之下,彷彿是這場病把他造成問題兒童的。其實這是因為他在痊癒之後,還記得自己患病時受到的寵渥優遇之故。母親不再像當時那麼優寵他了。因此,他便以製造問題來作為報復。有時候,一個孩子會注意到:另一個孩子是如何經由患病而成為眾人注意中心的,他也希望自己害病,他甚至會親吻病童,希望能感染到他的病。
假使以為:要補救母親們經常造成的錯誤,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讓她們照顧孩子,並且把孩子送進育幼院,讓護士看顧。這種想法實在太可笑了。如果我們要找一個代理母親的人,我們要找的就是能夠扮演母親角色的人——她自己本身一定要像母親一樣地對孩子們感到興趣。這樣還不如訓練孩子自己的母親來得容易些。在孤兒院長大的兒童經常對別人缺乏興趣,因為沒有人能在這些孩子和其他人之間,架起人際關係的橋樑。以前,有人曾經對一些在孤兒院長大而發展不十分良好的兒童作過一項實驗。他們找了許多護士和修女給予這些兒童個別照顧,或把他們安置在私人家裏,讓家庭中的母親像對待自己孩子一般地對待他們。結果顯示:只要褓姆選擇恰當,他們的情況都會有顯著進步。養育這種孩子的最好方法,是幫他們找出代替母親或父親的人,過平常的家庭生活。因此,假使我們把孩子從父母身傍帶開,我們的當務之急也是幫他找尋能夠執行父母工作的人。有許多失敗者都出身自孤兒、私生子、被遺棄的孩子,以及婚姻破裂留下的孩子,由這件事實可以看出母親的溫暖和照顧是多麼重要。大家都知道;繼母是非常難當的,因為前妻留下的孩子常常會反抗她們。然而這個問題並非無法解決,我曾經看過很多人成功地應付了它,但是大多數的婦女都不了解這種情境。在母親死掉之後,孩子可能會轉向父親,並受到他的寵愛。現在,他覺得父親的關懷給剝奪掉了,因此而攻擊他的繼母。假如她覺得她必須反擊,那麼孩子可就真的慘了。她可能轉向他們挑戰,而孩子的反抗會更甚於往常。和孩子的爭執必然是場持久戰,他絕不會因為在爭執中得勝或失敗而妥協。在這些爭執中,最軟弱的方法才是最有效的。如果硬向他要求某些東西,他必定會拒絕給予。假使我們都能體會到:合作和愛情是絕對無法用武力獲致的,那麼在這世界中,一定可以避免掉無可計數的緊張和沒有用處的努力。
父親的任務可以用幾句話來作一總結。他必須證明他自己對妻子、對兒子,以及對社會都是一個好伴擋。他必須以良好的方式應付生活的三個問題——職業、友誼,和愛情。他必須以平等的立場和妻子合作,以照顧並保護他們的家庭。他不可忘記:婦女在家庭生活中所佔的創造性地位是不容眨抑的。他的責任不是貶低母親,而是和她一起工作。尤其在金錢方面,我們應該特別強調:即使經濟來源是由他供給的,它仍然是件共有的事物。他絕不應表現得好像他在施捨,其他人則在收受。在理想的婚姻中,男主人供給金錢只不過是家庭中分工合作的結果而已。有許多父親利用他們的經濟地位作為統治家政的方法。在家庭中不應有統治者,每一個能結成不平等感覺的機會都應該設法避免。每一位父親都應覺察到:我們的文化過份強調了男性的優越地位,結果他的妻子在和他結婚之後,便深怕自己會受到貶抑,而被置於低下的地位。他應該知道:不能只因為他的妻子是女性,不會像他一樣的賺錢養家,便以為妻子不如自己。無論妻子對支持家庭的經濟是否出過一臂之力,如果家庭生活是真正和諧的,那麼誰賺錢或誰應該負和*圖*書擔家庭,都不應成為問題。
