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元寂高姓,自言高駢族人。昇元中授業昇元寺,性爽悟,博通經藏。保大中詔講法華經,授左街僧錄,內供奉講經論明敎大師,賜紫。時法禁寬弛,僧尼壞戒律者甚衆。元寂屢干憲法,有司惜其才,輒貰之。後主召入問法嚴經。元寂口說梵行一品,多賜金帛,由是益自恣。日以狂飮爲事,大醉則十數小兒隨之。元寂行歌於路曰:『酒禿、酒禿,何榮、何辱,但見衣冠成古丘,不見江河變陵谷。』與羣兒互相應和,旁若無人。坐是落僧職,出居長干寺。嘗與狂生藉地酣飲,醉死於石子崗。」
又《江南餘錄》說:
「開寶初,有北僧號小長老,自言募化而至。多持珍寶怪物,賂貴要爲奧助。朝夕入論天宮地獄果報之說。後主大悅,謂之一佛出世。服飾皆縷金絳羅。後主疑其非法,答曰:『陛下不讀華嚴經,安知佛富貴。』因說後主多造塔像,以耗其帑庾。又請於牛頭山造寺千餘間,聚徒千人,日給盛饌。有食不能盡者,明旦再具,謂之折倒。蓋故造不祥語,以搖人心。及王師渡江,卽其寺爲營。」
又陸游《南唐書》說:
宋太祖因爲後主酷信浮屠,所以派靑年僧侶到南唐,進行心戰,後主正中其計,以致亡國。這位一佛出世,很得後主的歡心,於是勸後主,廣修佛寺,多建蘭若,以消耗南唐的財力。馬令《南唐書》說:「開寶初,有淮北僧號小長老,自言募化而至。朝夕入言六根四諦,天堂地獄,循環果報之說。後主大喜,謂之一佛出世。披紅羅銷金衣,後主誚其太奢,答曰:『陛下不讀華嚴經,安知佛富貴?』因說後主,廣施梵剎,營造塔像,自是困庾漸虛,財用耗斁。又請於牛頭山大起蘭若千www.hetubook.com.com餘間,廣聚生徒,日設齋供。食有不盡者,明日再具,謂之折倒。識者謂折倒,乃敗徵也。及王師渡江,卽其寺爲營署。」這位小長老,一直迷亂南唐,到金陵被圍,才被後主看破,把他殺頭。陸游《南唐書》說:「金陵受圍,後主召小長老求助,對曰:『北兵雖強,豈能當我佛力!』登城一麾,圍城之師爲之小卻。後主眞以爲佛力,合掌歎異,厚賜之。下令軍民,皆誦救苦菩薩,聲如江濤。未幾梯衝壞城,矢石亂下如雨。倉皇復召小長老,稱疾不至。始悟其姦,殺之。羣僧懼倂坐誅,乃共乞受甲出鬪死國難,後主曰:『敎法其可毀乎?』弗許。」
「初唐主於宮苑造寺,僧尼常數百人。先代嬪嬙,悉爲尼。……或僧犯姦,有司請命如律。唐主曰:『刑之則縱其欲矣。』但令禮佛三百,赦其罪。」
「僧人犯姦,有司具牘,則曰:『僧尼姦淫,本圖婚嫁。若論如法,是從其欲。』但勒令禮佛百拜,輒釋之。由是姦濫公行,無所禁止。諸郡斷死刑必先奏牘,詳覆無疑。設幸遇其齋日,則於宮中對佛像燃燈以達日為驗,謂之命燈。若火滅則依法,不滅則貸死。富商大賈犯法者,往往厚賂左右內官,竊續其燈,而獲免者甚衆。」
僧尼犯姦,多不治罪,於是綱紀敗壞。有些忠正敢言的人,上疏諫諍,多遭貶謫。例如容齋續筆說:「古今忠臣義士,其名載於史策者,萬世不朽。然有不幸而泯沒無傳者。南唐後主淫於浮屠氏,二人繼踵而諫,一獲徒,一獲流。歙人汪煥爲第三諫,極言請死。云:『梁武事佛刺血寫佛經,散髮與僧踐,捨身爲佛奴,屈膝禮和尙。及其終也,餓和_圖_書死於臺城。今陛下事佛未見刺血踐髮,捨身屈膝。臣恐他日,猶不得如梁武之事。』後主覧書,赦而官之。」汪煥等雖然力諫,但後主依然如故。
