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喪魂婚禮

「乖乖,我懷疑這兒是皇宮了!」
宋琪搖首說:「這不是鬧意氣的事情,我們已經被阮難成陰謀暗算多次了,假如在禮堂上再出洋相,那一輩子也別混了!」
宋琪的心中雖然慚愧,但為了對父母的孝心,也只有接受高麗黛的盛意,他的家庭經濟環境尚在拮据之中。只因為母親染了惡病,尚需大量的金錢調養。
高麗黛經常是如此的,她每和一些年輕人湊到一起時,就好像百憂皆除,什麼煩惱的事情全忘記掉了,瘋得比誰都起勁。
「鑰匙是鎖在牆壁上一只有玻璃蓋的木匣子裡……」馮滌生說到此時,忽的頓了一頓,似乎是想起了另一樁事。他考慮了片刻,說:「這件事情,可否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去調查清楚!」
宋琪一聽不是味道,忙瞪了蕭大砲一眼,在高麗黛的跟前,蕭大砲自知失言,聳肩膊扮了一個鬼臉,說:「顧富波吵鬧著要出院參加你們的婚禮,我去弄他出院,同時去找廖二虎!」
現在的情形和過去稍為不一樣了,宋琪和高麗黛經過了正式的婚禮,這個帶著神祕性的女郎已經是他的妻子了。
「沒的事!」高麗黛立刻正色說:「我們應該離開這裡了。」
「這能怪誰?難道說,請客還要分出界限?分出不同的客人不成?」
宋琪回返太子公寓,走進門,只見高麗黛在酒吧的櫃台旁,正捧著電話機,怒容滿臉地拉大了嗓子咆哮。
馮滌生曾在木屋區被來路不明的人圍毆過,身上傷痕未癒,廖二虎像是個黑社會的人物,所以他一直是怯怯不安的。
蕭大砲接口說:「我們會有分寸的!」
宋老太太平日最接近的那些老太太們也不寂寞,「吱吱喳喳」地像開「鄉民會議」,所有能說的讚美詞句和形容美麗的說話,全被她們說盡了。
「我在考慮,在事前是否應稟告父母,我是獨生子,婚姻大事雖然可以由自己作主,但是也得讓老人家高興一番!」宋琪皺著眉宇說。
禮成之後,新郎和新娘就得退席了,這時候,所有年輕的客人就向著新郎新娘拋出米花,紙帶和紙彩,有些比較喜歡開玩笑的扔出紙炮,使得新郎和新娘閃躲不已。大家嬉嬉哈哈的鬧做一團,那末唱頌詩的等於是多餘的了。
「不!我是去檢查健康的!」宋琪說。
「日本兇手……?」宋琪大驚失色。
「我們的『爺叔輩』都束手無策時,問我們好像已經是多餘的了!」顧富波說時,吃吃笑個不已。「你只吃過一杯『萊沙爾』,我們卻都在醫院裡躺過一段時日呢!」
水聲停了,高麗黛在抹肥皂,她還是對宋琪不加以理睬。
蕭大砲有點惆悵,說:「你連父母都不通知,光只請廖二虎幫忙麼?」
「我想知道它的內容!」
「你為什麼一直愁眉不展?是有著什麼心事嗎?」高麗黛忽然問。
教堂的那位職員尚不知內裡,連忙將所收到的禮物一一搬了過來。
高麗黛暗覺好笑,睨視著宋琪,觀察他的反應。宋琪好像心中有愧,避免再和高麗黛的眼光接觸。
「我願意!」高麗黛回答。
「多少錢?」
張一義好像是無心出口的,卻引起了坐在兩旁的許多少年少女哈哈大笑起來。
「廖二叔,你在這裡麼?為什麼不過去飲幾杯酒?」宋琪打招呼說。
顧富波嚷著要由他開車。
那高頭大馬體格魁梧的日本大漢卻向牧師詢問,希望一看新郎與新娘,向他們祝福一番。
「過門不入麼?」
馮滌生在木屋區尋著了那姓焦的同學,指責他不夠道義,並要他供出那幕後主持人究竟是誰?
經過一番交談之後,那三位日本朋友聲明,他們是觀光途經此地的,聞說教堂裡有人舉行結婚豪華盛典,特地過來參觀的,可惜為時已晚,婚禮已經完畢。
宋琪不時發呆,他的腦海中像裝滿了疑問,頗感到有點昏頭脹腦的,他奇怪高麗黛如此的精力充沛,又如此的善於變化,在離開教堂時和現在的情景好像完全兩樣了。
「你什麼時候又和父母的宗教不同了?」金櫻斥責說。
「哼,假如你的父母反對的話,我們的婚事就作罷麼?不如等到結婚之日,請他們來觀禮就是了!」
高麗黛怒目圓睜,說:「但是窗戶裡也有銼鋸的痕跡!」馮滌生有點慌張,吶吶說:「難道說高小姐懷疑我會做那樣的事情麼?我是個『流亡學生』,逃到H港來只求有個棲身之所混個一宿二飽,不會做那種狼心狗肺的事情的!」
「我不在乎這種事情!」
高麗黛嬌嗔說:「你為什麼老是婆婆媽媽的?問長問短!」
再者就是廖二虎手底下的那些弟兄,他們和宋琪「賭外圍」時共事過,宋琪的婚事由「安安公寓」不脛而走,他們雖沒接到請帖,但是三三兩兩合送一件禮物,也有送花籃來的。
教堂內的布置也面目一新,由清晨間開始,就打掃得粒塵不染,教堂四周的座位全掛上了花環。
「事情發生得太快了,非但我沒有看到,連站在我身邊的那位洋服店的老板,也沒有看到,被它揚長逃逸啦!」宋琪吁了口氣說。
高麗黛並不高興蕭大砲的恭維,她收起了短槍,放進晨衣的衣袋裡,邊關照童媽說:「兩條毒蛇都已經解決了,別呆在那裡,把牠們收拾掉吧,地上的血跡,也要拭掉,真是倒霉,今天結婚大清早就給我見血!」
「阿琪,好幾天沒看見你了,你究竟跑到哪兒去了,你媽急得要死呢!」金櫻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宋琪無奈,吁了口氣,點了點頭。
「妳快下來,我有話和妳說!」宋琪向她招手。
不久,新娘已來至新郎的身畔了,花童花女和伴娘們分列在他們的兩旁。
兩位老人家也知道,類似這類的事情,相勸也是沒有用處的。倒不如讓她哭個痛快,讓時日把感情沖淡了,也許就會好過些。
「你願意娶這個女人為妻並終生照顧她使她幸福嗎?」
「也好!」宋琪回進寢室。
「嗯,一定是阮難成那王八蛋,他假借廖二叔的名義送來禮物,目的是要謀害你啦!」蕭大砲大聲說。
「凡是我範圍內的小弟兄全請到了,至少也含有百多人,這些小把戲,別的事情不會做,吵吵鬧鬧是絕沒有問題的,場面不會太冷落!」蕭大砲回答說。
宋琪在旁看不過眼,忽的高張雙手,說:「慢著!我看馮滌生的相貌並不像是個壞人,而且他是念過書的人,我們得把事情搞清楚!」
蕭大砲唯唯諾諾,打躬作揖地將廖二虎他們幾個人送走了。
蕭大砲點頭說:「不用錢的話,恐怕打不通這一關!」
「那是片面之詞!不足以採信!」宋琪高聲道:「廖二叔何不和我一起去和高小姐多接觸,你對這位小姐就會完全了解了!」
「你可有過去追查是什麼人教唆的?」
宋琪說:「這絕非是廖二叔幹的事情,一定是阮難成假借他的名義,送這份禮,打算謀害我們兩個人的!」
宋琪也漸激動起來,道:「既然妳為這事情擔憂,我會為妳的安全而安排的!」
「你可以再在這裡聊聊,我上樓去一趟頂多只要十來分鐘就下來的!」
宋琪說:「還不止如此呢,剛才還有人給我送來這個!」他說著,將手中的一張殯儀館的卡片高高舉起,給他們幾個人過目。
馮滌生遍體鱗傷,大門牙掉了兩顆,這情形絕不會是偽裝的。
宋琪一聲長嘆,說:「其實我並非是這個意思,我們之間相愛,結合,完全由妳一個人花錢,於心非常不安,譬如說,買下那棟公寓,妳在布置上也花費了不少,現在結婚的儀式,妳擺下那樣的排場,又不知道要花多少錢……」
畢竟是時代不同了。
「日本人?」高麗黛像受到了意外的驚嚇,自屏風背後伸出頭來。
「不過!」宋琪頓了一頓,皺著眉宇說:「假如在我們的婚禮之日鬧出意外事件,那是不吉祥的!」
「好事做得如何?捐款若干?」那姓吳的警探再問。
宋琪駕著汽車駛離了教堂,又疾馳在大馬路之上,高麗黛像是生了氣,燃著了菸捲,偏首注視著窗外。
高麗黛偷偷的踩了宋琪一腳,暗示他得設法無論如何得請到廖二虎他們這幾個客人。
四桌筵席擺開,就有四十來個客人,小孩子還不算在內,整間屋子。好像擠得密密層層的,儘是人頭,連能扭轉身的地方也不多。
「那末你快去快回吧!」宋琪吩咐說:「我希望自此能洗脫你的清白!」
這個消息,頓時使大家都起了一陣輕微的驚震,廖二虎和蕭大砲即刻匆匆忙忙的退出了新郎新娘的休息室,出去窺看究竟。
「何止這樣?把我們全拖進水了!阮難成好像是惱羞成怒,他聲明過,招呼已打在前面,將會不擇手段的加以報復!」魏申甲說。
宋琪立在那狹窄的露台上,經寒風一吹,酒意稍退,黝黑的天空上寒星疏落,遙看隔了幾間屋宇的金宅,那兒露台上是空著,屋內燈光的窗影灑在露台之上。
宋琪撥通了電話之後,醫院的電話生回答說。蕭大砲在昨晚上顧富波清醒之後就溜出了醫院,直到這時候還未有回醫院去呢。
「大概不會錯,老手法,對街水果攤的孩子送過來的!」宋琪說。
宋琪舉目四看,沒發現有任何人布置的跡象,心中暗想,莫非廖二虎又要耍出他老江湖的那一套了麼?
宋宅的宴會吵鬧至夜深還沒有結束的意思,張一義不高興再跑下三層樓梯去買酒。
他們相對咯咯一陣大笑。
高麗黛由休息室出來,獲得一陣熱烈的掌聲,她的打扮實在是太動人了,可以說,她身上的每一分一寸都是金錢裝扮起來的,使得每一位在場的少女都羨慕不已。
蕭大砲和他手底下的那批不良少年,對宋琪甚為羨慕,認為宋琪一步登天了,人財兩得矣。
宋琪說:「天底下的事情沒有說可以一舉而成的,大家耐點煩,只要查出阮難成其人一定致以重酬!」
廖二虎找到了語柄,說:「你還未搞清楚是怎回事就和人家結婚麼?」
「我們何不等到馮滌生找到他那個姓焦的同學以後再說!」
「咦?童媽,妳好像真有一手似的!」蕭大砲驚嘆說。
宋老太太趨至祖先靈位前上了一炷香,是為兒媳添福添壽的。
金櫻為宋琪的婚事哀痛欲絕,一連好幾天,她一直躲在閨房內以淚洗臉。
「妳和這幾個日本人認識麼?」宋琪問。
「麗黛,妳未免太謹慎了!」宋琪說。
宋琪覺得這個人有點面善,但想不起來,曾在那兒見過的。
「不要那樣瞪眼看著我,人壽保險等於是一種儲蓄,現在世界已經不同了,許多新鮮的事物你們全不會了解的!」
「小子,小心酒精中毒,怎能饞到這個程度?」
「但是持有鑰匙的只有馮滌生一個人!」
頓時,大家愕然,瞪著童媽,奇怪她會用一把菜刀擲出手就把那條蛇斬為二半。
顧富波的情況甚為良好,除了外傷和有時略犯神經痛之外,不再有什麼大礙。
「時代已經不同,行鞠躬禮就行了!」他說。
「你認為他會參加我們的婚禮嗎!」
但是,金櫻能去參加這個宴會嗎?她看見宋琪的身畔的新婚妻子是另一個女人時,她能受得了嗎?
高麗黛訂了六個花童,六個花女,花童是穿著黑色的小禮服,紅色的小蝴蝶結,紅色的短褲子,黑皮鞋,頭髮梳得光光亮亮的,花女是穿著白色的紗裙、白短襪、白皮鞋,新熨的頭髮頂上,還戴有蝴蝶結,每個孩子的臉上還抹了胭脂和口紅,把那些純潔的孩子弄得妖形怪狀的。
「一點也不會錯,盒蓋子揭開,兩條毒蛇搶著竄出來,一條溜進了沙發椅子的底下,另一條竄進冰箱背後去了!」蕭大砲指手畫腳地說。
由於高麗黛安排的排場嚇人,表明了她是肯花大錢的,於是,教堂裡的辦事員都來討好,首先呈上的是禮簿,上面註明了所收到的各項禮物。
等到馮滌生稍為清醒由地上爬起來時,那些傢伙已告鳥獸散。
宋琪很覺慚愧,全盤的婚事都是由高麗黛安排的,所有的費用也全由高麗黛支出,宋琪等於出一個光人,一點也不用操心思,做這個現成的新郎倌。
「浴巾在什麼地方?」
「我不願意管這樁事情……」
高麗黛在未隨宋琪返家之先,早就聲明過,任何禮法都願意遵守,唯一的就是不要跪地磕頭,那是因為她所信仰的宗教所約束。除了向唯一的神可以跪拜之外,其餘的「六親不認」,一律稱為偶像。
魏申甲裂大了他的崩嘴,說:「還有咧,阮難成還說,高麗黛小姐在日本還有案子未了,已經有幾個日本兇手追蹤到H港來了,我們的麻煩不止一樁,以後多的是好看夠瞧的!」
「你什麼時候去?」她仍仆在枕上問。
宋琪向他安慰說:「聽醫生的話,總不會錯,多調養幾天吧!」
不用說,父母是必然反對的,連他們所有的親友在內,他們的心目中只有一個金櫻!那是與宋琪「青梅竹馬」玩大的「金童玉女」,只有他倆才稱配對。
宋琪幾乎呆住了,吶吶說:「這樣說,我豈非把廖二叔也連累了?」
顧富波說:「只管放心,有童媽持刀候著,只要一刀擲過去,包保那條蛇就分為二半,什麼地方也竄不出去了!」
他把躺在地氈上及沙發上的青年人全喚醒了。
「慢著!既然是送給我的禮物,由我來處理!」
「我們再一個星期就要結婚,以後成為夫妻,金錢還分彼此嗎?」高麗黛的臉上,露出得意之色,又說:「錢是掙得來,又花得出的,我不在乎這些,我們就這樣決定吧!」
蕭大砲替高麗黛將禮服取來,還有零零星星大包小包的東西,他滿額大汗的,幾乎把一雙手都抱滿了。
顧富波用竹竿一陣亂敲,把蛇頭也敲扁了,這樣,一條毒蛇才算解決掉。
「但是剛才妳由教堂裡出來時,還未有決定日期呢!」
宋三爺自從宣告退休之後根本不問江湖上的瑣事了,因為宋琪惹來的麻煩使他不得不作多方面的應酬,一些久不接觸的「道上」朋友又得重新打交道,上了年紀的人是比較容易惹火的。
那條雨傘節雖被斬為二半,但並不立刻死掉,那截尾巴跳動了一陣子,顫顫地停下了,那截蛇頭卻不斷地四下亂竄。把血跡染得遍地皆是。
宋琪的心中這樣想,就隨便他們怎樣鬧下去了。
也許,宋琪和高麗黛都以為不會有什麼人給他們送禮物來的,他們雙方都沒有通知親友,所有到場的賀客,都是蕭大砲一手包辦的,是街坊上聽他呼喚的平日愛滋事生非的不良少年男女。
童媽笑著說:「沒關係,見紅是大吉大利的事情,想都想不到呢!」
另外,高麗黛還訂了七個伴娘,他們多是由教會學校裡挑選出來的,要選臉貌較為端莊,家境又較貧寒需要賺幾個外快錢的,她們是一式伴娘的禮服打扮,頭頂上有珠冠,只缺新娘的頭紗……
「什麼事情值得妳生這樣大的氣,別忘記我們的新婚沒有多少天啦!」他再說。
「是的,我明天下午三點鐘在青山道的教堂結婚!」
「那末現在就走吧!」蕭大砲招呼說。
「你打算怎樣調查呢?假如他不肯說實話!」
那是崩嘴魏申甲缺的德,他說明在「大利拉餐廳」發現高麗黛的扭扭舞跳得出神入化高明已極。
婦人猛搖頭,說:「陳元炯在外面的事情,一點也不讓我知道的!」
高麗黛推開宋琪,首先躍下了床,就要奔出客廳外去。
「慢著!我叫你們不許動手!」宋琪也大聲叱喝加以鎮壓。
他倆的爭吵,毫無結果的便告不歡而散,馮滌生由山上下來,還未離開木屋區,路口間就把守著好幾個彪形大漢,不由分說,堵住了馮滌生就是一頓好揍。
甚至於她不願意見她的父母,連父母勸告也不肯聽。當然,她的父母也有過失,她和宋琪自小在一起玩耍,就被雙方的父母認定了這門的婚事,說什麼「金童玉女」的,如今,「金童」已另外「飛上枝頭作鳳凰」了。所留下來的只是無情的訕笑。
「那個小偷的身分一定要搞清楚,他的目的是偷東西?還是受人的唆使來向我恐嚇的?或是實行謀殺的?據我的猜想,可能又是阮難成搗的鬼!」
他們是實行試車,在市區打了好幾轉又駛出了郊外。
「不,我只是奇怪,妳年紀輕輕的,卻好像富甲一方!」
高麗黛哈哈大笑,說:「我若告訴你,我是搶劫而來的,你肯相信麼?」
「完全搞清楚!那摔死的傢伙是個慣竊,犯案累累,在警署裡的底案約有寸厚,還是剛被判了三個月的苦役剛由監獄裡釋放出來的!」蕭大砲表現了他的辦事能力,煞有介事地說:「這傢伙的名字叫做陳元炯,住在北角×街×號!家裡有三個孩子,最大的才七八歲,最小的仍在襁褓之中!」
高麗黛還是不說話。
「呸!你現在仍用貧富來衡量愛情麼?以後我不許你再說這些話,否則我不饒你!」
「麗黛,這樣說是很不公平的……」宋琪要為廖二虎反辯。
「昨晚上在我的窗戶外面摔下去一個小偷,你可知道?」高麗黛又問。
宋琪點首說:「這樣看,焦大橋的確可疑,而且他做這件齷齪的事情,一定是受人唆使的!」
蕭大砲伸脖子打窗外一看,復又搖頭說:「在黑夜裡,你最好別單獨外出,你的對頭在白天都光顧你,何況在黑夜裡呢?」
「午夜過去,凌晨三時半!」
「我看情形而定,假如有空的話一定到!」
「唉,你們不懂,就不必多說了!」宋琪有點惱火,實在他也是被逼著幹這碼子事呢。
「我的大門鑰匙你有著一把,對嗎?」高麗黛問。
「也許跑掉了!」顧富波說。
高麗黛再問:「那末沒有唱詩班麼?」
宋琪的心中頗有內疚,為了這樁婚事,使父母親為他操了心,也幾乎使整個的家庭失和。同時,他也陷在莫名的恐怖之中。
「在病床上躺著真覺得無聊,我想出院了!」
「在教堂裡結婚,儀式簡單,我們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給牧師代辦了,禮服,戒子,都已經訂妥了,待會兒我們去買皮鞋和零碎的東西,大致上都差不多了,還有好幾天的時間是夠我們考慮了。」
廖二虎是宋三爺跟前線索最多又最能跑腿的「大阿哥」,但是在一個星期之中,廖二虎得為「跑馬」奔命三四天,日子難過,「賭外圍」的飯也難吃,賭客們的門檻越來越精,除此以外還得應付「搶地盤」的朋友。
高麗黛便教宋琪撥電話到聖鍾士醫院去,命蕭大砲立刻和警署打交道,務必要查出那墜樓的歹徒究竟是什麼來頭。
高麗黛不樂,說:「你既然有意見,剛才為什麼啞巴一樣的不開口?」
廖二虎悻然說:「你們叫我為難,這等於是叫我出面和阮難成直接相碰呢!人家已經親自登門『投帖』,讓我做江湖上不道義的人麼?」
