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大殿,他突然加快了腳步,搶在方兆南的前面,說道:「方施主,寺中戒備森嚴,請不要亂走,隨貧僧到達摩院中小息片刻吧!在天亮之前,大悲師兄自會決定大策。」
就這一瞬工夫,兩側坐位上已坐滿了人,方兆南暗暗驚道:這些和尚們好快的身法。
要知金剛指、觀音足、羅漢七式,都在少林寺七十二種絕技之內,無一不是傲視江湖,獨步武林的武功,一個人生平之中,能練成一種兩種,已算得身集大成,而大愚禪師竟能在十招相搏之內,連續用出金剛指、觀音足、羅漢七式等三種絕世武功,大方禪師卻能在十招內,連續破去大愚的三種絕技,此等搏鬥經過,談與一般人聽,還沒有什麼,但眼下之人,都是少林寺中一時高手,對本門中的絕技,自是耳熟能詳,是以聽得大感驚愕。
大悲禪師側目望了右面首座上,身著白袈裟的老僧一眼,低聲說道:「師兄判事智謀,素為掌門方丈推重,不知對此事有何高見?」
他長長吁一口氣,皺皺眉頭,自言自語的說道:「這是怎麼回事?」
群僧目光齊齊投注在他的臉上,但卻無一人答他之言。
大悲搖頭笑道:「大方師兄,乃我們少林二十八代弟子中,最為傑出的人才,以他那等過人的才華,精深的武功,也落得生死不明,除了使本寺感到奇恥大辱之外,還有震驚……」
那知少林群僧聽得十分仔細,方兆南剛剛說完,立時有一個和尚問道:「神鐘道人乃武當派中掌門之人,武功高強,天下馳名,葛氏兄弟服了武當保命金丹,解了身受劇毒,但不知方施主和那位陳姑娘,何以未受劇毒感染,難道兩位內功還強過神鐘道人不成?」
這一掌乃那老人相授的「佛法無邊」,掌勢一動,大道禪師立時覺出不對,縱身向後一躍退開七尺。
他仰起臉來長長吁了一口氣,又道:「冥嶽中人人事事都異常奇特,連服飾都是奇服異裝,隱遮去本來面目,似是那冥嶽嶽主,故意在她那秘境之內,佈置成一處人間鬼域。奇怪的是那些鬼面奇服的人,個個都有著甚高武功,晚輩曾和他們動手相搏數次,不論身受何等慘重之傷,都聽不到他們一聲慘叫和呻|吟之聲。」
方兆南搖搖頭道:「沒有啊。」
方兆南暗道:我原來要難他一難,使他稍歛鋒芒,這一來豈不弄巧反拙,更增了他的氣焰?但他『攝魂掌』的武功,又確然是罕見的絕學,如不稱讚他幾句,又覺於心不安……
大愚禪師道:「大方師弟留言,要待明年三月,兩位師叔,禪關屆滿之後,恭請兩位師叔裁奪。」
方兆南略一猶豫,大步直向那紅磚精舍之中走去。
方兆南微微一怔,道:「怎麼?那冥嶽派來之人,沒有告訴老禪師麼?」
那灰袍僧人打量了方兆南一眼,皺皺眉說道:「施主有何等大事,難道非見敝寺住持不可麼?」
方兆南停下手道:「大師怎不還手?」
大悲禪師身軀微微震動了一下,道:「可是我那掌門師兄有什麼……」
大悲禪師道:「我們這驚神鐘鼓,非重大變故,不能擅傳……」只聽鐘聲悠悠,連鳴了一十二響,緊接著鼓聲急起,也和了一十二響。
方兆南剛到門前,大門內一聲佛號,轉出來一個灰袍中年僧人,合掌當胸,攔住去路,問道:「施主可是進香的客人麼?」
那身著鵝黃袈裟和尚道:「大方師兄一代絕才,小弟萬難相比!」
方兆南倏然鬆開按在大道禪師玄機穴上的右掌,退了兩步道:「大師父有心相讓,在下感激不盡。」
那迎客寺外的中年僧人,突然加快了腳步,搶在方兆南前面,說道:「貧僧替施主帶路。」忽然一個轉身,向旁邊一條小徑上走去。
大道禪師道:「以方兄之見,敝寺如盡出高手,實力可否和冥嶽一決雌雄?」
方兆南雖然胸襟豁達,但那時禮防森嚴,男女間私相愛悅之情,視為大逆不道,這時當著眾人之面,也難以說得出口,沉吟了良久,道:「她是……是冥嶽嶽主的入室弟子。」
方兆南停下腳步,打量一下群僧排成的陣形,除了出手硬闖出去之外,只有縱身而起,從群僧頭上飛越,除了這兩條路外,別無可循途徑,不禁一皺眉頭。
大道禪師臉色突然一沉,道:「冥嶽中人,險詐陰謀,用毒暗算方面,也許要強過敝寺,如若正大光明,各以真功實學,相搏相拚,也能勝過敝寺,貧僧實在有些不信。」
