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蕙瑛揮動手中寶劍,橫削過去,那知飛來之物,竟似長了眼睛一般,忽的一沉,已套在她握劍的手腕之上。
那長髮怪人忽然睜開雙眼,望望天色,接道:「天色已經發白,轉眼即將大亮,我被人塗的化肌消膚毒藥,不能見一點日光,一經日光照射,毒性立時就全面發作,子不見午,全身肌膚都將化盡而死。」
周蕙瑛回頭接道:「不過什麼?」
這手法看似平淡無奇,其實奧妙絕倫,巧勁拿捏的恰到好處。周蕙瑛眼看著一個索繩結成的環圈,向手腕上套來,竟是無法閃避,只覺手腕一麻,寶劍當堂脫手。
忽然,那隻枯瘦的怪手,搜摸到她前胸之處,突然停下來,手指輕輕一劃,周蕙瑛衣衫,立時應手裂開了一道半尺長短的裂口。那人手指所用力道,恰當至極,不輕不重剛好把她衣服劃開,卻一點也未傷到肌膚。
周蕙瑛哭了一陣,心中似是逐漸平靜下來,盤膝坐好,閉目運氣行功。
周蕙瑛道:「是不是我爹爹之物,我不很清楚,但這圖確是我爹爹親手交付於我,要我送交別人。」
史謀遁左手一抬,橫裏拍出一掌,反向瘦長怪人的手腕擊去。
方兆南道:「事實如此,只有請師妹委屈一下了。」
方兆南霍然起身,縱身躍到門外一看,登時心頭一驚。只見暗淡的星光之下,站著個全身白衣的少女,正是那自稱收殮師父、師母屍體之人,她身後站著適才削指而退的冥嶽三獠。
方兆南心中很明白,眼下茅舍之中,算自己武功最弱,如白衣少女要對張一平下手,自己決難擋拒得住。略一沉忖,依言晃燃千里火筒,點起火燭。
周蕙瑛嗔道:「哼,這麼說,你已來了很久時間啦!」想到他看見自己啼哭之事,不禁玉靨泛紅,幽幽一歎,接道:「那老樵夫傳我的什麼『七星遁形』身法,看去簡單,那知學起來,卻是繁雜的教人意想不到,我學了半天,才勉強走對了三步……」一眼瞥見壁角燭火,不禁微微一怔,問道:「天已經夜了麼?」原來她集中全神,學那「七星遁形」身法,竟不知天色入夜。
他已自知要憑武功和白衣少女或瘦長怪人動手,決是難以勝得人家,心念一轉,沿著甬道,向裏走去。
抬頭望去,那扇打開的石門,已然關上。他呆呆的望著緊閉的石門,心中泛起了萬千感慨,他想到自幼在嬌生慣養裏長大,艷若春花的師妹,如今被關在那陰森潮濕的山腹石室之中,伴著一個醜陋可怖,喜怒無常的怪嫗,生活在一起。不禁心緒紛亂,三個月的時間,雖不算長,卻也不能算短,在這一段時日之內,她不知要被磨折成什麼樣子了。萬一九宮山之行,見不著知機子言陵甫,延誤歸期,後果更是難以設想。師父師母大仇未報,張師伯生死難卜,師妹被那怪嫗強留石洞,作為人質,未來後果仍難逆料……一些紛至沓來的千百事端,件件都是悲愴棘手之事,他雖是聰慧絕倫之人,竟也被困擾得六神無主。
方兆南笑道:「我那裏敢取笑師妹,適纔所說實在是由衷之言,師妹只顧用心習武,連飯也忘記食用了。」伸手取過壁角飯菜送上。
忽聽張一平輕歎一聲,道:「袖手樵隱的為人,如此冷怪,連我事先也沒有料到,他說只允許我們停留三天,大概多一天,也別想留,你必須在兩日之內,想辦法離開這朝陽坪。」
周蕙瑛聽得怔了一怔,道:「這石洞深在山腹之中,平常之人,如何能到?再說,我們也不知道這石洞之中囚居有人……」
史謀遁霍然轉身,緩緩說道:「只怕未必!」
周蕙瑛生平未見過這等高大的鸚鵡,心中甚是喜愛,不自覺伸手去撫摸了一下。
二獠心知今日即使不死在袖手樵隱之手,也決難逃得三姑娘的毒手,唯一求生之望,就是合力把袖手樵隱擊敗,使她沒有下手的藉口,是以,雖然明知不敵,但卻不得不以命相搏。那知對方身法的怪異,是生平未見,雖在幾間小小的茅舍之中,仍然靈動難測,眼前既然有了機會,如何還肯放過,各出全力,揮拳擊去。
白衣少女似已等得不耐,又重複說了一遍道:「我問你傷勢好了一點沒有?」
盛金波似乎被人出手打了兩個耳括子的快速手法震住,呆了半晌,才突然大喝一聲,舉手一拳擊去,風聲呼呼,去勢威猛。
長髮怪人道:「這就是我的女兒,你看她可愛麼?」
石室中高燒著一支松油火燭,照的滿室通明。周蕙瑛滿臉大汗,紅腫著雙眼,不停的滿室遊走。她心神專注,竟不知方兆南到了石室。
她乃生平初次和人動手,想不到連對方人影還未看到,就被人用索繩套住手腕,活捉過去,心中既驚又怒,剛想開口罵他幾句消消心中之氣,忽覺「肩井」穴上一麻,又被人點中了穴道,摔倒地上。
周蕙瑛道:「不行,爹爹在交給我之時,再三告誡於我,不可隨便打開查看,必待見著那垂釣逸翁之時交給人家,我都不能隨便觀賞,你自然也不能看了。」
突聞石榻上的白鸚鵡叫道:「媽媽,天亮了,天亮了。」忽的一展雙翅,振翼穿出石洞。
長髮怪人似是已盡吐所知,長吁了一口氣,答非所問的道:「現下我要你們去辦之事,就是去找那個自稱為羅玄傳人的知機子言陵甫,以這『血池圖』換他的九轉續命生肌散。」
這斜向地伸延的石洞,傾斜的坡度很大,而且滿佈青苔,滑不留手,兩人匍伏前行,極感吃力,每一落手,必須要暗運真氣,力透青苔,方能穩住身子。
方兆南在靈巧的白鸚鵡引導之下,不到中午時分,已自出了山谷。
周蕙瑛急道:「那怎麼行?這圖是我爹爹要我送還別人之物,豈可隨便給你易換藥物?」
方兆南聽她口氣,知她完全不知剛才洞外打鬥之事,心中大感佩服,暗道:她過去在父母嬌寵之下,學起武來,漫不用心,那知離開父母之後,竟然似變了一個人般,這般的全神貫注,心意集中。當下微微一笑道:「那『七星遁形』身法,乃袖手樵隱生平絕學,自非輕輕易易能夠學會,師妹能在半日之間,走對三步,已經是難能可貴,如若換我,只怕一天也難走對兩步。」
窮凶極惡的冥嶽三獠,似是對那白衣少女十分尊敬,一齊躬身,答道:「正是此人。」
周蕙瑛搖搖頭,道:「那怎麼成?如若讓爹爹知道此事,問起我來,叫我何言對答?何況,這又是別人之物,咱們偷瞧人家隱密,豈不有損私德?」
方兆南道:「已經還給袖手樵隱了。」
