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一九、九〇〇種方式

史提夫舅舅又向我挨個兒介紹桌上的人誰是誰,都幹些什麼:輪機長、相對論專家(舅舅稱他是太空航海官,就像一艘普通船上對這個職位的稱呼一樣),行星組主任葛哈利和異物學家等等——我一下子哪裡記得了那麼多名字——還有預備船長厄赫德。我沒有聽到「預備」兩個字,所以覺得奇怪他怎麼如此年輕。史提夫舅舅隨即糾正我,「他並不是船長,只是萬一我們必須要有另一位船長的時候,他才來擔任船長。你對面坐的是戴醫師,可也別會錯了意,他自己從來不親自替人動手術,除非剝製人頭,因為戴醫生是這方面的專家呀!」
但是,已經用不著我主動請人幫忙,因為船長已經派人來找我了——駱德士惡人先告狀,反咬了我一口。
「啊,有什麼要你防衛的呢?」
「『是,船長。』我的頭都大了。這不是一條船,倒成了個亂七八糟的托兒所了。你還有沒有什麼別的問題?」
「您的意思是要我唸給我的雙胞胎哥哥聽?」
「你根本就不應該不知道。」
「你老媽如果知道有我在照顧她的寶貝兒子,她一定會放心得多,下次你和佩德聯絡的時候,不妨順便告訴她。」
他的樣子看來很疲倦,無精打采的,他也沒有站起來,不像有打架的意思,我總算放下了一百二十個心。「好啦,好啦,火氣別這麼大,快幹你的活兒去吧!」
在艾爾茜上一萬九千九百種可能的配對方式中,駱德士和我該是最不對頭的一對了。我之不選寫生就是因為他在教寫生。這小傢伙還真有兩手,畫得挺不賴。其實,我自己畫得也不錯,否則我倒很有興趣上寫生班。尤其糟糕的是,他的智商高得不得了,高得讓人心寒,一比就把我比到不知哪一國去了。除此之外,他的舉止簡直是豬,行為卑鄙,怎麼看都像是個壞坯子。
「參謀本部特別派我來保護你呀!」
「我知道——而且你也應該知道才對。快去向通訊室報到。」
「我看未必吧?駱德士還抱怨說,那些正規的通訊官管你們叫『畸型人』。」他盯住了我著說。
我最初對他還是不錯;不錯沒有用,我就和他明講;明講沒有用,我就嚇唬他;但是嚇唬他他也不怕,我就只好對他下哀的美頓書了。我說,只要再在我的床上發現他的東西,我就要不管三七二十一,通統把它們丟進廢品轉化器。他睬也不睬,第二天,我又發現他的照相機放在我的床上,臭襪子扔在我的枕頭上。
「絕對沒有,船長。我最多也不過是把他從我的床上拖下來——而且,不上一次。態度當然不會很好。」
三個人更壞,尤其是碰到兩個聯手對付另一個的時候。人愈多愈安全——只要有兩百人,就可以有一萬九千九百種方式把他們配成對——而不論是敵是友。所以,你看,人越多,社會越欣欣向榮便是這個道理。團體大,交好朋友的機會多,避開不喜歡的人的方法也多。在船上,這一點最重要。
「嗯——」史提夫舅舅好像真的在考慮這個問題似的。「我倒不知道剝製人頭的人頭腦竟還會清醒呢!」
排著等拿菜的隊伍可真長,自助餐式的。劉易斯——克拉克號上從來不送飯,除非你是船長,或是正在值更。我們排在隊伍後面,等菜拿到手,我已經真餓了。舅舅把我帶到了長官席上,「各位先生,各位女士,這是舍甥,湯姆.巴萊特,他有hetubook.com.com兩顆腦袋,另一顆留在地球上——他是孿生的心靈感應通訊員,他的雙胞胎哥哥還留在地球上。假使他犯了什麼錯,不用告訴我,請各位儘管教訓他就是了。」他看我一眼,我只覺得血往臉上衝。「向大家問好啊——如果你開不得口,點點頭也行。」
戴醫生點點頭。「說得好,隊長,幹你們這一行的,瘋狂可是筆了不起的本錢。請把鹽遞給我。」史提夫舅舅不開口了,裝做正在尋思報復的樣子。
但是曲佛斯先生又繼續發話了。「我真不懂現在把你們這些畸型人弄上來幹什麼。現在用不著你們;我們還在可以通無線電報的距離以內呢。」
