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步 本領展現
——發揮個體的才能
重視讀書的周邊利益

可是,唯一的成續單早已寄去紐約大學,向哥大說明後,校方居然回答不搶人生意,要我還是回紐大。事情似無轉圜餘地,我還是矢矢前往交涉,連著一週斡旋,哥大終於「網開一面」,但有個條件,要我利用當時還在放暑假,先去紐約大學修完三個學分,成續非在B+以上不可。
人生迢迢路,年輕時立下的好習慣,如同添置良好裝備,一世受用。現代青年多數在校求學,應體會讀書除了長知識、學專才,更有林林總總的「良機」可供訓練應世能力,都需善加利用。當然,對就業的青年,這層道理也是一樣的。
所以,我常想人生的變數固然很多,可是只要都能將本分的事設法達成,總會增加成功的希望。年輕人讀書,絕少考慮到它背後這些類似的磨練機會,更罕說有懂得轉化用於個性陶冶、行事借鏡之上,殊為可惜。
本來時局紛亂,路途多擾,我大可暫時放棄學業。可是總想著:該做的當做的,不管如何就要完成https://m.hetubook.com.com,不能輕易遷就。事實證明,我的那次毅然成行,看似單一事件,對我一生卻有關鍵作用。如果那時我和有些同學一樣沒準時去上學,依照學校慣例,一定得隔年重讀,而我在高三下半年因父母作主婚嫁,萬一那次我因而耽誤一年課程,婚期又必須在我那個歲數舉行,則可能我還在就讀高二,離畢業尚遠,勢必得犧牲學業。證諸我一生發展過程,拜「讀書」所賜者不在少數,倘若我連高中文憑都拿不到,以後自然不可能「更上一層樓」,取得碩士資格。如此一來,恐怕大部分的發展就要改觀了。
旅程中,無意和同船的一位美籍老太太聊起,她問我為何不申請哥倫比亞大學,我說當初請妹妹就近接洽,現在就是想換也來不及了。老太太連說不成問題,熱心地幫我從船上發電報申請,所以到達美國後,哥大的通知單已在等著我了。
(許佑生採訪記錄稿)和圖書
我一向覺得,青年階段是人生讀書的黃金時期,每個年輕人都應把最好的精力花在求學問上。這並不意味著我同意「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觀念,而是指青年在立業之前,不論從年齡、閱歷、心智等各方面條件來看,與「讀書」的關係最深,也就是說最適宜求學。那麼就應專心課業,用心儲備踏入社會衝刺的本錢。
但是,我從不鼓勵一個人只是「純粹」的讀書,因為「讀書」這件事的「周邊利益」,往往比它本身更能帶給當事人豐富的收穫。其中我最看重的一項,是利用求學過程中所提供的各種機會培養意志力,鍛鍊堅毅精神。我之所以有這個信念,主要來自親身的印證。因為讀書時代養成的「堅持」,使我終生受惠,所以現在我很樂意和青年朋友分享我的經驗。
吳舜文
六年後,共產黨來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我們遷到香港哥哥家。靜極思動,我的讀書興致又冒竄起來。於是託在美的妹妹代為申請紐約大學,自己則跑到美領事館,足足排了一個月的隊,才領到核准證件。然後安排就緒,向陌生的新大陸出發。
民國二十一年,我尚在上海中西女子中學,一所教會辦的學校就讀高一的時候,國內正發生「東三省事件」,各地交通均受影響,家鄉和學校間的京滬鐵路也告中斷。眼看下學期開課在即,父親不放心,本來叫我不要去註冊。我卻執意啟程,心中唯一念及的,是不能脫課,於是帶著妹妹設法先赴無錫,千辛萬苦買到船票,搭上往上海的小貨輪。
高中畢業後,我一直想進滬江大學,家父母不表贊同,認為我婚後與公婆同住,還要往學校跑,說不過去。這一延擱就是四年,直到上海聖約翰大學開始招收女生,再也忍禁不住,想法子獲取夫家諒解,才得以重溫學生夢。三年半下來,因為學分修滿,提前半年從政治https://m•hetubook•com.com系畢業。
那時公公從事紡織鋼鐵工業,手下有兩所供員工子弟讀書的學校,完全免費。我去參觀時,隨手翻閱學生作文簿,第一本寫得很不錯,連續往下翻了幾本,竟然文章內容一模一樣。我向公公說校方顯然有蒙蔽之嫌,他即派我出任校長。任期內,我採行機動做法,如臨時抽閱試卷,撒換考題,以活絡全校的熱血,使其富有更強的生命力。結果,學生考取省立中學比例大幅增加,家長們都很高興。這兩年有聲有色的校長生涯,是我生平經營管理的第一步,所秉持的信條,也是和學生時期一樣,把每個當下的事如期、盡善「交差」。
早年這段求學經歷,每個階段都靠我自己主動爭取,藉此學會了「貫徹到底」的道理及好處。唯其貫徹始終,才能在工作上盡職守,在生活上盡本分,影響所及,凡事更能全心投入。我過去在大學教書,以及現在出席公司會議,置身其中,每忘了自己,所以不太覺得勞累。這些都是當學生時,以意志力打下的基https://www.hetubook.com.com礎。
經過八年睽別書本,再重新拾起,不免吃力。到了紐約大學,壓力陡增,我就在課堂上向教授說:「下課後我有事和您談。」遂向他反映這個情形,為了免於語文能力一時跟不上,請他每堂課結束都給我一張參考書的名單,記下書名,我再去尋來好好研讀,追上進度。那門課每週一上課,週五就得交報告,以那時的實力,我簡直來不及交,教授想到折衷的辦法,即以口頭報告代替書面報告,他說當場有許多博士可能會提出問題,問我敢不敢。我接受了。在教授的協助下,終於過關。六個星期後,我拿著紐約大學的及格證書,向哥大報到,如願地以一年半取得國際關係的碩士學位。
擠了一天一夜沙丁魚船艙,每人挨磨得「間不容髮」,半夜妹妹內急,我帶頭硬在雜遝人群中排出一條路,尋遍了全船,及時為她解困。這趟就學之行,從動念到完成,可謂「力排萬難」,以現代人眼光來看,根本不足為奇,但在半世紀以前,對一名年輕女學生,不能不說是很大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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