大悲禪師指著左面一排首位,說道:「方施主不辭千里跋涉,一路上餐風飲露,傳報凶訊,對我們少林寺,恩義甚深,不用謙辭,快請坐下。」
大道禪師笑道:「敝寺七十二種絕學,雖無隔山打牛的百步神拳,但卻有一種『攝魂掌』,和那隔山打牛的百步神拳,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大道禪師莊肅的說道:「方施主快人快語,豪氣干雲,但不知可否顯露一二招絕技出來,也讓貧僧瞻仰瞻仰?」
方兆南點點頭,把參加英雄大會群豪赴會冥嶽,大方禪師、袖手樵隱、蕭遙子三人追敵涉險,神鐘道長率群豪趕往解救,迴輪殿群豪中毒,少林寺三十六高僧遇難慘死,神鐘道人偽裝受毒不支,天下群豪各錄絕技,相傳葛氏兄弟等諸般經過之情,詳細的說了一遍,其間卻把梅絳雪私授靈丹,陳玄霜身懷「血池圖」兩樁事情隱了起來。
身披鵝黃袈裟的和尚微一沉吟,道:「小弟之意,不如盡出咱們少林寺中高手,趕往冥嶽一探究竟,先查出大方師兄生死下落,再以羅漢陣,誘那冥嶽嶽主深入陣中,設法生擒。」
大悲禪師神情雖是肅穆,但舉止言談莊嚴,仍甚和靄,欠身而起,單掌立胸,道:「方施主請過來坐吧!」
方兆南道:「那我怎麼會聞得香味之後,立時暈了過去?」
那身披鵝黃袈裟的和尚,微微一皺眉,欲言又止。他乃佛門中有道高僧,這等涉及兒女嬿婉之私的事情有些不願出口https://www.hetubook.com.com,但又覺方兆南的答覆,難滿人意,沉吟了一陣,又道:「不知那位姑娘是何等人物?」
大悲禪師拿起案上一支木鎚,正待擊打桌案上放的銅鉢,突然又停下手來,道:「據老衲所知,少林寺中已三十年未傳過驚神鐘鼓,鐘鼓一響,本寺中各院主持,和寺中長老,都將齊集議事殿中,為我們少林寺最隆重的聚會。方施主請再想想,茲事體大,非同小可,誤傳了驚神鐘鼓,老衲也擔待不起。」
他沉思了良久,才決定先趕到嵩山少林本院一行。一則因那嵩山少林寺,素有天下武功薈萃之稱,二則他忽然想到知機子言陵甫已被大方禪師派人送到嵩山少林本院,不知他的瘋癲之症,是否已有轉機?
兩個小沙彌怔了一怔,才高聲複誦道:「傳下驚神鐘鼓。」但聞室外一個宏亮聲音接道:「傳下驚神鐘鼓……」聲音此落彼起,愈傳愈遠,漸不可聞。
方兆南站起身來說道:「貴寺中這等隆重的集會,晚輩如何能夠參與?」
方兆南暗暗忖道:聽他口氣,似是被人盜走了十分重要之物,人家既不願說,我豈能故意追問。當下歎息一聲接道:「唉!這就難怪了,在下日夜兼程趕來,想不到仍然是晚了一步。」
心念微動,正待出言相激,耳際間已響起了大道禪師冷冰冰的聲音,道:「方施主能把握一線生機,逃出冥嶽,貧僧心實……」
大悲禪師道:「長衫佩劍,花白長髯,年約五旬左右。」
那詢問的和尚,就在方兆南毗鄰而坐,滿臉紅光,身披鵝黃袈裟,年齡不過五旬上下,但看他坐位席次,在寺中的身份,決不會低。只見他面色一冷,低沉的說道:「那人既有棄暗投明之心,何以不救天下群豪,單單只救兩位?」言下之意,無疑是說神鐘道人是何等身份,那人如棄暗投明,怎不救他,卻救你們兩個籍籍無名之人。
方兆南突覺臉上一熱,抬頭望去,只見大道禪師滿臉不屑之色,冷眼相望,不禁又泛起一股怒火,當下說道:「在下想試試大師父的掌法?」
方兆南歎道:「貴派掌門失陷冥嶽『迴輪殿』中生死不明,隨行三十六位護法弟子,全都歸化……」
方兆南不再追問,輕輕歎道:「在下先向老禪師傳達一個凶訊。」
方兆南東張西望了一陣,忽然覺著這座大殿有著無比的莊嚴,每一個僧侶的神情,都無比的沉重,不禁心頭微微一凜,暗道:久聞少林寺乃江湖上正大門派,但看這等氣勢,就使人油然而生一種敬懼之心。當下臉容一整,肅然而立。
方兆南道:「此事千真萬確,一點不錯,縱是齊集天下武林同道,在下也敢暢談所見。」
方兆南在群僧目光逼視之下,心中有些慌亂,急不擇言的說道:「那人是個女子!」