「凡是通訊都要錄音,他們難道沒教你?」
我正沿著我房艙外的環形走廊尋找通往船中心的路。剛轉過轉角,我撞著了一個人,我說了聲「對不起」,就想繼續往前走,誰知那人猛抓住我的膀子,在我的肩上重重拍了一下,我抬眼一望,哈,原來是史提夫舅舅,衝著我又笑又叫:「嗨,水手同志!歡迎搭乘我們的船!」
我不同意他的說法。我永遠也不會需要有這麼好的手藝的時候。
「看到,棒極了!」我不得不承認。他畫的是聖地牙哥大地震,那是我們離開地球以後發生的。
「哇!真了不起啊!」
我把他的襪子丟進臉盆,那裡面還有他留下的一大盆髒水。我又把他的照相機鎖進我的櫥櫃,打算等他著急了才還他。
他嘆了一口氣:「也許你真該甩他兩巴掌的——當然,不能當著我的面。現在你說吧,老老實實,一個字也別漏。」
於是她把我派到研究部,在化學實驗室裡洗燒杯,餵實驗用的小動物。燒杯是摔不破的。像電子顯微鏡,他們就不准我碰了——這也不壞,總比派到洗衣部好得多。
「要不要叫他錄下來?」
算了,我已經下定決心,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
他瞄我一眼,「喝,別太自以為了不起了。坐下,開始工作。」
「我真是沒想過。」
「我現在就告訴她,」我說,並在心裡對佩德喊了起來。他好像並不十分興奮;我想他一定是生我的氣了,因為這個位子原是他十分想要的。不過媽媽正在旁邊,他答應轉告她。「好啦,她曉得了。」
「舅舅,你現在管的是什麼事呢?」
我聽了不禁火冒三丈,肺都要氣炸了。我吐了一口長氣,盡量使自己平靜下來;船長確是想問清楚事情的真相。
「你動手打他了沒有?」
(「我還不是中飯都沒吃完。別磨菇了,佩德。看看你那搶著要簽的合同吧。」)
「對了。」
我已經糊塗得一塌糊塗了。舅舅又接下去說,「你這也不懂?就是精神病醫生呀!他現在正密切注意著我們的每一個動作,看看還要多久就可以用上他那一套道具了。對不對,大夫?」
傅立克向我點點頭。「小伙子,你是不是第三組的?」
我也想到要送一束玫瑰給毛娣,但是我不願透過佩德來送。我也想到託美玲代訂,旋又想到我在銀行的存款已經委託佩德為代理人,如果我訂花,付款非經過他同意不可。
「好吧,算了就算了!」這時我才發現他的制服跟以前不一樣。勳標依舊,穿的也是和我一樣的長程基金會的制服,這倒也不足為怪,怪的是他的臂章不見了。「舅舅,你佩的是少校階級嘛!」
通訊室要上兩層甲板,剛好在駕駛室下和圖書面,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它。范豪登和鍾美玲都在裡面,另外還有一位名叫曲佛斯的,是當值通訊官。美玲沒有抬頭,她手裡捧著一疊紙在唸,我知道她正在心感傳訊。范說,「你鬼混到哪兒去啦?可把我餓慘了。」
於是,我開始訴說,瑣瑣碎碎,說著說著,我自己都覺得怪難為情的——船長日理萬機,重要的事情多的是,洗完臉不洗臉盆這種能算是事嗎?但是,他還是挺注意地在聽。
舅舅一解釋就一點兒也不神秘了。史提夫舅舅早在一個月前就知道他申請特別退役,轉而參加長程基金會生存空間計劃工作,已經獲得批准。他沒有對家裡提起這件事,但卻在利用這段時間進行一項對調的安排,希望能和佩德——後來卻變成了我——同船。
我向全桌的人一一點頭為禮,這才坐下。我右首是一位親切的老太太,她向我微微一笑,「歡迎,歡迎,湯姆。」我聽說她是生態組主任,歐托爾博士,不過誰也不這樣稱呼她。她的丈夫是一位相對論專家。
「那你就想想吧。在太空裡最大的威脅就是禁閉性瘋狂症。長時間關在一個小小的空間裡,它外面什麼也沒有——沒有路燈也沒有保齡球館,有的只是薄薄的一層近乎真空的空氣。它裡面,看來看去都是那幾張老面孔,不由你越看越恨。所以,聰明的船長一定要用點什麼來吸引你的興趣,使你疲勞——而我們這位船長就是聰明人裡頭挑出來的聰明人,否則也不會派到這條船上來了。」