蕭大砲也幫同說:「我看高小姐不是那樣的人,她的年紀並不怎樣大,也像曾受過很好的教養……」
宋琪瑞起了酒瓶,只見其中一只酒瓶的背面上貼有小小的一張紙片,上面寫著:「阮難成敬賀」。
「快把那送酒來的人抓住!」廖二虎比較冷靜,立刻吩咐說。
這時間,馬路上行人不絕,車行如梭,車燈如流電似的不時閃過。宋琪曾經遭遇過一次汽車謀殺,他得特別小心流動著的汽車。
「廖二虎的結拜弟兄過多,假如正式邀請的話,會驚動無數的人,家父的那份脾氣你是知道的,若責怪下來,恐怕受不了!」
廖二虎斥說:「別盡嘮嘮叨叨沒完沒了的,多放眼看看客人群中有沒有雜人!今天早上就有人冒充我的名義送了一份禮物到宋琪的家裡去,裡面竟是兩條活生生的毒蛇!」
青山教堂也一直是很清幽的,它的環境幽美,靠山面水,綠蔭扶疏,除了定期的「集會日」,平日也甚少信徒上門。
「我喝一杯給大家看看!」鄭毛端起了杯子,張大了血盆大口,以英雄本色,整杯酒倒下去,只聽「哇」的一聲,他又把酒噴出來了,雙手堵著嘴,呼痛不已,他的嘴巴和舌頭全燒傷啦。
「他們三個人之中,發號施令的是什麼人?」高麗黛又問。
「廖二叔來了嗎?」蕭大砲趨過去向他打招呼。
「哼!」高麗黛一聲冷嗤,說:「蕭大砲連自己也保護不了,顧富波還未出醫院,他的那些弟兄全是小鬼,在馬路上欺侮未成年的孩子還可以,讓他們辦大事,恐怕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我說的是送到宋琪的家裡去,怎會把宋老太太嚇壞了呢?」廖二虎反問。
「可以由教堂代辦麼?」
很意外的,在這天晚上並沒有任何意外事件發生,「大利拉餐廳」的舞會延至深夜盡歡而散。
宋琪說:「人命關天,誰不受驚呢?只是老兄嗜酒的老毛病不改,我們需要你的時候就找不到人!」
蕭大砲驀的自身背後扔出一把鋼鋸,摜在地板之上,邊說:「這是由你的房間裡搜出來的!」
「你回家去了一趟,可把事情解決了嗎?」高麗黛忽然問。
「冤仇宜解不宜結,這是江湖上的至理名言,也許將來這件事,就全仗廖二叔的大力排解,化干戈為玉帛,大家和好過日子!」蕭大砲笑著說。
「戀愛麼?」廖二虎一聲長嘆,說:「這是年輕人的通病,時髦的玩意,到後來就後悔不迭了!」
「你有把握不遭受反對的話,不妨考慮,但是我決定是在教堂內行婚禮的!」
高麗黛開出了一萬元的支票,算是給宋琪家中辦喜事用的,本來,這種錢宋琪是受之有愧的,無奈家境不理想,母親又患了惡病,假如要擺點排場,處處都是非錢不行的。
他們所要注意的,就是阮難成所送的禮物,那是一只用極其華麗的包裝紙包著的紙盒子,約有七八寸長,四五寸寬及寸來厚,並用一條極其平滑的紅綢帶子結上了蝴蝶結。上面有一張名片,寫著:
「他的傷還沒有好就去喝酒嗎?」
「你既然想作主意,現在就聽你的擺佈吧!」她悻悻然地說。
本來,宋琪首先考慮到的是廖二虎,只有這個老傢伙在宋三爺面前還敢實言實話,但是廖二虎是第一個反對他和高麗黛交往的。說一句醜話和說一句好話時相差得很遠,廖二虎是老粗脾氣,不是適合的人選。
「童媽還未來時,我經常不在家,整間房子是空著的,有人送貨物或家具來時,是由管理大廈的那個門房代收,嗯,對了,他保留了一支我的大門的鑰匙,可能他就是內奸!」
「那末就得把冰箱移開才行!」宋琪說。
「有緣千里來相會,這是緣分,我們都擺不脫的!」
「媽的!是誰開的玩笑?」麻皮張一義怪叫起來。
「我的腦袋被吵得昏脹得亂哄哄的,只清靜片刻立刻就回來的!」
「我被汽車撞了,擦傷了一條腿,現在還在痛著,行動十分不方便……」
鄭毛已在殘席上將所有的酒杯一字排開,他端著酒瓶將所有的杯子一一斟滿。
其實做公寓裡的職員,等於每一家住戶都是他的主人,逢人就得迎上笑臉,有時候住戶裡有零碎的事情請他去幫忙時還不得拒絕。
唱詩班由教堂給她安排,是請聖韻少女合唱團,由五十名少女大合唱,代價是五百元,電風琴樂師在內。
「阮難成怎麼說!」宋琪正色問。
宋琪解釋說:「刑事警察說的話也未可盡信,他們用辦案的眼光是懷疑每一個人都可能犯罪!」
花女花童共要二十名,向教會的孤兒院調借,置裝費五百元、高麗黛另捐給孤兒院一千元。
那怪聲叫好和爆炸性的笑聲不時傳出戶外,使得馬路上路過的行人也側目。
鄭毛是話中有意的,經過這次的酒宴,他們認識高麗黛的為人,有意負責這小倆口子的安全。
宋琪頗感疑惑,說:「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
「宋琪,你認為廖二虎一定會到嗎?」
高麗黛忽的沉下臉孔,故意流露出不樂的形色,嬌嗔說:「購買人壽保險,並不是立刻叫你去死,犯得上要你去考慮許多問題麼?」她說著,以大被子蒙上了腦袋,不再理會宋琪說話了。
「既然和我結婚,為什麼不和我商量商量?」
蛇是狡獪的動物,牠的形狀可怕,但是牠仍然是會怕人的,正如高麗黛所說,蛇之咬人是為自衛,假如沒有人去惹牠時,牠是不會襲擊人的。
新婚蜜月,原是春宵苦短的。
「結婚?……」金櫻嚥進咽喉的蔗汁幾乎要噴出來了。
蕭大砲早等候在公寓裡了。他的額上和手上仍纏著紗布,臉孔卻喝得像死豬肝似的顏色。
「是否有一個高高瘦瘦,西裝革履,老愛戴著褐色太陽眼鏡的人?」宋琪似乎比畫https://m.hetubook.com.com著說。
蕭大砲是「晚輩」,大家一致公推他去跑腿。
「道路完全不同,你不是下午要回家去一趟麼?」
樓梯上十數人凌亂的腳步聲,大夥兒全衝下樓去,街面上是冷冷清清的,只剩下炮竹的殘渣,所有的店舖都打烊了。連燈光也掩去。
「也許這是聲東擊西的作法!」宋琪說。
「我是擔心我們的未來……」
「不知道,好像是訂了四桌酒席,該請些什麼人,你的心中也應該有數!」廖二虎說。
說實在的,宋琪真不願離開那張床,既然她是已經醒了,又在向他問話。
「鋸我的臥室的窗戶,也是你的工作之一麼?」高麗黛說。
「待會兒你送我到華僑衛康醫院去!」
「在這時間兜風恐怕不太好吧!」顧富波心神不定,自己解釋說:「我早已經是醉眼模糊,連視線也看不清楚呢!」
那不可能是化妝品或裝飾品之類的東西,宋琪沿著梳粧檯找尋,拉開每一個抽屜,倏的,他在腳底下發現兩塊碎紙片,拾起來看,竟是撕碎了的照片的碎角。
「不!」蕭大砲正色說:「我已經訪問過這家人,陳元炯的寡婦說,最近那個死鬼和一些形色神祕的人接觸,鬼鬼祟祟,家中多了好幾百元鈔票!」
蕭大砲趕忙討好,說:「我替妳拿禮服,還有那些零碎的東西!」
華燈初上後,一輛嶄新的「奧斯摩比」豪華汽車駛進了北角的窮街陋巷。
高麗黛說:「以後要注意,隨時都可能用得著!」
她不願意見任何的人,她下意識地感覺到每一個眼睛溜向她的人都是帶著嘲笑的意味的。
「老天,不管你們怎樣逼我,我也沒有做這樣的事情……」馮滌生哭喪著臉,吶吶地幾乎連話也說不清楚。
金櫻送來的一只花籃最大,又最觸目,鮮紅的玫瑰花高堆疊起一層又一層,一條玫瑰紅綢帶上寫著:「宋琪先生嘉禮,金櫻敬賀。」
「唉,時代跟不上啦!那些小阿飛比誰都鬧得起勁,我們好像是落伍啦!」鄭毛說。
筵席算是散了,宋老太太愛子心切,不放心讓宋琪兩口子自己回家去。她央托廖二虎無論如何要多費心盡量設法使宋琪夫妻兩人獲得安全。
廖二虎還是不肯諒解,說:「這個女人我已經見過了,在跑馬場裡留下的印象,很容易就能了解,我混跡在這地方有數十年經歷,什麼樣的女人我沒見過?」
那位牧師便歡天喜地的,連聲說:「願上帝祝福妳!」
「他們三個人之中,好像全聽這個人的意思,起先的時候,那個子高大的要進休息室裡來拜會新郎新娘,給你們祝賀一番,但是那個小鬍子提出相反的意見,他們就離開教堂了!」
宋琪拾起那張卡片,它竟是印刷品,是一張殯儀館的宣傳品。
宋琪便踩了剎車,說:「這樣說,恐怕他又會製造恐怖事件了!」
「我可以陪妳去!」
廖二虎說:「這些都無關重要,最重要的要關照宋琪,無論如何要帶他的新娘回家去看他的雙親,這是做兒子的孝道!」
「我關照小弟兄們多注意多防範就是了!假如阮難成真有膽量出現,我們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阿琪,你哪兒修來的福分?」蕭大砲又再次拍著宋琪的肩膊說:「真是人財兩得呢!」
「他媽的這算是什麼拜堂?天地不拜,祖先不拜,就算是禮成了嗎?」張一義又說話了。
那是因為交通上的關係,在「集會日」去做禮拜的,也多是汽車階級,屆時,在教堂門前的停車場擺滿了各型各式五顏六色的小汽車,好像開汽車展覽會似的,汽車與人互相媲美,熱鬧非凡。
蕭大砲知道情形不對勁了,考慮了好半晌,以手腳比擬著說:「其中有一個人,身材高大,比我還高上半個頭,滿顎的青腮鬍子,濃眉,一雙瞇縫眼睛,嘴巴裡的牙齒參差不齊,說話時是破鑼嗓子,喜歡指手畫腳的……」
「那個請我吃『萊沙爾』的朋友可有尋著?」
但在這時候,宋琪看那每一行字都觸目驚心。
一夜新婚的溫馨過去,接踵而來的仍是連續不斷的恐怖事件。
「結婚是人生之中的一件大事,妳總不希望在這一天鬧出不愉快的事件吧?」
高麗黛所訂好的七個伴娘和十二名男女花童,都已在新郎新娘休息室的門前排列等候著。蕭大砲忙進忙出的,接洽婚禮開始的各項預備工作。
宋琪又有了猶豫,他是不忍傷這女孩子的心,可是事情已經到這地步了,遲早總得要讓她知道的,又有什麼好遲疑的呢?
「我有困難時,廖二叔沒有拒絕幫忙的道理!」宋琪正色說:「假如我出了意外,妳想廖二虎在地頭上還能混嗎?」
「花童花女也可以代辦麼?」
「那末我們正好到公寓去!」
「咦!這是什麼酒?怎麼會有泡泡?」崩嘴魏申甲忽然發現鄭毛灑出的酒有點奇特,忙端起了一杯皺鼻子嗅了一嗅。「呸,他媽的好臭!」
兩支巨型的龍鳳花燭仍在燒著的,火光熊熊的,燈花爆開,以老人家來說,那是吉兆。
宋宅的宴客本來是有她一份的,宋老太太還特別的關照過,教金櫻和她的父母提早一點到,也許在酒宴之後還可以摸幾圈麻將。
「是的!過馬路可真要當心,現在的汽車駕駛人都沒有交通道德心的!」洋服老闆說。
「還要商量什麼呢?不都已經訂好了嗎?」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婦人問。
宋琪向廖二虎說:「二叔,你隨便坐,假如要喝酒的話,酒吧裡多的就是,只管自便,當是自己家裡一樣!」
廖二虎說:「我得告訴你:宋老太太好不容易把宋三爺說服了,老頭兒肯答應對你諒解!所以在明天的晚間,家中擺了筵席,歡宴親朋好友,你要把你的新婚夫人帶回家去和大家見面!」
鄭毛的嘴巴被燒傷了,好在並不十分嚴重,他已經有了七八分酒意,舌頭早已麻木,所以一杯「萊沙爾」下去,只覺得有點刺疼。那杯藥物進口就吐出了,跟著就開始翻胃,嘔吐不已,由幾個弟兄將他攙扶著進洗手間去了。
顧富波也取了掃帚出來,大家好像如臨大敵似的,只為對付兩條毒蛇。
如今宋琪的這個家,布置得像「觀光旅社」似的,無怪教廖二虎看得眼花撩亂了。
現在,他將要結婚,身上攜帶了一萬元,那是應該拿回家去交給父母辦喜事用的,但他考慮到該怎樣向父母說明,實在無從說起,由那次賽馬開始,在馬場裡邂逅高麗黛,鬧了一點不大不小的風波,便要實行結婚了。
金櫻仍躲在閨房內哭泣不止,她連飢餓也忘掉了,就只顧著一味的哭個不休。
「妳知道,我是不會說日本話的!」蕭大砲吶吶地回答說。
蕭大砲親送至教堂的大門口外面,並牢牢叮嚀請廖二虎和他的弟兄無論如何晚間至「大利拉」餐廳飲酒。
馮滌生點首說:「是的,差不多所有的住戶都有一把鑰匙存在我那兒,有時候,他們忘記了帶鑰匙,或者是不小心將鑰匙鎖進屋子內,或是丟掉了,在我那兒還有著一根可以備用的!」
「他們會來參加婚禮嗎?」
蕭大砲一看,皺起了眉頭,說:「又是阮難成的惡作劇麼?」
高麗黛啜著酒說:「那位刑事警察說得對,窗戶上鐵柵枝銼鋸的痕跡,有著在窗戶內銼鋸的,窗戶台和地板上都有鐵碴的碎末,可能是有人做內應的,他們進行這項陰謀已經不是一天了!那末做內應的人是誰?誰能進入我的寓所裡施手腳……」
「宋琪,你有什麼新的見解不成?」高麗黛問。
廖二虎點首說:「我會找得到!」
馮滌生也憤然說:「算我有眼無珠錯交了你這個朋友!」
「全都準備好了,獨缺新郎和新娘,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到底他們會不會來?」
那送酒來的人早已不知去向啦。
席間,宋三爺手底下的那些老弟兄是最興高采烈的,他們來回不斷地向宋三爺敬酒,使得這位老人家有幾分酒意之後,把積在肚子裡的怨氣一股腦兒拋至九霄雲外去了。
「這無非是恐嚇,他的一貫作風是如此的!不理睬他就行了!」
他越過門房的那間斗室時,果然看見廖二虎和馮滌生很友善地在聊天著。
「唉,我怎好意思再用妳的錢呢?」宋琪嘆息說。
宋琪也看呆了眼睛,這站在他跟前的,像兒童神話裡的公主的美人,就是他明天的新娘,他的心中,也說不出是慶幸還是喜悅。
「反正這個人我是絕對不會認識的,看過這種血肉模糊的屍體,晚上會失眠的!」
宋琪皺著眉宇,說:「顧富波,你的傷勢未癒,少喝酒為是,傷在腦子裡不是鬧著玩的!」
「已經打過電話了,他們馬上就到!」
「我沒有投保人壽保險,幹嘛要去呢?不知道又是什麼人開的玩笑?」宋琪將通告書扔在地上,復又躍上了床。
確實的是高麗黛的秀麗動人,打扮得也夠雍容華貴。
廖二虎和他的幾個弟兄是坐在最末端的一排座位的,麻皮張一義忽然心血來潮,說:
高麗黛說:「再危險的東西也由我來處理!」她說著,自宋琪的手中將那只紙盒子拿過來,扔進她的手皮包內去了。
高麗黛仍以被子蒙著腦袋,好像仍在賭氣,宋琪穿好了衣裳,趨至床前他輕揭高麗黛的被子,但是她故意將身子捲得像蠶蛹一樣。
「不!胡塗蟲!現在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你連一點風情也不解麼?」
宋琪一怔,說:「妳這樣急切麼?……」
這天晚上,蕭大砲又搞了新名堂,說什麼要「暖房」,在新婚的前夕的「弟兄會」,他招來了大批的少年男女在太子道的公寓內開「晚會」,飲酒跳舞作樂。
她啟開了手提包,摸出那支銀白色的勃郎寧手槍,持到手中把玩,一忽兒又扣開了彈匣,將彈藥一枚一枚的褪了出來,然後又一枚一枚的裝上去。
宋琪一偏首看,那是廖二虎手底下「惡名遠播」的崩嘴魏申甲,他怎會守在「大利拉餐廳」的門外呢?
「呸!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蕭大砲激動地跺著腳說:「假如阮難成真敢在教堂出現,我扭他的脖子下來給你們做賀禮!」
「唇上一撮小鬚,身材矮小……」高麗黛吶吶說。她的臉色蒼白,好像受到了意外的驚嚇。
青山教堂從未有這樣熱鬧過,牧師的夫人等候在教堂內,她是特別來欣賞這幾乎空前未有過的婚禮進行。
所有去追趕那來路不明的傢伙的人全陸續回來了,他們覺得上這種洋當十分冤枉,只因為一時疏忽,歹徒乘虛而入,幾乎鬧出了大亂子。
「也許發生了什麼意外事件,為什麼不派人去催催看?」女教師說。
高麗黛冷笑說:「哼,這是你們的迷信!你的父母都是信菩薩的,所以事事都要講究吉祥,我現在只是巴不得阮難成出現,從速『收拾』他以杜後患!」
「宗教不同,也許他們不會願意走進教堂!」
「阿琪,聽洋服店的老闆說你剛才差點被汽車撞倒?」蕭大砲高聲問。
牧師說:「手續非常的簡單,男方女方各需一個證人,繳手續費五十元,在婚禮之前先行演習一番,儀式只要在牧師問妳願不願意和對方結婚時,回答一聲『I Do!』就行了!」
這一笑不打緊,引起許多的客人回首觀看,使得廖二虎他們幾個人尷尬不堪。
她讓蕭大砲將那些大小包裹和衣盒悉數搬進寢室裡去。
鄭毛看見了宋琪,便發牢騷說:「他媽的,真乏味,你們在餐廳裡有酒有肉有樂子,我們卻在這裡挨西北風!」
「不!我是感謝你的光臨!陪你乾一杯吧!」
「是阮難成嗎?」宋琪再問。
那些趨前向他道賀的人,大多數是蕭大砲的弟兄,曾經在太子公寓通宵玩樂過的,宋琪很少和他們搭訕。
木屋區一些好心的居民要把馮滌生送往醫院去,但是馮滌生只請他們代雇一輛出租汽車將他送回太子公寓去。
顧富波有過一次車禍的經驗,他最注意那輛新購的「奧斯摩比」小汽車。所以特地裡留下好幾個小阿飛把守著。
「腦袋裡邊是亂哄哄的,耳朵有點重聽,胸口間有著悶氣,隨時都好想嘔吐!」
張一義便付了小賞將那人打發走。鄭毛興高采烈地過來搶過酒瓶。將它啟開。
宋琪畢生從未有進過教堂,他的父母都是拜菩薩的,H港所有的廟宇差不多全去過,煙火塵垢,木魚鐘聲,和面如菜色的和尚……。
今天是什麼事情使高麗黛的臉色那樣的難看?馮滌生的心中如「十五隻吊桶七上八下」的。
宋琪仍在思索,高麗黛把盒子內的東西扔到什麼地方去了?
