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實際上,慶喜是在家定那兒碰到很不愉快的事。以前在家定還是世子時,慶喜曾到西之丸拜見他,那時家定高興的問:「是誰啊!?」他的容貌是蒼白的三角臉,眼神不定,手正放在壓金箔的七輪上烤火,一面用竹筷子煎著大豆,看起來十分純眞快樂。
不管怎麼說,最後的決定權仍在將軍家定的一句話,他的生母本壽院對家定不斷嘮叨:「如果您立一橋的話,我非死不可,這樣您還要立他嗎?」慶喜在本壽院的眼裏,便是一個惡鬼之子。
這個春嶽,在某天入夜後,急急坐著原本是女人乘坐的轎子到一橋家拜訪,轎子長驅直入大門後,春嶽才從轎中跨出,邊說:「我希望會見刑部卿!」這個大名與大名見面的情形,草率的前所未有,「我是偷偷前來的,沒有關係吧!」春嶽在門口對一橋家的僕人直說後,便逕自走入內室。
松平春嶽便剖析日本現況的危機:「能克服危機的思想只有尊王攘夷;能克服危機的方法則是充實軍備,開發西洋武器,使人心一致對外,而這非得靠將軍號召才行。進一步說,這位將軍上得奉天皇朝廷旨意,下得令天下諸藩起而抵抗外夷,如此英雄人物除您之外沒有第二個人夠資格,這也是我要投入的運動,一定要使您成為將軍的世子」。春嶽不僅是論理,他早已付諸行動,為了使運動成功,他已結交幕閣、夫人內府及雄藩的賢主,對幕閣大臣、夫人內府更贈送賄賂無數。
慶喜苦笑著說:「算了吧?!這是我父親的事!」世人輿論的眾望所歸通常都是像父親齊昭那種大人物,天下志士都視之為神人,慶喜自幼受儒家敎育,強調孝道,他雖然尊重父親,但也漸漸開始不喜歡父親某些做法,父親齊昭根本不像外人所評論的那般崇高,這都靠藤田東湖等部下吹捧出來的,而今要慶喜也像父親一樣被塑造,他更覺得不高興,至於理由,是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的。
「唐橋,你還是淸白的嗎?」連平岡丹四郎老早都注意到了,因為如果唐橋已非處女,將來就不能成為將軍內府的事務長官,平岡會特別注意到這件事,實在是因為慶喜比常人喜好女色,這件事眞讓平岡擔心。
「上面做的這種事,又算什麼好事呢?」唐橋用細軟的京都話抱怨地哭泣著。唐橋原來認為這位年輕的刑部卿慶喜是世界上最正直淸朗的殿下,心中暗暗思慕著,沒想到他竟會做出這種陷害屬下的事。
不過江戶城內的實際狀態,欲迎立紀州侯德川慶福為世子的一派,始終不動聲色似乎勝利在握的樣子。
唐橋雖然奮力抵抗還是遭到強|暴,詢問後眞相大白,對唐橋來說,無緣無故的被人強|暴,難道是因自己有什麼不檢點的地方嗎?但是事情並非如此,而是慶喜命她送信給齊昭,唐橋可以說是被主人陷害的。
另一個投身此工作的是薩摩藩的島津齊彬,齊彬的想法先進,敎養與政治感也都是四賢侯之首,而他所用的方法便深具淒涼的犧牲意味。
他在房中寫信給父親:「大家都傳言我要當世子,實在讓我很不愉快,如果我做世子將成為事實的話,請父親你馬上謝絕此事。」
家慶死後,家定繼位,美津便被封在本壽院。而因為這位將軍智力不同於一般人,他的生母或奶媽便常指導他該如何應對,因此這位日本大君的旨意其實就是美津的指示。
慶喜一生也是喜好女色,和*圖*書他極早熟,十七歲便有女色相陪,不過這不是他自己要求的,而是左右為之安排,須賀便是水戶藩士一色某的女兒,而這個須賀,到慶喜死時都還陪侍在側。
這是越前家的家主嗎?說起來也不同於其他大名,地位僅次於御三家、御三卿,可稱得上諸侯的領頭了。
慶喜其實還是不懂政治的。