因為婚姻是伴侶式的結合,所以兩個人都不應該想統駁對方。這一點值得詳加討論,不能只當做老生常談。在家庭生活的全部行為之中,並不需要應用權威;假使其中有一個成員特別突出,或比別人更受重視,那一定非常不幸。如果父親脾氣非常暴燥,而且想駕馭家庭的其他份子,則男孩們對男性應有的作風會培養出錯誤的觀點。女孩子會更受其害。在以後的生活中,她們會把男人想像成暴君,婚姻則會被看做是一種奴役關係或臣屬關係。有時候,她們會以性|欲倒錯的方式,企圖避開異性。假使母親較富於權威性,整天對家裏的其他人嘮叨,這種情勢會倒轉過來。女孩子們可能模仿她,變得刻薄而好挑剔。男孩子則始終站在防禦的地位,怕受批評,盡量尋找機會表現他們的恭順拘謹。有時候,不僅只母親是暴君,姊姊,姑姑都會加入管束他的陣營。結果,他會變得保守,畏縮不前,不敢參加社交活動。他怕所有的女性都有這種嘮嘮叨叨、吹毛求疵的態度,因此他希望對全體女性一律敬而遠之。沒有人喜歡受批評,但是假使一個人把逃避批評作為生活的中心點,那他跟社會的各種關係都會受到干擾。他看每件事情的時候,都會遵照他的感覺表來加以推斷:「我是征服者,還是被征服者?」這些人把和別人的關係當做是決定勝負的場所,他們自然不可能知道友情為何物。
孩子很快就會熟練地找出那種方法最能夠有效地吸引母親的注意力。被寵壞的孩子通常都害怕單獨一個人被留下,尤其是單獨留在黑暗中。他們害怕的並不是黑暗本身,他們是利用害怕來使母親跟他們更接近。有一個這種被寵壞的孩子,在黑暗中,總是哭鬧不休。一天晚上,當他的媽媽應他的哭聲而來時,她問他:「你為什麼害怕呢?」「因為很暗,」他回答道。但是他的媽媽現在可看破他行為的目的了:「難道我來了後,」她說道:「就不暗了麼?」黑暗本身並不重要。他對黑暗的害怕意思只是他不喜歡和母親分開。假使這樣的孩子和母親分開了,他會運用他所有的情緒,所有的力量,所有的心智能力,來造成一種她的母親必須和他接近,並且再和他連繫在一起的情境。他可能用尖叫,用呼喊,用無法睡眠,或用故意和自己過不去的其他方法,來叫她過來。教育家和心理學家最常注意到的一種方法是害怕。在個體心理學中,我們不再關心著要找出害怕的原因,而是要分辨出它的目的。所有被寵壞的孩子都會害怕某些東西:他們利用他們的害怕來吸引注意,結果就把這種情緒構成為他們生活樣式的一部份。他們利用它來獲得和母親重新緊密連繫的目標。膽小的孩子一定是被寵慣的孩子,而且他還想繼續受寵。
這種聯繫不僅非常密切,而且影響深遠,結果在以後的歲月裏,我們就無法指出他的那些特徵純粹是出自遺傳的效果。每一種可能是得自遺傳的傾向,都已經被她的母親修正、訓練、教育,而改頭換面過了。她的技巧是否優良,影響了孩子的所有潛能。所謂母親的技巧,我們指的是她和孩子合作的能力,以及她使孩子和她合作的能力。這種能力是無法用教條來傳授的。每天都會產生新的情境,其中有千萬點都需要她應用她對孩子的領悟和了解。她只有真正對孩子有興趣,而且一心一意要贏取他的情感,並保護他的利益時,才會有這種技巧。