高麗黛不樂,說:「我做事情向來不高興拖泥帶水,難道說你又改變了主意不成?」
「新婚之夜,別哭喪著臉!為什麼不盡情歡樂一番呢?」高麗黛抱著一隻軟枕,踏著圓舞曲的步子,忽然笑口盈盈地向宋琪說。
「『大利拉餐廳』在太子道太子公寓對面的一條橫街裡,門面不大,但是很容易就可以找得到的!」
這種洋式的結婚典禮,對廖二虎的一幫弟兄之中而言,沒有一個人是看得慣的,尤其是麻皮張一義他是最嘮叨的一個,不時說:
「我可以揍他,我們是同窗,又一起做難民逃出大陸!」
鄭毛自命是老資格,說:「新婚小夫妻多半是如此的!」
但是他的那位同學焦大橋卻矢口否認曾做出這樣泯沒良心的事情。
宋琪頗感失望,阮難成所送的那份禮物又將成為一個謎。他徐徐地走出了寢室。
「年輕輕的,體壯力健,幹嘛要檢查身醴?」鄭毛問。
「喂,妳的睡衣!」宋琪忙呼喊著說。
宋琪繼續說:「妳為什麼不回答我的說話?莫非還在生氣麼?」
「他媽的阮難成那小子若敢在教堂出現,我準把他揍扁,以報一箭之仇呢!」
鄭毛忽的想起另一回事,忙說:「阿琪,老太太有點不大舒服,也或是又和老太爺生氣了,廖二虎今早上特別關照,教你有空時回家走一趟!」
宋琪點了點頭,說:「妳還記得那回事麼?」
保險公司給高麗黛來了通知,請她去辦理汽車意外險的賠款手續,在這同時,警署方面的車禍罰款也要同時繳清。
魏申甲說:「廖二虎可能就在公寓裡,他聽說那個做門房的頗有鬼祟,特別去找他聊聊以了解實情!」
顧富波忽的用掃帚將那條雨傘節自沙發椅底下挑出來了,撥到了客廳的中央。
宋琪自知失言,忙說:「我們相愛著,這或是前世的姻緣!」
「廖二叔未免太見外了!」蕭大砲也幫腔說:「其實這裡都沒有外人……」
宋琪唯唯諾諾,他向來侍父母至孝,心中猜想,母親和父親嘔氣,可能全都是為了他呢,高麗黛忽然推開寢室的房門,探首出來說:「今天下午我要用汽車!」
「假如連廖二叔都沒有辦法的話,我們不如自動停在挨打的地位上算了,反正也是這麼回事呢!」顧富波說。
高麗黛沒有反應,也不予理睬。
馮滌生含著淚,鞠躬道謝而去。
宋琪便說:「華僑人壽保險公司來了通知,要我去作健康檢查呢?」
馮滌生說:「我主張向官方報案!」
「冰箱的底下有一個方型的木座子,座子的當中是空的,也許那條蛇就是躲進座子的底下去了!」高麗黛提出了意見說。
「哼!歹徒要殺的是你,並不是我啦!」高麗黛回答說。
正在這時,驀的聽得客廳外蕭大砲的聲音,拉大了嗓子怪叫。
再看那個抽水馬桶的邊緣上,也留下了有一些灰燼的痕跡。
「這不是飲酒,是叫我們服毒了!」魏申甲也叫嚷起來。
宋琪臉紅耳赤,顯得有點手足無措似的,他的形狀較之「新娘子」還要嬌羞。
宋琪看見廖二虎他們三個人就安了心,至少,他不再孤單了。
可是蕭大砲和顧富波卻又跟同宋琪下樓來了。
宋琪進入洋服店,出示禮服訂單,洋服店裡的老闆夥計斟茶遞菸殷勤不已。
「是的,刑警先生已經說過了!」
「我們一定要把牠們幹掉不可!」蕭大砲說。
宋琪急切需要窺看阮難成贈送給高麗黛的那份小禮物。乘著廖二虎和童媽交談之際,即溜進寢室裡去!
「王八蛋!剝他的皮!」蕭大砲氣惱說:「居然敢玩這一手玩到三爺的家裡來嗎?」
蕭大砲說:「你的手腳上還裹著紗布,全身上下都不靈活,倘若再出事時怎麼辦?」
這時候,廖二虎和他的幾個弟兄巡場了一周,發覺並不可能再會有什麼意外事件發生,特地進休息室裡來給這對新人道賀。
好在宋琪帶著了蕭大砲和顧富波可以擋個一陣子。然而不肯放過新郎新娘的也照樣過不了關。
做公寓的門房是最起碼的小職員了,月薪不過百來元,勉強夠一個人糊口,公寓裡分配給他一間狹小的房間,在汽車間頂樓下面的樓梯底下。
這時候,不看見有一個人影,高麗黛倒好像是一個虔誠的教徒,她先在聖壇前禱告了一番並在胸前畫了個十字,然後趨至主持牧師的辦公室去敲門。
高麗黛埋怨說:「這是你介紹給我的好保鏢,到了需要用他的時候,人不見了!」
宋琪和高麗黛頓時就聯想到那些所謂的神祕客就是阮難成。
蕭大砲愕然說:「你要上哪兒去?」
蕭大砲搔著頭皮,皺起了眉宇加以考慮,說:「阮難成怎麼說?」
「妳問得奇怪,高麗黛,莫非妳會變成另外一個人麼?」
於是,他鼓起了最大的勇氣,說:「金櫻,我得告訴妳,我明天要結婚了。」
「宋琪,你在幹嘛?為什麼還不出來?」廖二虎忽的探首進房間。
「嘻;莫非新婚消耗太多?……」蕭大砲咯咯笑了起來。
所有的床單枕頭套,被褥全給換了新的,使新房內有了一番新氣象。
高麗黛真像個孩子,她又高興起來,急得就要去試穿禮服。
「慢著!」高麗黛忽的掠高了她的禮服裙子,在她的大腿上有著一隻特別的槍套,她將手槍拔了出來,向宋琪拋了過去,說:「留在身邊應用!」
宋琪雙手接住手槍,對高麗黛當著蕭大砲的面露大腿很覺不滿,同時,穿了這樣華麗的新娘禮服,哪有身懷兇器之理?
「管他公不公平,這是要性命的把戲!盒子上寫得很清楚,是廖二虎所賀!」
不過高麗黛的出手大方得可以,在這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當中馮滌生就賺了百多元的外快。
宋琪看見「白蘭」二字就不免皺眉,這究竟是高麗黛的乳名?別名?藝名?尚還是一個謎,每當宋琪提出這個問題時,高麗黛都是支吾其他的,宋琪一直沒有得到解答。
「阮難成!」高麗黛正色說。
宋琪插身攔在蕭大砲和馮滌生兩人的中間,制止他們打架,邊向馮滌生說:「你可以考慮考慮,公寓裡許多住戶的鑰匙都存在你處,除了你自己本人之外,還有什麼人可以動用這些鑰匙?」
「這樣吃了悶虧好像連一點咒念都沒有,實在有點於心不甘呢!」
「這就得問你了,阮難成一口咬定高小姐是他大哥的逃妾,捲逃了許多財物,這是犯江湖上之大忌的,我們實在是無可奈何呢,你的禍是闖了,我們看在宋三爺的分上又不能給廖二虎丟人,所以也只好拼了!」
當他倆走進門時,發現屋子內是亂糟糟的,那股子歡樂的氣氛早已煙消雲散矣。
高麗黛如出水芙蓉,臉泛桃花,她伸張著雙臂向宋琪索取掛在磁磚牆上的浴巾。
廖二虎大為氣哽,他坐了下來,將宋琪的一杯黑咖啡給飲掉了。
宋琪甚感到詫異,在旁打岔說:「麗黛,妳為什麼對這三個日本人這樣的感到興趣呢?」
但是不巧,焦大橋早搬家啦,他在和馮滌生發生爭吵之後當天晚上就搬走了,他的行李簡單,雙手一提就離去了。
「這裡面究竟是什麼東西?該不會又是毒蛇了吧?」蕭大砲說。
「他住在銅鑼灣木屋區!」
「這不是廢話嗎?假如一個不願意娶,一個不願意嫁,那末跑到教堂裡來做什麼呢?豈不多此一問嗎?」
「凡事看開了就沒什麼大不了的!」宋琪心平氣靜地說:「汽車本來就不是我的,就留給她用就是了!」
宋琪又提出了新的問題,說:「麗黛,我一直不好意思開口,我想請問妳,妳的錢是打哪兒來的?」
顧富波在前面帶路,上了好幾層樓,走道上擁塞了許多孩子在嬉耍,有一家人家,門前圍堵了一些三姑六婆,議論紛紜的,好像在商討著什麼事情。
「你們真是驚弓之鳥呢!」
接送屍髏,隨喚隨到。
這個酒令很快的就能通過所有的同輩弟兄,有些「土包子」吃了半輩子的「賭外圍」跑馬飯,根本連扭扭舞還未有見過。
宋琪自我感嘆,他並沒有選錯對象,像高麗黛這樣的美人兒,也不知道是什麼緣分竟然會看上了他,他們交遊的時間也甚為短暫。可是在明天他們就要結婚,共訂白首之盟,這真是天上人間,不羨鴛鴦只羨仙了。
「下文如何?」宋琪問。
蕭大砲行在前面,排開了那些三姑六婆。「沒什麼好看的,大家圍在這裡解決不了問題!」他說。
高麗黛的肩膊是她身材上最美的一部分,在穿上半袒裸的禮服時,粉頸酥胸畢露,頸項間掛有一枚如鵝卵似的鑲鑽藍寶石,由她那明亮的眸子下望是鮮紅的朱唇,再向下看便是那枚藍寶石了,正好垂在高聳的雙峰的乳壕間,顯得她的肉體膚色更是晶瑩玉滑,一雙長及半臂的白色手套,再加上手套外的鑽戒……
宋琪懊惱不已,呶著嘴說:「原來妳是有意逗我的!」
他的這句話把醫院裡的上下人全得罪了,當然,醫生也不再堅持讓他繼續留院。
「你和誰結婚?」
宋琪百思不解,假如說,真如阮難成說得那樣的惡劣,高麗黛是阮難成的大哥的逃妾,他是為他的大哥尋仇而來,那末,阮難成豈會給高麗黛送結婚禮物呢?
「這點錢是送給妳的,好好利用吧!」蕭大砲指著床置著的鈔票說。
原來,高麗黛曾向老闆吩咐,除了那套黑色的小禮服之外,另外給宋琪剪裁了兩套上好毛料的洋服,所以一共是三套衣裳,像這樣的主顧上門是絕少有的。
「不致於到那個程度吧!」蕭大砲瞪著眼,搔著頭皮說。
「不要擔心我,我會安全的!」
「我給你的手槍呢?」高麗黛問。
宋琪甚覺無聊,燃著菸捲,在洋服店的門口站了一會,他請洋服店的老闆幫忙,撥了一個電話到「安安公寓」去詢問蕭大砲和顧富波是否在那裡。
「假如再有什麼人找你們的麻煩,隨時通知我!」
「我要結婚的對象是你!並非是你的父母!」
「當然,這只是他的恐嚇!」宋琪回答說。
宋琪不免觸景生情,在孩提時代,他就經常在此隔著露台和金櫻吵罵,到念中學時,又經常翻爬露台過屋去,和金櫻去看電影或是偷偷外出去遊玩……
宋琪心中想,多幾個人留在公寓裡也好,至少阮難成不會搞出什麼名堂。
「你現在不是回來了嗎?為什麼不回家去?伯母正在搓麻將,因為心情不好,一直在輸!」
當他醒來的時候,發現高麗黛躺在他的身旁,正呶著嘴,在吹他的頭髮和脖子呢。
童媽是宋家的老傭人,思想也頗為守舊,她自己出資購買了一雙巨型的龍鳳花燭,替他們在新房內點了起來。
高麗黛卻冷冷地說:「假如你再進醫院的話,我就沒有時間再陪你了!」
蕭大砲在旁又打圓場,說:「廖二叔,明天宋琪的婚禮,需要你捧場,至少有廖二叔到的話,一些宵小之輩就不敢出來搗亂了!」
「妳有什麼事情須要和警署打交道嗎?」宋琪問。
宋琪打發顧富波去檢查汽車,逕自就進大廈裡去。
宋琪猜想,準不是什麼好東西,他瞪大了眼睛,嚴詞厲色地說:「你是幹什麼的?」
宋琪聽得很不舒服,但仍沉著氣,說:「阮難成不敢露面的,我不在乎他的恫嚇!」
高麗黛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女人?宋琪到現在為止仍未獲得答案。這樁婚事未免形同兒戲,但是他有一個原則,他愛高麗黛,不管這個女人的過去如何,他一定要愛護自己的妻子。
「門房是整座公寓大樓所雇請的職員,應該負責的!」
蕭大砲關心的是高麗黛,說:「高小姐受驚了麼?」
高麗黛詢問結婚的手續和儀式。
馮滌生自己療了一會傷,就上樓去,向高麗黛和宋琪報告經過的情形。
一些較守舊的老太太當然看不過眼,但是宋三爺手底下的江湖朋友卻不講究這一套,他們相反的認為宋琪別具眼光選對人了。
「有https://m.hetubook.com.com顧富波和蕭大砲兩個人做保鏢,還怕會有什麼意外嗎?」
「唉!你真是船頭怕鬼,船尾怕賊!」蕭大砲咯咯地笑著說,他一手將宋琪的酒杯接過去,仰起脖子一飲乾了杯。
宋琪沒有調情的經驗,心腔一陣劇烈跳盪。照說「人逢喜事精神爽」,但是他的腦袋中卻是昏昏噩噩的,那是酒精的作怪,宿醉未醒的關係。
「但是我們在還未證實那個竊賊的來龍去脈之前,無法斷定那個門房是參與陰謀的!」
在那許多花籃之中,卻有著一對很特別的:是用白紙花紮的,各有卡片一張,上書:「宋琪先生、白蘭小姐大喜之日」,下面是「瑤池殯儀館賀」,在卡片的背面,卻是他們的宣傳廣告:「瑤池殯儀館日夜二十四小時為大眾服務,接送屍體,隨喚隨到,化裝洗屍,各式殮具,衛生安全可靠,價格誠實公道,火葬土葬,一應俱全,服務至上,電話××××××號。」
蕭大砲是仗勢凌人,將手中的鐵絞鍊一抖,直向馮滌生摔過去。
「妳最好不要單獨到處亂走!」
「沒有咒念又怎樣?我們不能滿街的找人打架!」蕭大砲說:「還是先坐下來,我們吃杯酒從長計議吧!」
「百來兩百元!」
他走下了汽車,就東張西望的,要看廖二虎的那批人馬到了沒有。
「假如這個人是有案底的慣竊相信並不難查出!」
蕭大砲再說:「阿琪和高小姐的婚禮已經訂好了明天下午三時在青山道的教堂舉行,不可能因為你的三言兩語而更改!廖二叔,你何必再傷感情呢?」
宋琪猜想,高麗黛也許是為了人壽保險的事情,鬧得不太愉快,女人的氣度都比較狹窄,不和她計較就是了。
由「大利拉餐廳」溜出去至「太子公寓」來回,不需十來分鐘的時間,宋琪考慮了好半晌,他決心要了解阮難成所送的那盒小禮物內裝載著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魏申甲說:「我們赴青山教堂觀禮後回返『安安公寓』,廖二虎就接到阮難成打來的電話,他是振振有詞的,聲明曾經投帖拜門,招呼打在前面,但是廖二虎並沒有遵守江湖上的道義,所以事情的後果,要廖二虎負完全責任!」
「是你們這裡要酒的嗎?」那人問。
「夠了!」高麗黛揮手,禁止蕭大砲說下去。
宋琪也冒出一身的冷汗,他彈去了身上的塵垢,向洋服店的老闆道謝後,再說:「假如有人找我,我在對面的咖啡餐室!」
「當然是在浴室內!」
「不,廖二虎手下有幾個十分凶狠的人物,如麻皮張一義是以打架當飯吃的,崩嘴魏申甲雙臂有八百多斤的力量,十來個大漢不是他的對手,鄭毛是個矮個子,但是他曾經用一條扁擔打遍了十多條街位,以前在跑馬地上都是出了名的人物,一般的『地膽』遇上了他們都實行回頭就跑的!只擺上這三個人在那裡,阮難成假如有點耳目,真就會連動也不動了!」蕭大砲代替了宋琪回答。
宋琪拉著高麗黛,先敬了祖先,隨後敬父母,東方人風俗,新娘子還得給家翁家婆斟茶以示孝道。
宋琪並不加以反對,說:「妳到H港究竟帶了多少錢?這樣浪費下去,遲早要坐吃山空的!」
焦大橋說:「假如你認為我這個窮朋友不可交,那末我們就一刀兩斷互不往來!」
蕭大砲追著說:「阿琪,這樣好了,我或者是顧富波跟你去走一趟!」
「我需要費很多唇舌解釋!所以實在不方便!」
「妳的作法未免太霸道了!」
宋琪甚痛惜他的新娘,一而再的希望能給高麗黛解圍,但是被一些頑皮的「爺叔」堵住,一直被隔開在露台之外。
新婚沒多少天,為一點小事情,在眾人的面前吵鬧是十分難看的,宋琪只好忍下這口氣。
以後,房間內就傳出一陣嘻嘻哈哈打情罵俏的聲音,使得坐在飯桌上的幾個人全停下了碗筷,尤其是蕭大砲至感羨慕,真個是「只羨鴛鴦不羨仙」呢。
一忽兒,只聽得一陣嘩啦啦的水聲,她是在淋浴,浴室的門並沒有關上,裂開一條小縫,宋琪站在門首,致以歉意說:
「哦!宋琪已經不和宋三爺同住了麼?」
宋琪在情急之下,說:「你們最重要的任務就是要保護高麗黛,我倒是無所謂的,你們怎可以離開這裡呢?」
這時候,五位樂師正在演奏著一曲「披頭四」的扭扭舞,高麗黛和一位年輕而身材又高大的阿飛正在扭得起勁呢。
對高麗黛這兒媳,宋老頭兒自是不會滿意的,尤其是宋琪在未有結婚之前已經是鬧得滿城風雨,有傳說她是人家的逃妾,而宋琪又偏愛上這麼的一個人,還實行閃電結婚,假如不是老太婆的吵鬧,宋三爺是恁怎的也不會擺上這幾桌筵席,搞至最後「洋相」出進了家門。
「我們先回太子公寓去一趟!」宋琪說:「你去檢查汽車,或許我們兜兜風去!」
蕭大砲便指著扔在地上的鋼鋸,說:「贓證俱全,他恁怎的也賴不了!」
忽的,在馬路旁邊的幽黯處走出來一個人,懶洋洋地向他招手,說:
「我想,除了這個人以外,不可能會有第二個人了!」馮滌生很堅決地說。
婦人拭著淚,兩眼一瞬,好像有了印象,忽的她將孩子置在床上,自衣櫥中取出一件殘舊的西裝上衣,自衣襟中摸出一張名片,遞至宋琪的手中。
廖二虎手底下的幾個老兄弟如張一義、鄭毛等的人也混雜在人叢之中。他們是防範著,恐防阮難成等的歹徒有所陰謀。
啟開房門,只見蕭大砲在客廳內指手畫腳地張惶失措。
宋琪很感抱歉,說:「鄭毛,你又何必不參加我們的玩樂呢?在事前我已經當面邀請過你了!」
「不!我還有一點小事情想拜託妳!」宋琪便自身上摸出一只信封,裡面裝有一萬元現款,邊說:「這點錢麻煩妳去交給我的媽媽,因為宗教不同,也許她們老人家不會來參加我的婚禮了。這些錢是給他們辦筵席用的,假如他們願意通知親友的話!」
「能夠在十多層的高樓上懸繩下來用銼子鋸窗戶,這種人不是慣竊還是什麼呢?」
宋琪欲語無言追至冷飲店的門口間,心中起了一陣惆悵,終於悄然而去。
「我和西裝店約好是今天晚上!」宋琪答。
高麗黛那件單薄得幾近透明的半截睡衣,光著兩條大腿,連三角褲和肚臍眼都露在外面。
「妳到什麼地方去?」他問。
水聲仍在嘩啦啦的繼續不斷,高麗黛並沒有回答。
牧師又問新娘說:「妳願意嫁給這個男人並和他共偕白首嗎?」
蕭大砲說:「對國際上的友人,我們應該禮貌一點才對!」
宋琪忍不了氣,說:「至少,在事前我們應該先好好的磋商一番,結婚乃是終身大事,我還得稟告父母……」
「你不用管!」高麗黛仍急切地要蕭大砲說下去。
「謀殺?」宋琪聽見這兩個字就是汗毛凜凜的,這可不是謀殺麼?