張一平道:「是了,那是你師父的師叔,算起來你該叫他師祖了……」微微一頓之後,又道:「那黃綾小包之中包藏之物,也許就是招惹出此次慘事的禍根,唉!你師父安排雖然周到,卻不料現在被我破壞,想來實覺愧對老友。」
袖手樵隱道:「老夫生平不喜答人問話,」
張一平忽然一閉雙目,笑道:「大江南北,縱橫十萬里,何處不可藏身!」
白衣少女望了三人的屍體一眼,冷冷的對袖手樵隱說道:「你竟然一連殺了三條人命,難道還想活著麼?」
話還未完,忽覺身子懸空而下,趕忙一提真氣,雙臂向上一抖,把急降之勢遲緩了一下,饒是他應變迅快,仍然晚了一步,砰的一聲,摔了下去。
方兆南轉臉望去,只見一個黑色長衫,身材瘦高的怪人,當門而立,目光烱烱,盯在袖手樵隱臉上。此人長像難看至極,長頸闊口,面如黃蠟,雙眼卻是大的出奇,站在門口,宛如豎立著一根竹竿。
長髮怪人陰冷的一聲尖笑,道:「如你們願意離開此地,那就得答允替我辦一件事,如是不願離開此地,就留在這石室之中陪我,等我元氣將要耗盡之時,我再挑斷你二人幾處重要的經脈,使你們和我一般的難以行動,好在有我白鸚鵡替你們去尋找食用之物,不致餓死此洞。」
大約過了一頓飯工夫之久,袖手樵隱拔下張一平前胸金針,盤膝在張一平後背坐下,雙手互搓一陣,右手頂在他「命門穴」上,掌觸背心。張一平立覺由他手掌之上,傳出一股滾滾不絕的熱流,由背心直攻內腑,緩緩向四肢流去,逐漸催迫血行加速。
周蕙瑛笑道:「久聞西湖勝景,名甲天下,師兄最好能暫住在這朝陽坪上,等我學好武功之後,咱們一起去西湖找我爹娘。」
一瞧之下,驚得她全身一震,趕忙閉上眼睛,心底寒氣上冒,頭上冷汗直淋。
白衣少女容色不變的淡淡說道:「不要緊,要是你們被他殺了,我替你們報仇就是。」聲音清脆,極是悅耳,但語詞含意卻是冷酷無比,聽得方兆南心頭油生寒氣。
袖手樵隱微一沉忖,道:「老夫從來不願聽人的話,想和老夫動手,你就進來。」他怕自己一離開去,www.hetubook.com.com那白衣少女突然對張一平下手,是以不肯出去。
二獠相對苦笑一下,道:「三姑娘這般成全我們兄弟,我們三人就是死在九泉之下,也是難忘大恩大德。」
張一平閉目而坐,眼皮也未霎動一下,直似不知袖手樵隱離去。
周蕙瑛想了一陣道:「是啦!我離家之時,父親曾經對我說過,武功學成之後,要我到杭州西湖棲霞嶺,去找垂釣逸翁林清嘯,和他相見,他和娘都在那邊等我。」
方兆南只感背脊骨上升起一縷寒意,打了一個冷顫,強作歡容笑道:「不知老前輩要我們辦什麼事,尚請明白相告,也讓我們斟酌一下,能力是否辦到,才好答應。」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突然聽得頭頂上傳來了兩聲清脆聲音,道:「太陽出來了,太陽出來了。」
方兆南道:「那袖手樵隱冷怪無比,做事素不通人情,只怕他不讓我長留這朝陽坪上。」
周蕙瑛怒道:「誰說我怕了?」忽的加快速度,直向下面滑去。
長髮怪人道:「我自被人囚禁這石洞之後,就只有這白鸚鵡與我作伴,唉!如非這隻鳥兒,我早就餓死在此地了。」
方兆南道:「師伯傷勢未癒,我……」
方兆南道:「小姪出道江湖,時間雖然不久,但像冥嶽三獠這般武功高強的魔頭,也應該有所耳聞才對,何以從未聽人談過,難道他們也是初出江湖的人物不成?」
周蕙瑛經過一刻靜坐,早已心靜神凝,聽得歎息之聲,霍然睜開眼睛,只見方兆南靜靜站在石室門口,脈脈注視,深表關情,立時盈盈一笑,站起身道:「師兄幾時來的,怎麼也不叫人家一聲。」
張一平接道:「這個你盡可放心,他既然說三天內可使我傷勢痊癒,定然是有很大把握,眼下最大的難題,是你如何闖過斷石樁去。冥嶽三獠個個武功高強,任何一人均非你力所能敵,他們雖被袖手樵隱驚退,但我料他們決不會就此離開,八成埋伏在斷石樁外,以你武功而論,決無法闖過他們的攔截。」
那怪人似是已瞧出周蕙瑛驚恐之情,忽然輕輕歎息一聲,柔聲說道:「女娃兒不要怕,四十五年前,我也和你一樣的美麗,也許比你更美一點,不知有多少自負才貌的男孩子,拜倒在我石榴裙下……」
方兆南運足目力,向上一看,不禁一皺眉。原來這石室地底,相距穴|口足足有二丈多高的距離,石壁光滑如鏡,毫無借力著足之處,以自己輕功而論,決難躍越兩丈多高。心中雖感愁慮,口裏卻笑著答道:「不要緊,這區區一座石室,豈能真的把咱們困在這裏……」
方兆南不需回頭,已知是師妹追來,輕輕歎息一聲,道:「已到了石道盡處,無路可走了。」
方兆南心頭大急,一橫身攔住去路,道:「如非事情急迫,我也不敢在深夜之中驚擾師妹。我叫你快些逃走,那個是叫你去瞧熱鬧?」
他內功本極深厚,這一掌又是蓄勢而發,威勢非同小可,一股強猛潛力,如排山倒海般直擊過去。
方兆南自目睹冥嶽三獠和袖手樵隱動手情形之後,已自知所學有限,把往昔自負之心,一掃而空,長歎一聲,道:「師伯已盡了心力,查不出仇人姓名,那也是無法之事。」
這兩人言詞雖然鋒芒相對,但誰也不肯先出手。
方兆南緩緩站起身來,笑道:「天色已過子夜,師妹也該好好的休息一下,明天再練不遲,我要告辭了。」
長髮怪人笑道:「如是在我未被暗算之前,像你這般對我講話,十條命,也早沒有了,這些年來我生活石洞之內,火氣已消減不少,你要怎麼才能心服?」
突然間,夜色中傳來了一聲呼喚「媽媽」之聲,其聲清脆,如鳴珮鈴。
方兆南道:「怎麼?師伯要我和師妹一同走麼?」
周蕙瑛看他愁眉苦臉,心中甚是不忍,探手入懷,摸出一個黃綾製成的小包,嗔道:「告訴你是個黃綾小包,你偏偏不信人家,拿去看去,可不能打開,真是,這又有什麼好看的?」
轉臉望去,只見冥嶽三獠並肩擋在門口,個個面橫殺機,躍躍欲動。
周蕙瑛接過黃綾小包,放入懷中,笑道:「你別想激我打開,哼!我才不會上你的當哩!」
話至此處,突聞茅廬外面,響起盛金波的聲音道:「什麼人敢跑到朝陽坪來,當真不想要命了麼?」
