輯四 鄄城張詠

「你才依舊是老樣子,瘦得風一吹就要倒,怎麼樣?你中途堅持退學,一別兩年,這些日子裡你都在忙些什麼?」
「好多年以前,張知州乖崖先生自益州還汴京,臨行之時,把這個捲軸交給我,捲軸外頭封了一張紙條,上面寫道『請於乙卯歲五月二十一日開。』今天正是乙卯年五月二十一日,所以貧僧特地帶此捲軸來見凌知州,希望在凌知州面前打開它。」
「我只不過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令嬡如果因而以身相許,豈不惹人閒話?」

張詠故意說要早行,讓店主人提早下手,免得自己睡著了,遭到毒手。
其一是有個年輕人和姐夫打官司爭產業。姐夫呈上岳父的遺囑說:「岳父逝世時,我這位小舅子只有三歲,岳父命我管理財產,遺囑上寫明的:等小舅子長大成人後分家產,我得七成,小舅子得三成。遺囑上寫得明明白白,又附但書說,小舅子將來如果不服,可呈官公斷。」說完後,那人即呈上岳父的遺囑。
張詠赴任,經過華陰(在華山北麓),當時陳搏已經搬回華山隱居,想起自己奔波勞碌,汲汲惶惶,無緣優遊林泉與陳搏作伴,心裡真是感慨萬千。
李七聽了,楞在一邊,沒來得及分辯,張詠已揮劍劈去,將他腰斬,踢落崖下了。
張詠在溧陽縣令任滿之後,被召還汴京任職。
張詠笑說:
「我叫張詠,跟你們家主人是好朋友,今天我要到城外去辦點事情,缺少個跟班使喚的,向你們家老爺情商,借你作跟班充充場面,去去就來。」
「上個月我在京城遇到他,說他過幾天要去湯陰找他遠房的親戚,也許住在那兒,過了年再回他青州老家呢!」
後來張詠的腦疽好了,真宗派使者去看張詠,並且說:如果張詠的腦疽消了,就召他還京。
「聽見貴府家中傳出哭聲,所以叩問。」
陳搏捋了捋長髯,搖著手中的蒲扇說:「詠兄不要性急,今年落第了,大後年還有機會,一次小小的挫折,算得了什麼?」
王小波雖死,亂子卻未平息,造反的亂民又推王小波的小舅子李順為首領,帶領他們繼續對抗官兵。
征吳入蜀是尋常,鼎沸笙歌救火忙;
乞得江南佳麗地,都應多謝腦邊瘡。
「李七,李七,你快把衣服穿上,跟我到城外去。」
「唉,可惜皇上嫌我只是『少年白』,依舊沒重用我。」
聽傅霖這樣說,張詠想起了陳搏。
散席後,寇準把張詠一直送到大路邊,還捨不得跟老友分手。他執住張詠的手,謙虛地說:
張詠說:
「門外站著一個人,自稱青州傅霖,要找老爺。」
張詠看到詩中有兩句是:「秋光都似宦情薄,山色不如歸意濃。」不禁大為讚賞,連忙走到階下握住曹佩華的手,說道:
王繼恩見成都久攻不克,十分躁怒,竟施出撒手鐧說:「限城內居民在三日之內開門投降,否則一律視為亂匪,城陷之後,一定血洗成都,殺得雞犬不留。」
四川自從發生李順之亂後,因為鬧得很大,暴民連官家(自然是食民膏脂的貴官惡吏)的眷屬都任意蹧蹋,以報私怨。於是到四川去作官的人,彼此相戒,多半不帶家眷,以免叛變再生時,京眷受到波及牽累。
「哈哈,找我的人只有兩種:一種是想卜問前程,一種是要跟我學道。前一種人是太沒自信心,後一種人是大有自信心。」陳搏看著張詠說:「詠兄一向剛愎自信,上山來,自然是要跟我學道了。」
左右說:「便在前面這條巷子裡,和他哥哥對門而居。」
「乖崖兄,你還是老樣子,不,你又討了個老婆,人逢喜事精神爽,你好像胖了些。」
中年人向張詠打量了一會兒,拱手把張詠請進了屋裡。
張詠在益州當了四年知州,被朝廷召還汴京。臨行時,把侍姬的父母找來,送兩老一筆錢作陪嫁,請他們替女兒找個好丈夫嫁了。
「李七,你只不過是個小小的奴僕,居然敢要挾主人,勒索金錢,還要逼主人把女兒嫁給你,你難道不知道這是罪大惡極的勾當嗎?」
范某說:「我一入萍鄉縣境,見驛站、橋樑、道路都修建得很好,田野全開闢、植有果菜,田裡農夫都辛勤工作著。走到城裡,見街上沒有人賭博,買賣沒有人喧爭。夜晚住到驛站裡聽到打更的人盡職地敲更鼓。從這些小地方,我就知道萍鄉縣縣令張希顏是位好官。」
「我們這裡有一位詩人,張詠居然不知道,還對你無禮,真是罪大惡極。」