可是現在,高麗黛已經成為他的結髮妻子,不論在任何的情況之下,他總得要保護高麗黛才行。
「我已經向天發過誓了,你們不相信也無可奈何……」
有了那張名片,事情的真相大概就可以了解了,自然這又是阮難成的陰謀,他利用這個剛出獄的慣竊爬牆鋸窗,必然是有作用的。是意圖製造恐怖或是傷害,不得而知,至少陳元炯之墜樓,一條性命是傷害在他的手裡了。
宋琪該怎麼辦呢?總應該有一個人從中替他說項。
宋琪打了一個寒顫,渾身上下起了雞皮疙瘩,額上也現了汗跡,自從認識高麗黛以來,他從未有感到這樣恐怖過的。
「用竹竿將牠挑出來!別讓牠將竹竿纏住了,若被咬了不是鬧著玩的!」高麗黛指揮著。
「他叫我取消明天的婚禮,否則……」
「這個客人會不請自到的!」
「你不留在『大利拉餐廳』上那兒去?」廖二虎問。
屋子內隱約傳出陣陣的哀泣之聲,大概這就是摔死的小竊陳元炯的住宅了。
「唉!這是你給我們找的麻煩!」魏申甲回答說:「廖二虎讓我們分布在『大利拉餐廳』的四周,是恐防你被人暗算啦!」
「我們是基於同情的心理,送幾百元給死者一口薄棺,這有什麼不對嗎?」宋琪正色說。
不久,賓客們都入了座位。負責奏電風琴的女教師已經奏出婚禮進行曲。
「打發時間別受陽光的限制,你只當它黑夜並沒有過去不就行了嗎?」高麗黛喝了兩大杯的烈酒,邊說:「這事情的發生,對我的刺|激很大,以前只是流血、受傷、進出醫院,現在卻是一條人命的開始,我不知道會怎樣演變下去。」
蕭大砲推門走進休息室時,高麗黛便閃進屏風裡去了。
「酒怎會有泡沫的,而且臭得好像是『萊沙爾』!」魏申甲說。
高麗黛特別訂製像門型的花架,一座置在新娘新郎的出場口間,另一座置在牧師的神壇前。
宋琪希望找出答案,他得找尋高麗黛撕下的包裝紙的下落,那上面有阮難成的字跡,宋琪尚還記得,那上面是寫著:「白蘭小姐新婚紀念,阮難成賀」。
「我根本沒有回家去!」宋琪答。
「我們有蕭大砲和他的許多弟兄,讓他們防範得稍為嚴密一點就行了!」
立時又引起大家哈哈大笑。
忽的,咖啡餐室內推門走進來一個十餘歲的孩子,他趨上前,向宋琪一鞠躬,然後雙手遞上一只空白的信封。
於是,花童和花女們開始移動了,他們好像經驗豐富,經常是搞這一行的。隨著音樂的節奏,慢步向著聖壇過去,接著就是七位伴娘領導在前,引新娘出場。
「喂!阿琪,上哪兒去?」
「怎麼回事?又是什麼客人來了麼?」高麗黛是赤|裸的,她捲著一幅床單,仆臥著,露出半截身子,肌質晶瑩,色艷桃李,披著一頭散髮,幽香四溢,她側面伏在枕上,散髮掩了她的半臉,有如閉月羞花,桃腮微暈,嬌艷欲滴。
「他們平常所談的事情,妳一點也不知道麼?」宋琪再問。
「阿琪,你是哪一輩子修來的福分?我真羨慕呢!」蕭大砲拍著宋琪的胳膊說。
高麗黛持著的短槍,槍口間仍在冒著煙呢。
「奇怪!這不是酒麼?」
「我要到屋子裡去一趟!」宋琪答。
宋琪自知失言,有了怒意,說:「我隨便到哪兒去不用你們管!」說著,他繞道通過那些正在「扭扭舞」熱的人群。急速下樓去了。
宋琪主意已定,便驅車來至旺角那條污穢狹窄的街道,他先看了自己的家門,那棟古老而帶有晦氣的樓房,好像對宋琪已經不適合,他將是太子道大公寓的主人,再過一天他便要做新郎倌了,一個人一生之中的終身大事豈有不當面稟告父母的道理?宋琪自感慚愧,他有愧對親娘之感,餘外對那些親朋好友三姑六婆,他認為沒多大的道理。
宋琪便說:「廖二叔既然已經到此參加了我們的婚禮,為什麼不參加我們的宴會呢?」
「三個人麼?」高麗黛喃喃自語。她的身體也戰悚著,顯得十分的不安。「告訴我,他們三個人的形狀!」
蕭大砲說:「假如你的病情再有變化時,由誰來負責?」
「哼,你會擔心這個麼?假如阮難成出現的話,那末蕭大砲等的一夥人是幹什麼的?全是飯桶麼?」
蕭大砲酒眼昏花,兩眼發軟,好像騰雲駕霧似的,他只得拉著顧富波同行。
「這是剛剛開始接觸時,我在死鬼元炯的身上找到的一張名片,他一直不許我問他的事情的,想不到這次出了這樣的慘變,叫我帶著三個孩子怎麼辦……?」婦人說著,還是一陣號啕大哭。
「試一試就可以知道了嘛!」宋琪聽說,即擠進了屋子。
「只要廖二叔點了頭,他們沒有不到的,待會兒我去邀請時,把話說得稍為嚴重一點,相信廖二叔除了這三個狠主之外,還要另盤些班底來的,場面一定很夠瞧的,阮難成就算有『三頭六臂』,我相信他連屁毛也不敢動!」蕭大砲嚷大了嗓子說。
宋琪大窘,起了一聲不大自然的咳嗽,高麗黛竟像逗孩子玩耍似的,跑過來,先捏了他的臉頰一把,然後笑吃吃地一股碌坐到他的大腿上,她簡直像一條水蛇,展開了玉臂,雙手摟著了宋琪的脖子,不斷地去吻他的臉頰。
高麗黛自己訂了一襲價值約千餘元H幣的禮服,之後她又帶宋琪到珠寶行去,訂了兩只結婚用的白金戒子,並讓店員刻上名字和結婚的日期。
音樂停下了,由牧師唸了一段聖經,加上祝福和讚美之詞。然後問新郎說:
宋琪便駕著車向市區疾馳而去,高麗黛還是她一貫的「百萬富婆」的作風,禮服店要選H港最著名的一間。
阮難成究竟是什麼人?他和高麗黛之間有著什麼關係?這還是一個謎!他會送高麗黛什麼樣的禮物呢?
高麗黛對廖二虎的熱心甚為感激,說:「今天晚上,我們在『大利拉餐廳』設宴,廖二叔假如有時間,可否賞光過來?」
不一會,那兩個買酒去的蕭大砲和顧富波可回來了,他們哥兒倆還唱著歌,每個人手上都提著二瓶酒。
「我有話和你說!」
「現在就走麼?」
「明天參加我們的婚禮的,在你的估計之中,約有多少人?」他問。
顧富波側起了脖子,說:「假如被百步蛇咬了,慢慢的走,幾十分鐘才走一步,那末救治的時間豈不就來得及了?」
「剛才來的幾個是什麼人?」宋琪問。
宋琪卻沒有一點喜氣流露,他的心情紊重得可以,他進銀樓裡去將一萬元現鈔提了出來,無精打采地在馬路上彳亍而行。
由她的形色可以看得出,問題可能是十分嚴重的,宋琪驚愕不已。
不久,金櫻出現在露台之上,她很天真地雀躍著說:「啊,阿琪,你回來啦!」
高麗黛忽的咯咯笑了起來,那蒙著腦袋的被單也抖顫不已。她好像是有意逗著宋琪嬉耍的。宋琪忙揭開她蒙著的被單,只見高麗黛怒意全消,雙手蒙著嘴,笑得兩隻眼睛瞇成了兩道細縫。
「你們已經搜查過我的房間麼?」馮滌生的額上也現了汗跡。
廖二虎看見宋琪就煞有介事地指著斥罵,說:「阿琪,你怎麼搞的,長這麼大,念這麼多的書,怎麼幹出這樣的胡塗事?」
「廖二叔、張一義、鄭毛,全在這附近,他們布置好,防範著對方有什麼陰謀!」
一間間十餘尺見方大的住宅,裡面包括了廚廁浴,有十餘口人共擠在一間斗室內,若是四五口之家就算是非常寬敞的了。
「為什麼不讓蕭大砲陪你去?我不希望你今天晚上出任何的事情!」
高麗黛說:「一點也不用你操心,我所有的錢,足夠你我舒舒服服的過一輩子!」
宋琪立刻指出抗議說:「廖二叔,我們怎能只聽一面之詞?」
這傢伙,吊而鎯鐺的一副神氣,仍然穿得一套鐵灰色的對胸衫褲,歪戴著草帽,啣著紙菸,坐在教堂前的噴水池旁,假如說,不是需要這些人來捧場的話,實在是有點煞風景的。
「和一位姓高的小姐,妳沒見過面的!」
馮滌生說:「我發現你的身上有很多的鈔票,究竟是從何而來,你不妨說個明白!」
「你還怕什麼,我們由今天以後,就是夫妻了!」高麗黛說。
馮滌生自問良心,對高麗黛已經是夠「鞠躬盡瘁」的了,自她一個人搬進這間公寓起,大大小小的事情全由馮滌生幫忙,接手搬運行李,電梯上下不斷窮跑,高麗黛在各家具行百貨公司所買的東西,有人送到公寓裡來,高麗黛不在家時,多是由馮滌生代她收下,並在房屋內擺得好好的。
忽的,鄭毛進室來向廖二虎說:「門外來了幾個蛇頭獐目的人,不知道有何企圖?」
「唉,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阮難成會這樣無法無天麼?H港是個四百餘萬人口的大都市,人民生活在民主與法律的保護之下……」
蕭大砲搔著頭皮,似乎對宋琪的措施不滿,埋怨說:「你這樣做,等於將他放跑了!」宋琪說:「在H港謀個一宿二飽的差事很不容易,而且在公寓裡做門房都是有保人的,馮滌生逃不了,也不會逃,他並沒有犯什麼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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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的是萬一發生意外!」
「我頭一次看見你就愛上你了!這或是上帝的故意安排!」高麗黛說。
宋琪四下找尋,終於發現那包裝紙捏成一團,扔在痰盂裡了。
宋宅熱鬧的情形,相隔幾間屋子,幾乎全部可以聽得見,每逢那像是爆炸似的笑聲一起,就好像是刀扎在她的心坎上一樣。
馮滌生到銅鑼灣木屋區去找他的那個姓焦的同學,竟被一群身分不明的人揍得鼻青臉腫,連門牙也被打掉了兩顆。
自然,這份差事也是挺輕鬆的,清理垃圾及打掃的工作全由「清潔公司」包辦,分朝晚兩次,到時候監督著他們工作就行了。
宋琪皺著眉宇說:「其實我有什麼好呢?妳為什麼會看上我?」
之後她說:「日期尚未有決定,我會在三天之內通知你!」
宋琪知道,高麗黛將那份禮物收藏在她的那只黑色的手皮包之內。
次日,傍晚間,宋琪聽從了廖二虎的意見,帶同高麗黛回返家中向父母引見他的新娘。
「你倒是什麼嗜好全學會了!」廖二虎語帶諷刺地說。
宋琪下床,將信拆開原來竟是人壽保險公司的通知,指定要到保險公司指定的特約醫院去檢查健康。
那些貪玩樂而滿地打滾的青年男女們,一個個酒醒了,全都打算溜之大吉。
高麗黛也贊成宋琪的說法,教他們停止爭執。
百步蛇更是可怕,據說,被這種蛇咬著,只行百步就會喪命,所以稱為百步蛇。
高麗黛大愕,隨後笑著說:「只有傻瓜才會問這話的!」
汽車如流煙似地去了,連他的牌號和車中駕駛的是什麼人也沒有看清楚。
金櫻皺起了眉宇,再說:「你這些錢是從哪兒來的?」
宋琪詛咒說:「王八蛋,不是飲酒就是去嫖了,身上的創傷未好,還是一天也閒不得!」
「一個人扛不動呢!」蕭大砲說。
宋老太太的想法和做法都頗為守舊,在他們古舊的四層大廈裡,一串長型的鞭炮由屋頂上直垂到街面上。等到宋琪和高麗黛的汽車一到,砲竹就劈劈啪啪的響個不停。
假如按照西方習慣,新人步出教堂,跑上汽車就可以蜜月旅行去了,但是中國人卻不一樣,他們只學會一點皮毛,新郎和新娘禮成之後,不得不處理禮堂上的瑣碎事情,譬如說帳目、禮物等等的。
宋琪的家中除了蕭大砲、顧富波、童媽之外,經常多了一位座上客,那是鄭毛!
高麗黛舉槍瞄準,但她顧慮到流彈傷人,一遲疑間,童媽已把她手中的菜刀擲了出去,「啪」的一聲,只見那條蛇分為二截,鮮血四濺。
「我有重要的事情趕著辦,沒有時間回家……」
宋琪頓感到有孤單的恐怖,他開始懷疑蕭大砲和顧富波兩人到「安安公寓」去找廖二虎,不管事情談得如何,也總應該把消息帶回來了,計算時間,他們已經去了有兩個多鐘點啦。
高麗黛忽的向他們大家招呼說:「蛇咬人的原因是為自衛,大家別接觸過去!」
「是的,三個日本人,像是觀光客!」蕭大砲呆怔著說。
「禮服雖好,我只擔心明天我會變成寡婦!」高麗黛又扳下了臉色說。
宋琪舉步正要越過馬路時,忽的一輛停在路邊的汽車啟動,急疾地向宋琪猛衝過去,只聽唰的一聲響,宋琪一個筋斗栽倒在行人道上。把洋服店的老闆嚇得魂出軀殼。
鄭毛聳肩說:「事情是由你們這裡發生的,當然我得向你們請教!」
「那應該由你的父母決定!」
蕭大砲已找出那支勃郎寧手槍,高麗黛接在手中,立刻拉了彈匣上了膛。
高麗黛又啜了一大口酒,目光灼灼的,注視著宋琪說:「他說,要殺你呢,讓我做一個新婚的寡婦!」
宋琪仍不肯息心,他打算回公寓裡去窺看阮難成贈送給高麗黛的那份禮物的內容。但他又必須將顧富波支開。
宋琪見高麗黛如此的堅決,心中反而暗暗佩服,這情形和她發現一個竊賊墜樓時完全兩樣了。
蕭大砲跑回他的房間,找尋高麗黛給他的一支短槍。
在砲竹劈啪的聲響之中,宋琪領著新娘子上了樓,蕭大砲和顧富波兩人護送在後。那行窄狹的樓梯上也是擠滿了人的。
「蕭大砲到哪裡去了?」宋琪問。
「妳應該知道阮難成做任何事情向來是不擇手段的,也許他就是用錢將這傢伙買通!」
「鄭毛,你何不乾脆陪我回家去走一趟呢?」
「怎麼?阮難成也有禮物送來?」宋琪在旁也有此發現。
馮滌生被高麗黛招進了寓所,她的臉色鐵青,好像什麼事情將她觸怒了。同時,她的身旁站著那高頭大馬一副打手神色的蕭大砲,只見他雙手抱臂,目光炯炯,助長了主人的威風,好像是在問案子似的。
其中最著重的是意外死亡,保險公司就得加數倍的賠付,他很奇怪,高麗黛小小的年紀,為什麼會考慮得這樣的多?她真擔心阮難成會向他們下毒手麼?
「他說,否則有極大的難堪!」
「我不高興報案,惹動官方太麻煩了!」高麗黛送牧師走後,立在門口說:「只要把事情搞清楚,我們找出幕後主持人就行了!」她隨後取出兩百元大鈔,交給馮滌生說:「你也辛苦了,這點錢,給你拿去療傷用!」
高麗黛趕過去瞧那只紙盒子,盒蓋上貼有紅紙,上面用恭筆寫著的幾個大字,她高聲念了出來,「宋琪世姪吉筵之慶,廖二虎賀——哼,這算是賀禮麼?這簡直是在向你謀殺,假如是你發現這份賀禮將它揭開來看看,一不小心,不就要被毒蛇咬著了麼?」
「我每天晚上至少巡邏三次,正巧那是在我的第二次巡邏之後,發生那樣的事情,真是教我遺憾,刑事警察已經來問過話,『太子大廈』落成至今天,還是頭一次發生這種不幸的事情,此後我要更加注意了!」
「這件事情你願意官了還是私了?假如官了的話,我們將你交給警察局,若私了的話,你只要告訴我們唆使你做內線鋸鐵窗的是什麼人?」蕭大砲指手畫腳地斥罵說。
宋琪將那盒子舉起來搖了一搖,說:「這盒子裡面不可能是動物,它太輕了,而且裡面並沒有聲響!」
自從那天宴會之後,阮難成不再有什麼動靜,甚至於連恐嚇電話也沒有。
火葬土葬,一應俱全
「用手槍打麼?」
這些的小禮物,都擺在聖壇旁的小桌子上,那是洋規矩,用以展覽給所有的來賓看的。
蕭大砲瞪目說:「現在不是貧嘴的時候,先消滅那條毒蛇再說!」
「這是緣分,好像是命中注定了的!」
「我生平最討厭的就是忸忸怩怩的男人!莫非我看錯了你不成?」高麗黛板下臉孔說。
「那賊人用鋼鋸銼我的窗戶上的鐵柵枝!」
蕭大砲手底下的那些「阿飛幫」也在繼續進行偵查阮難成的蹤跡,可是,他們並沒有收穫。
蕭大砲頗為魯莽,咆哮如雷地說:「這樣該可證明焦大橋那小子和阮難成是串通的了,他住在銅鑼灣木屋區,既有地址我不怕他會飛到哪裡去!」
「阿琪,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瞧大家都為你高興著!我們該來飲一杯!」
蕭大砲撫摸了腰間,拍了拍,說:「我一直將它別在腰間的!」
「我會安排的!」廖二虎說著,就要離去了,臨行時,他向宋琪鄭重地警告說:「你以後走路都要當心,隨時隨地都會有人暗算你,簡直是自討苦吃呢!」
「時髦玩意實在不懂!」張一義回答。
「這是故意觸霉頭的!」蕭大砲趨上前,接過禮簿細看,還安慰高麗黛說:「其實在教堂內根本無所謂,西方人對白色認為是最吉利的,白色是代表純潔和高貴……」當他的眼睛注意到阮難成的一行字上之時,立刻就把要說的話頓住了。
廖二虎他們好像和那些飛男飛女混在一起,有點格格不入。所以單獨聚在一起。
「完全由妳一個人作了主意,好像我聽妳的擺佈,到時候穿上了禮服做新郎就是了!」
「申甲叔叔,你怎會站在這裡?為什麼不進餐廳裡去飲酒?」宋琪問。
廖二虎和他的幾個弟兄便要告辭了,他說:「我相信不再有什麼意外的事情發生了!H港還是個講法的地方,光天化日之下,沒有人敢公然鬧事的!」
宋琪搖手說:「靠那些孩子們來對付阮難成恐怕還會有失算的地方,高麗黛說,她不希望再有任何人為她住醫院!」
那婦人欲言又止,她抬起了頭,向當前的兩個m.hetubook•com.com陌生人打量了一番。
「也許這只是巧合,那摔死的是普通竊賊而已,與阮難成是無關的!」
「下午妳上哪兒去?別忘記,一個人不要單獨亂跑,妳的仇人實在太多了!」他像一個好丈夫對妻子關切地說。
以歐化的習慣,新郎是應抱新娘入洞房的,宋琪取了浴巾抱他的新娘出了浴缸。……
這天,送花籃來致賀的人不少,高麗黛和宋琪都沒有這種辦喜事的經驗,連替她們跑腿的蕭大砲和顧富波也一樣胡塗,竟然沒有派出一個人來在教堂裡設立「帳房」收接客人的賀儀及打發來使。所以一切的賀禮多是由教堂的辦事員代收的,連送禮物來的使者的賞錢也省掉了。
「你的腦子裡在想些什麼東西?」高麗黛很天真地問,她是帶著醉意的。
他向洞房過去,心中擔憂著高麗黛或會對房門下了鎖。洞房花燭夜就煞風景了。
這時候,汽車經過一座教堂,那是一棟新型的立體藝術化的建築物,莊嚴宏偉,梭型頂上有著一個高聳入雲霄的十字架。
宋琪和高麗黛便退進休息室裡去了。
「混蛋,高麗黛根本不知道有阮難成其人,這分明是無中生有的事情,假如說阮難成肯堂堂正正的露面,當面解決問題豈不什麼樣的事情全沒有了嗎?」
「管它算做什麼技術,反正誰惹我,一刀過去,包保他分為二半!」童媽說。
到底,廖二虎等的一夥人,是貧窮出身的,一直是在下層社會混。宋三爺曾經有一段時間頗為得意,但是他的家庭可從來沒有好好的布置過,尤其是這樣歐化連酒吧間也有的。
「這事情是否應先告訴蕭大砲和高小姐,讓他們好有防範?」顧富波已是「驚弓之鳥」,提及這些問題時就有點戰戰兢兢的。
「也或是像阮難成說的,我是人家的逃妾,席捲了丈夫的錢財,逃到H港來找小白臉,就找中你宋琪啦!」宋琪甚覺難堪咳嗽了一聲,不便再問下去。
高麗黛確實是拆閱過這份禮物了,包裝紙既扔在痰盂裡,那末它裡面的東西呢?