周蕙瑛心中很明白,那怪手停留之處,正是父親要她轉交西湖棲霞嶺垂釣逸翁林清嘯之物存放之處。周佩在交她此物之時,曾經再三諄諄相囑,要她妥為保管,現下被人取去,叫她如何不急。
方兆南目光流動,看那石室一角之處,仍然放著未動的菜飯,不覺生出憐惜之意,暗自歎道:師妹從小在師父、師母嬌寵之下長大,幾時吃過這等粗淡菜飯,縱然學習武功,也是半玩半學,師父師母都不厭再三講授。眼下遇上袖手樵隱這等冷僻怪人,只肯教授一遍,也難怪她受著滿腹委曲。想到傷情之處,不自主一聲長歎。
那洞口本是一扇人工製成的石門,足足二尺見方,方兆南被她一把提起,全身勁力頓失,已毫無抵抗之能,只有任人擺佈的送到洞外。
周蕙瑛道:「老前輩武功淵博,就是解了我師兄穴道,我們也逃不了。」
方兆南怕她衝入茅舍,左掌橫擊一掌,封住門戶,右手平胸|推出一招「浪撞礁岩」,向她當胸擊去。他在情急之下,兩掌都用了九成真力,出手掌勢,極是威猛,心想縱不能把對方逼退,至少亦可把她前進之勢擋住。
方兆南正色道:「我幾時騙過你了?」拉著她轉身向外奔去。
這輕輕一撥之勢,用的恰當奧妙無比,方兆南心想封架,那知左臂剛一抬起,對方撥來右手不早不晚的到了他肘間「曲尺穴」上,如不移開身子,勢非被對方拂傷穴道不可,只得向右橫跨了兩步。
那瘦長怪人卻因個子太高,在茅舍之中動手相搏,定然施展不開手腳,一聽袖手樵隱不肯外出,不禁大怒,厲聲喝道:「老子一把火燒光你這幾間茅屋,看你出來不出來?」此人聲音沙啞,大聲喝叫起來,有如破鑼一般,刺耳至極。
那長髮怪人兩道冷電般的眼神,緩緩由兩人臉上掃掠而過,問道:「你們今生是否還想要離開這陰暗的石室?」
方兆南聽她說的義正詞嚴,心中又是佩服,又是愁苦,既不能打開黃綾小包,自無法探得隱密,如果強她打開,只怕要大費一番口舌,甚或更將因此使她對自己生出藐視之心,一時之間,甚感為難,沉忖良久,才把黃綾小包交還於她,笑道:「師妹平日言笑無忌,童心極重,想不到一旦面臨義禮關頭,竟然是一絲不苟,真叫小兄佩服。」
方兆南想到張一平傷勢剛覺好轉,如讓她衝入茅舍中去,突然下手一擊,定然難以招架,當下一挺胸擋在門口,說道:「深更半夜之間,一個大姑娘家,豈可亂闖別人臥室。」
那索繩環圈正套中她的右腕脈門,對方用力一收,周蕙瑛身不由己的也被人拖了過去。
方兆南略一定神,急步奔入房中,越過兩人,橫身擋在張一平身前。
她幼隨父母,習練過點穴之法,是以,一望之下,立時看出方兆南被人同時點中了數處穴道。
二獠一擊不中,立時一沉丹田真氣,腳落實地,翻身掄拳猛打。兩人雖已存了拚命之心,擊出拳勢,招招威猛絕倫,但袖手樵隱的「七星遁形」身法,步步含蘊玄機,奇奧無比,被他快速的移位轉身,逗得兩人團團亂轉,五六個照面之後,兩人已被轉得暈頭轉向,出手拳勢,已拿控不準。
白衣少女道:「你們儘管放心死吧!這報仇之事,我決不食言。」
長髮怪人笑道:「嗯!不錯,你可要看看我的女兒麼?」
張一平道:「我雖未查出殺死你師父、師母的兇手,但此事已略有端倪,只要能找出冥嶽其地,就不難追索出仇人下落。推敲這次慘事經過,似非一般江湖仇殺……」他微一沉忖之後,又道:「也許在你師妹身上,可找出這次慘事線索。」
忽聽張一平輕輕歎息一聲,道:「孩子,把火燭點著。」
周蕙瑛穴道雖然被點,但神智未昏迷,只覺一隻枯硬的手,在她身上摸來摸去,芳心大感羞急,苦於穴道被點,既難開口喝罵,又無法逃避他人的搜摸,羞急得熱淚泉湧而出。
方兆南怕她碰上石壁,急的高聲叫道:「你慢一點,別碰傷了……」嘴裏大聲叫著,人卻和周蕙瑛一般的加快速度向下滑去。
周蕙瑛嚷道:「前去無路,後有強敵,既不能進,又不能退,那咱們要怎麼辦呢?哼!我看你越大越膽小了,你害怕敵人厲害,就一個人躲在這裏好啦!我要退出去看看他們是不是三頭六臂的人物!」說完了話,立時轉身而去。
袖手樵www.hetubook.com.com隱點點頭。笑道:「你的拂穴斬脈手法,已有了八成火候,也難怪你一出手,就把我這不成材的徒弟制住。」
周蕙瑛奇道:「怎麼?老前輩還有位女兒在這裏麼?」
這番言語說的十分婉轉,和剛才聲色俱厲的神情,大不相同。方兆南皺起眉頭,轉臉向師妹望去,周蕙瑛亦是愁眉苦臉,一付無可奈何之色,因那長髮怪人就在身側,兩人也無法用言語相商,只好單憑眉目神情,交換意見。
那瘦長怪人看去雖然骨瘦如柴,但出手卻是靈快無比,袖手樵隱左手拂出,他右手已收了回去,大邁一步,退到室外,道:「出來,咱們好好比劃兩下!」
周蕙瑛聽她說話聲音,愈來愈是謙和,不覺膽子壯了許多,接口問道:「老前輩為什麼會被人加害囚禁這石室中呢?唉!你在這等陰暗潮濕的地方,渡過了很多年的歲月,真是可憐。」
原來那人形狀的醜怪,不但是見所未見,即使做夢也是難以想到。只見他髮長數尺,全身赤|裸,仰臥在一塊大青石上,臉上疤痕交錯,自小腹以下,肌肉都已乾枯不見,只餘下幾根森森白骨的架子,左臂軟軟的垂著,單餘一條右臂能動,握著一幅黃綾繪製的圖案。
方兆南接過黃綾小包,在手中掂了一掂,只覺輕若無物,暗中用手一捏,柔軟異常,實難猜出何物,沉忖一陣,低聲笑道:「不知何故,小兄今宵好奇之念特重,咱們打開瞧瞧好麼?」
瘦長怪人左手一揮,平胸|推出,硬接袖手樵隱一掌。
方兆南心中一動,暗道:張師伯話意之中,分明暗示於我,他有袖手樵隱相護,要我早些離此。當下轉身,疾向石室之中奔去。
長髮怪人冷笑一聲,道:「小娃兒家知道什麼?此圖乃昔年一位號稱神醫的丹士羅玄手繪之物,圖中所指血池,乃是他一生精血經營的一處藏丹之地,據說那地方除了藏著他調製各種丹藥的秘方之外,還生長兩株奇草,珠寶珍玩,更是難以數計。神醫羅玄不但醫術淵博,精通各種練丹之法,而且武學絕世,已達出神入化之境,不知有多少慕名求訪的人,都無緣和他一見。六十年前,江湖人盛傳他道成飛昇,留在人間的只有這幅『血池圖』,和他一個傳人。說是他的傳人,那是欺人之談,羅玄生平未正式收錄過一個弟子,那人只不過機緣比人巧合一些,見得羅玄一面,小處三日,但他受益已是不淺,其實他學得羅玄之能,只不過九牛一毛而已,但已是當代武林之中,佼佼不群的高人了。」