長子的地位雖然會造成特殊問題,但是如果妥善應付,便能化險為夷。假使在次子出生之前。他已經學會合作之道,那麼他便不會遭受傷害。在長子之間,我們還發現有些人會發展出喜歡保護人或幫助人的性格。他們模仿著父親或母親;他們經常對年幼的弟妹扮演父親或母親的角色,照顧他們,教導他們,並覺得自己對他們的幸福負有責任。有時候,他們還會發展他善於組織的才能。這些都是有利的例子。然而,想要保護別人的努力也可能擴展成希望別人仰賴自己或想統治別人的慾望。依據我自己在歐洲和美洲研究的經驗,我發現:問題兒童的絕大部份都是長子,緊接其後的是最小的孩子。極端的地位造成了極端的問題!這真是有趣的現象!我們的教育方法還不能成功地解決長子的這種困難。
在我們現代的社會中,男人有較多的機會可以經驗社會生活;可以知道社會制度的利弊,以及他們自己國家甚至全世界的道德關係。他們活動的範圍仍然比女性的活動範圍大。因此,在這類問題方面,父親應該作為妻子和孩子們的顧問。他不能利用他較多的經驗,而過份誇大其詞。他不是家庭教師,他應該像朋友互相勸告一樣地勸導他們,並且要避免惹起反感,假使他們同意了他的看法,也不必得意忘形。如果他的妻子未曾受過良好的合作訓練,而反對他的主張,他也不必堅持自己的觀點,或想要運用權威來壓制對方,他應該另找可以消除此種抗拒的方法。爭執是無法使人心悅誠服的。
如果在家庭中沒有權威的存在,那麼其中必定會有真正的合作。父親和母親必須合力協商有關他們孩子教育的每件事情。他們任何一人都不應表示他對孩子們之間的那一個有特殊偏愛。這是最重要的。偏愛的危險性絕非誇大其詞。孩子們的喪氣,幾乎都是因為他覺得另一個孩子較受偏愛所引起的。有時候,這種感覺並不見得完全正確;但是,假使父母對孩子一視同仁,這種感覺便不應有滋長的可能。如果父母重男輕女,在女孩子們之間,自卑情結的發生就幾乎無法避免。孩子是很敏感的,假如他們疑心別人較受喜愛,即便是好孩子也可能在生活中走上完全錯誤之途。有時候,孩子之一天資較為聰穎或長得較為可愛,結果父母便很難不表示比較喜歡這個孩子。父母應該有足夠的經驗,或有足夠的技巧來避免表示這一類的偏好。否則天資較為優越的孩子會使其他所有的孩子蒙受陰影,並感到沮喪;他們會嫉妒,懷疑自己的各種才能,他們的合作能力也會受到挫折。光說沒有這種偏好是不夠的。父母應該觀察:在他們任何一個孩子的心中,是否存有認為父母偏心的疑慮。
在孩子們面前,丈夫不應該將他對妻子的情感表現得太露骨。夫妻之愛不能和他們對孩子的愛相互比擬,它們是完全不同的東西,彼此也不能抵消對方。但是,即使夫妻彼此過份親密,有時候孩子們就會覺得自己的地位降低了。他們會產生嫉妒之心,並希望能和父親或母親一爭長短。配偶之間的關係不應該看得太不嚴肅。此外,父親對兒子、母親對女兒解釋與性有關的事情時,除了孩子希望知道、而且在其發展階段也能了解的事物外,就不必一廂情願地告訴他們太多的知識。我相信:在我們的時代,有一種傾向,想告訴孩子許多他們還無法適當掌握的性知識,結果引起了不恰當的興趣和好奇,甚至把性不當一回事,而以稀鬆平常的態度等閒視之。這樣子並不見得比以往隱瞞孩子或絕口不談與性有關事物的態度來得高明。所以,最好是先了解孩子希望知道什麼,並只回答他們正在思考的問題,而不要從我們自己的標準,強迫他們接受我們認為每個人都應該知道的事情。我們必須取得他的信任,讓他覺得我們會和他合作,並幫他找出這個問題的解決方法;假使我們這樣做了,便絕不會錯得太離譜。還有,有些父母深怕他們的孩子會從同伴處聽來有害的性故事,這也是杞人之憂。在合作和獨立方面訓練良好的孩子,是絕不會受到朋友談論之害的,而且孩子們在這些事情上經常比他們的長輩還要細心。一個不準備接受錯誤觀點的孩子,自然不會受到「道聽塗說」的害處。