「我們不妨拆開來看看!」宋琪說。
「妳不必擔心,我不會出任何事情的!」宋琪說。
教堂裡的職員,不知內裡,照樣的把花籃收下,跟所有的花籃擺在一起,他們尚以為今天結婚的這對新人和這間「瑤池殯儀館」有著特別深厚的交情呢。
「蛇,蛇……毒蛇……」蕭大砲指著那桔紅色的沙發椅子底下說。
當新郎下車,攙扶那位面罩頭紗,粉頸低垂,裝做出羞答答的新娘時,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
「非但合身,而且是太美了!」宋琪吁著氣說。
麻皮張一義頭一次跑腿買回來的酒沒到幾分鐘就被搞光了,他還得去跑第二次。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宋琪很愛他的妻子,經常整日裡足不出戶,高麗黛有足夠的鈔票使這家庭美滿,每日不離酒肉,多的是親朋登門,夫妻廝守閨房其樂也融融。
高麗黛要擺這樣的排場,好像是有意要誇耀她的財富,也不知道她是要給誰看的,她的作為,一直是以金錢為萬能的,瞧,她單槍匹馬來到H港,連一個認識的人也沒有,在驟然之間結婚,照樣擺下盛大奢侈的場面,照樣賀客如蜂窩似地擠滿了教堂。
鄭毛原是打算喝個兩杯酒的,看這種情形,酒也喝不下去了。便說:「我該走了,別忘記廖二虎一定教你回家去一趟!」
宋琪相信,那盒子內裝載著絕不會是什麼好的玩意,以阮難成的性格而言,這個人放蛇,製造車禍,購買兇手,什麼險惡的手段全使得出來的,他怎會贈送高麗黛正常的禮物?
高麗黛所穿的是窄身孔雀型的新娘禮服,行路時甚為緩慢。牧師已派人過來詢問,是否婚禮馬上進行?
蕭大砲是個渾人,直腸直肚的,忙說:「可以的,一對新人還在休息室裡!」
不時可以聽到一陣類似爆炸的笑聲傳至戶外。
很意外的,信封撕開,裡面跌出來的卻是一張卡片,餘外什麼也沒有。
「果然在下面……」顧富波叫嚷著,立刻一木棍子打下去,但是他並沒有打著。
瑤池殯儀館
宋琪連飢餓也忘記掉了,呆若木雞,侍者將咖啡和三明治置在他的跟前,宋琪竟沒有去動它。
「是因為那幾個日本人使妳的情緒這樣的不安麼?」宋琪再問。
牧師連忙說:「唱詩班是需要另外請的!」
「我擔心你的安全!」高麗黛好像說了真心話。
宋宅的歡樂和相隔幾間屋子的一戶人家卻成相反的比例。一個拖著兩條辮子像鄉姑打扮似的女郎一直以淚洗臉,那是以前和宋琪稱為一雙「金童玉女」的金櫻呢。
宋琪連忙解釋說:「我並沒有改變主意,只覺得進行得較為倉促一點!」
「我要回家去一趟,下午會到衛康醫院去檢查身體的!」宋琪故作體貼地說。
「啊!」高麗黛忽而瞪大了眼,轉了個翻身,說:「是我為你投保的!並非是開玩笑!投保了十萬元!」
宋琪和高麗黛俱嚇了一跳,在公寓裡哪來的蛇?莫非蕭大砲還在發酒瘋?
張一義說:「呶,你只看看今天的排場就知道了!」
金櫻拒絕參加這個宴會,她掩上房門,涕泗漣漣的,幾乎是肝腸寸斷。
「啊,新娘子好漂亮!」有孩子叫哼著。
「我是誰?」她又問。
「奇怪,真是冷熱無常,只片刻功夫,就完全改變了!」顧富波嘆息說。
顧富波早已經是醉態可掬的了,他在旁忽的結結巴巴地說:「啊!在這個時間,你回太子公寓去幹嘛?現在入洞房去還早呢!」
宋琪聽說,猜想事情又頗為嚴重,忙說:「怎麼回事?又出了什麼問題嗎?」
那是一只馬糞紙造的紙盒,上面裱糊了花花綠綠的錫紙,像是用以化裝載裝飾器的,可是將它揭開來時,它裡面早已經是空了。
只要是擺排場的,高麗黛什麼玩意全要。在聖壇前,她還要紮兩座如同牌樓似的花架,新郎新娘出現正好由花架下穿過去。
「唔,對了,我也聞到了臭味道!」另一個「爺叔」說。
宋琪便請電話生將電話接到病房上去。
宋琪連忙說:「也許裡面是極其危險的物品!」
高麗黛將手槍一拋一拋的耍玩著,吁了口氣,說:「做新娘的要帶著槍械自衛,相信我還是第一人呢!」
一些好事的「三姑六婆」教導高麗黛斟茶敬過公婆之後,便開始入席了。
假如一旦真遭遇了不測,那又要錢何用?就算保險公司賠得更多,「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身外之物,留著也是多餘的。
「這真冤枉,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馮滌生恨不得要指天發誓了。
「在H港一桌酒席大概多少錢?」
魏申甲揚手一指,在馬路對面的一塊草坪上,坐著了好幾名黑衣大漢,廖二虎、張一義、鄭毛,全在那兒。
宋琪吁了口氣,說:「我剛才已經去通知過父母了,由於宗教不同,他們可能不會到教堂去的,廖二虎的爺叔輩,他倒是無所謂的,我們是晚輩有了困難時,他一定肯出力幫忙的!」
「在大清晨間妳就飲酒嗎?」宋琪問。
牧師便將他們的意思轉問蕭大砲。
宋琪和蕭大砲到醫院裡看過顧富波。
廖二虎手底下有的是人可供跑腿的,麻皮張一義的腿最快,反正街巷間的雜貨店就可以買得著美酒了。
送這張卡片過來的,是對街擺水果攤的孩子,那末,阮難成是否仍在對街?或是在附近鵠候著,還要繼續進行他的謀殺?
但是為了宋琪的安全,他又不得不露面加以防範一番。
「汽車的牌號你可看見了?」顧富波搶著問。
「妳下午打算到什麼地方去?」
那蓄小鬚的矮小漢子在經過那座花架時,摘下了一朵鮮艷的玫瑰插至襟頭之上,十足顯出他的灑脫。
「賞她一口薄木棺材,再給孩子們幾個錢,也許可以教她將事實和盤托出!」蕭大砲說。
金櫻一陣哽咽,竟嚶嚶哭了起來,說:「你把我從屋子裡喊出來就是要告訴我這件事情麼?」
「我寫了幾個字通知了他們!」
鄭毛搔著頭皮,說:「廖二虎倒好像有了新的靈感,那天晚上送酒來的人只有張一義一個人見到過,所以他把張一義一早就帶走了,說是有把握可以把送酒來的人尋出來呢!」
那照片好像有了相當的年分,已經略呈焦黃之色,莫非盒子內所裝的就是這東西?
宋宅的一些江湖弟兄們仍然圍著高麗黛興高采烈的鬧酒,宋琪是被「驅逐」出露台之外,禁止他給新娘解圍。
宋琪在原先時以為高麗黛和這些「半下流社會」的人廝混會很不習慣,但這會兒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高麗黛比他還行,高麗黛的環境既是如此的惡劣,讓她和那些「爺叔」們多打交道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至少這些「江湖好漢」將可以給高麗黛多一點照應。
廖二虎沒理他的岔,將宋琪扯至一旁,壓低嗓子,正色說:「現在既然木已成舟,我不再說了,你的父母為這件事情都很傷心,從前你是一個極其孝順的孩子,若說為了婚事對家庭起了一種誤會,現在都可以成為過去,由今天以後,無論在哪一天,你得無論如何帶媳婦回家去見見家翁,這是我得向你特別提醒的!」
「別膽子小,四面都有我們的人在把守著,假如說要發生什麼事情,遲早還是要發生的!」
她的頭紗也像是一把羅傘帳,是用一頂銀色的后冠撐開的,上面鑲有閃鑽燦爛而奪目,高麗黛像洋娃娃似的臉龐便在羅紗內若隱若現的,更顯得嫵媚。
「我們在教堂這裡停車!」高麗黛吩咐說。
宋琪心中感到內疚,吶吶說:「爸爸是一時的氣忿罷了,火氣過後,就會好的……」
宋琪心中想,光只顧富波一個人想將他打發掉並不困難,便說:「好吧,顧富波跟我走,你可要留在餐室內,寸步也別離開高小姐!」
「人壽保險?」鄭毛怪叫。
「別再多說大話了,我們回頭見!」宋琪揮了揮手,和顧富波離開了「大利拉餐廳」。
廖二虎和他的弟兄送宋琪夫婦回返太子道公寓。
廖二虎一想,蕭大砲的話不無道理,獃了半晌,說:「好吧,既然事已至此,我明天赴青山道教堂去觀禮就是了!」

「婚禮採用什麼儀式倒沒有多大的關係,問題是我的那些親朋老少是否應該通知……?」宋琪吶吶說。
這時候,顧富波正招呼著那些由他所招來的遠道來觀禮的客人,有些連回程的車資也沒有的,還要顧富波給他們打發一番。
這些青年人大多數和宋琪及高麗黛都是不相識的,他們是被蕭大砲號召捧場而來的,反正這些年青人,精力過剩,有吃有喝有玩,又有熱鬧可看,一經邀請,「張三李四」全到了。
過去的全讓它過去了,高麗黛只要為未來著想,他一定要愛護自己的妻子。
「這妳就不必問了!」宋琪尷尬回答。
顧富波隨他們走出醫院時,向蕭大砲說:「一天到晚嗅酒精的氣味真難過,這是解胃提神的東西,他們卻用來消毒,光有得嗅而沒有飲,是很難過的事情!」
那個子矮小蓄小鬍子的漢子,由他燦爍的眼光裡可以看得出他是夠精明的,他已經看出苗頭不對,即向那彪形大漢嘰呢咕嚕地說了一大堆的日本話,語氣之中,似乎帶著責備,大致上的意思,是教他不要找麻煩。
宋琪說:「但是在事情真相尚未搞清楚時切勿胡來,否則事情會搞得更加的複雜!」
這一夜,在狂歡之中過去,沒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情。在宋琪和蕭大砲的估計之中,至少,阮難成還會打個電話來恐嚇,或者是派人送張字條等諸如此類的卑劣手段,但是很意外的,恁什麼也沒有。
宋琪回答說:「廖二叔,我馬上就來!」
「不!」高麗黛搖首否認。她向宋琪索了一支紙菸。
服務至上,電話××××××號
他們逛馬路購買了大批的零星用物,如領結、襪子、和男女睡衣、內衣褲,簡直好像置新家似的。
「該怎麼辦呢?……」宋琪自言自語地像發著夢囈,他沒有勇氣單獨走出那間咖啡餐室,也沒有勇氣到對面的水果攤去查詢是何人教那孩子傳遞那只信封的?
她的父母,是礙在情面上不得不去參加宋宅的喜宴,他倆沒等至席終,就謝過主人返家了。
「好吧,那末我就和你一同去接顧富波出醫院,然後我去試禮服,你去找廖二虎!我們同去同回!」
「現在你要到什麼地方去?」顧富波問。
那間斗室總共不過十來尺見方,連廚房和廁所都連在一起,堆滿了一些污穢的雜物,除了一張床之外,幾乎連坐的地方也沒有。
「我在對街擺水果攤!就在對街!」孩子說著,鞠躬而去。
「唏,心血來潮,到醫院去幹嘛?」蕭大砲問。
這天午後,青山教堂確實夠熱鬧的了,這並非是「集會日」,它的門前停列的汽車並不多,但是紅男綠女,全都是年輕的小夥子,一個個全是時下最流行的奇裝異服,以「花枝招展」「惹人觸目」而自鳴得意。
「你一定要坐車跑很遠的路麼?」
高麗黛還雇了小型的樂隊,一共是五位樂師,樂器全是自備帶來的,他們用過豐富的晚餐,即開始演奏,音樂一起,那些年輕人都開始瘋狂,他們借著酒意,大跳其「扭扭」,「恰恰」,「拍搶加」。
宋琪知道,廖二虎必然是和蕭大砲他們談問題去了。廖二虎自是不會贊成宋琪和高麗黛結婚的,但是事實已經不能更改,宋琪又遭遇到生命的危險,廖二虎能袖手旁觀麼?
「他要殺我,讓高麗黛做寡婦!」
「真是想不到的事情,記得我們第一次在跑馬場相遇,妳向我借火點菸,由那樣開始,我們今天成為夫妻了!」
「宋宅堂門歷代祖先」的神位在進門首的當眼處,燃點著一雙大紅蠟燭。
宋琪忙趨近前,輕聲說:「又是阮難成的恐嚇麼?」
廖二虎不厭其詳地向馮滌生詢問,他希望能多知道一點有關焦大橋被歹徒利用的情形,及他倆之間衝突的經過。
「什麼地方的牆上掛著?」
「啊!不好,蛇,蛇……」
「唉,說起來話長!」馮滌生說:「焦大橋和我一起逃出大陸,我們等於生死患難弟兄,我在H港還有幾個親戚朋友,在此人浮於事的社會裡,謀個一棲二飽的差事談何容易,我還算好的,費了幾許功夫,總算被收容在這間公寓裡,差事雖然低微,一天兩餐的溫飽是不成問題的,焦大橋一直愁困在失業的境況之中,他經常到我這裡來借貸,甚至於有時候在我這裡住上一兩宵,混飽了肚子拿一點車錢離去,他經常都是如此的,生活逼人,我惟有寄予同情,但是前幾天焦大橋住到我這裡,他無意中身上跌出了好幾百元,當時我就曾懷疑,他的錢是從哪兒來的?從來,焦大橋在有錢的時候是不會來找我的,我的生活清苦他也甚為了解,當我詢及這些錢的來路時,他支吾以對,立刻就離去了……這就是我對他生疑的原因!」
中午的時候,蕭大砲手底下的那些不良少年來了好幾個人,他們在對面的兩座新建大樓的要道上,苦守了一夜和整個上午,毫無收穫,其中不免有埋怨,認為這差事實在太苦了。
「不!好事是應該做的,但是在你們的臥室內鋸鐵柵枝的人也應該查出來!」
「我贊成這樣!蕭大砲,你留在『大利拉餐廳』,我陪宋琪外出去走一趟,很快就會回來!」顧富波建議說。
「那個女人害你在醫院裡躺了好幾天,居然你還要和她結婚麼?」
「你確實看見牠跑進去嗎?」童媽問。
「有妳在這裡很好,妳對宋琪熟悉,可以有許多方便!」廖二虎說。
「他媽的,阮難成這樣無法無天麼?」
「我打算買一輛更豪華的,看阮難成又奈我怎樣,保險公司有賠償,我只要加幾個錢就行了!」
剎時間,他們三個人面面相覷,這是我們國人的習慣,年輕人對人壽保險都不太重視,好像那是屬於行將就木者所有的事情。
「請約好張一義,魏申甲,鄭毛等等幾個人一起去壯聲勢!」蕭大砲說。
「你不用管,把汽車弄好,開到大門口間來等候著!」宋琪說著,便進大廈裡去了。
當宋琪擎亮了打火機替她將紙菸燒上時,高麗黛拈著紙菸的那隻手,也抖索不已。
蕭大砲能說的英語也只有Yes與No,他們急著找翻譯,幸而牧師出來了。
「不懂的話就不要開口,給人家看笑話幹嘛?」廖二虎說。
蕭大砲和顧富波兩人是喜氣洋洋的,他們兩人都穿著畢挺的新西裝,領在前面,為新郎與新娘開道。
在宋兩老口子原先心目中的賢媳——宋琪的佳偶金櫻,她的打扮還是一個鄉下丫頭的模樣,若拿她來和高麗黛相比的話,就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了。
「你認為沒有可疑的人動過你的鑰匙嗎?」
面對著那平靜的露台,宋琪懷著內疚,他惟有禱告,祝福金櫻他日能嫁一個比他更為理想的如意郎君。
他倆在冷飲店坐落,各要了一杯蔗汁,金櫻啜著,一面抬眼,帶著傻氣地注意著宋琪的臉孔。
宋琪無法拒絕,只好說:「歡迎!」
宋琪心中想,免不了又是那些的三姑六婆,敷衍那些人實在乏味,但是母親的好意,他又不敢違拗,問題只是在高麗黛,她是一個新時代的女性,能否和這些落了伍的人融合,是很成問題的。
「那末你將它拆開!」蕭大砲說。
「不!我們正好按此線索,追查出阮難成其人!」高麗黛咬牙切齒地握著拳頭說:「我要『以牙還牙』給阮難成來一記好看的!」
宋琪自覺孟浪,著實的,他需要對自己的妻子作深一步的了解,但是也不必急著在此新婚之夜,這好像有點不近人情呢。
宋老太太向來是痛愛兒子的,看看這位媳婦也不壞,堪稱得上郎才女貌,尤其是這位有錢的媳婦,在未過門之先已經一次兩次的送錢上門了,那還講究區區的俗禮呢?