袖手樵隱冷冷答道:「你燒一下試試。」
冥嶽三獠個個臉色大變,但卻又似不敢不聽那白衣少女的吩咐。那年齡較長之人,望了望兩個兄弟一眼,道:「既是三姑娘吩咐咱們,死也是無可奈何之事。」說罷,當先一躍,疾向袖手樵隱撲去。
方兆南側目望了師妹一眼,答道:「請恕晚輩拙笨,不解老前輩話中含意。」
白衣少女緩緩回頭望了袖手樵隱一眼,道:「是你留他在這裏養息傷勢的麼?」
她心念正在轉動之際,忽又聞那怪人長長歎息一聲,問道:「你們為什麼不早來幾年呢?」此話問的大是突然,但聲音卻甚柔和。
方兆南皺皺眉頭,道:「咱們不打開也就是了,難道連看一眼也不行麼?」
最妙的是她摔倒的姿勢,背人而臥,除了可見一個枯瘦有如鳥爪般的怪手,在她身上到處搜摸之外,連對方面像如何,也無法看到。
這等慘絕人寰之事,在她口中說來,有如閒話家常一般,輕描淡寫,若無其事。
又鬥了兩個回合,袖手樵隱忽然在兩人之間一停。
白衣少女秀目轉動,掃掠了站在門口的方兆南一眼後,又轉望著袖手樵隱,道:「我瞧你還是少管閒事的好,趕快逃命去吧!」
方兆南道:「朝陽坪來了強敵,已和史老前輩動上了手,對方不但人多勢眾,而且武功又極高強……」
方兆南也不似初來之時的拘謹多禮,望著盛金波師徒一先一後離去,既未說一句感謝之言,亦未起身相送,只是用目光望著兩人的背影。
只覺一股冷水,由頭上直淋下來。原來那石洞之外,有一道山泉倒垂而下,相距洞口三四尺處,有一塊極大的突岩,經那倒垂山泉千百年的衝擊,已成了一片五六尺方圓,深可及人的水潭。方兆南頭上垂泉倒淋,膝蓋以下,又被侵入水潭之中,山風吹來,晨寒透骨,不自覺連打了兩個冷噤。
方兆南長長吁一口氣,霍然坐起身子,目睹師妹無恙,先放下了一半心事,轉臉看到石榻上仰臥之人醜怪形態,不禁心頭一跳,但他究竟是有著江湖閱歷之人,微感驚震後,立時恢復了鎮靜。
袖手樵隱待兩人拳勢近身之際,突然滑步閃開,二獠用力過猛,一時收勢不住,彼此撞在一起。袖手樵隱雙掌左右合擊,每人背上各給了一掌,二獠同時慘哼了一聲,雙雙栽倒地上死去。
這幾句話,說的陰氣森森,聽得周蕙瑛呆了一呆,道:「你不把東西還我,要我走我也不走!」說著話,轉頭向後望去。
張一平歎道:「目前江湖上各門各派根基之地,以及幾個綠林巨擘的巢穴,我雖未去過,但卻都有耳聞,可是從未聽人說過有冥嶽其處,亦未曾聽過冥嶽三獠其人,就字辨義,不難猜想得到,所謂冥嶽,定然是指一處地方而言,定是無人知道這地方究竟在何處罷了。單以這冥嶽二字聽來,想那地方必然是一個陰森可怖的所在,這個從未聽人談過的地方,從未聽人談起過的人物,陡然之間在江湖上出現,自非一般的尋仇報復,捨此之外,自然是為爭奪什麼珍貴之物了。你師父雖然收藏了很多古玩玉器,但放眼當今之世,比他豪富之家,不知多少,決不致找到他的頭上,是以,那爭奪之物,定然是世間罕見的奇珍,也許遍天下只此一件……」
他暗中試行運氣,覺出原感閉塞的穴道,都已暢通,胸中疼痛也已消去,口雖未言,心中卻暗暗佩服袖手樵隱的醫術高明。
周蕙瑛看他說的認真,收歛起喜笑之容,道:「真有這等事麼?」
白衣少女秀眉一顰,道:「你是說也不說?」
袖手樵隱還未來得及答話,突聞門外暗影中,一個沙啞的聲音說道:「三姑娘,什麼人這麼大膽子,敢殺咱們冥嶽中人?」
白衣少女冷笑一聲,轉過頭去對張一平道:「周佩的女兒在什麼地方?」口氣冷傲至極。
白衣少女一拂之勢,擊退盛金波後,卻未再出手,目光投注到數尺外的袖手樵隱身上,道:「你還不出手,等什麼呢?」
袖手樵隱道:「你不信不妨試試!」
周蕙瑛大吃一駭,一按背上劍柄彈簧,唰的一聲,抽出寶劍,道:「哼!不管你是人或是鬼,我都不怕,快些把我師兄放開,要不然……」寶劍一揮,黝暗的石洞中,立時閃起一道銀虹。
白衣少女道:「好!」右手一揚,冥嶽三獠中的老大探手向張一平胸前抓去。
白衣少女冷然接道:「那你就替他死吧!」
此人武功既高,人又冷怪,殺機既動,下手就不再留情,錯身閃勢,正是他獨步武林的奇學「七星遁形」,反臂擊出的一掌,也是他生平絕技「伏虎八掌」中一記精奧之學。但聞一聲悶哼,那撲向他的冥嶽三獠之首,被他一掌擊中後背,當堂震斷心脈,七竅噴血而死。
那白衣少女冷笑一聲,不閃不避,左手向上一拂,掠腕而過,盛金波卻悶哼一聲,向後退了三步,一條右臂緩緩直垂而下,似已被人點中了穴道。這等罕聞罕見的武功手法,只看得方兆南心底冒上來一股寒氣,不自覺打了一個寒噤。
張一平道:「你師祖垂釣逸翁林清嘯,武功決不在袖手樵隱之下,你師父讓你師妹到抱犢崗朝陽坪來,只不過是一時的應變之策,東平湖到杭州棲霞嶺,關山迢迢,而且你師妹又毫無江湖閱歷,單身少女行走江湖之上,極易惹人注目,恐被人搜踪鐵騎追上……」
忽聞周蕙瑛嬌笑一聲,問道:「你摔的可疼麼?」
白衣少女又緩緩走到了張一平身前,問道:「你身上的傷勢,還厲害不厲害?」
張一平何等老辣,微一沉忖,已想透對方話中含意。淡淡一笑,道:「老夫已屆就木之年,死了又有何可惜之處!」說完,當下站起身子,舉步欲行。
方兆南回頭對周蕙瑛道:「師妹暫時留守在這裏別動,我先到前面去看看再說。」也不待對方回答,立時一側身,進入狹道之中。
方兆南道:「果不出師伯所料,師妹身帶一隻黃綾小包,但卻不知裏面藏有何物。」
白衣少女慢步走到方兆南身前,冷然喝道:「站開去!」伸手撥來。
兩人一較內力,彼此都暗暗心驚。那瘦長怪人一呆後,陡然一個轉身,人已到屋簷之下www•hetubook.com.com,潛運真力,雙手向上一托,兩個房子大小的茅草屋頂,竟被他揭了起來。一陣嘩嘩聲中,滿屋塵土飛揚,瀰目難睜。