「宮中造佛寺十餘,出金錢募民及道士爲僧,都城至萬僧,悉取給縣官。」
又說:
又說:
後主信佛,是受家庭影響,因爲他的祖父先主,就信仰佛事。陸游《南唐書》說:「南唐偏國短世,無大淫|虐,徒以寖衰而亡。要其最可爲後世鑒者,酷好浮屠也。烈祖輔吳,吳都廣陵,而烈祖居建業,大築其居,窮極土木之工。旣成,用浮屠說,作無遮大齋七會,爲工匠役夫死者薦福。俄有胡僧,自身毒中印土來,以貝葉旁行及所謂舍利者爲贄,烈祖召豫章龍興寺僧智玄,譯其旁行之書,又命文房書華嚴經四十部,奩帙副焉。並圖寫製給李長者像,班之境內,此事佛之權輿也。」先主雖事佛,但尙不爲佛所惑,後來胡僧行爲不法,先主把他驅逐出境。到先主末年,漂水大興寺,有一棵桑樹,長了一個木人,長六寸,形狀如僧,右臂袒,左足跪,而且衣裓都有,顏色像是純漆,光亮照人。先主壽日,大興寺僧獻給先主。先主把木人供奉在禁宮。當時有人據譙氏五行書,考證有大喪,所以不到三個月,先主就死了。
又說:
又說:
後主篤信佛敎,廣修佛寺,普度衆僧。他在宮中造佛寺,常與周后頂僧迦帽,衣袈裟,誦經拜佛,頓顙成瘤。奉佛誦經本乃善事,但後主因信仰太過,不但影響政治,而且爲宋人所乘,派僧人至江南作顚覆活動,惑亂人心,探測要塞,使南唐兵敗國亡。所以特對禮佛事,詳加敍述。
到了中主時候,更加信仰,陸游《南唐書.浮屠傳www•hetubook.com.com》說:「烈祖用浮屠說,作無遮大齋七會。……及元宗後主之世,好之遂篤。」又《景逷傳》說「元宗、後主皆酷好浮屠,羣臣化之,政事日弛。」中主曾在保大九年,作祭悟空禪師文,陸游《入蜀記》說:「淸涼廣慧寺,有祭悟空禪師文,曰:保大九年,歲次辛亥,九月,皇帝以香茶乳藥之奠,致祭於右街淸涼寺悟空禪師。」保大十三年正月,中主又作四祖塔院疏。闕名寶剎。類編載「李璟四塔院疏,正書篆額蘄。保大十三年正月十日。」
後主由於好佛,因而對僧侶特別愛護,不但賞賜優厚,並且犯了罪,也不加懲罰,就是懲罰,也不照國法。於是敗壞國紀。例如馬令《南唐書》說:
「後主篤信佛法,於宮中建永慕宮。又於苑中建德僧寺,鍾山亦建精舍,御筆題爲報慈道場。日供千僧,所費皆後宮玩用。」
「命境內崇修佛寺,又於禁中廣署僧尼精舍,多聚徒衆。國主與后頂僧迦帽,衣袈裟,誦佛經,拜跪頓顙,至爲瘤贅,由是建康城中僧徒,迨至數千,給廩米緡帛以供之。」
「南唐有國,蘭若精舍漸盛於烈祖元宗之世。而後主卽位效之彌篤。輒於禁中崇建寺宇,延集僧尼。後主與周后,頂僧迦帽,披袈裟,課誦佛經,跪拜頓顙,至爲瘤贅。親削僧徒厠簡,試之以頰,少有芒刺,則再加修治。其手不抄,常作佛印而行。百官士庶,稍稍效之。募道士願爲僧者,予二金。」
又說:
「僧尼犯姦淫,獄成。後主每曰:『此等毀戒,本圖婚嫁,若冠笄之,是中其所欲。』命禮佛百而捨之。」