其他的孩子也可能在同樣情況下喪失其地位,但是他們的感受都可能不會如此強烈。他們已經有過和其他孩子合作的經驗;他們未曾獨佔照顧和關懷。但對長子而言,這卻是截然不同的轉變。如果他確實因為新娃娃的到來而遭受冷落,我們便無法期望他會心平氣和地接受這種情境。如果他憤恨不平,我們也不能怪罪他。當然,假使他的雙親會讓他對他們的情愛懷有信心,假使他知道他的地位穩如泰山,最重要的,假使他已經準備要迎接新娃娃的降臨,並學會怎樣幫忙照顧他,那麼,這場危機便會不留惡果地消失於無形。通常,他都沒有做好這種準備。新娃娃真的奪走了他原來享有的照顧、愛情,和讚賞。他開始想把母親拉回自己身邊,並考慮要怎麼做才能重新獲得別人的注意。有時候,我們會看到母和*圖*書親在兩個孩子之間游移不定,他們兩個都想比對方更佔有她的注意力。年紀較長的一個比較會豪奪強取,並想出新策略。我們可以推算他在這種環境之下,會做出什麼事來。假使我們處在他的環境中,追求著他的目標,我們所做的事是和他毫無兩樣的。我們會找母親的麻煩,和她反抗,並表現出一些她無法忽視的惡行劣跡。他也會這樣做的。結果他把母親弄得不耐其煩。他以最粗野的方式,運用各種可能的方法,拼命掙扎。他的母親卻因為他惹出的麻煩,而對他心灰意懶。現在,他可真正嚐到不再受人愛的滋味了。他為要得到母親的愛而爭戰,結果卻是真的失去了它。他覺得自己被冷落一旁,他的行為卻真的使他被冷落一旁。他覺得自己理由充足得很,「我知道的,」他想:「別人都錯了,只有我是對的。」他像是掉在陷阱裏,愈掙扎,陷進錯誤愈深。他對自己所處地位的觀點,時時都能獲得支持。當每件事實都證明他的想法正確,他怎麼肯放棄這種爭戰呢?
有一個女孩子曾經住過四年醫院,並且非常受醫生和護士們的寵愛。當她回家後,起初她的雙親也很寵愛她,但是經過幾個禮拜後,他們的關懷降低了。假使她要求某件東西,而不能如願時,她會把指頭放進嘴裏,說:「我還住在醫院裏呢!」她提醒別人:她曾經害過病,並且想要再回復到能讓他隨心所欲的情境。在成人中,我們也能看到同樣的行為,他們常常喜歡談他們的疾病或動過的手術。在另一方面,有時候,曾經讓父母大傷腦筋的孩子在一場疾病之後,會恢復正常,不再搔擾他們。我們已經說過:身體的缺陷是孩子們的一種額外負擔,但是我們也說過:它們並不足以解釋性格上的不良特徵。因此,我們不免要懷疑:身體障礙的消失是否對這種改變有所影響?有一個在家中排行第二的男孩子,他說謊,偷竊,逃學,殘忍,不服從,惹出了許多麻煩,他的老師對他束手無策,因此主張應該送他進感化院。正在這時,這個孩子病倒了。他的臀部患了結核症,結果在石膏床上睡了半年。當他病癒後,變成了家中最乖的孩子。我們無法相信:這場疾病會對他造成這樣的效果,很清楚地,這種改變是由於他認清了以往的錯誤之故。以前,他一直認為父母偏愛他的哥哥,並覺得自己受到忽視。在患病期間,他發現自己是眾人注意的中心,每一個人都照顧他,幫助他,從此,他便大澈大悟地放棄了別人總是忽視他的觀念。