大道禪師呆了一呆,緩緩閉上了雙目,道:「方施主身負絕學,貧僧空有雙目,竟然……」
這隆重的禮遇,顯然使方兆南有些手足無措,不知該不該對那些向自己致敬的群僧還禮。
抬頭看去,只見兩扇黑漆門上寫著四個金字,左面一扇寫著「迎賓」,右面一扇寫著「小軒」,舉手一推,兩扇門呀然大開,一股清香之氣,迎面撲來,不覺一怔。
方兆南暗暗忖道:無怪這和尚如是狂傲,果然是有點本領。微微一笑道:「好一招『攝魂掌』,少林寺的武功,果不虛傳。」
大悲禪師道:「這個老衲還未曾留心,不過,老衲已派遣敝寺達摩院上座三僧,各率十個弟子,分頭追查,只要他沒有離開中原數省,三五日內定有回報。」
不知穿過了多少重庭院,到了一座高聳的大殿前面。
方兆南道:「我們衝入迴輪殿後,一直都沒有見到大方禪師之面,對他的生死存亡,晚輩不敢擅作揣測。」
原來大方禪師親率寺中高手,趕赴冥嶽主持明月嶂召開的天下英雄大會,指由「達摩院」中住持大悲禪師兼代方丈之位,方兆南落坐之位,乃大悲禪師的坐位,他不知就裏,出言告罪,自是無人回答。
只見那落坐的和尚,最年輕的也有五旬以上,老的已是年登古稀,但一個個目光如電,一望即知,都有著深厚的內功。
大道禪師道:「那裏,那裏,貧僧實在為施主慶幸。」
方兆南定定神,仔細瞧去,只見靠壁間一張松木八仙桌上,置放著一具銅鼎,香煙嬝嬝,就由那鼎中升出,依鼎旁磁壺、玉杯,排列的十分整齊,兩張竹椅之外,還有一張藤榻,但卻空無一人。
方兆南道:「冥嶽就在泰山群峰環抱之中,相距明月嶂,不過百里行程,只是山道崎嶇,走去不易,地僻隱密,不知內情,決難找到。」
大道禪師回頭望了方兆南一眼,傲然一笑,道:「方施主忽問此言,不知是何用心?」
大悲禪師合掌閉目,口中喃喃自語,不知他是在默誦經文,還是在為死去的同門祈禱,神色間一片莊嚴肅穆。
他忽然覺得有些困倦,緩步走到藤榻上坐了下來,不知不覺中竟然熟睡了過去。
只聽大悲禪師低沉的聲音響蕩在耳際道:「這位方施主傳來凶訊,咱們少林寺二十八代掌門人,已陷落冥嶽,生死不明,隨行三十六位護法弟子,盡都兵劫歸化我佛……」
方兆南有一點受寵若驚之感,緩步走了過去,經過群僧面前之時,一個個對他合掌作禮。
方兆南暗中運氣相試,並無異樣之感,心中怒氣消減了甚多,但仍以不屑的口氣,說道:「少林派乃武林正大門戶,此等方式接待客人,未免有失氣度。」
方兆南道:「在下方兆南,由冥嶽而來……」
方兆南插嘴說道:「冥嶽中乘一戰大敗天下武林同道餘威,只怕不會等明年,就找上貴寺了。」
但聞大悲禪師說道:「難道大方師兄臨行之前,已預留遺言不成?」
方兆南暗中留神瞧去,只見群僧臉色,莊嚴肅穆,好像每個和尚,都有著甚大的心事一般。和-圖-書
方兆南怔了一怔,接道:「在下來自冥嶽……」
大悲禪師雖對方兆南的身世存疑仍多,但聽他訴說冥嶽激戰經過甚詳,自是不好再仔細盤詰對方的出身,隨手提起了木鎚,輕輕一擊案上銅鉢。
方兆南接道:「大師父成見甚深,在下縱然不惜口舌,也難解說的清楚,只有大師父試試在下武功之後,或可曲予諒宥。」
他放緩了腳步,仰臉望著正西即將消失的晚霞,暗暗忖道:先到那裏去呢?武林中到處潛伏著殺機,冥嶽也許早已派出高手,分向各大門振施襲了……
方兆南略一沉忖,重又走回原位坐下。
方兆南略一猶豫,昂首沿著一條白石舖成大道,直向前面走去。
大悲禪師道:「有勞方施主就冥嶽見聞經過,再說一遍。」
方兆南不自覺由心中升起來一股敬仰之感,暗暗想道:看來少林寺不但武功馳名天下,被譽為武林中泰山北斗,單是這些僧侶的莊肅虔誠的態度,就足以使人自慚形穢。忖思之間,人已走近大悲禪師身前。
大道禪師的「攝魂掌」使他暗生了警惕之心,如若自己出手的武功,和人相差太遠,徒留人以笑柄,一時間不知用出什麼武功,才能和對方平分秋色,使他不致小覷自己。只覺所知所學,一一從腦際閃過,但卻想不起任何一種武功,可以和對方的「攝魂掌」相比,不覺大感為難。