王繼恩帶來的官兵不守紀律,到處搶奪老百姓的財物,張詠派人把這些真正的強盜捉來,也不向王繼恩說一聲,立刻全部處死。王繼恩不敢責問張詠,雙方都裝作沒發生這件事。士兵們見張詠雷厲風行、公正無私,就不敢再胡作非為。
張詠聽了,大笑說:「張希顏固然好,范先生也是位好官呢!」當天他就寫一封信給真宗,向真宗推薦張希顏、范延貴這兩位好官。
「辭職就辭職,沒什麼了不起。」
那人等了片刻,料想屋裡的人正熟睡,便來推門。
張詠下榻的鴻臚客館在長安新城的西南邊,朱雀門與含光門之間,出了客館朝西一轉,就是東西寬八十步、筆直的含光門街。
「張公原來說我是不學無術。」
張詠來到益州,恩威並施,不久就把亂事平定了。
「娶妻由父母,娶妾自主張,張恩人就不必再推辭了。」
他就是會試落榜的舉人張詠。
張詠說:
消息傳到汴京,宋太宗十分震驚,立刻派太監王繼恩統率大軍,日夜兼程趕赴巴蜀,把成都府團團圍住。
曹某十分倔強,說:
張詠脾氣剛躁、嫉惡如仇,卻也能體恤下情。有一天,他辦公完畢,走下廳堂,見廳後有一小吏蹲在地上打瞌睡。
來到湯陰縣城外三十里許的苦棗林,天色已晚,見道旁有間小客棧,便去投宿。
另一件案子是兄弟分家產的故事。有個名叫沈章的人,告他哥哥沈彥分家產不公平。
「他在終南山豹林谷,我這回科舉失利,還特地去豹林谷找過他呢!」
王良滿臉愕然卻感激地點了點頭,把張詠送出門。
張詠正左右流覽時,突然聽到一陣悲哭的聲音。他好奇地循聲來到一家華麗的朱門前,用力敲門上的銅環。
李七見沒有討價還價的和*圖*書餘地,只好硬著頭皮跟張詠一起出門。
張詠絲毫不願假以辭色地在榜子上批道:「既銜王命,不敢奉留,請由小南門出去。」
部屬們聽了,都佩服張知州處事兼顧情理,從大處著眼,是真正做到了寬厚愛民。
張詠也是個爽快的人,便歡喜地答應了。
「張恩人如不嫌棄,老夫願把小女嫁給張恩人作妾,不知張恩人同不同意?」
張詠站在門外,仔細地認清王良的住所,而後才回身往鴻臚客館走去。
放榜之日,張詠氣得把儒服儒巾扯爛了,決心不再參加科考,轉往陝西終南山豹子林找陳搏,想出家學道。
張詠被召回汴京時,剛好寇準將被派往陝州作知州。兩人久未謀面,匆匆一見又將闊別,寇準便在酒樓中設筵為張詠洗塵。
「送你到陰間裡去花吧!」
有一個小京官名叫曹佩華,來成都見到張詠時,偏偏不肯參拜。
「今夜有大生意了。」
「希夷兄不愧是天下第一神算。小弟今番前來,正是痛悟前非,一心歸道,想跟希夷兄學法修仙,超然物外。」
王良再三揖謝,還要女兒月嬌出房,向張詠拜謝。
小吏說:「我母親久病在床,我哥哥外出未歸,我因夜晚要照料母親,所以疲倦得打瞌睡。」
沈彥說:「分得很公平,兩家財產完全一樣多。」
一連關了十天,那人卻無動於衷,還是不肯出降。
過了不久,老朱的次子又持著一根木棒來敲門,張詠仍舊用同樣的手法把他殺了。
「小弟在家鄉已有妻室了。」
張詠意外地在長安城多盤桓了一個多月,才帶著美麗的嬌妾王月嬌,離開長安城,往故鄉山東鄄城出發。
下令將那人砍頭示眾。
「實不相瞞,我聽說太宗想要重用我,可是嫌我太年輕,我跑到潘樓東街巷劉家藥鋪,問掌櫃的有什麼辦法可以讓頭髮變白?劉掌櫃說:『只見人來買何首烏,要把白髮變黑,沒聽說有人要把黑髮變白的。』我說:『我只問你有沒有方法,你管那麼多幹麼?』他說:『方法是有,也很簡單,一邊吃地黃、一邊吃蘿蔔,就可以讓黑髮變白了。』我問他:『為什麼?』他說:『地黃性熱,功同人參,蘿蔔卻是涼性的,兩味一起吃,讓藥性錯亂,不久就會使黑髮變白了。』我照著劉掌櫃的話去試,就真把頭髮全變白了。」
「明天一早天不亮就要趕路,好用來點了當火把。」
他在杭州任知州時,正逢飢荒,有很多老百姓鋌而走險,販賣私鹽來賺錢養家。
「惡僕已被我收拾了,再不會來找你的麻煩,你趕快想辦法把虧空彌補過來,以後不要再做這種違法的事情了。」
孰料宋太宗太平興國三年(西元九七八年),在汴京舉行的會試,張詠卻名落孫山……。
過了半年,有一天張詠到廟裡燒香,經過街巷時記起沈章所說的巷名,便問左右說:「以前有個叫沈章的人告他哥哥,住在那裡?」
朱老頭問他:
王良向張詠點了點頭,帶張詠來到東廂李七睡的房間外。