如果這位母親只專心要使孩子對她自己有興趣,以後,他會憎惡所有想使他對別人發生興趣的企圖。他總是尋求母親給他支持,對於他認為能分取母親關懷的競爭者,則滿懷敵意。她對她的丈夫或家庭中其他孩子表現出的關切,都會被認為是對自己權益的剝奪。這個孩子會發展出一種觀點:「我的母親屬於我,不屬於其他任何人。」現代的心理學家大多誤解了這種情況。例如,在佛洛伊德學派的奧迪帕斯理論中,假設孩子有一種傾向,要愛戀上母親,並希望和她結婚,憎恨父親,並希望要殺死他。如果我們了解了孩子的發展,這種錯誤就不可能發生。奧迪帕斯情結只產生在希望佔有母親全部注意力,並逃避開其他人的孩子身上。這種慾望與性無關。它是一種支配母親的慾望,它要完全控制她,使她成為奴僕。只有被母親驕縱慣,並且對世界上的其他人沒有同胞感的孩子,才會有這種慾望。在非常少數的例子裏,始終只和母親連繫在一起的男孩子,會把她當做解決自己愛情和婚姻問題的對象,但是這種態度的意義是:他除了母親之外,就無法想出有任何人肯和他合作的。他不相信有其他的女人能夠成為和母親一樣的臣僕。因此,奧迪帕斯情結是由於教育錯誤所造成的人工產品。我們不需假設由遺傳得來的亂|倫本能,也不必想像:這種變態的本源和性有什麼關聯。
我們不僅在清醒時的生活裏可以看到這些特徵,在人格的各種表現裏,都留有它們的痕跡,在夢裏也很容易發現它們。例如,長子常常會做從高處跌下的夢。他們站在顛峰的地位,但是卻不敢保證他們能保持他們的優越地位。另一方面,次子經常會夢見自己在參加比賽。他們或許跟在火車後面跑,或許騎著腳踏車和人賽跑。有時候,個人在夢中的這種緊張和匆忙,能夠讓我們猜測到:他是次子。
每個人最明確地期待父親完成的行為,是他能解決職業問題。他必須接受職業訓練,必須支持他自己和家庭。在這方面,他可能受到妻子的幫助,以後孩子們可能也會幫助他;但是在我們現代的文化情況下,經濟的責任主要還是落在男人肩上。要解決這個問題,他必須工作,必須勇敢,必須了解他的職業並知道它的利弊,必須在他的行業中和別人合作,讓別人對他有好感。不僅如此而已,他的態度還影響了他的孩子準備用何種方式面對職業問題。因此,他必須找出成功地解決這個問題所需之物——找出能對全體人類有所貢獻的職業。然而,他是否認為自己的職業有用,倒無關緊要,重要的是工作本身必須有用。我們不必聽他的一面之詞。如果他以為自己是利己主義者,那固然是可悲之事,但是,假使他做的工作對人類共同幸福有所助益,也就無甚大礙了。
假使孩子們出生的時間相隔太遠,每個孩子都會有某些獨生子的性格。這種情形並不是很理想的。經常有人問我:「你認為家庭中孩子的年齡最好應相差多少?」「孩子們是應該緊接著出生,還是應該間隔較長的時間?」依據我的經驗,我認為最理想的間隔是大約三年。在三歲之齡,假使較小的孩子出生了,他也能表現出合作行為。他的智力已經足以了解;在家庭中可以不止有一個孩子。假如他只有一歲半或兩歲,我們無法和他討論,他也無法了解我們的道理。因此我們不能讓他準備即將到來的事情。