「是,船長。」
「史提夫舅舅!你在這兒幹嘛呀?」
在劉易斯——克拉克號上發生的第一件事,幾乎使我疑心是身在夢中——我撞上了史提夫舅舅。
我解釋給他聽,這就和說話差不多,可能還要快一點,因為想總比說來得快。可是,他打斷了我的話頭。他說,「算了,你想跟瞎子談顏色,白費。我只要老姐知道就行了。」
「他們是依我預備役的軍階調過來的,再加上我所有的測驗卷子都答得特別整潔。事實是,假使我還留在原來那個隊裡,退役的時候,了不起也不過是個軍士而已——不打仗怎麼會升官。而生存空間計劃求的是才,不論出身,碰巧我正是這件工作的最適當人選。」
「呃,我也不知道。」
「船長,這一點很重要嗎?」
我一點也不餓,而且頗想多見識見識,可惜舅舅緊握著我的手臂,硬把我架到了餐廳。「你假使像我一樣當了這麼多年的兵,你就會懂得有覺就睡,有飯就吃的道理了。」
他的回答是,「過半個鐘頭再來,我正在吃晚飯。」
「想想看。我在這兒的任務是要使像你這般古里古怪的傢伙們保持頭腦清醒——可是他們忘了請什麼人來保持我的頭腦清醒,你看該怎麼辦?」
但是,當我看到了我衣服上的那些斑斑污痕,我就對我自己說,「湯姆啊,你最好還是認輸,還是公開求人幫忙吧——否則說不定別人還會誤會是你欺侮人呢。」
再假定那是一艘雙人駕駛的太空船,即使你請一對要好得像羅蜜歐和朱麗葉的情侶去駕駛,到了旅程終點的時候,連朱麗葉都會變成一隻能吃掉她老公的黑寡婦——毒蜘蛛。
除了這些以外,他還不愛洗澡。在船上,這簡直是十惡不赦。
我們兩人身材差不多高,但是論年齡他大概要比我大上十歲;論體重,他大概要比我重三十磅。如果當時只有我們兩個www.hetubook.com.com人在場,我也許忍口氣就算了,但是在美玲面前,不行。「我說,不准管我們叫畸型人。你太不懂禮貌了。」
我無話可答,我覺得很難以為情。
他點點頭,「鄉下孩子佔便宜。吃得了苦,生活簡樸——如此而已。」
「我們處得不好是真的,但是絕不是我找他的麻煩。船長。」
「是嗎?我是說是的,船長。」
「嗯,對於你們這些有特別才能的人,我們不得不另眼相待一點。小小的駱德士之所以能來,是因為他是我們所能找到的唯一能夠收發影像的人。」
「真的啊?」
「我根本不知道。」我抗議說。
我們再從另外一方面看。假如你有一艘軍人駕駛的太空船,可以獨自飛行數年之久。唯有一個本身也有著某種瘋狂狀態的人才會去駕駛它;否則的話,他不久就會變成另一種瘋狂狀態,說不定會將儀板上的控制鈕都扯下來。
但是據我看,真正的原因還是在於一個小型的、孤立的社團絕不可能穩定。他們甚至還有專為它應用的計算方法,有各種由實驗而來的公式和代表「旁側壓力」、「互換電子價」和「異族一通婚解脫法」等等的符號。(最後一項是單指小村落的年輕人應該向村落外發展,去尋覓配偶而言的。)
誰知他一聲也不吭。過了幾天,櫥櫃裡的照相機不翼而飛——櫃子上的鎖還是耶魯公司誇稱「刀鎗不入」的對號鎖。再一看,我的乾淨襯衫一件也沒有了——不是沒有,而是沒有一件還是乾淨的。有人故意把每一件都弄髒了。
「從此以後不會了。我有一次看見一個船員提著刀,追殺另外一個。為什麼呢?什麼也不為,就只因為他老叫他『小氣鬼』。我船上的人行為舉止必須像個紳士,像個淑女,否則的話,就讓他們試試看好了。」他的眉頭又鎖在一塊兒了。「我現在決定把駱德士搬到我對面的房間來住。他不惹你,你就別惹他。如果他惹你——好吧,你就看著辦好了。可是,別忘了你自己的行為要你自己來負責。好了,再見。」
史提夫舅舅奇怪地看看我。「就這麼簡單?」
這時又進來了一個人,也坐下了;史提夫舅舅給我介紹說,「這位是參謀主任傅立克,也是通訊官,也是你的頂頭上司,湯姆。」