這一番話,言詞謙和,反使方兆南頗有些不好意思之感,尷尬的一笑,道:「大師說的不錯,此情此景,自難怪諸位大師,對在下生出懷疑之心。」
只聽大悲禪師輕輕歎息一聲,道:「兩位師叔,三十年關期未滿,難道咱們能破關驚擾不成?」
方兆南淡笑道:「一掌十招相差甚遠,大師父也未免太過狂傲了。」暗中運集功力,突然一掌拍出。
大愚禪師突然站起來,對那身披鵝黃袈裟的和尚說道:「大道師弟,請陪這位施主,到『達摩院』中休息一下。」
此言一出,殿中群僧,神情大慟,一個個雙掌合十,閉目垂下頭去,口啟動,似在祈禱,但卻聽不到一點聲息,方兆南也無法辨出群僧說的什麼。
寺門內顯然已有戒備,八個灰衣僧人,分排門後兩側,每人懷中都抱著一支禪杖。
方兆南道:「不錯,可憐一代名醫,以擅療疑難之症,譽滿天下,自己不幸卻落得一個瘋瘋癲癲的下場。」
方兆南急急抱拳還禮,道:「不敢,不敢。」
大悲禪師低沉的接道:「我那掌門師兄好麼?」
方兆南奇道:「怎麼?難道已有冥嶽中人,到這裏來過了麼?」
大道禪師微微一笑,道:「不錯,在下對方施主逃出冥嶽之事,確存有懷疑之心,江湖間人心險詐,本寺已身受其害。」
方兆南雖然被群僧相詢之言激怒,拂袖欲去,但並無和少林僧侶動手之心,聽大悲禪師言詞謙和,回頭問道:「不知大師還有何教言?」
大悲禪師探手從僧袍之下,取出一支形如短劍的金牌,說道:「方施主既和玉骨妖姬毫無關連,這面金牌,不知從何而得?」
沉默了良久,右面首位上一個身著月白袈裟的老僧,突然站起身來,躬身說道:「掌門人內功深厚,英武絕世,遇難之說,只怕未確,師弟以兼代掌門人的身份,佈此凶訊,想必已知道詳細經過,不知可否講給我們聽聽?」
大悲禪師大步直向正中一座木桌走了過去,端坐木案後面一張松木椅上。木案的兩側,共排有一十二個坐位,都還空無人坐。
大悲禪師道:「傳下驚神鐘鼓。」
那緊靠方兆南而坐,身披鵝黃袈裟的和尚,突然站了起來,說道:「驚擾二位師叔禪關一事,小弟之見,千萬不可。兩位師叔道行,雖極深遠,但擅破禪關,非同小可,如害得兩位老人家走火入魔,那就罪該萬死了!」
突聽左面席上一個蒼老的聲音接道:「老衲苦修行腳,走遍了天下名山,但卻不知冥嶽在何處?」
大悲禪師道:「那人可是有些瘋瘋癲癲麼?」
只聽那身披鵝黃袈裟,年紀最輕的和尚高聲說道:「師兄之意,對咱們大方師兄的生死下落不用再多追詢查問了,是麼?」
那灰袍僧人卻不肯隨他同入,站在翠竹籬外,道:「精舍之中早已備有茶點,施主如果饑餓,儘管食用。」也不待方兆南回話,急急退去。
方兆南一皺眉頭,暗暗忖道:這和尚如此狂傲自大,輕視強敵,影響所及,非同小可,不如想法子給他一點教訓,使他提高警覺之心,免得因輕敵之念,造成大錯。
大道禪師道:「貧僧藝不如人,敗的心服口服,方施主這般謙辭,貧僧更覺慚愧的無地自容了。」
大悲禪師道:「此人現在靜居敝寺戒持院養心室中,他瘋癲之症,尚未痊癒,老衲不得不對他稍微限制並予防範。」
方兆南道:「三十六位高僧殉難,在下親目所見,決錯不了,但大方禪師的生死,在下未曾看到,不敢妄作論斷。」
大悲禪師接道:「敝寺雖不敢以維護武林公道、正義自居,但門下清規森嚴,我武林同道卻是人盡皆知,眼下的情勢,乃武林中一次空前的浩劫,並非我少林一派、一門的覆亡,事關武林間正邪消長,尚望施主能以顧全大局,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也好使老衲等瞭然全盤內情,免得算有遺策,造成大錯。」
方兆南道:「在下雖然愚拙,但亦略懂大師父言詞間弦外之音,似是大師父對在下逃出冥嶽之事,始終存著懷疑之心。」
這日中午時分,到了嵩山腳下,就山下一處僻靜地方,食用了些乾糧,即時登山。
方兆南接道:「實在有些難以相信是麼?」
少林寺乃天下聞名的古剎,建築宏偉,地連十頃,僧侶眾多,清規森嚴,寺外林木蔥蘢,景物甚美。方兆南心急如焚,也無暇瀏覽沿途景色,匆匆登山,直叩寺門。
方兆南道:「貴派被武林尊為泰山北斗,數百年盛譽不衰,武林中公道正義,大都賴貴派之力,得和圖書以維持。」