宋太宗淳化四年(西元九九三年),四川的地方官壓榨剝削百姓,有個住在彭山縣,名叫王小波的人,帶領被壓迫的貧民造反,他對大家說:「我痛恨官府欺壓百姓,富豪屯積財物;官商相益,我們卻一貧如洗,今天我要為大家把官府富豪的財富重新分配。」老百姓聽了,歡聲雷動,紛紛從家裡取出了鋤頭、菜刀,就跟著王小波造反,竟也聚集了好幾千人。
張詠聽了,變色大怒道:「你要我先斬後奏呢?還是先奏後斬?」
如此壯麗的美景,卻看不到遊人,山谷間蜿蜒的小徑,積滿了枯黃的落葉,透著落寞,透著閑寂。
客棧主人姓朱,是個駝背的老頭,有兩個兒子,見張詠身後草驢背上的行李鼓鼓的,十分歡喜,對兒子使了個眼色,悄悄地說:
張詠布衣時,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客,為官後,成了愛民如子,為大多數良民謀福利的好官,他那永遠嫉惡如仇的個性,使他在處理政事時,能站在老百姓的立場,為老百姓設想,因此四川很快就太平無事。
王良點了點頭。
張詠說:「傅先生是天下奇士,你算老幾,也敢直呼其名?還不快請進來。」
張詠聽了十分高興,問李豐斌知不知道傅霖那位親戚的住處。
張詠跟李豐斌分手後,辭退了原先雇用的馬車,帶著妾室家僮、行李書箱和那頭草驢,搭船渡過黃河。等船靠了岸,張詠另外買了匹馬,他跟王月嬌騎馬,把行李放在驢背上;家僮牽著驢,在後頭跟著,一行緩緩朝湯陰縣而去。
張詠看後,大為驚嘆,叫人取酒澆在地上,祭他岳父,連讚「聰明!聰明!」
終南山的楓林,正冒霜泛紅。
宋太宗駕崩,真宗即位後,張詠又再度被派赴四川擔任益州知州,以平定川中亂事。
他寫了一首七言絕句,託人帶入華山交給陳搏,詩是這樣寫的:
張詠來到益州後,把太監王繼恩捕捉來準備治罪的許多亂黨全都放了。王繼恩大怒,張詠說:
傅霖說:「知道你還問我?」
才回到汴京,頭上就生了一個疽(暗紅色、鼓起生膿的瘡),疽腫得戴不下官帽。
張詠見到范延貴,問他說:「天使沿路來,有沒有遇見什麼好官?」
「張恩人覺得小女如何?」
張詠大怒,拿筆就寫判書道:「一日一錢,千日一千,繩鋸木斷,水滴石穿。」他親自走下階來,拔劍當場砍了那名小吏的腦袋。
張詠說:「既是這樣,顯然是你的不是。」將沈章輕責數板,所告不准。
李七從夢中醒來,見眼前站了一個不認識的彪形大漢,嚇得睡意全消,一骨碌跳下床。
張詠跳下驢背,罵道:
含光門街的兩旁,聚著許多攤販,掛著燈籠作生意,有賣蘋果、水梨、棗子、栗子的,有賣茶葉、藥材的,有賣碑帖、漢瓦的,有賣各式小吃的……,正向稀稀落落的路人兜生意。
部將們說:「私鹽販子若不加重罰,恐怕難以禁絕。」
屬下們見長官置妾,才漸漸敢各自買婢妾,享受正常的生活。
「聽傅霖說,那個親戚叫傅朝森,好像住在城裡的夫子廟附近。怎麼,你要去湯陰找他啊?」
「此某家私事,不敢勞動尊駕。」
張詠回京後,不久又被派任為杭州知州,任務為翦除左道妖僧巫蠱之亂,應驗了當年陳搏贈詩中「征吳入蜀是尋常,鼎沸笙歌救火忙」的話。
https://m.hetubook.com.com完,便當堂借來紙筆,寫了一首七言律詩作為辭呈,呈遞上去請張詠批准。
張詠把門推了推,門沒閂上,「呀」的一聲,開了。
沈彥說:「一樣多,完全沒有多寡之分。」
張詠在卷子上縱橫揮灑,落筆如飛。他得意洋洋,以為必可金榜題名,奪得大魁,沒想到主考官卻認為他的得意佳句「包戈臥鼓,豈煩師旅之威;雷動風行,舉順乾坤之德」對偶欠工,把他黜落,而圈選另一位名叫胡旦的考生為狀元。
寇準在中書省工作了一年多,頭髮竟全變白了。有回在酒樓裡,張詠問他說:
「久未聆聽張兄教誨,今日幸會,不知何以教準?」
月嬌含羞施禮,盈盈下拜,張詠離座而起,連稱「不敢當」。
那時趙匡胤還沒當宋太祖,也還沒在後周朝廷裡作官,陳搏一眼就看出此人將來要當天子。他們兩人在華山東峯(朝陽峯)下圍棋時,陳搏問拿什麼當賭注?趙匡胤笑說:「就用華山作賭注好了。」結果趙匡胤下輸了。
門吏見來人像個鄉野村夫,不以為意,慢吞吞才進去對張詠說:
朕委任非當,燭理不明,致彼親民之官,不以惠和為政,筦榷之吏,惟用刻削為功,撓我蒸民,起為狂寇。念茲失德,是務貴躬。改而更張,永鑒前弊,而今而後,庶或警予!