方兆南暗道:如若讓她跟在後面,她要是一時心血來潮,自行退了回去,在這狹窄的石洞之中,轉身都極不易,要想攔她,那可是千難萬難,不如讓她走在前面,先斷了她後退之路,也可少擔一分心事。當下說道:「這石道盡處,有一個水桶大小的穴|口,我怕穴洞之中,藏有毒物,故而不敢深入。」
方兆南聽得瞪大了一雙眼睛,道:「世界之上,當真有這等人物麼?」
他乃異常機警之人,早已看清朝陽坪的形勢,心知除了那斷石樁來路之外,再無別徑可循,只是此路太過險惡,別說自己無能一下飛渡那三丈左右的懸崖絕壑,縱然能夠越飛而過,只怕也難逃過埋伏在斷石樁外的敵人。心念一動,低聲問周蕙瑛道:「師妹是否知道,除了那斷石樁外,還有別的可行之路麼?」
他本是極為聰明之人,略一沉思,已知是那白衣少女所為。不禁心中暗道了一聲慚愧,忖道:如果她存心要我性命,今宵有上十條性命,也是難以逃過,她這暗中相助於我,分明是要我即時逃走,只是張師伯傷勢未癒,如何能棄他不顧而去……如若此刻不走,只怕再難有逃走機會……
方兆南已親眼看到敵人的武功,縱然和師妹聯劍出手,只怕也難和人拚上十合,如若退出這山洞,自是凶多吉少,心念一轉,急道:「師妹,快些回來!這裏有路了,不過……」
方兆南吃了一驚,顧不得本身安危,向下疾衝,一面高聲喊道:「師妹小心……」
二獠同聲冷笑道:「三姑娘這排除異己的手段,也未免太陰毒了一點,今日我們三兄弟雖然被逼葬身在這朝陽坪上,趁了你的心願,但此事決難瞞得過大姑娘的慧眼。」說完,一左一右,猛向袖手樵隱撲去,分襲史謀遁四處要穴。
張一平大聲說道:「你先別誇口,今宵之戰,鹿死誰手,只怕還難預料。」
那怪人望望天上星辰,道:「現下已是五更過後時分,再等片刻,天色就亮了,如你們能早來幾年,我腿上肌肉尚未被毒藥化去,那該多好,可是現在晚了,縱然我再能熬上幾月,只怕也來不及了。」她自言自語,盡說些心中之事,周蕙瑛如何能聽得懂,愕然相顧,接口不得。
長髮怪人咯咯的大笑了一陣,道:「什麼?這『血池圖』是你爹爹的麼?」
白衣少女向後退了兩步,望著冥嶽三獠說道:「先把這人捉住綁起再說。」
一陣火光閃動,室中登時一片通明。
方兆南定神望去,只見周蕙瑛兩手抱膝,依壁而坐,滿臉笑意,毫無痛苦之色,才放下了心中一塊石頭,道:「還好,師妹摔著沒有?」
方兆南知她任性驕縱,再說下去,恐怕要激起她心頭怒火,拂袖而去。立時搬轉話題,笑道:「天下之大,什麼怪人都有,史老前輩天性冷漠,不喜和人交往,咱們不能苛責人家。師妹自幼在師父、師母百般愛護之下長大,生平從未獨自涉足江湖,想在離家之時,師父、師母定然要送你很珍貴好玩之物,不知小兄猜得對是不對?」
那知事實大謬不然,只見那白衣少女隨著他擊出掌勢一轉,人竟然從他身側一滑而過。
方兆南急道:「袖手樵隱的武功,何等高強,但看樣子亦非來人敵手,咱們逃命還來不及,你倒還想去看熱鬧呢!」
忽聽石室一角,響起了一聲尖銳的冷笑,道:「你們既然到了這裏,今生今世就休想出去!」聲音凄厲,聽得人毛髮悚然。
兩股潛力懸空一接,立時捲起一陣旋風,袖手樵隱身軀晃了兩晃,那瘦長怪人卻被震的退後三步,手中火摺子一閃而熄。
周蕙瑛嗯了一聲,睜開眼睛,望著方兆南微微一笑,道:「天亮了麼?」忽見室外甬道,夜色仍深,不禁一顰秀眉,道:「深更半夜之中,你跑到這裏來幹什麼呀?」
周蕙瑛道:「你記著問那老樵夫,可不可以留在這裏等我三月期滿之後再走。」
方兆南道:「師伯此言,更叫晚輩難解了,怎麼師伯會破壞了師父計劃?」
周蕙瑛聽他稱讚自己,心中甚是高興,表面卻故作生氣神情,嗔道:「你不要笑話我笨,等我學會了轉傳於你之時,哼!你就知道學之不易了。」
周蕙瑛仰臉思索了一陣,道:「我在初入朝陽坪之時,那黑臉大漢曾經再三再四的告誡我,不得擅自深入石洞,如我不肯聽從他的話,有什麼兇險之事,不要怪他。」
方兆南道:「師伯暫且靜息一下,晚輩去問她一下就來。」說完,起身離開茅舍,直向那崖壁角中的石室走去。
方兆南點頭一笑,轉身出了石室,返回茅舍之中。
袖手樵隱道:「不錯。」
餘下二獠,眼看武功最強的老大,竟被人出手一擊而斃,不禁心生怯敵之意,不約而同轉臉向那白衣少女望去,目光中滿是乞憐之色。
周蕙瑛忽然皺起眉頭道:「不知這石室之中,有沒有別的出路?如果只有來時那條穴道,咱們只怕要餓死在這裏啦!」
張一平睜開雙目,望了望那白衣少女和袖手樵隱,又緩緩閉上眼睛,運氣調息,神色異常鎮靜,渾如不知有人進入了茅舍一般。
瘦長怪人怒道:「這有什麼不敢?」探手入懷,摸出火摺子一晃,頓時亮起一道火焰,長臂一伸,向茅舍頂上點去。
方兆南道:「不知可否拿出來給我觀賞一番?」
方兆南只覺她眼中神光,有如冷電霜鋒一般,直似要看透人內腑五臟,不禁心頭微感一震。
他略一沉忖,急急奔前兩步,顧不得她睡意正濃,伸手推了她兩下。
白衣少女微一沉吟,轉身向方兆南停身的茅舍走去。
房中的松油大燭,早已熄去,黝暗的夜色中,但見白衣晃動,緩步直逼過來。
冥嶽三獠似是極怕那白衣少女,互相對望了一眼,一齊躬身說道:「這老樵夫武功甚高,如他出手相護……」
周蕙瑛聽他一說,果覺腹中饑腸轆轆,緩伸玉手接過飯菜,匆匆用畢,道:「師兄那索恩金錢呢?」
又過片刻,袖手樵隱起身從藥箱之中,取出一瓶黑色丹丸,道:「這一瓶九轉活血丹,雖非什麼珍貴之物,但也耗去了我數年之功去採集藥物。每一時辰,服用五粒,如果明日午時之前,你傷勢沒有變化,不出三天,即可完全復元。」說完放下藥瓶,提起藥箱,回身就走。
那白衣少女衝過方兆南攔截之後,緩步向張一平盤坐之處走去,史謀遁背著雙手,一步一趨的緊隨在身後,兩人距離也就不過尺許之隔,袖手樵隱只要一伸手,即可遍及她後背各大要穴。奇怪的是那白衣少女,竟似不怕袖手樵隱突然出手施襲,連頭也未回過一次,袖手樵隱竟也似未存暗算對方之心,只是緊緊相隨身後。
方兆南道:「不知師伯是否認識杭州西湖棲霞嶺,垂釣逸翁林清嘯其人?」