談話之間,已到了「達摩院」前,只見兩盞紅燈分掛在一座紅漆大門的門框上,光亮映照之下,「達摩院」三個一尺見方大字,清晰可見。
方兆南疑心忽起,問道:「來人是什麼樣人物?」
大悲禪師滿臉莊嚴,又緩緩放下手中木鎚,接道:「老衲不知方施主藝出何人門下,天下武林高手,大都埋身冥嶽絕命谷中,方施主卻能獨自突圍而出,自非絕世武功莫辦了?」
方兆南暗道:江湖上久傳少林寺乃武林中泰山北斗,寺中僧侶們個個武功高強,清規森嚴,忌諱甚多,單瞧這待客之法,就叫人有一種異樣的感觀。忖思之間,人已走近精舍。
大道禪師也緊隨離開了座位,跟著方兆南向外走去。
大悲禪師道:「時已深夜,恐有不便,何況老衲已傳驚神鐘鼓,這是我們少林寺內最權威和緊急集會之令,不論何人,只要聽得那驚神鐘鼓之聲,均得即時趕往議事殿中……」話到此處,遙聞一聲悠悠鐘聲傳了過來,大悲禪師接道:「驚神鐘聲已起,咱們該趕往議事殿了。」
大道禪師一改狂傲神態,合掌說道:「方施主長途奔走,想已倦睏,也要早些休息一下了,貧僧先行一步,為閣下帶路。」當先向前走去。
大悲禪師單掌立胸,莊肅的說道:「方施主到達議事殿後,望能就冥嶽所見經過,據實而言,老衲先走一步帶路了。」大步向前走去。
兩排坐的和尚,都是寺中有地位之人,不是一院主持,就是寺中長老,雖對方兆南拂袖而去的舉動不滿,但並未出來相阻,但那殿中排立的群僧,卻是不肯相讓,只見步履移動,排成了一道人牆,攔住了方兆南的去路,一個個合掌而立。
方兆南道:「她不滿冥嶽嶽主的殘暴素行,頗有棄暗投明之心,故而暗贈靈丹。」
大道禪師道:「既是如此,方施主就請出手。」
方兆南心中暗暗忖道:這兩側坐位,共有一十二個,想必早已分配了寺中身份甚高的和尚,我這般坐了下來,豈不是喧賓奪主,不知道那位高僧沒了坐位?
他這一說,方兆南果然不好再作推辭,依言坐了左面首位。
那身披白袈裟的老僧搖頭接道:「師弟自信比你大方師兄如何?」
忽見右面第一個席位的老僧,重又站了起來,合掌接道:「方施主不惜跋涉千里,趕來我少林寺中送信,本寺中三代弟子,無不心感盛情……」
只見右面排列的席次之上,站起了一個身披藍色袈裟的和尚,說道:「不知方施主和那冥嶽門下女弟子,何時相識?」
方兆南也不客氣,大步直入寺中。
當他重行清醒時,景物大變,一個體軀修偉的高大和尚,端坐他的對面,室中燭火高燒,天色已入深夜時分。
方兆南心知少林寺僧侶們將有要事相商,不願自己聽到,當即抱拳一揖,大步向外走去。
大悲禪師道:「沒有,那人來去匆匆,老衲還未和他講起冥嶽之事。」
方兆南輕輕歎道:「此等之事,也難怪大師相疑……」當下約略說出了自己出身,卻把大方禪師明月嶂大會群豪,冥嶽中交手經過之情,說的甚是詳盡。
方兆南轉臉望去,只見那小徑通往一個林木青翠的疏林之中,修剪的青草,整齊的山花,環繞那青翠的疏林之外。
大悲禪師道:「方施主和玉骨妖姬俞罌花,有什麼關連之情,不知能否相告老衲一二?」
大愚禪師點點頭道:「他曾告訴小兄,眼下咱們這一代師兄弟中,武功成就能夠超過他的,只怕難以選得出來,他此行冥嶽,勝敗甚難預料。萬一有了什麼不幸,叫我勸阻諸位師弟,不可任性而為,盡起少林寺中僅存的精萃弟子,趕去替他報仇,他說咱們少林寺一派的興亡,並不僅是咱們一門的盛衰,因為千百年來,少林派一直是江湖上正大門戶的一個象徵,少林一門覆亡,武林間必將大亂,叫我屆時全力勸阻幾位師弟,務必依照他留言去做。」
這位少林高僧顯然有著無比的煩惱,眉宇間憂苦重重。他突然停下腳步,回過頭來說道:「照方施主的說法,老衲掌門師兄,八成是凶多吉少了?」
大悲禪師臉上泛現出憂傷之色,愕然接道:「什麼?三十六弟子無一生還?」
只聽大愚禪師,黯然歎息一聲,道:「大方師弟勝我之後,此事已成定局,老衲自是不能毀棄諾言,再予爭論,大方師弟話鋒一轉,不再談論赴約冥嶽之事,話題轉到了兩位閉關坐禪的師叔身上,他記憶清晰,把二十餘年前,兩位師叔閉關前的相囑之言,均能一字不漏的轉告小兄……」