張詠問道:「傅兄為何昔隱今出?我派人找你找了三十年,都沒有你的下落。」

張詠除了脾氣剛烈一些外,其他方面的優點也多,他私生活極為清介嚴謹,從不收藏古玩、積蓄財貨,不徵逐聲色之娛,家裡除了一套官服比較華麗之外,其餘只有一頂黑帶紗帽、一套土黃色的布衣而已。
宋太宗聽說王繼恩雖然平定了李順之亂,可是四川的老百姓日子過得比亂事未平之前更苦、怨言也更多,想起張詠平日表現優異,就特派他為益州(成都)知州。
宋真宗知道以後,特許他以軟巾裹頭上朝。
張詠當下判定:家產七成歸子三成歸婿,不得再滋爭議。
「還提這些糗事幹嘛?來來來,喝酒!喝酒!」寇準的臉更紅了。
張詠說:「這還像句人話。」當下命令內侍出北門到城外找地方睡。
月嬌回房後,王良問張詠說:
張詠見到汴京來的內侍,問道:
後來趙匡胤當了宋太祖,竟下令華山不用徵捐。並親自到華山雲台觀,費盡口舌請陳搏下山幫他治理天下;陳搏不答話,寫了一首長詩給趙匡胤,歌詞是:
說完,踏步出門。
有一天,有個穿粗布衣騎毛驢的老漢,到衙署門前對守卒說:
張詠暗中聽見了,知道客棧主人不懷好意,把妾室和行李安頓好後,出門去折了許多柳枝,放進房裡。
寇準不明白張詠話中玄機,分手後趕忙回去翻開〈漢書.霍光傳〉,讀到當中有一句「不學無術」時,恍然大悟,哈哈大笑說:
張詠任崇陽縣令時,有一天,見一小吏從錢庫裡出來,鬢旁巾帶上繫了一個銅錢。他問小吏這錢是那兒來的?小吏不在乎地說:「是公庫裡的錢。」
張詠說:
自此以後,崇陽縣城外居民家家都自闢菜園,種菘菜(黃芽白菜)、蘿蔔等,不敢進城買菜,至今當地人還稱蘿蔔為「張知縣菜」哩,說蘿蔔是當年張詠鼓勵他們種的。
性愚不肯林泉住,強要清流擬致君;
今日星馳劍南去,回頭慚愧華山雲。
真宗對他的正直十分敬佩,便派他為昇州(今南京)知府,又應了當年陳搏贈詩中後兩句「乞得江南佳麗地,都應多謝腦邊瘡」的話。
張詠叫左右之人拿板子打小吏的屁股。
有一天深夜,益州城北門的守門吏來稟報張詠,說有皇帝特派的內侍來了,要請特准開門入城。
寇準帶著幾分酒意,紅著臉說:
張詠治蜀恩威並施,軍民對張知州是又敬又畏、又愛又怕。
張詠攜僕下山,住到長安城南的鴻臚客館裡。
沈章說:「已經告了,非但不准反而受罰。」
喝得微醺的張詠,見窗外月色皎潔,不禁遊興大起,推開狼藉的杯盤,站起身來,告訴隨侍的家僮說:
張詠漫無目的地閒逛著,也不知走了多久,來到一條僻靜的小巷,巷裡人家全都以花籬為牆,宅院寬闊,一看就知道是富貴人家。
「怎麼你才二十出頭,頭髮全都白了呢?剛認識你的時候,不是這樣子的啊。」

「大丈夫用心行事,只要光明坦蕩,別人的閒話,又何必在意?」
張詠異想天開的判案方式,不但令各懷鬼胎的沈家兄弟啞口無言,也讓所有的人都讚不絕口,誰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呢?
「你也想出家修道啊?」
過了洛陽,來到汴京,兩人在繁華的京城小住了幾天,把附近的風景名勝都遊歷遍了,正打算繼續向東往鄄城走,卻在相國寺裡遇見了昔日的同窗好友李豐斌,兩人到酒樓把盞話舊,聊起昔日讀書時的趣事。
「李七,你把一雙狗眼放亮點,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張詠火上來了。
太宗深知這次四川百姓造反,是地方官逼出來的,他把太監王繼恩召回後,下罪己詔布告天下,深自引咎,詔文中說:
張詠想了一下,回答說:
成都各處廟宇中的幾千名和尚聽了,都穿著袈裟、捧著圓缽,趕到二郎廟去領取財物,李順和幾千名部下便藉機全部剃度為僧,改穿僧服,混在和尚當中,一起吃齋唸經,領取施捨。
張詠雖然自奉嚴謹,卻很能體恤部屬,兼顧人情。
「我覺得你不妨在過了年後,到豹林谷去找陳希夷先生,說不定你們倆有緣師徒一場呢!」
「我到街上走走,如果回來晚了,你就先睡好了,不用等我。」
張詠在朝向來正直敢言,朝中諸臣,以在中書省供職的寇準與張詠交情最好。因兩人是同榜登科(寇準比張詠年輕十八歲,金榜題名時才只有十九歲),又都同在朝中任職,同樣愛喝酒、愛請客、愛交朋友。下了朝後,更常相偕到汴京城裡的大小酒樓中,暢飲酣歌、旁若無人,往往不喝到酒樓打烊,不肯回去。寇準年輕氣盛,時常率性而為,張m.hetubook.com•com詠知道寇準有過失,也總能諷諫規勸,不假顏色。