周蕙瑛笑道:「我看你呀,膽子越變越小了,你害怕我可不怕,我非得去瞧瞧不可。」
方兆南心中一動,還未回味深思,袖手樵隱已接口說道:「一點不錯,老夫從不願管人閒事,可也從未逃避過人。」
方兆南也被這突如其來,凄厲刺耳的聲音,驚的一身冷汗,重重咳了一聲,壯著膽子,問道:「你是什麼人?」口中在問著話,右手卻探摸出火摺子一晃,亮起一道火焰。
周蕙瑛聽她口氣突然間又變得冷峻異常,夜暗之下,隱隱可見她雙目中閃動著惡毒的光芒,不禁心頭暗生凜駭,忖道:這人忽喜忽怒,性格叫人難以捉摸,怎生想個法子,和師兄早些離此才好。
周蕙瑛側頭望去,只見方兆南伏地而臥,左臂圈掩臉邊,剛好把目光遮去,難見室中景物,心中甚是驚奇,暗道:這怪人只留下一條右臂,但她點穴手法的巧快,縱是雙臂齊全之人,也難有她這等高強的本領,隨心所欲的點中人穴道不算,而且能在一瞬之間,連點中數人數穴道,對方摔倒的姿勢,以及腿臂的放置,似乎都在她計算之中。
袖手樵隱皺皺眉頭,但卻未出手攔阻。
白衣少女對眼下慘事,視若無睹,淡然說道:「你們三兄弟一向形影不離,如能同死在一人之手,也是一件極為難得之事。」
兩人相對沉吟了良久,周蕙瑛才輕輕歎息一聲,說道:「這該怎麼辦呢,爹爹要我把此物送交棲霞嶺去,如若我不能依照他吩咐之言,把東西送到,難免要惹他生氣,唉!此事當真使人作難。」
史謀遁亦是生性冷怪之人,聽那白衣少女之言,忽然激起怒火,冷笑一聲,喝道:「難道老夫當真就不敢殺人麼?」身軀微微一閃,讓過撲擊之勢,反臂劈出一掌。
方兆南用力過猛,一擊不中,身軀不由自主向前一傾,但覺眼前一黑,人https://m.hetubook•com.com影掠身而過,回頭看時,袖手樵隱已緊隨那白衣少女身後,進入了茅舍之中。
周蕙瑛歎道:「這鳥兒當真是好,老前輩定是花費過不少心血,調|教於牠了。」
張一平經過一陣調息後,似已好轉許多,目睹方兆南回來,微微一笑,道:「她可帶有什麼東西?」
石室中仍然高燃著松油火燭,周蕙瑛靠在石壁一角,沉沉睡去,一則因這石室深入山腹,傳音不易,再者她苦練那「七星遁形」身法,人已累得筋疲力盡,外面雖鬧得天翻地覆,她卻毫無所覺。
抬頭望去,只見那剛才飛出石室的白鸚鵡,盤空飛舞,日光照耀之下,雪羽生輝,紅嘴燦目,看去可愛至極。
大約一盞熱茶工夫之後,周蕙瑛突覺自己被點穴道之上,被人一推,登時血脈暢通。
長髮怪人右臂向洞外一探,取進來兩個又白又大的雪梨,緊接著響起一陣鳥羽劃空之聲,眼前白影一閃,在那長髮怪人仰臥的青石榻旁,驟然間,落了一隻罕見的高大白毛鸚鵡,雪羽在夜色中閃閃泛光,兩隻圓大的眼睛,不停的轉動張望。
方兆南道:「師伯正值養傷之際,不宜多分心神,好在還有數日時間,也許能想出離開這朝陽坪的辦法。」
正自忖思之間,忽然那白衣少女嬌脆冷漠的聲音響道:「你已身負重傷,要想殺你不過是舉手之勞,不過,我不願殺一個毫無抗拒能力之人,但如你要想逃走,可別怪我心狠手辣。」
白衣少女回頭望了冥嶽三獠,問道:「可就是這個老頭子麼?」
方兆南道:「晚輩去問她一問,再……」
石室一角,重又響起那尖厲的冷笑之聲,一物破空直飛過來。
方兆南不自覺一閉眼睛,突然覺著衣領被人一把抓住,剛想叫喊,已身不由己騰空而起,睜眼看時,人已到了墻堵外面,正自向下跌落,趕忙一提真氣,懸空一個翻身,輕飄飄的落在地上。
方兆南一面爬行,一面打量山洞形勢,希望能發現一處可容藏身之所,暫時躲避起來。那知深入了幾十丈,未見一處可資容身所在,心中甚是焦急。但他卻不得不故作沉著的笑道:「怎麼?你害怕了嗎?」
方兆南目睹這怪人,忽喜忽怒的性格,心中也在暗暗盤算道:此人武功,勝過我和師妹甚多,今宵如不應允於她,只怕難以出這石洞,答應了她,又不便毀諾背信。心念九曲百轉,一時間竟是想不出適當措詞回答。
張一平輕輕歎息一聲,道:「依我勘察所得,再經這一日夜的推想,把這次慘變起因,大約已推想出來,你師妹果然身懷有物,更證明我推想不錯。」
白衣少女揚起右手一揮,冥嶽三獠,一齊縱身躍入室內,一字排開。
方兆南微微一笑,避開話題道:「師妹離家之時,師父、師母可有什麼叮囑之言?」
方兆南心中忖道:這朝陽坪不過數丈方圓大小,四面都臨萬丈絕壑,除了那斷石樁,又無可出之路,眼下之策,只有先找一個可容藏身的隱密之處,先躲起來再說,待敵人退走之後,再離開此地不遲,萬一被人尋到,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只見那長髮怪人悽涼的一笑,道:「你們如能替我換到九轉續命生肌散,使我保得性命,我也不會白白的受你們一場恩惠,願把我生平三種最得意的武功,傾囊相授。只要你們能夠學得七成,我雖不敢說天下難有敵手,但已足可夠你們一生受用,一般的江湖人物,決難望你們的項背。我生平之中從未這般央求於人,今宵破例對你們講了這麼多好話,願否相助於我,請你們三思而行。」說完話,緩緩閉上雙目。
張一平歎道:「我雖不敢說盡知大江南北武林高人、綠林巨孽,但數十年飄泊生涯,確使我會見過不少高人,慚愧的是,不知三獠何人,冥嶽何地?不但未能查出你師父夫婦仇人是誰,反落得身負重傷。」
張一平道:「你為什麼不打開看看呢?」
但聞一個冷漠清脆的女子聲音喝道:「出口傷人,我先打你兩個耳括子。」餘音未絕,耳際間已聞得砰砰兩聲脆響。
周蕙瑛道:「原來如此,你不敢走前面,我走前面好啦!有什麼好怕的?」
那怪人拿著黃綾圖案的右手,突然向後面石壁之上一推,但聞嚓的一聲,一陣涼風迎面拂來,耳際間水聲潺潺,迎面露出一片天光,繁星閃爍,室中景物清晰了不少。
周蕙瑛啊喲一聲,疾向方兆南身側偎去,問道:「這是不是人的聲音?」
周蕙瑛道:「那他定然也要傳你一種武功啦!」
周蕙瑛忽然想到師兄仍被點著穴,伏臥在地,輕咳一聲,壯著膽子說道:「我們師兄妹被人所迫,無意闖入此地,老前輩和我們無怨無仇,不知……」