高麗黛看過了計畫和預算,認為一切準備就緒,欣然開出支票。
不用說,這又是阮難成的伎倆,他利用汽車謀殺沒有得逞,跟著就來這一手,志在給宋琪精神上的打擊。
不久,電梯已升至十樓,他倆離開了電梯,宋琪掏出鑰匙。
「廖二叔現在在什麼地方?」宋琪問。
「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因為我而進醫院!」
宋老頭兒話也不說就回廂房去了。
顧富波咯咯笑著說:「不瞞你說,我趁著醫生護士不注意時,曾偷喝過兩口酒精,那和俄國的伏加酒沒有兩樣,頗夠刺|激的!」
金櫻頓時熱淚盈眶,吶吶說:「是否就是那次在跑馬場裡結識的那個女人?」
「蕭大砲在警署有很多的關係,明天我就讓他去打聽!」宋琪正色說:「剛才我很奇怪,為什麼妳會拒絕認屍?」
「我們今天下午在教堂裡遇見的幾個日本人就頗可疑的!」魏申甲說。
「是由紙盒子裡出來的,是廖二叔送來的禮物……」蕭大砲指著餐桌上的一只精緻的紙盒子,吶吶說:「我聽得盒子裡有古怪的聲音,揭開來一看,竟是兩條毒蛇,差一點被咬著呢!」
宋琪說:「不!我想請你通知廖二虎,讓他帶幾個有經驗的把弟兄到禮堂去,如麻皮張一義,崩嘴魏申甲,和矮子鄭毛,都是好手,對付阮難成這種惡徒。他們會有經驗的!」
「別忙!」童媽由廚房裡出來,一手持竹竿,一手持菜刀,凶神惡煞的。「待我來收拾牠們!」
嗯,是了,那紙盒子內所裝載的必是照片,而那些照片又全給高麗黛燒毀了。
宋琪聽蕭大砲一說,猛然想起來了,當前站著的那位彪形大漢,正就是處理陳元炯墜樓案的那位刑警,他為什麼會追蹤到這兒來了?是因為他辦案巧遇?也或是有意向他們進行偵查?
廖二虎猛然將桌子一拍,說:「你們既然懂得『冤仇宜解不宜結』!那末奪妻之恨會引起什麼樣的後果!」
「怎麼樣?有消息沒有?」鄭毛走進屋子就問。
廖二虎即趨過去,打算向他們盤詰一番,但是他們之間竟言語不通,原來,那三個人俱是日本人,其中一人會說夾生的英語,可是廖二虎對英語又是一竅不通的。
「我很奇怪,你們都好像很小心起來了!」
這不就是阮難成的詭計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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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富波在病床上拈起了話筒。說:「哪一位?」
「我們將在這裡結婚,先向牧師請教儀式同時訂一個日子!」
這時候,剛好教堂的牧師親臨高麗黛的寓所磋商婚禮進行的儀式,一方面也是來催收捐款的。
「多一個人陪著你終究是好一點的!」蕭大砲幫同勸告。
在×街的平民大廈,屋前懸滿了「萬國旗」,日暮西沉後,正是「收旗」的時間。
是高麗黛打了兩槍,她的槍法甚為準確,第一槍打空了,第二槍命中,兩發槍彈的鉛頭都落在酒吧的木櫃台上,穿了兩個窟窿。
這興高采烈的場面剎時間變得異常緊張,連宋三爺兩老也趨過來了。
客人們發現新娘子能飲,場面更是鬧猛。幾乎可以說是吵翻天了。
蕭大砲帶著好幾個不良少年,氣勢洶洶的果真就尋到了銅鑼灣半山木屋區焦大橋的住處。
但是顧富波吵鬧著一定要出院,他向蕭大砲詛罵說:「我們一起出事,一同進醫院,你倒好,悄悄的溜了,把我一個人扔在醫院裡,每天對著藥瓶,看白色的天花板,呼吸帶著酒精和藥味的空氣,聽孕婦的呻|吟,初生嬰兒的吵鬧……這種滋味我受夠了,今天非出院不可!」
「我在想,阮難成送給妳的那份禮物!」宋琪說。
「我忽然有了靈感,就決定在下星期日,待會兒打電話去通知那位牧師就行了,反正我已經把所有的訂金全付給他了!」
他的心情悒悒,移步來至金宅的門前,金櫻和她的家人住在二樓,在樓下的通道間,裝設有電鈴。
高麗黛又在淋水,她滅下水掣時,說:「遞給我浴巾!」
宋琪連忙解釋,說:「我並非是這個意思!」
顧富波招呼說:「你別走遠了,其實新買的汽車,不用怎樣檢查,一定不會有什麼毛病的!」
「怎能憑你一面的印象就可以斷定是怎回事呢?我和高小姐相處很久,還搞不清楚……」
若在平時,看這麼的一張宣傳品,是無所謂的,這是做「死人生意」的商人印發廣告卡片以招徠生意的。
「假如阮難成真在禮堂上出現行兇,我們束手待斃麼?尤其,他已經聲明過,要取你的性命!我不希望在婚禮還未完成時就做寡婦!」高麗黛很氣惱地回答說。
宋琪心中想,為什麼不把阮難成的那份小禮物拆開來一看呢?
「小寡婦哭得傷心,大概是殮葬有了困難,說話都是吞吞吐吐的,不肯乾脆說!」
「嗯,做善事麼?這是出於『兔死狐悲』,或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那傢伙語帶諷刺地說。
「你的意思無非是懷疑我的錢財來路不正!」
「別胡鬧,到了可以出院時,我們會來接你的,假如蕭大砲回來,叫他立刻打電話到家裡來!」宋琪說完就把電話給掛了。
「不,由兩家不同的保險公司購買的人壽保險,在兩間不同的醫院檢查!」
「錢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我有本事賺得來,就該有辦法將它花掉,我都不痛心,難道說你會惋惜麼?」
一會兒,蕭大砲帶著宋琪,像一條大傻瓜似地按照著結婚進行曲的拍子步行至聖壇牧師的跟前。
宋琪搔著頭皮說:「家父收山已經十多年了,過往時警署裡上下各級的官員,可以說沒有一個不熟的,只是現在退休的退休,告老的告老,人事的變遷已經是兩樣了!」
「不過——假如阮難成不擇手段的胡來,廖二虎一個人可以應付得了麼?」
「江湖上有說,『小心能駛萬年船』,我認為高小姐是對的,以小心為上,就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常遭暗算了!」
「你還有何話可說?」蕭大砲煞有介事地叱斥說。
宋琪為他的新娘解圍被「驅逐出境」,客人把他趕到露台外面去了。
「他媽的,時代是改變啦,青年人都是時髦起來了,連宋琪也趕上了洋摩登!」
「既然這樣,我陪你走一趟就是了!」蕭大砲說。
「未來是明天以後的事情,今晚上你應該抱新娘子進洞房!」
宋琪要試穿,修修改改,很需要一段時間,趁這時,蕭大砲正好到「安安公寓」去找廖二虎,希望這位「地頭蛇」能出面,找幾個有「惡名在外」的弟兄出來,給宋琪的婚禮鎮壓場面,以防發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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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麗黛仍向著話筒吼喝,說:「我不在乎!你只管嘗試一下,我們『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
高麗黛的情緒又好像有了新的變化,她連吃了幾杯酒,臉色緋紅,眼球上也罩滿了紅絲,目光灼灼的,充滿了殺氣。
「小兩口怎麼搞的?你們結婚才多少天?」鄭毛在這方面比較敏感,詫異地說。
「我是獨生子,不發通知,也是遲早會被知道的!」
宋琪是發覺得快,當汽車直向他衝來時,宋琪一閃身,汽車擦身過,將他撞倒在地。假如不是閃避得快的話,宋琪必然是粉身碎骨了。
字句之間並無惡意,只是他一直稱呼高麗黛為「白蘭」,究竟含意何在呢?
「我們還是到對門的那間茅根蔗水的冷飲店去談幾句話好嗎?」
「假如不懂的話,就少說話,大家不會當你是啞巴的!」廖二虎叱斥說。
「我是請妳幫忙呢!」
「這三個人你們能把他們請出來嗎?」高麗黛問。
西裝試穿下地,約好加夜工,次日一清晨,就送到「太子公寓」去。
高麗黛坐落在沙發椅上,垂首起了沉思,腦海中好像仍有未能解決的事情。
在一疊高堆起的皮箱上面,已豎起了一幅照片,用黑紗罩著,前面置了香爐,還插有白蠟燭和香火,那當然就是墜樓喪生的陳元炯了。
「他一天離開酒好像就過不了日子呢!」
宋琪的原意,只要做一套普通,料子較好一點的西裝當做禮服就行了,但是高麗黛卻逼著他無論如何量了一套黑色帶絨領的夜禮服。宋琪認為是一種浪費,同時自覺花費高麗黛太多的錢,於心非常的不安。
宋琪甚覺難過,坐在床沿,他再次細看那份保險單,那是包括了人壽保險、人壽儲蓄保險、意外傷亡殘廢保險、健康保險,共計是十萬元。
他們三個人,東張西望的,由教堂正中央的通道直向聖壇的方面趨過去,他們的形狀的確是鬼鬼祟祟的,好像在窺探什麼似的。
「妳已經決定了在下個星期日麼?」他問。
顧富波也是貪杯的好漢,他飲酒過量時創痛會復發,一時的腦袋裡會感到神經痛個不已。他們哥兒倆個啟開了大門落下樓梯不久,即就有人撳門鈴。

「不必!」宋琪搖手說:「我們防範著就行了!」
「哪來的蛇?」宋琪蹲下了身子,俯視沙發椅底下,果然的,有長長的黑白相間的一條東西在蠕動著。
在這時間進教堂的共有三個人,內中有著一個是滿胳青腮鬍子的彪形大漢,餘外其中一人是壯碩的中年人,另外的一個是矮小而又精明,膚色黝黑,目光灼灼唇上蓄著小鬚的漢子。
「奇怪,又是誰開的玩笑?」他搔著凌亂的頭髮自言自語地說。
童媽持竹竿,顧富波持掃帚,兩人分一左一右伸進冰箱的背後去盲目地扒撥。
「年輕人購買人壽保險,說來會使人不肯相信!」鄭毛說。
馮滌生熱淚盈眶的,指著蕭大砲說:「士可殺不可辱,我是為環境所逼,為了溫飽才屈居這份低下的職業,但是我拒絕接受這種凌|辱……」
「客人只要我送兩瓶!」
「那和你是無關的,不用你操半點心!洞房花燭之夜,你應該一心一意只想著你的新娘!」
宋琪臨上車之前,向高麗黛說:「妳究竟打算和什麼人結婚啦?」
「不必多問了,去料理妳的喪事吧!」蕭大砲說。
「太子公寓」的門房是個年約三十餘歲的青年人馮滌生,原是由大陸逃出來的流亡學生,只因為在H港還有點親友的關係,所以還能謀取著一份差事可以免受飢寒之慮。
「在教堂裡是不拜天地的!」一個少女忍俊不住,向張一義說。
宋琪撳了電鈕,剛好電梯是空著,他和廖二虎便乘了進內。向十樓升上去。
童媽已經過來勘茶遞菸,他們是相熟的,因為童媽是宋家的老傭人了。
宋琪忙趨過去,只見那只精緻的紙盒子上,貼有大紅色的紙條,上面寫著:「宋琪世姪吉筵之慶,廖二虎賀」紙盒子內舖著許多稻草,它還遺留著有蛇腥的臭味。
張一義賣乖巧去應門,卻是一間店鋪的人送來了兩瓶白蘭地。
自然,對方的目標是針對宋琪和高麗黛而來,可是宋琪是宋三爺的獨生子,高麗黛已是三爺的兒媳了,「國家講法江湖講理」,縱然宋琪和高麗黛真有什麼不對,對方應該堂堂正正站出來論理才對,也或是「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宋三爺的分上,馬馬虎虎,討個「公道」就作罷論,但是對方一味是以暗算的手法胡來,這未免太不「上路」了呢!
「太子公寓有百數十戶人家,備有鋼鋸的人家,必然不少,你認為都可以做贓證麼?」
已經調好的雞尾酒和各色的飲料滿場亂飛,到底善飲的年輕人不多。蕭大砲和顧富波兩人是總招待,他們自己卻抱著酒瓶,開懷飲個痛快。
鄭毛有了幾分酒意,醉態可掬的,結結巴巴地說:「你們別胡說八道的,酒瓶是我打開的,沒有不是酒的道理!」
「醫生終歸要把病人的病況說得嚴重一些,否則他們哪來的生意?」顧富波大聲叫嚷說。
蕭大砲不大服氣,說:「阿琪,你什麼時候學會了看相?瞧他鬼頭鬼腦的,準不是個好東西!」
「他媽的,這簡直是謀殺!」洋服店的老闆將宋琪自地上扶起,邊向馬路上詛咒著說。
高麗黛打開了手提包,摸出了支票簿,開出了一張千元的現期支票交由牧師作籌備之用。
宋琪嗤笑說:「太子公寓就在對門,往返不需十多分鐘的時間,還會出什麼意外不成?」
「你的情形怎樣?是否好了一點?」宋琪問。
高麗黛曾經親自向宋琪否認,她過去並沒用過「白蘭」二字為名。
「唉,我倒要見識,一百歲不死都可以有新聞聽,怪不得宋琪要招嫉的,人財兩得的好事,誰個不羨慕呢?」
宋琪的情緒也很不安,但是他又不敢離開高麗黛寸步,只有擠在門縫間向外偷窺。
「蕭大砲,怎麼回事?」宋琪問。
那間布置豪華的公寓裡,被弄得亂糟糟的,一些不勝酒力的青年男女,橫七豎八的,有躺在沙發椅上睡熟的,有倒在地氈上的,形形色|色,怪狀百出。
宋宅中筵開四桌,宴請至親好友。
宋老頭兒非常生氣,他認為很失面子,在H港居住了大半輩子,從來連小偷也不光顧他的家裡的,阮難成究竟是什麼人?什麼把戲?有膽量耍手段耍進他的家門?
「你為什麼不自己去把錢送給你的媽媽?」
童媽在廚房間,聽了主人帶了客人回來,趕忙出來招呼。
那隻皮包正扔在梳粧檯旁,宋琪需要爭取時間,他將皮包拾起來,匆忙打開,那份禮物仍在,可是它的包裝紙卻撕掉了,很顯然的高麗黛曾經拆閱過了。裡面究竟是什麼東西呢?
宋琪口張舌結,他想起了在教堂休息室裡的一幕,他記得當時高麗黛詢問那幾個日本人的情形,顯示得十分駭人。為什麼她的形色會那樣難看,很顯然的是心中有鬼怪呢!
宋琪對蕭大砲的那副膽小如鼠的形狀極表不滿,他自動的將那根綢帶蝴蝶結撕掉,正打算將包裝紙拆開時,忽的,高麗黛向他擺手說:
「我們一定要開開眼界!」
「我不許你們胡說八道!」宋琪板起臉孔正色說:「麗黛替我購買了人壽保險,這是例行手續,一定要作健康檢查的!」
「誰?」宋琪皺著眉宇問。
「你為什麼不自己去通知廖二虎呢?」
宋琪啟開房門後,招呼廖二虎進內,廖二虎甫跨進房門,他的眼睛不覺一亮,屋內的布置似乎教他的眼界大開,他情不自禁地吹了一下口哨。
「老人家的頭腦比較頑固,假如看得不舒服,反而難過!」
「我沒有問……」
宋琪向她安慰說:「不管妳怎麼責備我,我對妳的友誼不會改變,我們自小一起遊玩長大,妳是我的小妹妹,如今,事已至此,只請妳幫我一個忙,把這筆錢送交家母,替我把話說清楚!」
「這傢伙沒命地纏著,究竟他的所為何來,又不肯說明白,真是難纏呢!」宋琪嘆息說。
宋琪驚魂未定,吶吶說:「這是什麼東西?」
宋琪穿著一套嶄新的夜禮服,圓盤硬領禮服襯衣上的鈕扣是K金製的,在陽光之下金光閃閃,新理的頭髮,顯得有點油頭粉臉,渾身噴了香水,香噴噴的,這都是高麗黛搞的名堂,宋琪相反的,甚感到不自在。
童媽和顧富波首先去對付那躲在沙發椅底下的雨傘節。
「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以後多謹慎一點就是了!」宋琪加以勸告說。
宋琪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他趨到櫃檯,也斟了一杯酒,左手指上夾著菸捲,右手提著酒杯,十足的一個浮浪子弟了,生活與環境的轉變是無可思慮的事情。
「你好像想起了有可疑的人呢!」宋琪說。
顧富波說:「我是高小姐雇用的司機,她購買了新汽車,我怎能不試一試呢?」
廖二虎心中想,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阮難成真會膽大包天,施逞什麼陰謀嗎?那是極不可能的事情。
有人說,宋琪也不知道是打從那兒修來的福分,竟被他娶了這麼的一個絕色的美人,而且聽說,新娘子多的就是金錢,可謂是「人財兩得」,也或是宋三爺為人厚道,多積了陰功,將福分留給下一代了。
宋琪心中想,那些照片可能都是對高麗黛不利的,也許就是高麗黛過去所有的歷史。
宋琪是因為心緒不寧,又疲勞過度,未及子夜就飲醉酒了,他提早了一夜躺在新房內。
「你的意思是,府上是否應該發請帖?」
宋琪嘆了口氣,他已經晚了一步,高麗黛已經將這些證據毀掉了。
在那餐廳之中,只有宋琪一個人是悶悶不樂的,他心中懸念著那三個日本人與高麗黛的關係。另外還有阮難成送給「白蘭小姐」的一份小禮物,那只包裝精緻的小盒子裡究竟裝載著的是些什麼東西?高麗黛很神祕地將它收藏起了。
「我可以指天發誓,我不幹那種泯沒良心的事情!」馮滌生被逼得無可如何,真舉高了手發誓了。
馮滌生負傷倒在地上時,只聽得其中有人說:「這只是給你一頓教訓,以後遠離焦大橋,否則更有你好看的!」
宋琪一條腿受傷,一跳一跳地越過了馬路,進入咖啡館坐落,要了一杯咖啡和總匯三明治。這時候相反的忐忑不安。
「最近和你丈夫接觸的人,你可知道他們的姓名?」宋琪再問。
「人家那位高小姐有的是錢,新購進的樓房都是兩棟併一棟的,還會住進宋三爺那棟古老十八代的房子麼?」麻皮張一義插嘴說。
「你們瞧,這一身體服還合身嗎?」忽然,高麗黛自她的寢室出來向他倆招呼說。
當然,特別請新娘跳舞的人特別的多,高麗黛根本就沒有時間空著。
H港雖是個四百餘萬人口的都市。但是青山道卻一直是一條幽靜的馬路。
「他媽的,假如不給你嚐一點厲害,你是不肯說實話的了!」蕭大砲忽的解下了腰間的鐵條鍊有實行動武之勢。
高麗黛詢問甚為詳細,在剛開始時,那位牧師尚以為他們是為「打算盤」而行宗教婚禮儀式的,在後漸覺情形不斷。
蕭大砲力大如牛,他雙手扶著冰箱的一角,向宋琪的方面一推,宋琪持著冰箱的開關,死勁向外一揪,整個冰箱便移動了座子。
鄭毛和魏申甲是吵鬧得最兇的兩個,鄭毛說:「你只管去買酒,餘外就沒有你的事了,待會兒有我們哥兒幾個護駕送他們回新房去,一切的事情就不用擔憂了!」
宋琪一眼看見了崩嘴魏申甲,心中便放心了,因為這可以證明廖二虎他們已經到了,魏申甲這傢伙曾經用一條扁擔打了好幾條街位,因而惡名遠播,只要在地頭上稍為混得有些名堂的,沒有不知道魏申甲其人的。
唱詩班早已經準備好了,她們大多數是未婚的少女及孩童,穿著一式白色的衣裳,有著「神聖不可侵犯」的形狀,整齊地高坐在二樓上唱聖詩的位置。
金櫻即掩上了窗戶,不一會,樓梯上起了一陣腳步聲,她好像連爬帶滾的跑下樓來了。
「愛情至上,宋琪不會考慮其他的問題的!」顧富波說。
「但是關係總應該存在的!」高麗黛說。
「既然這樣,我們何不一起去檢查呢?」
宋琪一笑,說:「我現在沒時間回去,有一點小事想麻煩妳!」
「沒有稟明父母嗎?」
「哼,好像你就能夠解決問題似的!」一位老太婆瞪目說。
「妳想得太多了,我們會白首偕老,不會死的!若是阮難成會實行暗殺的話,我們早沒命了,何至於會等到我們結婚之後……」
「話都給妳說盡了,我還能說些什麼呢?」
電話是掛斷了,高麗黛悻然扔下了聽筒,舉起櫃台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高麗黛含笑說:「怎麼的?難道說你還要找個算命先生為你選個黃道吉日不行?」
「這樣說,妳也未免顯得太懦弱了!」
那名片上赫然是「阮難成」三個字。
只見那條毒蛇在地上翻了一個身,身上裂開了一道鮮紅色的裂痕,牠麻木了,軟在地上沒有彈動,跟著,血湧如泉,在地上漸漸的散開。
高麗黛沒有回答,這時候,牧師已派人將他們的結婚證書送過來了,高麗黛讓宋琪收下,並讓蕭大砲收拾了禮服及零碎的用物,離開了教堂。
高麗黛有了幾分酒意就失去了拘束,她吵鬧起來比其他的客人還要兇。
高麗黛點了點頭,她將內心之中的憤恨完全發洩在酒杯之上,又斟滿了一杯酒。
蕭大砲答應立刻就赴警署去,他說:「我下午給你們消息!」
明天,他就要做新郎了,阮難成曾向高麗黛揚言,要讓她做一個新婚的寡婦,這輛汽車幾乎就達到他謀殺的目的了。
伴娘請了十二名,向教會學校邀請。要選十二名面貌端正的少女,所用的禮服由高麗黛付錢向禮服店租借,另捐給教會學校五百元。
宋琪想了片刻,說:「往返銅鑼灣也要好幾個鐘點的時間,我希望你能儘早給我答覆!」
宋琪陪高麗黛同行,所有的手續辦妥了之後,高麗黛邀宋琪到汽車公司去看汽車,她說:
這環境,和高麗黛所有的公寓,好像是兩個的世界。高麗黛不免取出手帕掩著鼻孔,還皺上了眉宇。
那個矮小目光銳利唇上蓄了小鬚的漢子,卻對那幾座花架十分欣賞。
這一整夜裡,在「大利拉餐廳」她沒停止過跳舞,所有到會的青年差不多每個人都曾經請她跳過舞,高麗黛竟沒感到疲乏,她回到新房之後,似乎仍感到餘興未足,擰開了電唱機,獨個兒還在跳個不止呢!