「希夷先生,你可知我這回來找你,為的是什麼嗎?」張詠微笑地說。
官兵把成都圍困了三個多月,一再揚言只要抓罪魁禍首李順一人,其餘亂民,只要投降,一概既往不咎,還賞一千兩銀子給捉拿或殺死李順的人,但是沒有人肯投降官府,更沒有人願意為了一千兩銀子而背叛了他們心目中的大英雄李順。
張詠說:「錢塘百姓十萬家,十之八九都餓得沒飯吃,你若不許他們販私鹽,一旦這些人被逼得落草為寇、四處燒殺搶奪,亂子就大了。等秋收以後,百姓有了糧食,再重申鹽法禁販私鹽,違者處以重刑。」
「現在還在賭場酒樓裡鬼混呢!不到三更半夜是不會回來的。」
一頭草驢馱著一名壯漢,後面跟著一名小童,挑著簡單的行李。
陳搏在張詠臨走時,送了他十枝宣毫筆、一劑白雲臺墨、一疊蜀箋,勉勵他努力於科舉功名,又贈他一首詩說:
第二天一早,內侍來朝參,在參見榜子上寫著:「奉敕往峨嵋山燒香入內侍省王某參」。
「傅霖你還記得不?」李豐斌仰起脖子乾了杯中之酒,放下酒杯,興奮地問道。
「你是誰,你說什麼?」
宋太祖一看,知道人各有志,便悵然下山。而陳搏「隱於睡」的故事也不脛而走,傳遍天下。慕名到華山來找陳搏的人很多,陳搏不勝其煩,便離開華山,到終南山豹林谷中隱居。
李順知道以後,不忍成都的無辜百姓受累,便決定棄城脫圍。第二天上午,他出示公告將在二郎廟前大作法事,為天下蒼生祈福,並施捨僧眾。
他在擔任崇陽縣令時,見城外居民進城來買菜,他把買菜的人叫來,訓斥說:「城裡的居民,因為住處逼仄,沒地方種菜,買菜來吃還情有可原,你們住在城外,家家都有田土,為什麼偷懶不自己種菜,要花錢買菜呢?」下令每人打五下屁股才准走。
張詠一聽,便叫人開北門,把內侍請進公堂上。
果然剛到半夜,駝背的老朱就命長子來叫門:「雞叫了,老爺可以動身了。」
凌策與文鑒大師把捲軸打開,原來是張詠的自畫像,畫一個粗壯的大漢穿著短袖黃布袍子,手中持者一根竹杖。畫上題了幾句自贊道:「乖則違眾,崖不利物,乖崖之名,聊以表德。徒勞丹青,繪寫凡質,欲明此心,垂之無斁(音妒,敗也,「無斁」即「不朽」之意)。」
「我叫王良,在朝為官,因暗中挪用公款之事被家僕李七知道了,將這件事作把柄要挾我,不但勒索了我不少銀子,最近更變本加厲,要強娶我的獨生女兒為妻。我堂堂一個官家的千金,怎能與那賤僕通婚?可是他一再以到衙門揭發我貪瀆之事來威脅我,要我在三天之內給他一個圓滿的答覆,我無法拒絕他,又不忍女兒失身於賤僕,左右為難,實在想不出其他的辦法,只好跟老妻、愛女抱頭痛哭了。」
王繼恩聽了,不敢與辯。
張詠還是堅決地要歸隱修道,陳搏說:「你個性剛烈、脾氣暴躁,那裡能潛心修道?而且,目前宋朝的國勢,還有許多紛擾變化,打個比方,就像人家張筵請客,正在笙歌鼎沸,歡喜熱鬧時,忽然間廚房失火,主客失措,就靠你張兄去滅火呢!我看得不會錯,你一生辛勞,不是我輩中人。」
「告訴張太守,青州傅霖求見。」
張詠擔任昇州知州時,有位殿直名叫范延貴,從江西押兵回汴京,沿長江而下,經過南京。
「我又不認識你,幹麼跟你去、聽你使喚?」
張詠早有準備,先用床抵住了左邊的一扇門,雙手撐住右邊那扇門,那人用力推門,張詠突然鬆手,來人出其不意,踉蹌跌撞而入,手中利斧跌落,張詠回手一劍,將他殺了,隨即將門關上。
「不愧是賢淑美麗的大家閨秀。」
當時依照慣例,汴京派到成都來的官吏,都得向知州參拜。
主人請張詠坐定,等下人奉上熱茶走開後,說道:
內侍一聽嚇壞了,趕忙求饒說:「請張知州體諒我初離京城,不知州府行事規矩。」
臣愛睡,臣愛睡,不臥氈,不蓋被,片石枕頭,簑衣舖地,地震雷掣鬼神驚,臣當其時正鼾睡。閒思張良,悶想絕蠡,說甚麼孟德,休言劉備,三四君子,祇是爭些閒氣!怎如臣向青山頂上白雲堆,展開眉頭,解放肚皮。且一覺,管甚玉兔東升,紅輪西墜。
張詠擔任知州,審案往往別出心裁而令人折服,時人還把他審案的判詞刊行於世。在杭州上任知州時,就有兩件案子十分膾炙人口。
張詠赴任益州知府時,就是單騎赴任的;張詠的屬下們,多半也把家眷丟在老家,沒帶到成都來。