我們很容易了解:假使一個女人對她身為女性的角色感到不滿,她會招致許多困難和緊張。我們都知道母道的奮鬥力量。許多研究都指出:母親保護兒子的傾向,比其他的各種傾向都要來得強烈。在動物之間,(例如在老鼠和猿猴之間)母道的驅力已經被證實較性或飢餓的驅力為強。如果它必須在上述幾種驅力之中選擇一種。佔最優勢的必定是母道的驅力。這種力量的基礎並不是性,它出自合作的目標。母親常常覺得她的兒子是她自身的一部份。由於她的兒子,她才和生活的整體緊密聯繫;她才覺得自己是生與死的主宰。在每位母親的身上,我們多多少少都可以發現到一種感覺,認為:經由她的兒子,她已經完成了一件創作的作品。我們幾乎可以說:她覺得她是像上帝一樣的——從一無所有中創造出活著的生命。事實上,對母道的追求就是人類對優越地位——成為神聖的目標——追求的一種表現。這是一個最清楚的例子,它讓我們明瞭:為了人類的緣故,我們如何以最深刻的社會感覺,把優越感目標應用於對別人的興趣上。
反過來說,他也可能強烈地反抗這種氣氛,而非常重視自己的男性氣息。若是如此,他會時時防衛自己,免得受到女性的駕馭。他會覺得:他必須肯定自己的不凡和優越;因此他會時時感到緊張。他會往極端的方向發展,若不是變得非常強壯,就是非常軟弱。這是一種值得研究和探討的情況;它不是時時都有的,在我們作進一步的討論之前,我們必須研究更多的個案。同樣的,在男孩子中長大的女孩子,也很容易發展出非常女性化或非常男性化的氣質。在生活中,她經常會覺得受到不安全感和孤立無助的威脅。
金錢不應該被過份強調,或拿來當做爭執的題材。女人通常多不外出掙錢,因此她們對金錢大多比丈夫敏感。如果批評她們浪費,她們會感到深刻的傷害。金錢的事情應該在家庭的經濟能力之內,以合作的方式,妥善安排。妻子或孩子們不應運用壓力來迫使父親付出非其能力所能負擔的金額。從一開始,大家對家中的開支就應取得妥協,以免有人覺得自己受到虧待。父親不應該以為:他可以只憑金錢來保證兒子的前途。我曾經讀過一本美國人寫的有趣的小書,其中描述一個白手成鉅富的人,希望自己子孫世代都能免於貧窮和匱乏之苦。他去找一位律師,請教應該怎麼做才能達成此願。律師問他:要連續幾代富裕才能滿足他的願望?他告訴律師:他的能力足以使十代子孫生活優裕。「當然,你能夠做到這一點。」律師說道:「但是,你可知道,你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第十代子孫每一個身上的血統都來自五百名以上的祖先?有五百個其他的家庭都能說他是他們的後代。這樣,他們還算不算是你的子孫?」在這裡,我們看到了另一個例子說明:不管我們為我們的子孫做些什麼事,其實我們都是為整個社會而做的。我們無法脫開這種和同類之間的聯繫。
每當我研究成人的時候,我總會發現:他們在兒童早期留下的印象是永遠不可磨滅的。在家庭中的地位在生活樣式上留下了無法拭去的印記。發展的每種困難都是由家庭中的敵意和缺乏合作所引起的,如果我們環顧我們的社會生活,並問為什麼敵對和競爭是它最顯著的一面——事實上,不僅只我們的社會生活,我們的整個世界都是如此——那麼我們便會認識到:人類都是在追求著想要成為征服者,想要超越並壓垮別人的目標。這種目標是早年訓練的結果,也是覺得自己在家庭中未曾受到平等待遇的兒童努力奮鬥,拼命競爭的結果。我們要避免這一類的害處,唯一的方法就是給予兒童更多的合作訓練。
個體心理學在探討孩子們出生順序的利弊方面,開拓了一片非常廣闊的研究田地。為求簡化起見,我們假設父母親之間合作良好,並盡心盡力在教養其子女。可是每個孩子在家庭中的排行仍然會造成很大的差異,而且每個孩子也因此而在完全不同的情境下成長。我們必須再強調:即使在同一家庭中,兩個孩子也不會處於完全相同的情境,因此,每個孩子都會在他的生活樣式中,表現出他想適應自己特殊情境所造成的結果。