有一天,他問平岡丹四郎:「丹四郎,一定要這樣嗎?」當初連吃飯的方法都不會的四郎,近日已經成為一橋家的重臣,被世間的政客、志士所看重。平岡甚至推波助瀾,幫助春嶽收集慶喜平日言行,輯成「刑部卿言行錄」的小冊子,交給春嶽的家臣繕寫,分贈給幕閣要人或雄藩的藩主,使世人都知道慶喜的英雄,春嶽這種製造英雄的作法,連平岡不知不覺間也被他影響。
平岡心想:這個性不改是不行的!平岡丹四郎自己也是生性質樸古君子型的人,這些日子以來才開始振作奮發,如果慶喜眞能成為下一任將軍,平岡便得升任為重要部屬,不但自身能光宗耀祖,也能施展男兒自身的抱負治理天下,這眞是人生一大快事,因而平岡也致力促使慶喜成為將軍世子之事。
憑公而論,紀州侯德川慶福是個剛過十歲的少年,根本不能在這國難當頭之際統率二百諸侯,而且這少年過繼給德川家後,紀州家便空無傳人,他實在不適合做一個繼承人。
當春嶽吿訴他:「只有您立為將軍,才能救國。」這番話不過只有讓他從少年期成長為年輕人,事實上他還是不頂明白的。
事情原來是這樣的,慶喜交待說:「這封信請不要讓別人看見,只要面稟我父親,由他親自拆封!」唐橋答應了,齊昭在茶室接見唐橋並讀信。
這是種讀書人的氣質,比起一般諸侯,是更具有理想色彩的書生胸懷。
再舉一例:
「父親是個有武才的人。」他只用短短的言語向夫人解釋,戰國時的武將因其武功蓋世,便常有不拘小節之事。他又補充說了一句:「不管你們信不信,那封信絕對不是陷害唐橋的信。」
父親眞是這樣的人嗎?如果只是好色也還好,像用這種方法玩弄女性就更卑劣了。慶喜好像嗅到父親腐敗的內臟而感到不愉快,雖然討厭父親,倒也不致於翻臉,慶喜如果是粗豪的戰國時諸侯,大槪就會直接對父親表露這種情緖,不過這個年輕人是生在儒敎普及的德川末期,受過深厚的道德敎育,因而慶喜在此時不能流露出自己的情感,這是他敎養所在。
雖然,一方面他是很開明,然而內在仍服膺水戶的攘夷主義,對外國的入侵,有著坐立不安的危機感。
而對一橋擁立派來說,希望就寄託在筆頭老中阿部正弘的身上,阿部曾對春嶽說:「我來負責協調,跟上面說。」然而所謂協調眞是困難重重,家定旣是智能不足,只聽得懂生母及奶媽的話,正弘到底可以在什麼場合協調傳達,眞是天曉得!
慶喜對正室一條美賀子說:「我想要借重唐橋!」,因為唐橋是夫人的部屬,命令得由夫人發佈,所以夫人便對唐橋說:「這封文書,請送到水戶!」
「我懂你的意思!」慶喜也同意讓唐橋保持清白之身,雖然他也曾為唐橋的美貌心動,特別在看到唐橋的纖纖玉手時,便會聯想到她將有多好的身材啊?!每回見到唐橋,便陷入綺思,好像開始戀愛了。其實處於慶喜的環境很m.hetubook•com•com難有戀愛的心情的,因為只要他對誰感興趣,通常很快就能得到,而戀情大槪必須在一個可望不可及的環境中,才會成長吧?!一向侍候慶喜的女侍,大槪都會引起他的興趣,這也是平岡所謂的「好色」吧!
「這是怎麼回事?」留下慶喜一個人,他開始覺得很困擾。
然而,此時卻出現了一個運動者。
春嶽松平慶永是越前福井三十二萬石的藩主,從田安家過繼來的養子,十八歲便襲封官位。在那個時代,這個養子大名除了有能,更具備行動力,三百年來像春嶽那麼聰明的大名是絕無僅有的,在貝利尚未叩關前,春嶽便早已著手於藩的洋化運動,首先,將藩經濟由農業的依存米穀改為產業中心制,在民政上也極進步,替領土上的人民種牛痘,大大減少天花的死亡率。
慶喜還不只是這樣,他更細心的拿出畫具,開始替原先的素描上色,除了仔細的塗色,還歪著頭考慮要如何配色才能更逼眞,最後他又問平岡:「這就是須賀,你覺得怎麼樣?」平岡什麼也沒有說,他自身也曾看過自己妻子的身體,勉強再回答說:「不清楚!」慶喜開始笑了,他說:「所以你到現在還是沒用的囉?!」平岡聽完,心中不禁納悶,是因為慶喜的性格中沒有羞恥心呢?還是因為貴族都沒有呢?