張詠在治理四川時,發明了一種東西至今全世界的人天天都在使用,那就是鈔票。他覺得金子銀子銅錢都攜帶不便,於是創立「交子」制度,一張鈔票當作一千文銅錢。這是中國最早的紙幣,也是全世界最早的紙幣,只此一樁貢獻,已足使張詠不朽。
張詠叫人把他老母放了,又把他的老婆抓來,關進大牢裡。這回奏效了,才關一晚上,第二天一早,那人就來自首了,真應了「吃奶無有摸|奶親」這句古話。
張詠在四川時,有回在三伏暑天裡吃餛飩(即今天四川人所稱之「抄手」),吃的時候,冠巾的帶子屢屢垂進碗裡,他把帶子甩上去,一低頭又掉了下來。帶子三番二次地掉入湯碗裡,張詠大怒,一把把冠巾扯下拋入碗中說:「你吃好了!」放下湯匙,站起來怒沖沖地走了。
張詠奏稟皇帝說:「豈可以臣一人而壞朝廷法制耶?」
王良說:
張詠說:「我自己也知道不久於人世了。」
「我跑了許多地方,想拜師學道,可惜一直未能遇到令我折服的有道之士。」
宋真宗祥符七年(西元一〇一四年),張詠被派任為河南宛丘太守。
張詠字復之,號乖崖,山東鄄城人,生於五代末年,從小個性剛烈躁急,喜歡打抱不平,經常惹父母頭疼,在學校裡卻詩文俱佳,成績優異,贏得師長同學們一致的稱譽。他從小喜歡聽人談神仙劍俠的故事,欽慕他們磊落蕭逸的行徑,便跟好友陳搏學劍,練就了高明的劍術。一身兼文武雙才,加上鄉試奪魁,是科舉解元,難免自視甚高,目中無人。
張詠說:「你們爭執數年,沈章始終不和-圖-書服,這樣好了,現在我下命令,哥哥一家人全部到弟弟家裡去住,弟弟一家人,全部到哥哥家裡去住,兄弟所有的房契、田契,全部換上對方的名字;從今以後,哥哥的財產全部是弟弟的,弟弟的財產全部是哥哥的,雙方家人誰也不許到對家去。哥哥既說兩家財產完全相等,那麼對換並不吃虧,弟弟說本來分得的少,不公平,這樣總公平了吧!」
「老夫不才,敢問張恩人已婚未婚?」
王小波帶著民眾,到處搶劫富家,但他私心較重,分贜不均,手下的人都有不平之怨,不肯再為他效力。結果,在一次官兵圍剿中,被官兵殺死了。
宋太宗太平興國六年(西元九八一年),張詠在汴京的會試金榜題名,高中第七名進士。
大家都佩服他的明斷。
長安城在歷經安史之亂及唐末五代藩鎮割據、戰火頻仍的破壞,到了北宋時,規模已大不如前,城牆縮小了很多,只將昔時北端的皇城重新修葺,就算作長安城了,放棄了舊城所圈比皇城大五、六倍的土地。昔時著名的銷金窟,有「風流澤藪」艷稱的平康坊,處決死囚的東市、西市,如今都在長安城外了。
張詠又問弟弟沈章,沈章仍舊說:「不公平,哥哥分得的財產多,我分得的少。」
文鑒和尚對凌公說:
「你升官了嗎?」張詠略帶嘲諷地問。
侍姬的父母給弄糊塗了,私下裡問女兒,才知道她仍是處女之身,張詠在四年裡,從不曾碰過她一根汗毛。
張詠聽了,立刻生氣地當場拔劍把小吏的頭從枷上砍了下來。
「你除非辭職不幹了,否則見到我時非參拜不可。」
王月嬌微笑著,沒有搭話。
范延貴說:「前幾天我經過袁州萍鄉縣,縣令是張希顏先生,我雖然不認識他,卻知道他是位好官。」
張詠詩文俱佳,兼生得一副好相,頗受皇帝的器重,拔擢他任職樞密院。
「這件事交給我來解決吧,你在李七面前什麼也別說。」
張詠叫醒他說:「你家裡發生了什麼事?」
眾人不解,張詠說:「這位老先生死時,兒子才三歲,託女婿照料,如果遺囑上不寫明分產辦法,又或者寫明將來兒子得七成,女婿得三成,這三歲小兒恐怕就很難長大成人了。他真是有遠見啊!算起來,女婿只是半子,天下那有半子分得的遺產比兒子還多的道理?老先生在遺囑上說,要呈官公斷,顯然是要我來重新作個合理的分配。」
那年科考題目頗具新聞性,因為宋太宗決定御駕親征,揮師北上,滅北漢、逐遼寇,主考官想討個吉利,便出了「不陣成功賦」這樣一個考題。
到了傍晚時,成都東西兩邊的城門大開,萬餘名和尚在人潮推擠中相擁出城,李順從此不知去向。
「朝廷應該還記得張詠在益州吧!益州經歷兩次兵亂,派張詠來平亂,如今內侍深夜入城,驚擾住民,不知有什麼緊急的公事?」
「有何貴幹?」
「不是小弟經不起挫折,實在是科考既不公平、又沒意思,不值得浪費青春在那上頭。」