與小長老同時派至江南的,尙有樊若水等,樊若水到了江南,選長江要塞采石磯,鑿石建塔,以測和圖書江水,為將來渡江準備。及成,乃於開寶三年(西元九七〇)北上,謁太祖,獻下江南之策。陸游《南唐書》說:「又有北僧立石塔於采石磯,草履藿食,後主及國人厚遺之,皆拒不取。及王師下池州,繫浮橋於石塔,然後知其爲間也。」陸游所稱立石塔於采石磯的,就是樊若水。樊若水,江南人,因爲不得志於南唐,所以獻策賣國。《能改齋漫錄》說:「樊若水江南人,貧極遊索,鄕人不爲禮。後北遊,建策置浮橋采石,以渡天兵。江南平,擢爲本路轉運使。」關於樊若水建塔測江的情形,陸游在《入蜀記》中,記載比較詳盡。他說:「采石一名牛渚,與和州對岸。江面比瓜州爲狹,故隋韓擒虎平陳,及本朝曹彬下南唐,皆自此渡。然微風,輒浪作不可行。劉賓客云:『蘆葦晚風起,秋江鱗甲生。』王文公云:『一風微吹萬舟阻。』皆謂此磯也。磯卽南唐樊若水獻策,作浮梁,渡王師處。初若水不得志於李氏,詐祝髮爲僧,廬於采石山。鑿石爲竅,及建石浮圖。又月夜繫繩於浮圖,棹小舟急渡,引繩至江北,以度江面。旣習知不謬,卽亡走京師上書。其後王師南渡,浮梁果不差尺寸。予按隋煬帝征遼,蓋嘗用此策渡遼水。造三浮橋於西岸,旣成,引趨東岸,橋短丈餘不合,隋兵赴水接戰,高麗乘岸上擊之,麥鐵杖戰死,始斂兵。引橋復就西岸,而更命何稠接橋,二日而成。遂乘以濟。然隋終不能平高麗,國朝遂下南唐者,實天意也。若水何力之有?方若水之北走也,江南皆知其獻南征之策,或請誅其母妻,李煜不敢,但羈置池州而已。其後若水自陳母妻在江南,朝廷命煜護送,煜雖憤切,終不敢違,厚遺而遣之。然若水所和圖書鑿石竅及石浮圖,皆不毀,王師卒用以繫浮梁,則李氏君臣之暗且怠,亦可知矣。雖微若水,有不亡者乎?張文潛作《平江南議》,謂當縛若水送李煜,使甘心焉。不然,正其叛主之辠而誅之,以示天下,豈不偉哉。文潛此說,實天下正論也。」陸游對樊若水的說法,前後不同,前者說是北僧,後者說南唐樊若水不得志於李氏。到底何者爲是?我認爲前者可信。因爲陸游作《入蜀記》,是在乾道六年(西元一一七〇)時陸游年四十六。他在四川將近九年,至淳熙五年(西元一一七八)才返里。他寫《南唐書》,是在嘉泰二年(西元一二〇二)奉詔修國史時,便中所作,時年七十八。因爲在禁中修國史,資料較多,所記自然正確。同時雜記可依鄕人傳說,但修史就必須嚴正有據。
「然酷好浮屠,崇塔廟,度僧尼,不可勝算。罷朝輒造佛屋,易服膜拜,以故頗廢政事。」
由以上看來,南唐之亡,受好佛的影響很大。
宋太祖得有淮南以後,乃積極造戰船,習水戰。準備攻取江南。又因後主好佛,乃在乾德二年(西元九六四),遣年少僧侶至南唐,迷惑後主,刺探軍情。《續資治通鑑》說:「南唐主酷信浮屠法,出禁中金錢,募人爲僧。時都下僧及萬人,皆仰給縣官。南唐主退朝,與后服僧衣,誦佛書,拜跪手足成贅。僧有罪,令禮佛而釋之。帝(太祖)聞其惑,乃選少年有口辯者,南渡,見南唐主,論性命之說。南唐主信之,謂之一佛出世。由是不復以治國守邊爲意。」
又陸游《南唐書》說:
後主對於佛事信奉更篤,不但自身與后朝夕叩佛,荒廢政事。更廣造佛寺,度僧萬千,給以廩米緡帛,浪費公帑。例如馬令《南唐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