只要女性的地位受到歧視,整個婚姻生活的和諧必然會毀壞無遺。認為對孩子的興趣是一種低下工作的女人,絕對無法學會要給予孩子一個好的開始所需要的技巧、關心、了解和同情。對自己的女性角色不滿意的女人,她生活的目標會阻止她和自己的孩子作親密的聯繫,她的目標和孩子們的目標並不一致,她經常念念不忘要證明她個人的優越,為要達成這個目標,孩子們便成了礙手拌腳的累贅。如果我們追究在生活中失敗的許多個案,我們幾乎都會發現:它們是由於母親沒有適當地盡到責任。她沒有給孩子好的開始。假使母親們都失敗了,假使她們都不滿意她們的工作,對孩子也毫無興趣,那麼人類全體都將陷入於危險之地。
在她的各種活動之中,我們都能看出她的態度。每當她抱起她的娃娃,四處走動,對他喃喃作語,替他洗浴,或餵他食物時,她都有使他和自己發生連繫的機會。如果她對自己的工作訓練不夠,或對他們缺乏興趣,她勢必會動作粗野,引起孩子的反感。如果她沒有學會怎樣幫孩子洗浴,他會感到洗澡是件不愉快的事情,不但不和她產生親密的聯繫,反倒會設法逃避她。她安置孩子上床的方式,她的一舉一動,她的一顰一笑,都必須非常巧妙,她照顧他或讓他獨處的技巧,也必須恰到好處。她必須顧慮及他的整個環境——新鮮的空氣,房間的溫度,營養的狀況,睡眠的時間,身體的習慣,以及整潔等等。在每個小地方,她都供給了孩子一個喜歡她或討厭她、願意合作或拒絕合作的機會。
然而,我們卻不能認為母親是失敗的罪魁。她們沒有罪。也許母親本身就沒有人曾教以合作之道。也許她在她的婚姻生活中是抑鬱不快的。良好家庭生活的發展,有形形色|色的各種阻礙。假如母親病了,她可能希望和孩子們合作,但是卻心有餘,力不足。假如她到外面上班,當她回家時,可能已經精疲力盡。假如經濟狀況欠佳,供給孩子們的食物、衣著、居處,都可能因陋就簡。還有,決定孩子行為的,並不是他的經驗,而是他從經驗中獲致的結論。當我們在研究問題少年的自述時,我們能夠看到他和母親間的關係中有困難存在,但是在素行良好的兒童之間,我們也能夠看到同樣的困難。在此,我們應該回顧個體心理學的基本觀點,特徵的發展並沒有什麼理由,可是兒童為了自己的目的,卻會利用他們的經驗,來作為理由。例如,我們無法斷言:營養不良的兒童一定會變成罪犯,我們必須看他從他自己的經驗中,獲得了什麼樣的人生觀。
很不幸地,在我們的文化中,女性母道部份的價值卻被視為是微不足道的。假使人們重男輕女,假使男性的角色佔有較優越的地位,自然而然地女孩子會不喜歡她們未來的工作。沒有人會居於臣屬的地位,而感到滿足的。這樣的女孩子結了婚,面臨即將擁有自己子女的時候,她們會以各式各樣的方式來表現出她們的抗拒。她們不願意、也不準備養孩子,她們不期望孩子的到來,也不覺得養育孩子是件有趣的創造性活動。這可能是我們最大的社會問題,可是卻很少有人正視它。人類的整個社會都維繫於女性對母道的態度。然而,幾乎在每一個地方,女性在生活中的地位都被低估,而且被認為是次要的。即使在童年時期,男孩子們也常常把家務事看做是僕役的工作,似乎他們的尊嚴不容許他們插手幫助家務。經常人們都不把整理家務當做是女性的一大貢獻,而視之為貶抑女性的一種苦役。