負責彈電風琴的,是唱詩班的領隊,也就是教會學校的音樂教師,她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因為約好預定婚禮進行的時間早過了,她還得趕回學校去上課呢。
宋琪忽然想到金櫻,讓金櫻去把消息傳遞給宋老太太,一來可以讓金櫻死心,二來,宋老太太此後也不必再把金櫻當做未來的媳婦看待了。
「這等於是向我挑戰了。」宋三爺好不容易才把所有的憂鬱煩惱置諸腦後,這時候新的煩惱又光臨了。在黑社會裡打滾數十年,混至白髮蒼蒼,自從宣告「收山」之後就不再問江湖上的瑣事了,如今竟有無名之輩挑上了門,這等於是「奇恥大辱」,宋三爺還能夠不管嗎?
「我們只想知道詳情!」高麗黛說著,打開了她的手提包,取出一束一束的鈔票,數點出約有五六百元左右,將它置在床上。
「為什麼不要我陪伴呢?」
不久,教堂的門外起了一陣歡呼,是新娘和新郎坐汽車到了。
由於高麗黛生了氣,宋琪不得不起床,洗漱已畢,他披著晨衣走出了寢室,招呼顧富波說:
高麗黛使勁擰了宋琪的臉頰,並羞他的臉,說:「你少生氣就行了,不必做出那形影不離的形狀,也許我做完健康檢查之後,還要去買東西!」
「還是用槍好!」高麗黛說。「比較容易解決!」
一切準備就緒,那位華籍的牧師很安詳地等候著新娘新郎的光臨而為他們舉行婚禮。
「我不可以隨便在哪兒掙錢麼?」
宋琪十分感激連連點首說:「我知道,我打算明天就回家去!」
顧富波說:「我的駕駛術高明,假如沒有陰謀,出不了事,不像你,連駕駛執照都沒有的,若違反交通規則,罰款就不好受,連車主也要受連累啦!」
「就是因為我是傻瓜,所以我要請問,你和誰結婚呢?」宋琪再次說。
「麗黛,聽我說……」宋琪希望解說。
高麗黛揭下了她的頭紗,仍帶著疑惑,說:「你想廖二虎會出馬嗎?連你的父母也不參加我們的婚禮,他會來嗎?」
「既然如此,還有什麼使你不滿意的地方?」
宋琪只要高麗黛肯隨他回家去見父母,任何事情萬大應承。
「為什麼不問?」高麗黛柳眉倒豎,杏目圓睜地咆哮著。
「當然可以的,連聖樂在內!」
「反正我知道你這筆錢是來路不正的,你為什麼不坦白告訴我呢?我一直把你當做親手足看待,你這樣作法,等於是出賣我呢!」
「這是怎麼回事?」她問。
廖二虎已經在酒吧喝了幾杯酒,童媽招待他如同親人一樣。
宋琪不樂,叱斥說:「像你這樣的酒鬼,連站也站不直了,多你一個人等於沒有一樣,反而覺得累贅呢!你們一併留在餐廳裡算了!」
「有我特別相請,廖二叔一定會照應我的!」宋琪說。
「不知道,昨晚上說嘴巴發淡要外出去喝個一兩盅,到現在還未有回來!」
顧富波說:「寂寞和死掉沒有兩樣,我一定要離去,不管你們任何人反對!」
他向洋服店的老闆關照,若有人來找尋他時,可以請他們到對面的咖啡餐室去。
宋琪即告訴他昨晚上發生的恐怖事件,命蕭大砲趕緊赴警署去刺探消息。
高麗黛多飲了幾杯酒,情緒興奮得可以,好像早已經把身畔與心靈上的憂鬱忘得一乾二淨了。
「當然,我就是替陳家的嫂子解決問題來的!」蕭大砲說著,排開了眾人,讓高麗黛和宋琪先進室內。
「這是我的職責上應有的工具,有時候,一些住戶有零碎的修理工作,他們不是找我幫忙就是向我借工具,我總得應付……」
牧師安慰她說:「不用著急,今天的結婚典禮新郎和新娘絕對不會不到的!」
宋宅訂了四桌席,所預備的酒也只是供四桌客人的歡聚,這時候突然好像超出了預算,宋三爺不得已派人臨時去買酒。
吃午飯時,鄭毛及時趕到,蕭大砲和顧富波兩人早坐上了桌子,他倆是從來不必等候主人的,只要碗筷擺開,大模大樣的就上桌,蕭大砲還是餐餐不離酒,那座酒吧好像是為他一個人所設。
「賊人不擇手段而來,是很難防範的!」宋老太太說:「但是憑你們弟兄在H港混出來的名堂,若被外來人欺壓得無法還手,那就難堪了,阿琪是我的獨生子,假如不是祖上缺德的話,我終日求神拜佛修練功德,應該有善報的,假如他們兩口子有個三長兩短,我唯你們是問!」
顧富波也幫著宋琪說話,說:「自古以來,也有帝王不愛江山愛美人的,這事情怪不得宋琪,飛來艷福,又是人財兩得,只受父母的一點責罵,那算得了什麼呢?」
蕭大砲暴躁地說:「既然有他的地址,你寫下給我讓我對付他就是了!」
「另外的一個是年約四十餘歲的中年人,臉孔很平凡,沉默寡言,他不大說話的!」蕭大砲以他最大的能力加以形容。
「在刑警的眼中,連做善事也有犯罪的企圖的!」蕭大砲反唇相譏說。
宋宅多少年來從未有如此的熱鬧過了,除了宋三爺每年壽誕之日,他所有的弟兄實行「羅漢宴觀音」,會在宋宅擺上幾桌酒席。宋家自從經濟環境逆轉之後,已好久沒有這樣的闊綽過了。
「走江湖練武把,什麼把戲沒有學過?」童媽很平淡地回答說。
正在這時候,蕭大砲來了電話,他是回到醫院裡去,經顧富波的關照趕緊撥電話過來的。
廖二虎還在酒吧的跟前和童媽聊著,廖二虎是不斷的問長問短。企圖多對宋琪的環境加以了解。
宋琪只覺得脖子上是癢酥酥的,他發現高麗黛穿著蟬翼輕紗的睡衣猶如裸體,伏在他的懷裡,很覺得難為情。
當高麗黛將日期在訂單上寫上時,宋琪一看,不禁大愕。
「姓焦的那個人現在住在什麼地方?」
高麗黛是喜歡熱鬧的人,她並不在乎這些「江湖客」向她圍攻鬧酒,相反的她笑得合不攏嘴,雖然她的臉上已被酒暈籠罩。
「妳應該立刻向他索還鑰匙!」
高麗黛推開車門,首先落下汽車,自手提包中抽一幅絲巾,罩起了秀髮,然後向教堂進內。
宋琪愕然,喃喃自語說:「廖二叔不可能會做這種事情的!」
宋琪大感納悶,他從未有投保人壽保險,保險公司的這封通知來得突然。
「還有,那幾個日本人和妳是什麼關係?」
「宋琪,你什麼時候去試你的禮服?」高麗黛忽問。
宋琪忙擺手說:「妳不必再擔心任何的問題了,我已經讓蕭大砲去請廖二虎出馬,有他出面鎮壓的話,阮難成就得有所顧慮了!」
那一批在「黑社會」裡混得略有點名堂的,一個個如狼似虎,啟門的啟門,捲衣袖的捲衣袖,好像就要發生一次盛大的毆鬥。
那裡面裝載著的是什麼東西呢?高麗黛將它拿到什麼地方去了?
宋琪不以為然,說:「妳以為我們會被謀殺麼?呵,人死了,要錢何用?這是多餘的!」
蕭大砲再次走進休息室時,高麗黛正好卸下她的新娘衣裝。那件價值鉅昂的紗服,正扔在地上。她花了大量的金錢訂製的禮服,僅用在走出禮堂的數十分鐘之間。
蕭大砲想起來了,用手比著自己的額角。說:「有一個傢伙,個子不高,五短身材,眼光灼灼的顯出很精明的樣子,唇上蓄著一撮小鬚……」
「這不會耽誤多少的時間!」
「麗黛,我覺得妳好像有著很多的事情隱瞞著我呢,既然,我們已結合為夫妻了,應該互相了解,患難相共才對!」
是夜,「大利拉餐廳」好不熱鬧,整間餐廳的二樓全由高麗黛包了,所有到會的客人差不多全是由蕭大砲和顧富波請來的。
一天正午,宋琪正值軟玉溫香高枕未起,童媽叩房門,給他遞進來一封信。
宋琪皺著眉宇說:「問題這樣嚴重麼?」
「哼,對方一直不擇手段向我們進逼,假如我們仍然畏首畏尾的,就永遠會處在挨打的地位,我們應該還他一記狠的!」高麗黛很堅決地說。
「是高小姐給你的。」
「現在我們上哪兒去?」宋琪問。
當他們一行由那貧戶出來時,在那狹窄的走廊上去站著一名彪形大漢,他雙手抱臂攔在路前,冷冷地說:
高麗黛一聲冷嗤,說:「又是要用錢來解決?」
兩位老人家只有相對著嘆息。
別的事情不打緊,在H港人浮於事,掙飯吃的人很多,最怕的是把他的飯碗給砸掉了,所以他盡情坦白,能知道什麼就說什麼,極希能博取同情。
「呸!你在外面混混,地頭上比我們熟得多,這種問題,竟然要來請教我們麼?」
那位牧師的年歲不大,個子消瘦,說話時略帶一點陰陽怪氣,穿著白領黑衣,神色奕奕。
高麗黛伸張的玉臂,如兩條水蛇般的招展,她摟著宋琪的脖子,將他拉至床上。並和他親吻。他倆便好像和好如初了。
婦人搖了搖頭。
鄭毛聳了聳肩膊,說:「這樣只好認命啦!」
「砰砰!」槍聲響了。
高麗黛卻交給他們一本支票簿子,又說:「這裡有未了結的帳,給我一併結算吧!」教堂裡的那位職員,見他們幾個人對一份禮物好像有著特別的神祕感,甚感到詫異,呆立在一旁,高麗黛出手大方,摸出一張百元大鈔,算是給那人打發了,那職員始歡天喜地的走開。
「好的,今晚上你帶我們去!」
「廖二叔,我陪你飲一杯酒!」他說。
「不!也許我們有下一代,為什麼我們不替下一代先作個打算?」高麗黛說。
不久,他們駕著車來至宋琪訂製禮服的洋服店。
蕭大砲該如何說服廖二虎?廖二虎是否肯挺身相助?不得而知。
「還是要小心為上!」宋琪說。
「怎麼回事?」蕭大砲問。
廖二虎雖然交遊至廣,但是他還得為生活奔波,養一家數口,還有伸手要飯吃的小弟兄。
高麗黛有了習慣,很自然地就趨向了酒吧,她取下了一瓶酒和和_圖_書兩隻琉璃杯。
「嗯,又是這傢伙搗的亂,竟鬧到宋三爺的家裡來了,可謂膽大包天啦!」廖二虎非常氣惱地說。
一些平日和宋家交往頗深的「姨媽姑爹」之流,早迎在三樓的大門口間了。
宋琪擰開了門鍵,幸好,那扇門並沒有鎖上,輕握開,他看到一幅美人脫衣的圖畫,高麗黛正卸下了她的衣衫,脫得光溜溜的。
這時候,宋三爺仔細瞧過那位賢媳婦,確實是時代不同了,不論氣質談吐舉止打扮,都和他想像中的不一樣,宋三爺還能不承認自己是已經落伍了嗎?
那些平日間喜歡在街坊上惹事生非,吵架打架的飛仔飛女全到齊了。
宋琪的眼睛貪婪地在高麗黛的玉體上留連,高麗黛的身段,線條是美極了,柔和而又富有彈性。在花燭跳躍的光亮下更覺迷人。
「我也感到奇怪,送來的是白顏色的紙花!」教堂的職員回答。
「哎!新郎倌怎能說這些話,我這杯是敬酒,你不能不喝!」
一位年約卅餘歲的婦人,懷中抱著一個嬰兒,正哭得肝腸寸斷。
童媽搖頭,說:「這裡恐怖事件太多,一下子鬧賊。一會兒有人放蛇,有時照顧不上呢!」
「當然!早知道有人可以送,就不必我一次一次的跑腿了!」張一義埋怨說:「既然要送,何不多送幾瓶?兩瓶酒只夠大家一個回合!」
馮滌生非常感激,鞠躬而退。
宋琪略感飢餓,在那洋服店的對街有著一間小型的咖啡餐室,他心中想,到咖啡餐室去等候,也是一樣,順便還可以吃一些點心暫填肚子。
「不用你管!」她砰然將房門關上了。
其實蕭大砲也喝得差不多了,他替一對新人擋了一陣酒,喝的時候不覺意,經過一陣吵鬧酒湧上頭。
「錢已經付過了!」
「高小姐願意負責妳的丈夫的殮葬費!妳能告訴我們,在近些日子裡陳元炯和一些什麼樣的人接觸嗎?」宋琪問。
他又燃著一支菸捲,喃喃自語說:「阮難成若不擇手段而來,倒是很難應付的!」
宋琪說:「在你的病還未有痊癒時,最好暫時戒酒,要知道醫治腦神經震盪是很麻煩的!」
廖二虎搖首說:「不!飲酒玩樂,都是你們年輕人的事情了,像我這樣的老頭兒穿插在你們當中會遭人厭惡的!」
「這麼有錢麼?我聽說她是一個人來到H港,是無親無友的,就只看中了宋琪!」鄭毛說。
高麗黛冷嗤說:「兒子的終生大事,竟為宗教問題而拒絕觀禮麼?」
「白蘭小姐新婚紀念,阮難成賀」。
它是用紅色與黑色的鉛字印成幾句簡短的宣傳字句,如下:
這盛大的婚禮就這樣的算是結束了。
宋琪和蕭大砲引馮滌生進入傭房裡,靜聽他的報告。
「我不接受任何的恐嚇,有本領,你只管使出來好了……」
童媽的那一刀沒有擊中,心中甚感慚愧,喃喃自語說:「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多年沒有練刀了,怪不得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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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找你們整個的下午,你們跑哪兒去了?」蕭大砲看見高麗黛和宋琪回來,就拉大了嗓子哇啦哇啦的怪叫。
如今,他已經是有妻室的人了,而新娘並非是金櫻,宋琪知道,金櫻一定會非常傷心的,這女孩子的感情脆弱得可以,但傷心也於事無補,宋琪能給她怎樣的安慰呢?
高麗黛開始盈盈而笑,穿了新娘禮服的她,加上笑態更顯得迷人了。
「陳嫂,妳的問題大部分解決了,現在只請妳告訴我們事實的真相!」蕭大砲將大門掩上時還一面替那婦人介紹宋琪和高麗黛兩人。
高麗黛十分疲憊,但是她並沒有重新上床,她問宋琪說:「令尊和警署有沒有交道?」
「還有一條,青色的,是百步蛇!」蕭大砲指著冰箱的方向說:「牠躲進冰箱的背後去了!」
宋三爺在先些日子裡還是火氣十足的,婚姻大事不由父母作主那還事小,宋琪走出了家門,就蹤影音訊全無使他生氣。尤其是為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惹來了江湖上的麻煩是最犯大忌。
「噢!這是你的婚禮宴會,主人豈可不在?……」
宋琪說:「這裡空氣濁悶得很,我想到外面去呼吸一點清新的空氣!」
全場賓客鴉雀無聲,那位牧師道貌岸然,煞有介事地站立在聖壇前等候。
新婚之夜,新房之內顯得十分平靜,原因是蕭大砲和顧富波全喝醉了酒,他倆並沒有留在太子公寓內,湊和著那大批的拜把弟兄,吵吵鬧鬧的,將宋琪和高麗黛送進洞房之後,唱著歌,外出尋他們的歡樂去了。
高麗黛是被困在殘席間,愛鬧酒的人打算每個人敬她三大杯,要不然,就罰她當眾跳扭扭舞。
「你們盤問這些,有什麼作用嗎?」她頗感懷疑地問。
宋琪自地上爬起,幸好,他只是跌倒時膝蓋擦傷了。
宋琪一怔,連忙解釋說:「我不過是在欣賞妳的美妙的舞姿罷了!」
宋琪說:「你在這裡多照顧一下,我外出去一趟就回來!」
「是高小姐她信基督的!」
「但總得向父母稟明……」
不過,宋琪相信,廖二虎絕不會不講道義的,否則,若出了差錯,廖二虎該如何向宋三爺交待?