「無論怎麼樣的代價,一定要立一橋為將軍世子,除此之外,已無救國之路。此事不能實現的話,日本即將滅亡了。」以此說法,投入無數財力人力的那位運動者,並非受到慶喜的託付,甚至連慶喜都不知道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他便是松平慶永。通稱為「越前少將」,在安政大獄時帶罪隱居改稱春嶽,春嶽便成為後世傳頌時的名號。
當然不只春嶽,水戶家也一直在推動慶喜邁向將軍世子之路,不過,齊昭表面上卻表示自己一點也不關心,只在暗中策動各種活動,原本水戶齊昭便是個足智多謀的陰謀家,內部工作交給藤田東湖與戶田忠大夫兩人擔任,在平岡給這二人及給齊昭的文書或信件中都另作暗號,慶喜自己則完全不知道他的名字已被編成暗號互相往來。
松平春嶽坐著女轎子前往慶喜家時,篤姬已成為將軍家定的第三任妻子,春嶽便向慶喜轉吿篤姬的話:「事事都請您好好努力吧?!」
家定成為將軍後,慶喜前往拜謁,仍然在庭中相見,家定原先便在庭院中,沿著池邊,像跛腳一樣一拐一拐的跳上跳下,兩隻手拿著西洋鎗,這是荷蘭人的貢品,家定很喜歡,他便比著鎗追逐著左右臣下,「嗶!嗶!」笑喊著在庭中跑,而左右被西洋鎗嚇得臉色發靑的四處竄躱。
年輕的慶喜聽完實在不知如何表達,只能不斷表示感激,而春嶽跟慶喜只說了兩個小時的話,便很高興地看出慶喜確是有才之士,很匆忙地未久留便離去。
其實,就一個男人,尤其是大名的本色來說,精力充沛,並非壞事,但會讓平岡再嘆息的卻是慶喜這樣過人的精力不能改變為對天下事的野心,平岡心目中的慶喜,不該僅限於做一個延續家族的平凡大名。
不過對那些有決定權的人,慶福是著正中下懷的棋,他們希望擁立一個昏君,使得大權旁落在這些官僚手中,他們絕不想要一個能創造時代的明主,即使擁立一個幼童也可以,但是一橋慶喜已經有他自己的政治看法,更何況他和_圖_書背後還有個水戶家,紀州派向來把齊昭視為天下一大惡勢力,一旦慶喜當將軍,齊昭主政,對諸大臣而言眞就成了「大權旁落」了。
春嶽說:「旣然有此變化,只要打聽淸楚內府的消息就好了。」篤姬與島津家江戶府邸的人仍時時保持聯絡,得到什麼情報時,島津齊彬便會通知春嶽。
慶喜曾去拜謁家定這位日本事實上的皇帝,回來後,此時已成為慶喜重要部屬的平岡丹四郎問他情況如何,慶喜只回答說:「上面沒講什麼話!」便不再開口,這位水戶家的公子所遺傳得的家風,本是伶牙俐齒,口若懸河,這回卻一反常態,像個啞吧似的。
「眞倒霉!」夜裏在床上的慶喜也不知道已經發過第幾遍牢騒了。睡在一旁陪侍的女人是須賀,對須賀而言,一直聽到慶喜說著「眞倒霉!」彷彿是抱怨著閨房之事。
慶喜從夫人美賀子那裏聽到這番話,更是大大吃驚,怎麼會有這種事呢?即使是父子,彼此都還算是獨立的大名,大名侵犯別的大名的女官,是從沒聽說過的事。
「我辭職好了!」慶喜這樣打算著,朝野憂國之士正指望慶喜能立為世子,取得將軍資格,拯救日本,但慶喜自己卻不這麼想,這個早熟的大男孩,竟然已有了老年人韜晦避難的想法。
美津非常不喜歡水戶,她深信一橋慶喜便是被派來謀取德川家的家業。其實,美津並未過份推測,這眞的可能成為事實。江戶城中都認為齊昭便是慶喜的後盾,齊昭表現的完全是一副改革幕政、對付外國的英雄姿態,在對外國的態度方面美津沒什麼意見,但厲行儉約的齊昭對內府夫人的制度素無好感,他萬一當權,美津的地位一定會沒落。
另外,因為幕府認為毛利氏、島津氏等假想敵,會由山陽道進攻而來,便在姬路城、大阪城與名古屋城分別設置堅實的要塞。
這封信不能交給男生送,他特選擇毫無政治色彩的老女唐橋當信差,這樣在途中被別人遇見也不起疑,唐橋是在京都同名公卿的女兒,所謂老女是指年齡已超過二十三歲了,她是慶喜正室一條忠香的養女美賀子從京都嫁過來時的侍從,現任一橋家的家庭事務官,如果慶喜成為將軍,唐橋將升為與大名平起平坐的中藹以上的高官。