他怕引起周蕙瑛心中懷疑,不敢直言相詢,只好轉彎抹角的,讓她在不知不覺之中洩露出身懷之物。周蕙瑛天真嬌憨,如何會想到垂髫幼侶,在用心機逗她吐露隱秘,當下搖頭笑道:「送是送了我一個黃綾小包,不過,可不是什麼好玩之物。」
白衣少女秀眉微微一聳,道:「好了,你就快想個自盡之法,趕快死掉,如果傷勢未癒,我再補你一掌,讓你死的快點。」
白衣少女打量了袖手樵隱兩眼,冷冷問道:「周佩,周老英雄的女兒,可是躲藏在你這裏麼?」
長髮怪人怒道:「難道我還騙你不成?」忽又輕輕一歎,道:「這也難怪,像我眼下這等醜怪面目,別說你不肯信我之言,就是換了別人,只怕也難相信,可是,我說的話,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她似是勾起凄涼的舊事,黯然長歎又道:「其實,一個人生的醜怪與美麗,又有什麼區別呢?縱然生前美如嬌花,但死後又能給人世間留些什麼?還不是一堆白骨。」
這石道不但狹窄的僅可容一人側身通行,而且地勢忽高忽低,左曲右轉,崎嶇難行。大約轉了七八個彎,石道突然中斷,緊依石壁處,現露出一個水桶大小的穴洞,斜向地底而下。
長髮怪人微一沉吟,道:「當今武林之世,能知此圖隱秘的人,只怕亦難找出幾個。再說以你們那點微末的武功,縱然持有此圖,也是毫無用處,遇上不解此圖隱秘的人,一文不值,如果遇上識貨之人,也不過徒遭殺身之禍。」
方兆南突然一整臉色,說道:「這麼辦吧,老前輩把我留在這石室之中,作為人質,『血池圖』交我師妹帶去尋找知機子言陵甫,替你易換九轉續命生肌散,待她把藥物取來之時,你再放我離此。」
方兆南打量了四周一眼,笑道:「這地方倒是不錯,只可惜太潮濕了一點。」
袖手樵隱目睹時機已到,故意把身子慢了下來,使兩人可以認清敵我,全力出手。
方兆南聽得一皺眉頭,忖道:此人當真是冷僻得可以,對待自己徒弟,竟也是這種樣子,如若那白衣少女,再趁勢攻上一掌,豈不要了他徒弟性命?
方兆南聽得心中一動,暗道:這麼看將起來,師父全家罹難之慘事,確是為了這幅黃綾圖案了,不知這幅圖案,究竟有什麼寶貴之處,竟能使恩師拚得身家性命都不要,卻不肯把它奉送於人。當下故作淡然一笑,道:「一幅黃綾圖畫,又能值得幾何?縱然出自名家手筆,也不足重過人命。」
這洞穴傾斜的坡度既大,青苔又是極滑之物,兩人放手下滑,落勢迅快至極,轉眼之間,已滑落四五十丈遠近。忽聽周蕙瑛啊呀一聲驚叫,身子突然直摔下去。
張一平一直冷眼旁觀,看她逼死冥嶽三獠的諸般經過之情,極似有心相助,但又怕她是藉機會利用袖手樵隱之力,殺死三獠,以逞排除異己之願,一時間,難作決定,不知該怎樣答覆她是好。
長髮怪人突然又變得十分和婉,笑道:「說起來也並非是什麼難事,只要你們肯用心去辦,那是一定可以辦到……」她揚了揚手中的黃綾圖案,又道:「就是用這幅『血池圖』,去替我換點藥物回來。」
袖手樵隱冷笑一聲,道:「你如不服氣,不妨出手試試!」
長髮怪人笑道:「你可是要我解了那男娃兒穴道,是麼?」
白衣少女道:「我們要捉了,你待怎麼樣?」
長髮怪人突然一伸右臂,把方兆南提了起來,說道:「留你在此,不如留你師妹,我最多還能支撐三月,咱們就以三月為期,如你在三月之內不能換得藥物趕來,我就捏碎你師妹全身三百六十處關節骨骼,讓她受盡痛苦,陪我葬身在這石室之中。」長臂一探,已把方兆南送出石洞之外。
冥嶽三獠正待出手,突聞袖手樵隱冷冷的大喝了一聲:「住手!我這朝陽坪上,豈是容人隨便捉人之處?」
張一平緩緩睜開眼睛,淡淡一笑,道:「你是什麼人?找周老英雄的女兒有什麼事?」
方兆南微微一歎道:「天色已經三更過後了,師妹這等辛苦,也該休息一下了。」
袖
和圖書手樵隱突然一晃身,擋在張一平前面,說道:「你傷勢還未痊癒,豈可隨便行動……」
周蕙瑛暗暗忖道:你女兒如能從壁間石洞爬了進來,想那外間定有容人著足之處,我和方師兄大概也可以爬得出去。心中盤算著主意,口裏卻笑著接道:「既然有位姐姐在此,最好能請她出來和晚輩等見上一面。」
方兆南一皺眉頭道:「師妹不可出口傷人,如若被他聽到,只怕……」
但覺一陣香風撲鼻,周蕙瑛已欺到了身側,道:「既然無路可走,咱們趕緊退回去吧!」
白衣少女忽然一側嬌軀,左腳又向前疾移一步。
方兆南望著穴|口,心中暗暗忖道:像這等深山荒洞之中,大都藏有蟒蛇之類的毒物,但如退出此洞,又無法避開敵人耳目。正在為難之際,忽聽身後嗤的一聲嬌笑,道:「你怎不往前走啊?站在這裏發的什麼呆呢?」
張一平道:「好了你要怎麼樣,不好你又將如何?」
周蕙瑛歎口氣道:「好吧!」一伏身,向穴洞之中爬去,方兆南緊隨著伏身而入。
冥嶽三獠中武功雖算老大最好,但脾氣卻算老二最暴,他連續擊三四十拳,始終未能擊中敵人一下,不覺心頭火起,雙拳橫掄直擊,奮不顧身的一陣猛打。
瘦長怪人突然大邁一步,人已欺入室中,右臂一伸,直向袖手樵隱抓去。
忽聞白衣少女提高了聲音,說道:「我們三條人命,換你一條還嫌少了不成?」
周蕙瑛道:「怎麼沒有摔著?不過摔的不重罷了。」
白衣少女冷然接道:「那你們就先把這老樵夫殺了,再捉那受傷之人。」
冥嶽三獠聽得同時怔了一怔,道:「若是我們能夠打得過他,也不敢驚擾三姑娘玉駕了。」
周蕙瑛睜眼瞧了一下,打了一個寒噤,接道:「當真有這事麼?」她乃天真未泯之人,目睹她醜怪之狀,如何肯信她之言,不加思索的就問了一句。
白衣少女秀眉微微一揚,冷若冰霜的臉上,陡然泛現出一抹殺機,但一瞬間,即告消失,望了望方兆南,停下腳步。
忽聞微風破空,夜暗中飛來一物,正套在他舉著火摺的右腕之上,剛剛晃燃的火摺一閃而熄,但覺一股強勁之力一拖,身不由主的被拖了過去。
那長髮怪人低沉的歎息一聲,道:「你回來了?」