這時,殿中燭火高燒,照的一片通明,已有不少僧侶站在殿中。大悲禪師在寺中的地位身份,似是十分祟高,沿途群僧,紛紛向他合掌行禮。
大悲禪師搖頭笑道:「方施主但請放心,少林寺決不會存有綠林中下五門藥物。」
低頭看去,忽然發覺自己不整的衣衫,他兼程趕來,日夜奔走,連洗澡換衣之事,全都忘去,衣服之上,破損之處甚多,而且隱隱有一股汗臭之味,這又使他微感慌措的神情中,多了一份尷尬和不安。但殿中群僧並未因他衣服的破損,和身上的汗臭之味,而對他生出輕視之心,仍然是一片誠敬之色。
那老和尚道:「這就是了,大方師弟在咱們這一代師兄弟中,成就最高,不論武道、佛經,咱們都望塵莫及,三十六位護法弟子,亦都是『達摩院』中一時精選……」兩道冷電的眼神,忽然逼視在方兆南的臉上說道:「如若這位方施主說的不錯,三十六位弟子盡遭屠殺,試問目下本寺三代弟子們,有幾個能和他們成就相比。」
方兆南吃了一驚,暗道:佛門中閉關坐禪,和道家的入定,武林中的運氣調息大同小異,三月五月,已是相當的成就,一年兩年,更不容易,一坐幾十年,那可是從未聞見之事。
方兆南道:「大師父小心了!」突然欺身而進,一掌劈了下去。
大道禪師https://m•hetubook•com.com肩頭一晃,橫向旁側讓開三尺,避開一掌,雙手合十而立。
方兆南站起身,抱拳一個羅旋揖,說道:「晚輩有潛,不知佔了那位大師父的位子?」
大悲禪師長長歎一口氣,望著後壁一幅「達摩」神像,黯然說道:「少林派自我達摩師祖手創以來,已傳二十八代掌門,雖然其間有過不少風波,但像這等掌門人生死不明的挫折,還是從未遇到。看來縱然齊集寺中長老,只怕也難找出良策。」
大悲禪師微微一笑,道:「方施主先請歸坐如何?」
大道禪師輕歎道:「以方施主這等身手,仍難勝得冥嶽中人,想來冥嶽中人,當真是武功高強。」
大道禪師滿臉洋溢著自得之色,笑道:「獻拙,獻拙。」
這次冥嶽一戰,使他深深的感到了「血池圖」的重要,可惜那「血池圖」已和陳玄霜同時失陷,下落不明。他決定了行址之後,立時又加快腳步趕路,一路上除吃飯之外,起早趕黑,兼程而進,僕僕風塵,不辭勞苦,希望能先把凶訊傳到少林寺中。
那對面和尚低沉的宣了一聲佛號,道:「老衲大悲,乃本寺達摩院中主持。」
方兆南忽然想起知機子言陵甫來,不知他瘋癲之症是否已經好轉,當下問道:「貴寺方丈在東嶽明月嶂大會群豪之時,曾把馳名天下的神醫言陵甫遣人解送貴寺,不知此人現在何處?」
大道禪師道:「方施主且莫把話說的太滿,十招之內,你只要能擊中貧僧一掌,貧僧也甘心認敗。」
只聽高踞正中首座的大悲和尚,宣了一聲佛號,道:「方施主再請稍留片刻,老衲還有幾句話說。」
正忖思間,忽聽大道禪師宏亮的笑聲響繞耳際道:「天下赴會冥嶽的高手,盡罹慘禍,單單逃出來你方施主一人,閣下可算得洪福齊天!」
方兆南急道:「他臉上可有什麼特別之處麼?」
大道禪師抬頭望望那丈餘外高掛的兩盞紅燈,說道:「出家之人,本該講求養性平氣,不與人爭,不與世爭,但眼下人世間殺劫遍地,三山五嶽的魑魅魍魎,群起作怪,我佛慈悲,也不忍眼看蒼生塗炭……」他微一沉吟,接道:「方施主由冥嶽脫險趕來,跋涉千里,為我們少林寺傳凶訊,只此一樁,貧僧也得應命獻醜藉博一笑……」說話間,突然一揚右手,左面一盞高掛的紅燈,無風自擺,晃了兩晃,突然熄去。
殿中群僧,微微起了一陣騷動,但不過瞬息之間,立時平靜下來。
方兆南暗暗道:看來他們對我單人生脫危難一事,始終不肯諒解。一種被委曲的感覺激起了心中的怒火,也冷笑一聲,答道:「那是當然,在下如果沒有一點真實本領,縱然有人暗助,也難以逃得出來。」