「而下一步,最重要的便是您要與他們來往,建立親密的關係。」
他又想女人實在是很可怕,像現在懷裏的須賀如果生下慶喜的子嗣,如果慶喜當上將軍,她的孩子便成為世子,須賀也像美津一樣成為左右國政的婦人,慶喜便衝口而出:「所以,還是很倒霉!」
「唐橋,辛苦妳了!」齊昭突然伸手來抱:「關於這封信,我有些話要吿訴妳!」這句話中,似乎表示有些秘密,難道慶喜在信上寫著要把我給齊昭嗎?唐橋忍不住有此懷疑。
正在這熱鬧關頭,慶喜從池邊走過來跪下雙膝恭候,而家定從山坡後繞過來,一看到慶喜便臉色大變,立刻抛下槍,像見鬼似的大叫:「好可怕!好可怕!一橋在這裏!」哭嚷著呼叫奶媽,慶喜十分意外,做為家族中的成員,他與家定經常碰面,家定從來未有過這種表情。
「我一定要來向您進言,我一直推動著立您為世子的工作,而最重要的是閣下也要有此心願,所以請容敬稟。」這也是為何要微行到此的原因。
此時,抱著須賀的慶喜又說了一句「眞倒霉!」須賀終於忍不住了,她兩www.hetubook•com•com手掩面用柔細的聲音問道:「殿下,您對須賀有何不滿意嗎?」慶喜這時才注意到,因為自己一心想著家定母子的愚行,把氣都發在須賀的身上了,於是臉上表情和緩下來。
慶喜會知道暗號的這件事,是他有天在平岡丹四郞的小記事本上發現意義不明的片假名,他指著筆記問平岡這是什麼,平岡一下子措手不及,覺得狼狽,瞬即恢復開朗正直的態度,具實吿訴慶喜有關暗號的事,慶喜雖然懂得這些密碼,但他覺得不潔,臉色變得蒼白,說了句:「這不是等於謀反!」很不偸快地便轉回自己的房間。
不過,事實上因為將軍家定不近女色,對篤姬並不想親近,加上內府的主宰者將軍生母本壽院一直排斥監視篤姬,她根本接近不了將軍。
「將軍不是個正常人,嫁過去雖然委屈你了,但是為了天下著想,就請勉強犧牲吧」
像一個巫師對著傀儡吹氣使喚,觀察事物仔細的慶喜,眼前彷彿已呈現出這個婦女催眠她所生的日本最高權力者的景象。「這樣一來,我不再被幕府中的人喜歡,以後也別想成為御本丸或西御丸的高官。」慶喜想到這裏便悶悶不樂,雖然以往慶喜自恃才高,此刻卻十分失落。以往都是外在聲望所盼,慶喜自己從來沒想過要成為將軍或世子的。
慶喜也對父親起了戒心,覺得他是不可信任的。事實上,齊昭本來就是不可信任的,他接到慶喜的信後,便對擔任推動工作的戶田與藤田兩人說:「我從慶喜那裏接到信,慶喜已經知道密碼傳情報的事,所以希望能改變一下做法;擁立慶喜,不只是一部份人的希望,它已經成為世人共同的期望了,這封信便是證據。」只要有一點反應,他都總結為有希望的。
須賀雖然比慶喜大兩歲,但可猜不透這個年輕人複雜曲折的想法。慶喜想到就因這對愚昧的母子掌握著日本的國政,而在日本遭受夷狄侵略的危急存亡之秋,卻是誰也奈何不了這對母子。
左右也覺得很狼狽,便懇求慶喜先行離開,當然慶喜也很懂事的退出,然而在離開時,慶喜心中仍然感到很意外、很遺憾。
他看到是慶喜來了,便招呼慶喜吃豆子,慶喜也伸手接受,此時庭院前走過一群鵝,家定忽然邊叫邊從身邊跑向院子,追鵝去了。家定曾娶兩個老婆,但沒想到還是孑然一身,家定最初娶鷹司關白的女兒為妻,後來又娶一條前關白的女兒,不過兩人都是結婚沒多久就去世了。
唐橋便坐著轎子出發,到黃昏時回來向夫人覆命,樣子極不尋常,似乎非常痛苦,失魂落魄的,夫人問她到底發生什麼事,唐橋臉趴下去,像孩子一樣猛搖頭,一看,原來是在哭泣。
他把平岡丹四郎叫來,在宣紙上畫著一個像菖蒲的東西,然後說:「須賀的身體像這樣子。」平岡覺得很困惑,但是慶喜卻笑也不笑,也不做什麼,只是正襟危坐地描述。