如果女人真正能夠把家事看做是一種藝術,從其中,她能獲得樂趣,並能充裕光大她家屬的生活,她就能夠使它成為比世界上任何其他職業都不遜色的工作。反過來說。假使人們把它當做是男人不做的下賤工作,那麼女人必定會抗拒她們的工作,反抗它們,並設法證明(其實這是很明顯的事實,根本無需證明):男女是平等的,她們應該被賦予發展她們潛能的機會。潛能必須經由社會感覺纔能夠發展出來,社會感覺會將它們導向正途,使它們在發展時,不會受到外來的限制。
一個被母親繫縛在她自己身邊的孩子,一旦進入一個不再和她連繫在一起的情境,麻煩就開始發生了。例如,當他到學校去,或在公園裏和其他孩子一起玩時,他的目標仍然是要和他的母親連繫在一起。不管是什麼時候,他都不願和她分離。他希望永遠把媽媽拖在身邊,佔住她的思想,並使她關心自己。他能夠用的,有許多種方法。他可能變成媽媽的心肝寶貝,永遠軟弱,撒嬌,以博取同情。他可能動不動就哭泣或害病,來表示他是多麼需要被照顧。在另一方面,他也可能時常動怒;他可能不服從母親或和她爭執,來贏取注意。在問題兒童之中,我們發現了各式各樣被寵壞的兒童,他們掙扎著要獲取他們母親的注意,並抗拒由環境而來的每一種要求。
每個長子都曾經驗過一段獨生子惟我獨尊的時光,當第二個孩子降生時,他便驟然要強迫自己適應另一個新的情境。長子通常都受到大量的關懷和寵愛,他習慣於成為家庭的中心。突然,在毫無準備,措手不及的狀況下,他發現自己被逐下了王座。另一個孩子出生了,他不再惟我獨尊了。現在,他必須和另一個對手分享父母親的關懷。這種改變會留下重大的影響,我們經常發現:問題兒童,神經病患,罪犯,酗酒者,墜落者,這些人的困難多是在這種環境之下開始的。他們大多是對另一個孩子的降臨感受到深刻困擾的感覺鑄成了他們的整個生活樣式。
在全部是女孩子的家庭中長大的獨生男孩,也會面臨一段艱苦的時光。他處在全部女性的環境中。父親大部份的時間都不在家,他舉目所見,只有母親、姊妹、和女僕。由於覺得自己與眾不同,他會在孤獨中成長。尤其是「女生們」一起聯合起來對付他時,更是如此。她們覺得她們必須一起教育他,或者她們想要證明他沒什麼值得驕傲的。因此便造成了大量的抗拒和敵意。如果他正好排行中間,他可能是佔在最糟糕的位置——他會雙方受敵。如果他是長子,他便有被一個很厲害的女性競爭對手緊跟不放的危險。如果他是最小的孩子,他可能被造成一個玩物。在女孩子之間長大的男孩,都是屬於不太討人喜歡的類型。如果他能參加社交活動,和其他的孩子們交往,那麼這個問題便能獲得解決。否則,在女孩子的環繞下,他的作風也會帶上女孩味道。純粹女性的環境和男女混合的環境是完全不同的。假使有家公寓,其中沒有硬性的規定,可以讓居住的人聽憑自己口味任意佈置,你可以斷定;如果住的人是女性,這家公寓一定整整齊齊,有條不紊,它的色彩經過特別選擇,各處細微小節也都受到慎重注意。假如男性住在裏面,它大概就不會這麼整潔了,其中可能充滿紊亂,喧鬧,和破舊的傢俱。在女孩群中長大的男孩會帶有諸如此類的女性口味,並對生活有女性化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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