我坐下來,看了看手裡那一堆待發的稿子,然後叫通了佩德,囑他準備好錄音機,因為這一次可是真刀真鎗,不是練著玩的。
佩德嘴裡雖然嘰哩咕嚕,但倒底還是讓步了。不過,是過了一會兒才說準備好的,我知道準是媽媽逼著他非先吃飯不可。「好啦,萬事齊備。」
「呃,您是說現在就去?」
劉易斯——克拉克號——我們都叫它艾爾茜——上的生活是很刻板的。上昇的速度又增加了百分之十五,使我的體重變成了一百五十八磅;我的腿覺得痛,可是不久也就習慣了;人瘦也有瘦的好處。我們這些「畸型人」分成五班值更,每班兩人——福珈瑪和華卡斯不在值更表上,因為他們是負責船與船之間的側聯的。最初我們閒得很,不過船長卻沒讓我們長此閒下去。
「船上的防衛隊隊長。」
麥老爹簡直沒有一樣不想學,但是這是不可能的。即使他不吃不睡不值更也不行。他對我說,他這一輩子就苦於沒有時間,所以很多想學的東西都沒有學,這下可如願以償了。就連我的親舅舅史提夫都選了兩門課。我猜一定是https://m.hetubook•com.com我露出了訝異的神色,否則他不會說,「湯姆啊,打從我第一次上太空的時候,我就發現如要旅途不難受,唯一的辦法便是學點兒什麼。我以前進的都是函授班。可是這一次的教授陣容真是太精采了。你如果不把握機會,你準是個大呆瓜。譬如說歐媽媽的烹飪課,你想找到這樣的高手來免費教,哼,門兒都沒有!」
「馬上,你已經遲了半個鐘頭了。」
他說話從來不說「請」,不說「謝謝」。除非有官員在旁監視著,他從來不鋪床疊被。我時常進得門來,一眼就看見他躺在我的床上,把我的床單弄得縐巴巴、髒兮兮。他的衣服從來不掛。我們共用的臉盆,總是他弄得黑污污,我來把它洗乾淨。他不罵人的時候,就是他脾氣最好的時候。
除了選課以外,我們還要必修「船務訓練」——船長的意思是每人必須學會一種他職司以外的工作。我在下面的機艙裡當了兩次班,結果輪機長在他的書面報告裡說我實在不可能造就成一名火炬船船員,因為我天生就沒有核子物理細胞,說真格的,待在離原子發電廠那麼近的地方,我還真有點兒害怕呢。
(「也許是,也許不是。總之,我有預感。這回恐怕不是一次快樂的遠足了。我已經得到了一個教訓:船長如果要一桶油漆,他要的就是一滿桶油漆,沒什麼話好說的。所以,趕快把錄言機開開,準備錄這些數字吧。」)
「你這叫什麼話?學習並不是一定要有目的的。學習本身就是目的。看看麥老爹吧。快樂得活像一個小孩子得到了一隻新彈弓。總而言之,不管你選不選課,醫生老戴都不會讓你閒著,即使是讓你數螺絲釘都做得出。你也不想想船長為什麼請他來擔任教委會主任委員。」
「沒了,船長。」
「所以,你應該揍他。這孩子所以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完全是因為他的父母只知道誇他多聰明,而從來不知管教。」他說著說著又嘆了一口氣,「現在倒變成我的差使了。戴醫生說,我是最適當的充當他臨時父親的人。」
「巴萊特,小德士說你儘找他的麻煩,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錯,不過事不到臨頭,我們還不知道它究竟有多重要。否則我決不會讓一個沒有教養的小子踏上我的船。」船長緊皺著眉頭,「不過,戴醫生有這樣的看法,他認為駱德士還不足以構成病理學上的病例。」
可是,做農夫我也不見得夠格。我在空氣調節的農場裡幹了兩個禮拜的活兒,唯一做對的事只有餵鶟。當他們抓到我正在用錯誤的方法在替歐太太心愛的南瓜交配的時候,她立刻請我走路,她倒不是生氣,只是傷心欲絕。她說,「湯姆,你倒底能幹什麼呢?」
「對不起。」說完我拔腳就走,心裡卻老大的不自在。回頭看看舅舅,他就像沒事人似的,連眼睛都不朝我瞄一下。