幕閣與夫人都認為水戶極惡而討厭慶喜,他們寧可擁立紀州的少年藩主,不過老中松平忠固的態度一直未表露什麼,慶永便不斷向松平忠固行賄,以為能說動他,而忠固也假意表示要推舉慶喜。而書生本色的春嶽竟未看出其中有詐,從江戶城退出後,為了要分享這份快樂,便前往鍛治橋的土佐藩府,向山內容堂(當時稱山內豐信)報吿這個好消息,容堂正在喝酒,聽完後便站起來說著:「國家有救囉!」打開扇子,便跳起舞來和-圖-書,其實不管是春嶽還是容堂,都是太理想化的書生性格了。
島津對女兒敬子這麼說,敬子並非親生女兒,而是同族島津安藝的女兒,姿色美麗,人又聰慧,島津注意到她,便收為養女,而為使她成為大名的女兒,再轉由近衛關白家收養,成為近衛家養女後,才被將軍迎娶過去,她便是後來的天璋院。
前將軍家慶還是世子時晚上陪侍的婦人中有旗本跡部惣左衛門的女兒,名叫美津。家慶並不像慶喜的父親齊昭那般好色,不過他這輩子也與五、六十個婦人親近過,其中大槪有二十個人受孕,然而生下的小孩都幾乎死光了,只剩下美津所生的這個智能不足兒。
剛開始,慶喜對須賀的身體十分熱衷,就像他對撒網一事那樣的熱心專注。「眞奇怪,跟男人的身體都不相同啊?!」他便將床褥旁的座燈拿起,逐一審視須賀的身體,慶喜可笑的,還不只是這樣。
這個年輕人便說:「這件事,我敬謝不敏!」平岡一聽大驚失色,他淸楚地知道慶喜多才多藝,精力充沛,沒想到卻毫無野心。有些同樣具貴族血統但為側室所出者都已野心勃勃,而慶喜除了有貴族血統外,更是正室所生,稱得上是貴族中的貴族。難道因此他視這些優秀條件為當然,而放棄世俗的向上心,也認為上進毫無必要?
所以,美津日夜都在兒子面前說:「水戶的老公是大鬼,他的小孩一橋也是,你絕對不能要他當你的世子喔!」
這椿親事,是由位同幕府首相的阿部正弘來提親的,阿部正弘與齊彬是結盟好友,都很欣賞對方的才能,也同時互相幫襯。阿部正弘與薩南的島津氏結交,可說是打破了三百年來幕府的禁忌,從德川家康以來,訂立德川家基本的防衛策略是,為恐長州的毛利氏與薩摩的島津氏東上佔領京都,擁天皇的江戶幕府得時時警戒提防他們,也因此家康遺言要把屍體埋在久能山,而且要頭朝西埋,在那兒還有官設的城廓。
平岡回答慶喜說:「殿下,每個人的風格都是靠自信建立的,現在對您尤其重要,您一定要有自信,您確是神君(家康)以來難有的英明,對外能抵抗外夷,對內能再創往日幕府的盛況,在京都的天皇也要由您供奉,除了殿下您再也沒人足以勝任了。」
為了使夫人府不再討厭水戶,讓自己的養女成為現任將軍的正室,成為家定的妻子後,對這個智能不足者便可有左右的能力。
我是鬼?這是誰敎家定的呢?敎他的人大槪就是府中夫人的女侍吧。
慶喜並不覺得這是件好事,因為自己根本不想當將軍,但熱心推動的不只是春嶽而已,包括春嶽在內的四賢侯還有土佐侯、薩摩侯、宇和島侯,由他們四人帶頭,從天下有名志士到民間無名武士都力促一橋慶喜能成為將軍世嗣,認為只有慶喜立嗣,國家的災難才有可能消弭。
「我是越前,我們曾在將軍府的廁所前見過!」他直率的問慶喜是不是還記得他,然後就像婦人般笑了起來。
在事情轉機未出現時,阿部正弘便得急病死了,年僅三十九歲,這一年慶喜已二十一歲,慶喜成為第十四代將軍的可能性,便隨著正弘的死消失殆盡了。
幕府首相阿部正弘與島津氏握手交往,如同他會想和被視為害群之馬的水戶家打交道,都希望在列強侵犯的多事之秋能借重這兩者的力量,不過正弘倒是未把篤姬嫁給將軍之事跟一橋慶喜的將軍世子問題連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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