從許多小事都可以看出,張詠在當了州長後,辦理事情仍不脫他乖崖剛躁、愛恨分明的俠義個性。
彼時天氣已有幾分寒意,晚膳時張詠特別吩咐店小二燙了兩壺酒。
滿山遍野的紅葉,像燒天的火海,像潑地的朱砂,秋風吹拂過林梢,發出盈耳的楓鳴聲,層層翻動的楓葉,像飄浮的錦瑟,惹人吟詠,惹人流連。
張詠回城,告訴王良說:
「是你的,跑也跑不掉,不是你的,追也追不著。」
「是誰?」
「陳希夷說我塵緣太深,註定了一生勞碌,沒福份出家,我只好悵然下山了,沒想到在長安城裡遇見了我的如夫人。」
通往豹林谷的山徑,突然傳來了「得得」的蹄聲。
「說得也是,我是該往終南山豹林谷走一趟的。」傅霖點頭道。
「折那些柳枝作什麼?」
這名亂匪依舊不肯出來自首,但張詠又不能放縱此人逍遙法外,便派人把他的老母抓來,關進監牢裡。
「前些日子,李順脅迫良民作賊,如今張詠跟王公公化賊為良民,有何不可呢?」
張詠抓到逃犯,生氣地在判決書上批道:「拘母十日,留妻一宵,倚門之望何疎,結髮之情何厚?」
張詠進房,搖醒了在酣睡中的李七。
「怎麼樣,你去找過陳希夷先生嗎?」
張詠親自到小吏家去探視,見一切都如小吏所說的,便特別調派一名勤務兵給小吏,要勤務兵專門來照料他母親,還說:「我的廳堂裡,居然有人敢打瞌睡,一定是遇到很大的困難與愁煩。」
張詠費盡苦心,總算在豹林谷中找到了陳搏,兩人闊別數載,見面時欣喜無限。
張詠沉吟片刻,站起身來說:
小吏憤憤地說:「打就打,有什麼了不起?我只不過偷了公家一個銅板,你頂多只能打我一頓,難道你還能砍我腦袋嗎?」
傅霖說:「張兄就要走了,特來通報一聲。」
李順的辦法很公平、也很富人情味,他並不屠殺富家大姓,只是將他們的財物糧食拿出來救助貧民,同時留下若干糧食,讓他們也有一線生路。李順嚴格地約束部下,不准侵擾百姓、不准濫殺無辜,並且錄用才能、存撫善良,所到之處秋毫無犯,因而能迅速地佔領了許多州縣。加上四川正鬧飢荒,投奔李順的飢民,一下子來了好幾萬人,李順帶著這些飢民、貧民,連益州(成都府)都攻了下來。
「我去華山找過他,可是沒遇著,聽人說早離開華山不知去向了。」
傅霖說:
「當時是很想出家修道的,可是陳希夷先生不肯收我。」
李順之亂平定以後,有一個李順的同黨殺了耕牛,把牛肉製成乾糧,攜帶著逃到山裡,不肯投降。
「張兄這些話只能算是氣話,作不得準,如果張兄金榜題名,那科考就既公平又有趣了。張兄稍安勿躁,後年開始,張兄要開始走運,將來不但要貴為公卿,還有三十年的富貴要享用呢!這兒那是你的棲身之所?」
當時朝中有個陰險狡詐的大臣,名叫丁謂,正暗中設計,想把宰相寇準擠走,好自己當宰相,他知道張詠與寇準私交最好,且為人正直、嫉惡如和圖書仇,怕張詠回朝後阻撓他的陰謀,便派人送白金千兩給使者,要他回朝稟報時,就說張詠的腦疽還沒好。結果真宗信以為真,沒召張詠回汴京。
他問沈彥說:「你弟弟曾向我投告,說你們父親逝世後,一直由你掌管家財,他年紀幼小,不知父親留下來的財產到底有多少,說你分的不公平,虧待了他。你到底分得公平不公平?」
凌策一見大奇,以為張詠是天上謫仙,特地下凡來拯救民間疾苦,如今功德圓滿,又登仙界了,恭敬地把張詠自繪的畫像,供在成都大慈閣的紗龕裡,歲時祭祀。
張詠雖然脾氣暴躁,卻也欽服有才華的人,張詠在益州當知州時發生過一件事,可見其雅量。
壯漢莫約三十三、四歲,身著勁裝,腰掛利劍,濃眉大眼,虎臂熊腰,略顯削瘦的臉頰上青髭隱隱,目光炯炯卻透著幾分戾氣。
宋太宗認為百姓所以造反,全都因為自己委任官吏不當,處理政務不明而造成,自己實在是「失德」,比起後世的大領袖,總認為自己永遠是正確的,一切過錯全是百姓不好,他們的風度和品格,比宋太宗可差得太遠了。
「哈哈,這叫偷雞不著蝕把米,你真是枉費心機。」
王小波帶著大家衝進彭山縣縣衙裡,把作惡多端的知縣齊元振殺了;因他平日誅求無厭,剝削百姓的錢數不勝數,造反的民眾便把齊元振的肚子剖開來,把心、肝、肺、腸掏空了,再將銅錢往裡面塞得滿滿後,憤憤地說:
張詠無奈,住了幾天後,只好告辭下山。
第二天一早,東方剛露肚白,張詠已披衣而起,漱洗過後,也沒吃早點,匆匆佩上寶劍,跨驢而出,逕至王良家。
張詠認為這名亂匪罪過很輕,派人傳話給他說:「只要你出面自首,一定從輕發落。」