他目光環掃了大殿一周,只見群僧一個個面容莊嚴,凝神靜聽,才接口說道:「小兄曾和他談起冥嶽之行,相勸他不如改由小兄或大悲師弟率眾前往,當時大方師弟搖頭不允,小兄曾據理力爭,說他乃少林一派掌門之尊,豈可輕舉妄動,萬一有了什麼凶險,不但少林寺群龍無首,而且貽羞咱們少林門戶,那知大方師弟,早已胸有成竹,竟然提出和小兄以比武決定的方法,得勝之人,就率眾遠行,不得再有異議。不瞞諸位師弟,小兄雖然早已佩服大方師弟在佛學經籍上的成就,遠勝小兄,但如單以武功而論,只怕未必能強得過我,心中暗暗歡喜,那知十招相拚之後,大方師弟竟以雷音掌神功,破了我四十年苦練的金剛指、觀音足、羅漢七式三種武功,迫小兄落於下風。」
方兆南微微一怔,忖道:此人當真是狂傲的可以。當下說道:「在下久聞武林之中有一種隔山打牛的百步神拳,不知貴寺七十二種絕技之中,是否有此一種?」
灰衣僧人突然放慢了腳步,低聲對方兆南道:「這座精舍乃本寺接待上賓之處,方施主跋涉遠來,先請在此小息片刻,待貧僧通報之後,再來相請。」忽然向後退了兩步,合掌肅客,接道:「施主請進。」
大悲禪師對老僧似甚尊敬,欠身說道:「這位方施主千里跋涉,日夜兼程趕來,大概是不會錯了。」
那老僧長長歎息一聲,道:「大方師弟率師遠征冥嶽,主盟天下英雄大會,臨去之時,似已預感此行凶多吉少,因此曾悄然走訪『戒持院』,和小兄促膝長談,那半宵剪燭夜話,使小兄更驚訝大方師弟的成就,遠在咱們意料之上……」
方兆南搖頭說道:「不是,在下有急要之事,千里專程趕來,求見貴寺中住持,煩請大師父代為通報一聲。」
此言一出,大殿中少林群僧,嚴肅的臉色上,不自禁的都流現出訝然神色。
大悲禪師輕輕歎息一聲,道:「小施主長途跋涉,身體早已有睏倦之感,迎賓小軒中點燃的檀香,乃我少林中秘法調製之物,雖有助入眠之效,卻無遺害身體之毒。」
只聽一聲阿彌陀佛,接道:「那人何以要救兩位,暗送解毒丹?」
方兆南聽群僧問話口氣,分明對自己已有了相疑之心,不覺怒火大起,站起身來,冷冷說道:「在下此次趕來不過是傳報凶訊,並無相求諸位大師父相助之心,信與不信,悉聽尊便,在下就此告別。」抱拳一揖,大步向外走去。
大悲禪師緩緩站起身子道:「老衲雖然暫代掌門之位,但此等大事,也不敢擅作主張,方施主如果自信見聞確實,老衲立時鳴鐘擊鼓,召集寺中長老,共議大事。」
方兆南接道:「大師父想已精擅其學了,在下不知能否有幸一睹?」
大道禪師道:「方施主遠來是客,貧僧禮應先讓三招。」
方兆南心中一動,停下了腳步,問道:「貴寺中號稱獨步武林的七十二絕技,每一種都是驚世之學,不知大師父練成了幾種?」
大道禪師冷笑一聲,接道:「雖說機緣湊合,但如方施主沒有過人武功,只怕也難逃得此危。」他對方兆南單人逃出冥嶽一事,似是一直存著猜疑之心,耿耿於懷。
兩扇大開和*圖*書的廟門上,橫著一塊斗大的金字匾額,寫著「少林寺」三個大字。
方兆南臉色一沉,凝神而立,默默不語。
方兆南歎道:「冥嶽地理很特殊,終年煙霧繚繞,武功自成一家,詭異難測,加上奇裝異服,彩色塗面,除了幾個首腦人物之外,人人都裝成一副鬼怪模樣,活生生一副人間鬼域。」
大悲禪師緩緩點頭道:「師兄說的不錯。」
銅鉢餘音,仍在耳際繚繞,已有兩個小沙彌奔了進來,合掌垂首,說道:「師父有什麼大事吩咐?」
大道禪師奇道:「方施主告別本寺之後,不知行踪何處?」
方兆南臉色一變,道:「大師未免太過輕視在下,不用禮讓三招,在下再攻一掌,只要大師父讓避開去,在下立時自甘服輸。」
大悲禪師慢慢站起身子,莊嚴的臉色上泛現焦慮,不停的在室中走來走去。
大道禪師看他沉吟良久,仍不說話,微微一笑,道:「方施主還沒有想出來麼?」
方兆南笑道:「在下想恭請大師父表演一兩種絕學武功,開開眼界,以廣見聞。」
方兆南道:「我不過手法討巧,如論真功實力,在下萬萬不如大師。」
方兆南道:「機緣湊合,倖脫危難……」
方兆南對此一問,雖早在意料之中,但因措詞甚難得體,不覺微微一怔,沉吟了一陣,道:「在下得冥嶽中一位高手相救,暗賜解藥靈丹,才保得性命!」
大道禪師笑道:「那就請方施主出個題目吧!」
那老和尚輕輕歎息一聲接道:「敝寺方丈陷落冥嶽,生死不明,雖是少林門中大辱,但對整個武林而論,也是一件大不尋常之事。」