「呃,船長,我也從來沒說過他是啊!」
我放下那一卷紙,霍地站起身來,「別管我們叫畸型人!」
「問得好。過一兩年再問我,我也許可以給你一個比較滿意的答覆。其實,稱為『登陸部隊司令』也許更貼切。當我們到達一個好像是我們要找的星球時——我是說,好像——我就是那位要先下去察看地形和民情的老兄;好讓你們這群值錢的小子能安安全全、舒舒服服地待在船上。」他低頭看了一下腕錶,「走,我們吃飯去。」
我本來想告訴他,他們hetubook.com.com真的沒教過我,因為時間來不及了。想想又覺得何必多此一舉,他一定以為我是受過完全訓練的佩德了。所以我就把美玲唸過的那一疊紙拿過來,並且坐了下來。
這一次所傳送的幾乎全部是數字——我猜和起飛有關——和密碼。所以佩德還必須再傳回來,核對一遍。難雖不難,煩卻很煩。唯一一條明語的電文是船長的。他要買一束玫瑰送給布里斯班的一位戴薇樂夫人,由他在長程基金會的存款戶出帳。並附柬致謝:「辱蒙寵宴餞別,謹申謝悃。」
我從來沒有向誰訴過苦。我總認為自己的事應該自己處理。而且我總認為不應該和體型比我小、年紀比我輕的人一般見識。
第一,空間多的是:因為像艾爾茜號這樣的火炬船,差不多都是由長程基金會運送補給品給冥王星,並裝運星上物資回程的運補船改裝的;第二,一旦找到了他們所希望找的星球,他們就需要大批的科學家來做調查和研究的工作;第三,有的是備用人員,像預備船長厄赫德,像我本人,船上總可能會有人死亡,人死了船還不是得繼續往前走?
因為曉得長程基金會對我們返回地球根本不抱什麼希望,所以我對於合同中規定供給旅程中學業指導那一款就沒有注意,誰知船長倒沒忘。不僅是我們還在求學年齡的心靈感應通訊員,船上的每一個人都得上課。他指定戴醫生、歐太太和克利希先生組織了一個教育委員會。課程從寫生到古代史,幾乎應有盡有。船長本人教古代史,原來他跟薩岡二世和蘇格拉底熟得就像親兄弟一般。
我想了一想,「我可以洗瓶子——我還會養大老鼠。」
戴醫生正在麵包卷上塗黃油。「隊長,大致不錯。不過,請安心地用你的飯,至少天黑以前還輪不到你。」他是一個小矮胖子,醜得不能再醜,沉著安靜得出奇。「隊長,我正好有個很傷腦筋的問題。」
「你難道不是一樣急?怎麼回事?老弟,你害怕啦?」
我漸漸瞭解,艾爾茜上的許多安排,其目的就是在使我們健康而相當快樂地生活下去。不止上課,還有許多別的。就拿我們上船的人數來說吧,差不多有兩百人。可是據史提夫舅舅說,像這樣一條船,有十個人足夠了:一位船長,三位駕駛,三位輪機官,一位通訊員,一名農夫和一名伙伕。再精簡一點,五個都行:兩位駕駛——其中一人兼任船長,兩位火炬值更員,一名農人兼伙伕。
他走出門去,我向曲佛斯先生:「您要我幹點什麼?」
「請容我把話說完。他說這個孩子性格不平衡,他的頭腦已是十足的成年人,但是他的社會性發展卻非常之落後。他有一副聰明的頭腦,可是他的態度和對事情的看法都和五歲的孩子差不多。戴醫生說,他要設法使他那幼稚的一部分儘快成長,若是不成功,就只好不要他了。」
等我訴說完畢,船長未置可否,也沒對我說,對付一個年紀比我小的孩子,應該怎麼怎麼的。相反地,他掉轉了話頭,問我:「巴萊特,你有沒有看到今天早上的船報,上面有一張駱德士畫的插圖?」
再沒有別人拍發私人電文了。我猜他們在地球上大概多已無牽無掛。
既然如此又為什麼要兩百人呢?
他正在把一捲錄音帶送進自動發報機;弄完之後才答覆我的問題:「那一疊通訊資料她一用完,你就接過來,完全照著它做一遍。」
「我還以為沒有問題能難得倒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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