宋琪的目的是回太子公寓去窺看阮難成贈給高麗黛的那份禮物的內容,可是蕭大砲和顧富波這兩個人他又擺不脫,他們好像是要纏定他了。
高麗黛並向那位牧師承諾,除了應繳的五十元手續費之外,並捐給教堂一千元。
「那是沒有人替我看家的時候……」
「吳大哥,我們是做善事來的!」蕭大砲雙拳當胸拱手說。
只見那把刀落在地上,閃出了一些火花,刀也缺了,磨石子的地面上也裂了一道小縫,但是那條毒蛇卻溜開老遠去了。
宋琪說:「顧富波,你確實可以駕車沒有問題麼?」
宋老太太等於把話說明了,要廖二虎的弟兄們負責宋琪夫妻的安全。
一瓶新打開的白蘭地酒置在酒吧櫃上,只剩下小半瓶。
蕭大砲也趨過來了,他也幫同吵嚷著,一定要宋琪參加他們的胡鬧。
「不必多問了,我們走吧!」高麗黛向宋琪招呼說。
「我來幫忙!」宋琪說著便幫蕭大砲合力去移動冰箱,邊關照說:「你們注意著,若看見那條毒蛇,千萬別讓牠竄出來了!」
「阮難成的惡作劇又到了!」宋琪高舉起酒瓶子說。
宋琪是不勝酒力的,才三杯下肚臉孔就脹得像豬肝似的通紅,相反的高麗黛卻有著極好的酒量,起先,她還有點羞答答,裝扮出做新娘子的莊重。在後被客人鬧急了,可就不顧一切了。連乾三五杯臉不改色。
電話生告訴宋琪說:「顧富波倒是可以說話了,需不需要找他說話?」
「你要回家去,不能有了妻子就連父母都不要呀!」
「沒想到你們幾位全到了!」
高麗黛向宋琪一招手,行在前面,下樓去了,她輕聲說:「這事情已被警方注意了,看情形蕭大砲和他們有點交道,叫他設法平一平,別再來麻煩我們!」
「我交給你的那支短槍可有帶在身上?」高麗黛忽指著他說。
「原來一萬元就把你買去了!」金櫻瞧著信封裡的厚厚的一疊鈔票,哭得如淚人般的。
在那間與寢室相連的專用浴室的門前,也有著一塊碎片,宋琪將它拾了起來。三塊碎片拼攏來,只可以知道它是撕碎了的照片,但看不出所以然。
「妳為什麼忽然把阮難成估價得這樣的高?」
「十萬元?」宋琪高聲怪叫。「人壽保險麼?我年輕力壯,什麼疾病也沒有,幹嘛的要買人壽保險?」
宋琪戰戰兢兢地將信封撕開,他算準了一定又是阮難成的恐嚇,但是也得看看裡面究竟寫著些什麼?
宋琪凝注著高麗黛的蛋臉,如痴如醉,他情不自禁地去吻她的臉頰。
「唉,我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這豈不是天仙化人麼?」蕭大砲豎起了大姆指誇口不絕。
他們在百貨公司又購買了一些應用的東西,在餐廳裡飲了咖啡吃了一些點心,然後開返太子道公寓。
宋琪和顧富波越過馬路,在那座新建高聳的太子公寓門前,只見鄭毛獨個兒蹲坐在汽車間的門首,正在燃吸紙菸。
「麗黛,妳的情緒好像非常的不寧,難道說,一個電話就把妳嚇倒了?當妳決定提前進行婚禮時,不是意志非常的堅決,不在乎阮難成會使弄任何的陰謀嗎?在這最後的時間,開始膽怯了不成?」宋琪希望給她新的鼓勵。
「看情形,還好一會耽擱了,何不坐下來,我們先飲上幾杯!」蕭大砲向他招呼說,鄭毛大笑,說:「你說得對,還不只耽擱一會了,有足夠的時間可以報銷一瓶酒呢!」
宋琪愕然說:「妳為什麼會交一枚鑰匙到別人的手裡呢?」
蕭大砲和顧富波還未有消息回來,這時候,已是華燈初上了。
「唉!中國人不守時間成了一種習慣,連結婚也不守時呢!」
蕭大砲向廖二虎瞪目說:「明天是阿琪大喜的日子,廖二叔怎麼也說這種不吉祥的話?」
只見那條百步蛇如一條箭似地竄出來了,牠穿過了蕭大砲的腳畔,直向餐廳過去。童媽舉起竹竿就打,但是同樣沒有打著,她揚手將菜刀擲了過去。
童媽開了飯,高麗黛照例給他們好吃好飲的,並鼓勵他們繼續在對面的兩座大樓布局。
阮難成若存了心要取他的性命的話,這一次沒有得手,相信恐怖手段會繼續而來。
宋琪立刻回答:「是的,我願意!」
「鄭毛試飲一杯,幾乎出了大毛病!」張一義說。
「這練的算是什麼功夫?飛刀技術不成?」顧富波問,很有求師學藝之意。
於是,他們向牧師道謝,並向廖二虎和蕭大砲道過打擾,徐徐地退出教堂。
「但是除了我以外,只有你有著一把鑰匙,同時,又只有你經常進出我的寓所!」
「另外還有一條,躲在冰箱的背後,是一條百步蛇,據說,咬人之後,走一百步就會毒發死亡!」蕭大砲指著冰箱置在的方向說。
馮滌生很難為情地說:「前幾天,曾經有一個姓焦的同學,他是和我一起由大陸逃出來的,他到我這裡住了幾天……被你一句提醒,我忽然感覺到他很可疑……」
魏申甲說:「廖二虎遭受了警告,阮難成好像已經向他宣戰了!」
「我正好送你上樓去,在電梯裡聊聊!」廖二虎說著,向馮滌生道謝了一番。便隨同宋琪到了自動電梯的口間。
「我除了和你結婚外,還會有第三者麼?」
「阿琪,你做新郎倌,為什麼一點朝氣也沒有?老是神色沮喪的,那怎麼行?」童媽忽的好像心血來潮似地向宋琪說,宋琪吁了口氣,他的心中仍惦念著那幾張燒毀了的照片,不知那些照片上是些什麼人?
金櫻忽的放大了嗓子一陣嚎哭,拾起信封就拔腳飛跑,回她的家去了。
醫生的意思,最好讓顧富波在醫院裡多調整並作定期的身體檢查。
「我在和馮老哥攀點交情,希望他以後能多照料你們一點!」廖二虎回答說。
宋琪便讓蕭大砲把駕駛盤交給了顧富波,這輛新型的「奧斯摩比」牌小汽車確實夠靈活,顧富波大叫過癮不迭。
「什麼消息?」蕭大砲反問。
「我們去訂禮服,訂製結婚戒子,許多事情都需要籌備起來呢!」
「否則怎樣?」
待這幾個國際友人離去了之後,廖二虎撫胸一聲長嘆,說:
「你受傷很重,要好好的調養,一切問題都不用擔心,我和高小姐隨時都會抽空來看你的!」
教堂門前所有的人全擠進教堂裡去了,廖二虎和他的弟兄們也跟了進內。
宋琪說:「你忘記了上次的車禍麼?就是一時大意被人施了手腳!」
宋家的一些老鄰居聽說宋琪少爺帶新娘子回來,都擠在門首,要看這對新人,男男女女、老老幼幼、「三姑六婆」什麼樣的人全有。給這條一向平靜的陋巷帶來了熱鬧的高潮。
宋琪再說:「我這一輩子,不懂什麼是甜言蜜語,我所說的都是衷心話,也或是因為我太愛妳的關係,由於太過關心,所以顯得莽撞了,妳能原諒我麼?」
「蛇是從哪兒來的?」高麗黛問。
宋琪趨進了浴室,有了新的發現,那白磁磚的地面上有著一些燒焦了的硬紙灰,那可能也是照片的灰燼呢。
蕭大砲回顧高麗黛說:「還是高小姐!不!我們今天的新娘,槍法名不虛傳!」
宋琪說:「蕭大砲還是有可取的地方,只要他對妳忠心不就行了嗎?」
「她留在家裡!」
牧師知道是大買賣來了,忙說:「當然可以照辦,妳需要多少人呢?慈善院內多的是!」
「麗黛,我剛才所說的一切,純是出自善意的,完全是為了關心妳,其實,我並沒有查問妳的必要,我們已經結合為夫妻了,福禍相共,患難相依,我為了愛護妳,不知道該如何做起?……」
金櫻恨她的父母,更恨那個「絕情絕義」移情他戀的宋琪,她恨全世界所有的人!
蕭大砲認為不然,說:「阮難成說過,要讓高小姐做寡婦,並沒有要你做寡佬,當然目標是針對你的!」
「不是酒,是萊沙爾!」
宋琪也正下神色,說:「廖二叔,從明天的婚禮以後,高麗黛就是我的妻子了,對一個姪媳,你怎可以這樣懷疑?」
據「安安公寓」的人回答說,來了兩個客人,其中一個是頭裹紗布傷痕累累的,廖二虎請他們到對面的「寶陞茶樓」去飲茶去了。
高麗黛表現她的闊綽,吩咐餐廳裡的店夥盡量的招待,除了預訂的一百多客自助餐之外,客人若有什麼需要時,可以盡量的供給。
宋琪說:「既然證明是慣竊就和阮難成沒有關係了!」
不說宋琪會如此的選擇,就算所有在場的親友也會如此選擇的。
那是雨傘節,南方著名的毒蛇之一,假如被咬著,不出半小時必定喪命。
廖二虎對這類的事情卻稍有經驗,忙制止蕭大砲說:「你別胡來,最好先向宋琪和他的新娘請示一番,看他們是否樂意接見,要不然,當面僵著就尷尬了!」
十數分鐘之後,宋琪駕著一輛一九六四年出廠的「奧斯摩比」牌小型豪華汽車,有冷熱氣設備,所有的玻璃窗門零碎設備差不多都是電動的。
「噢!」宋琪始才了解,他輕握開浴室的房門,觸入眼簾的是站在浴缸內赤|裸的新娘,他的心腔跳盪不已,渾身血液沸騰,幾乎就呆在門首了。
他們都是宋琪和高麗黛的婚禮的賀客。
「再說其他的兩個!」高麗黛催促著說。
高麗黛瞪了宋琪一眼,忽的含笑,很神祕地說:「別忘記了,我們會有一個非常特別的客人!」
宋琪一聲長嘆,說:「就是這個意思,假如發請帖的話,不請客,又顯得太寒酸了,若擺筵席的話,起碼七八十桌!」
牧師非常客氣,恭送他們至教堂的大門之前!
所有擺列在教堂裡的花籃全搬出來了,顧富波將「瑤池殯儀館」所送到的兩隻花籃拆毀了。其餘選擇較好的,全塞進車廂裡去。
當宋琪和高麗黛走下汽車時,圍觀的好事者起了一陣嘖嘖的稱讚。
宋琪又是一聲嘆息,似乎全部事情都由高麗黛的靈感來決定,他等於是個廢人。
他打算溜出「大利拉餐廳」回到太子公寓去,他知道高麗黛將那份小禮物置在她的手皮包之中,而那隻皮包又是置在寢室內的衣櫥中。
金櫻見宋琪神色有點詭祕,甚為不解,但她仍然很聽話地就跟著宋琪過去了。
「吃完飯就走嗎?」顧富波扮了怪相問。「新娘子可陪你去?」
「妳無需攜著兇器自衛……」
高麗黛在向他挑逗著,那張娃娃似的臉孔發著憨笑。
經常在宋家走動的那些「三姑六婆」,她們早認定了金櫻和宋琪是「天生一對,地上一雙」,這些人的嘴巴,金櫻能受得了嗎?
「我也是真愛妳,但我經常在想,我實在不配,我的家庭環境……連什麼也不配!」
「需要多少錢呢?」
鄭毛是飲了一杯毒藥之虧,要找機會報「一箭之仇」,他希望在宋琪家中得到線索,找出阮難成其人,「還敬他一杯酒!」
宋琪燃著菸捲,在新婚的前夕發生了這類的事情,心情上終歸會不太舒服的。
宗教雖然不同,但是敬祖的禮儀意義卻是相同的,廖二虎佇立在門首間向宋琪示意。
廖二虎悻然說:「為一個女人和江湖上結仇是很不智之舉,人家已經把招呼打在前面,聲明過那個女人是他們大哥的逃妾,內中有著許多恩仇未了,你硬要插足其間,豈不等於自討麻煩麼?」
「剛才阮難成又打電話來加以恐嚇一番,高小姐的情緒很不安,因此,我們要作事前的防範以防意外!」
宋琪仍猶豫了半晌,終於他還是抬手撳了電鈴,二樓上的騎樓間有人探首外望,那是金櫻的媽媽,這位老太太臉部毫無表情地只向屋內一招手,大概是她對宋琪的行為認為不屑一顧了。
宋琪找蕭大砲商量。
高麗黛好像並不在乎,但是宋琪已自衣架上取下了晨衣給她披上。
馮滌生一點也不含糊,一閃身卻將鐵絞鍊接住了,往懷裡一帶,使得蕭大砲踉蹌幾乎摔了一跤。
廖二虎正色說:「阿琪,你幹的胡塗事,好幾天沒回家,讓金櫻帶信回家,你的媽媽就哭得唏哩嘩啦的,連金櫻也發了瘋,哭得比死了丈夫還要傷心,宋三爺也惱了火,說是要和你脫離父子的關係!」
「咦?不是在牆上掛著嗎?」
當高麗黛順著名冊看到「瑤池殯儀館」幾個字時,臉色大變。
「現在我們到哪兒去?」宋琪再問。
「除此以外——難道說,你還打算報警請求保護麼?」
「明天家中請了些什麼客人?」宋琪問。
忽的,廖二虎出現在咖啡室的大門內,他的背後跟隨著蕭大砲和頭上裹著紗布的顧富波。
高麗黛倒沒有想到,宋琪雖然沒給家中的親友發請帖,但是送禮的親友倒也不少,以送花籃的占多數,送其他禮物的亦有。
洋服店的老闆萬大應承,九十度鞠躬送至大門口間。
焦大橋不樂,認為馮滌生是在無理取鬧,兩人便起了爭執。
「這小子送酒來麼?」
「沒關係,這筆帳終歸要記著的,遲早有一天可以結算清楚!」魏申甲說。
這時候,牧師讓一對新人交換飾物,聖詩壇上便開始唱聖詩了,那是讚美性的歌曲,牧師便宣布禮成,由宋琪給新娘揭開頭紗,並吻新娘。
教堂內的情形完全兩樣,明窗淨瓦,寂寥莊嚴。聖壇上高懸起有耶和華背十字架的雕像,兩旁置滿了銀器的燭台,插滿了雪白的蠟燭。一行一行的坐椅排列整齊。
宋琪將三套西裝一一加以試穿,由負責剪裁的裁縫師傅給他細心修改。這一來,差不多試了有個多鐘點。
廖二虎說:「我正好參觀一下你的新房!」
「警署方面打聽得怎樣了?」宋琪問。
「不!我是你的妻子!現在是什麼時間?」
宋琪和蕭大砲同時回頭,只見高麗黛打扮得如同兒童神話裡的公主,她的那身結婚禮服,是白紗肉色襯底的,除了白色的珠片和閃亮的銀片,渾身好像是裸體般的,那襲禮服緊裹著她那婀娜的身材,曲線畢露,身背腰後卻散開了一束像孔雀尾巴似的羅傘紗,同樣的鑲滿了珠片和銀片,十分奪目。
果真的,那是消毒藥水「萊沙爾」。裝在另一隻酒瓶裡的也是。
做門房的最緊要就是放眼注意察看公寓裡進出的人,百餘戶門人家的「大家庭」,什麼人是住在第幾棟的,哪一戶人家的小姐,哪一家人家的少爺,誰家雇用的女傭大致上都得記牢。最怕是閒雜人等出進,或者是出了竊盜案,那樣就麻煩了。同時,每天晚上在夜深人靜之際,每隔兩三小時就得巡邏一次,是防竊盜,也或是有人「通宵竹戰」時妨害公共安靜予以警告。
連所有的鄰居們也不知道他的下落。蕭大砲等人撲空而返。
冰箱是斜置在牆角間的,只有一塊極其小的梭形空角地方,假如說,那條百步蛇是躲在那點地方的話,一根掃帚桿和竹竿伸進內亂搗,照說那條蛇也應該露面了。
「這只是安全保險,我們的敵人太多了,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多少可以掙一點回來!」
蕭大砲有談虎色變的形狀,他退在一旁,指著那只盒子說:「這裡面很可能是比毒蛇更為可怕的東西……」
高麗黛豎起了手指頭計算了一番,然後說:「這樣,明天你替我送一萬元過去,至於擺不擺酒席,由他們老人家自己決定好了!」
「呸!你一再提這些洩氣的事情!」高麗黛像生氣了,她一躍跳出了宋琪的懷抱,怒氣沖沖地走向臥房去了。
「現在到教堂去幹嘛?做彌撒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宋琪說。
一些好酒量的弟兄們猜拳喝令,場面更顯熱鬧,輪到宋琪兩小口子挨桌敬酒時,幾乎每一個座位都過不了關。
廖二虎說:「我對洋把戲不甚習慣!」
鄭毛咯咯笑了起來,說:「宋三爺是曾經『翻江倒海』的人物,這種小惡作劇司空見慣了,沒什麼了不起的,相信一定把宋老太太嚇壞了!」
高麗黛打了一個大轉身,又說:「宋琪,你為什麼不說話?我這身禮服如何?還合身嗎?」
「不可能的事,我的眼睛一直沒離開那兩個地方!」蕭大砲有抗議的語氣。
她似仍在生著氣,一溜煙,遁進浴室裡去了。
「唉!我們真是驚弓之鳥!」蕭大砲學著廖二虎的語氣說。「剛才來的三個是日本人,他們是觀光客,途經此地,聽說有盛大的婚禮,特地進來參觀的……」
蕭大砲說:「只管放心!餐廳內有數十人之多,就算阮難成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這裡出現,要不然我們會將他踏成肉醬!」
宋琪無可奈何,替顧富波把醫院的帳結算了,幾天下來,差不多接近千元。
高麗黛說:「不瞞你說,我同樣的購買了人壽保險,同樣的要去作健康檢查!」
「叫什麼名字?」
廖二虎大笑說:「那末她的錢財由何而來?又為什麼孤身一人來到H港?你們倒要給我一個答案!」
宋琪和蕭大砲相對愕然。
他結結巴巴地連話也說不清楚,說:「各位在我的跟前都是『爺叔』,叫我跑腿哪敢不從命的,只是兩位新人都喝得差不多了,待會兒還要駕駛汽車回新房去!」
另外還有一些零星的小禮物,其中有一只小盒子,外層的包裝紙十分華麗,還用一根小帶綁成了蝴蝶結,外帶一張卡片,上面寫著:「白蘭小姐新婚紀念,阮難成賀。」
「哼,洞房花燭之夜,我連一句甜言蜜語也聽不到!」她是真的惱火了,很激昂地將房門砰然關上。
這場宴會便好像宣告不歡而散。
那也是屬於教堂所有的地皮,它蓋了石欄杆,石桌石椅,供遊人歇息的。
廖二虎接過那張殯儀館的卡片看過之後,跺腳說:「真他的媽的像辦喪事!」
「媽的,非揍不可!」蕭大砲竟揚起了鞭子。
蕭大砲說:「這怪不得我,宋琪和高小姐一直是在疑神疑鬼的!」
宋琪再次解釋說:「據妳所說的,妳在H港並沒有什麼親友,假如說,我不通知父母和所有的親朋,那末擺那樣大的排場,我們給誰看,那豈非是一種浪費麼?」
那孩子回答說:「你是宋先生嗎?有一位客人叫我把它送過來給你的!」
馮滌生說:「我對於這些鑰匙,平日都甚為小心,所以進出房間都關鎖房門,那些鑰匙是絕對禁止任何人亂動的!」
「我得麻煩廖二叔的地方還有很多,希望今晚上一定賞光我們的宴會!」
馬路上的一些行人也受了驚,停在一旁駐足而看。
宋三爺雖然生了氣,他得到宋琪擅自結婚的消息,曾咆哮如雷,聲稱只當沒有養過這麼的一個兒子,可是宋老太太卻不同,她向廖二虎千叮嚀萬叮嚀,無論如何要等婚禮完成之後,將經過的情形向老太太報告。
自從那一天由醫院裡溜出來以後,宋琪就沒有回過家去,好像連消息也斷絕了。
「媽的,你真的要動武了麼?」他吼叫著說。
宋琪忽的一個翻身,緊摟著高麗黛熱烈狂吻,狂烈得使她連氣也喘不過來。
高麗黛悻然說:「待會兒你自己向廖二虎查問個明白,假如是誰借用他的名義,請他查出來!要不然,這筆帳我們就永遠記在他的頭上!」
宋琪說:「我不是這個意思,這樣倉促能來得及麼?」
「我對上次所發生的事情很感到抱歉!」馮滌生吶吶地說。
他站起身來,打算溜下樓去的時候,顧富波卻端了兩杯酒歪歪倒倒地向他趨了過來。結結巴巴地說:
「噯,那是送給我的東西,何用你掛心呢?」
他們的舞會至夜深而散,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
高麗黛也滿愛熱鬧的,尤其和年輕人特別處得來,她的興致特別的高,喝了幾杯酒跳得比誰都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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