這一番問話,登時引起少林群僧相疑之心,百道以上的目光,齊齊投注在方兆南的身上。
方兆南道:「大師儘管放心……」
方兆南突然跳了起來說道:「你們那『迎賓小軒』中香煙裏含有迷|葯。」
那中年僧人臉色一變,接道:「方施主請入寺稍坐,貧僧立時就代為施主通報。」身子一側,欠身肅客。
那老僧閉目沉思了片刻,說道:「就目下情勢而論,已非我等能力所及,看來只有設法恭請兩位師叔出山了!」
方兆南怔了一怔,仔細向那老僧看去,只見他濃眉花白,滿臉皺紋,看年齡至少在七十以上,暗暗忖道:此人已這等老邁,他那兩位師叔,怕不在百歲以上了。
方兆南道:「晚輩想探望他一次,不知是否可行?」
方兆南道:「大師有話儘管請說,在下知無不言。」
方兆南道:「冥嶽中人,個個裝束詭異,武功亦是走偏激陰辣的路子,但貴寺卻是領袖武林的正大門戶,少林寺七十二種絕技,江湖無人不知,數百年來一直領袖武林,一正一邪,各集大成,如若各出全力相拚,這鹿死誰手之測,實難預作論斷。」
方兆南道:「與會天下高手,死傷無數,可算得全軍皆沒,生脫冥嶽的只有四人,但眼下還活在人世的,只有在下一個,另三人生死不知。」
大悲禪師道:「如不驚擾禪關中二位師叔,不知師弟有何良策?」
大悲禪師點點頭,道:「這是我們少林寺數百年來最大一次挫折,我們以上賓之禮,接待遠客,卻被他暗施迷|葯,迷倒我們一十八位護法弟子,取去敝寺中……」話到此處,突然輕輕的咳了一聲,接道:「又讓他從容逸走。」
大悲禪師道:「少林寺開派迄今,從未有過掌門方丈生死不明的情勢,方施主帶來凶訊,乃我少林寺數百年從未有過的大變。此等大恥大辱的事,誰也難免激動,言詞之間難免有所失疏,還望方施主,別放在心上。」
大道禪師先是一怔,冷漠一笑,道:「拳腳無眼,貧僧萬一失手,傷了施主,豈不造成一件恨事?」
方兆南下了絕峰,立時施展開提縱之術,待天色黃昏時分,已然離開了那綿連的山勢,到了可見行人的官道之上。
方兆南道:「晚輩適才所言,句句都是所歷所見的事,並無一句一字虛言,其間雖然稍有隱遮之處,也是晚輩私人間一些瑣事,無關大局。」
方兆南目睹金牌,不禁想起了青梅竹馬的師妹,黯然一歎,道:「這面金牌乃在下無意取得之物,此事已在胸中藏了甚久,從未告人,就是貴掌門大方禪師,晚輩也未相告……」但見兩行清淚,緩緩而落,滾下面頰。
方兆南道:「在下甚想早知貴寺決定,也好早些告別!」
大悲禪師臉上突然變得十分莊嚴,道:「老衲有幾句不當之言,不知該不該問?」
那僧人奔行甚快,片刻之間已穿越那片青草、山花,直入疏林中,一片翠竹環抱著一座紅磚砌成的精舍。
方兆南冷笑一聲,如影隨形疾追而上,就在追襲之間,掌勢已然變數次。
大悲禪師臉色微變,道:「施主如若不是從冥嶽中來,敝寺決不敢以此等方法,接待貴賓,實因其中有……」話至此處,倏而住口,長長歎息一聲,默然不語。
方兆南道:「冥嶽一戰,武林各大門派中赴約之人,大都罹難慘死,在下幸脫險難,也該把此凶訊傳達過去,使他們早些有點準備……」他輕輕歎息一聲,接道:「這是在下脫離險難之後一大心願。」
暗中留神向四面看去,只見殿中已站滿了和尚,每人似都有一定位置,行列整齊,隱隱構成了一副悅目的圖案,似乎無法加一個人進去,無法減一個人下來,可惜自己無能看出那排成圖案的含意。
此人在少林寺長老及各院主持之中,年紀最輕,但性情也最為暴躁,言詞尖銳,聽來甚難入耳。
方兆南緊隨大悲禪師身後,向前走去,但見殿院重重,房屋連雲,有時經過花木扶疏庭院,有時走的白石舖成的甬道,因為大悲禪師走的十分迅快,使方兆南連打量四周景物的時間都沒有。
大道禪師只覺那擊來掌勢忽東忽西若點若劈,叫人眼花撩亂,驚愕間,對方已按上了玄機要穴。
過了片刻,大悲禪師睜開雙目,說道:「如果此訊確實,乃我少林寺開派以來,最慘的一次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