方兆南已知她武功高強,舉手之間,就可把師妹和自己置於死地,只怕周蕙瑛再說什麼難聽之言,激怒於她,連忙接口說道:「老前輩想要我們以圖換取藥物,但望先把此圖來歷說予晚輩們知道,也免得被人所騙。」
她自幼在父母寵愛之下長大,稚氣未退,童心猶存,如何能解得方兆南的用心,果然又轉了回來,擠到方兆南前面,低頭望了穴|口一眼,心中作起難來,沉吟一陣,回頭笑道:「這怎麼行?我不能頭下腳上的爬下去呀!」
她暗中運氣一試,覺出穴道已解,正待挺身坐起,忽聽身後響起一個尖銳冷漠的聲音說道:「女娃兒,你如想藉機會逃走,我就捏碎你全身關節骨骼,要你嘗試一下世上最慘酷的苦刑,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留在這裏,陪我一輩子。」
方兆南道:「師伯一向料事如神,言無不中,不知可否將其中情形,告訴晚輩?」
話一落口,方兆南驟覺身子一鬆,噗通一聲,跌入水潭之中,趕忙提氣一躍,上了突岩,伸手在頸後一摸,取過黃綾圖畫。原來那怪人在鬆手之時,已趁勢把「血池圖」放入他衣領之中。
周蕙瑛喜道:「你是來叫我去瞧熱鬧的麼?那當真是好。」說著,轉身向外奔去。
袖手樵隱看來勢異常猛惡,連人帶掌一齊撞來,倒也不敢大意,身子一轉,向右閃開兩步,剛好把二獠分攻合擊之勢讓開,隨即展開「七星遁形」身法,在數尺方圓之地,瞬息間連續移動了四五個位置。
長髮怪人冷冷的道:「好吧!你既然捨不得這幅『血池圖』,就留在這石洞之中,今生今世,就別打算出去了。」
張一平仰臉思索了一陣,道:「除非再有一枚索恩金錢,讓袖手樵隱保護你闖過斷石樁,否則別無他法可想……」
張一平搖搖頭,低聲說道:「你師父為人,心思縝密,事前必有妥當安排,但你師妹卻是個天真未鑿之女孩。如我推想不錯,她必然身懷著什麼機密之物,而且此物,關係重大,非同小可,一經洩露,兇殺殘禍必將接踵而至……」話至此處,倏然而住,沉吟一陣又道:「眼下最為要緊的兩件大事,一是查出你師妹身懷之物,二是想法子避開冥嶽三獠攔截,逃出這朝陽坪。我帶傷逃來此地,乃一大大失策之事,所幸眼下追踪敵人,尚不知他們追尋之物就在這朝陽坪上,如果知道此事,只怕……」
長髮怪人突然冷笑一聲,道:「我被人用一種慢性的化肌消膚毒藥,塗在身上,囚居這石室之中,熬受著世界最慘酷的化肌消膚之苦。不過,害我的正兇,已經被我殺了,總算稍出胸中之氣,如果我沒有遭人暗算,落得這般下場,哼!那就不知道我還要殺多少人了。」
此時夜色正濃,這甬道之中,更是漆黑如墨,伸手難見五指,兩人雖有異於常人的目光,但也只不過是可見三五尺內的景物的大致。
長髮怪人笑道:「除非我願意讓你們離開此地,要不然你們絕難離開這石洞一步。」說著話,一揮瘦若鳥爪的右臂,向方兆南身上拂去。
那白鸚鵡似是有意替他引路一般,始終在他前面低空緩緩飛行。
袖手樵隱看似無備,其實早已暗運真氣,蓄勢待發。白衣少女右手一揚,袖手樵隱也同時出手,左手一揮,一股暗勁,真擊過去,潛力奇猛,把出手向張一平抓去之人,震得向後退了兩步。
白衣少女冷哼一聲,道:「怎麼?你們三人連一個身受重傷之人也對付不了麼?」
方兆南道:「師妹說那是別人之物,堅持不允打開,我怕啟動她懷疑之心,未便強她所難。」
史謀遁早已暗中運集功力,蓄勢戒備,那瘦長怪人剛剛舉起火摺子,立時揚腕一掌劈去。
他抖抖身上積水結成的冰屑,長長吁了一口氣,鎮定了一下紛亂的心神,探頭向下望去。這突岩相距谷底,約有十丈高低,石壁間矮松參錯,可資接腳。他活動了一下快要凍僵的手腳,提聚丹田真氣,躍援而下。
周蕙瑛呆了一呆,氣道:「你這般強人所難,實叫人難以心服。」
張一平道:「別人之物?什麼人?」
爬有十餘丈時,周蕙瑛已自不耐,回頭叫道:「別再往下爬啦!這等陰濕的山洞,那裏還有出口?再往下爬,也是白費氣力。」
周蕙瑛道:「怕什麼?最多他把我逐出朝陽坪,他如不肯傳我武功,那自然怪不得我,爹爹知道了,也沒理由責罵於我。」
方兆南只覺心頭一酸,幾乎又滴下淚來,趕忙咳了兩聲,掩飾過去,笑道:「西湖乃江南名勝之地,師妹如能前去一遊,定然會玩的十分歡暢。」
此人喜怒無常,說話神情,忽而柔婉和藹,慈愛可親,忽而陰森冰冷,聽得人心生寒意。
周蕙瑛道:「哼!老樵夫真是可惡……」
石洞之中又飄傳出那長髮怪人的聲音道:「知機子言陵甫住在湘贛交界的九宮山中,這『血池圖』乃是他全心尋求之物,交換他的九轉續命生肌散,決非難事,但卻不能洩露此物是為我所用,洩則有殺身之禍。三月期限,轉眼即屆,你能否依約趕來,那要看你是否重視你師妹生死之事了。」
周蕙瑛目光掃掠那怪人一眼,只見她自腹以下,肌肉盡失。心中暗暗想道:你下半身不但肌膚盡無,而且筋枯血乾,縱然是仙丹靈藥,只怕也難使你肌膚重生。她心中雖然在想,但口中卻是不敢說出,滿臉懷疑之色,望了師兄一眼。
到了谷口,那白鸚鵡突然一個盤旋,振翼長鳴,破空直上,去勢奇速,眨眼沒入雲霄。
周蕙瑛道:「唉!以往我總覺自己是個很聰明的人,現在才知道自己卻是個很笨很笨的廢料。」
方兆南道:「我見師妹正在心神貫注,練習武功,未便出聲驚擾。」
袖手樵隱道:「既然開了殺戒,我就再多殺幾個,也是一樣。」
方兆南道:「追踪強敵尚在朝陽坪上,咱們如若退回去,只怕難以擺脫。」
話至此處,倏然住口,沉忖了一陣,歎道:「眼下要緊之事,是你們如何設法離開這朝陽坪。」
但覺那枯瘦的怪手,緩緩取去黃綾小包,緊接著耳際響起嘶嘶之聲,顯然那人已打開小包……
方兆南不願驚擾她練習武功,佇立門口,等候了足足一盞熱茶工夫,忽見她停下身子,坐在地上,掩面哭了起來,不禁心中大奇,索性一語不發,兀的站在那兒看著。
大約深入有二十餘丈之後,甬道突然向左彎去,而且由三尺寬窄的道路,倏然變的異常狹窄,僅容一個人側身而過,看來甬道就似到此處已至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