「看你也不像個出家人,嫂夫人都討了兩個。」傅霖朝張詠身旁的王月嬌笑說:「嫂夫人不要見怪,我們一向說笑慣了的。」
良久,朱門開啟,站出了一位身材矮胖,莫約四、五十歲的中年人。
「這件事,恐怕還得先回去與父母相商。」
張詠說:
張詠持著血淋淋的寶劍,出房去找店主,見駝子老朱正在烤火、伸著右手搔他的駝峯,張詠一言不發,劈劍殺了老朱,把嚇得面無人色的愛妾帶出客棧,呼僮把牡口行李捆好牽出來,再把預先折來的柳枝點燃起來,燒了小客棧。
「那惡僕李七呢?」
李順領袖之法頗讓人折服。他把鄉里所有的富人、大姓全召來,調查清楚每戶的財產和人口,要他們留下足夠自己吃的用的,將多餘的財產食糧全部交出來賑濟貧民,不准私藏一個銅板、一粒米。
張詠問明事由,說道:「你們兄弟分家,已分了三年,為何不在前任長官那裡告狀?」
張詠問:「何以見得?」
傅霖進來,見了張詠,笑說:「跟你一別三十年,你還是老樣子、老脾氣,不改天真。」
張詠生氣地說:
張詠擔任益州知州期滿後,還出任過湖北崇陽縣令、江蘇溧陽縣令、江蘇昇州(今南京)知州、河南陳州知州。
官兵捉拿了好幾百名私鹽販子,張詠隨便教訓了幾句,便把這些人全都釋放了。
又過了整整一年,也就是祥符八年乙卯五月二十一日,益州和尚文鑒大師手持一捲軸,求見益州知州凌策。
張詠屏息站在門邊,不吭氣。
張詠要李七往城西順義門走,一直走到郊外一處懸崖邊才停下。
張詠聽了不解詩意,陳搏掀髯而笑,說:「你將來自然會解曉詩意的。」
「從汴京到鄄城還有兩百四十里路,四、五天就到了,從汴京到湯陰也是兩百四十里路,從湯陰再回我家不過一百八十里路,多個三天的路程,我可以先北上湯陰去找傅霖,再折回鄄城,看樣子,還趕得及回去吃臘八粥呢!」
隨即拉著他的手上廳,命人陳設酒筵,歡飲笑談終日,不准他辭職,往後更以上賓之禮對待他。
陳搏字希夷,五代宋初得道之隱士,精於命相,遊戲人間,卻不愛過問世事。趙匡胤、張詠等人,都是他雲遊天下結交的好友。
「在下生平專好打抱不平,有何困難,何妨一說?」
張詠到湯陰城裡夫子廟前,打聽了半天,總算找到了傅朝森家,見到了闊別兩年的至交傅霖。
官軍收復了成都,以捉拿李順為名,大肆騷擾,到處擄人勒索、燒殺搶奪,蜀民不堪其擾,怨聲震天,卻始終捉拿不到李順,最後王繼恩捉了一個長得跟李順很像的長鬚大漢,把他的頭砍了,冒稱是李順,送繳京城報功。
出了潼關,向東而行,一路上未晚先投宿,雞嗚早看天,雖說是風塵僕僕,旅途勞累,但張詠和嬌妾畢竟還在新婚蜜月期間,也就忘了跋涉的辛勞。
大家來到成都後,懼於張詠的嚴峻,不敢蓄婢買妾,也不敢逛窰子,只好悶著過王老五的生活。張詠知道以後,不願屬下因為顧忌自己責罵,而杜絕了男女情慾,便自己率先買了一名侍姬,侍候自己梳頭洗臉。
他們一行走了二十里路天才亮,快進城時,後面的行人趕來,還問他們知不知道來路上有家客棧失火了,燒死了三個人。
過了一個月,也就是宋真宗祥符七年甲寅五月二十一日,張詠就離開人世了,享年七十,死後被追諡為忠定公。
「怎不記得,那小子可是我的死黨兼好友,在學堂裡,他總是說我乖張怪僻、崖岸自高,還給我取了個『乖崖』的綽號呢!」張詠提起往事,也興致勃勃地說個不停。
「花的都是你的錢?」
門內的哭聲戛然而止,良久,有人從裡屋走出,站在院階前問:
「霍光傳不可不讀。」

「對,世上所有的事情全是靠個『緣』字,就像這回,如果我不在汴京相國寺裡遇見李豐斌,就不知道你來湯陰,也就沒法遇見你。」
狐假虎威拿雞毛當令箭的內侍說:「下官奉命前往峨嵋燒香。」
「鄄城張詠。」
張詠下馬,叫沈彥和沈章兩家人全部出來,相對而立。
張詠任益州知州時,有個小吏觸犯了他,張詠罰小吏戴枷示眾。小吏戴枷後,心中不服,生氣地說:「你有本事就殺我的頭,你若不殺我的頭,我這枷就戴一輩子,永遠不脫下來。」他心想,我只不過冒犯長官,罪不至死,我天天戴枷示眾,也要給你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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