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這麼晚了還肚子餓啊?」
我絲毫不懷疑他一定有足夠的能力和意願去執行他的恫嚇,不過,他的眼神卻讓我覺得,我的對手只是個懦弱的窩囊廢罷了,他至今尚未出手攻擊,那是因為他還在推測我手上的金屬棒有多重,尤其是它的威力大小,我是否有時間在他拿著尖刀刺向我之前先用金屬棒砸爛他的腦袋。
「您知道我的地址嗎?」我問道。
伊莎貝拉點點頭。
「妳確定?」
「好啦!妳先洗個澡,我去準備晚餐。」
我們默默吃著晚餐,偶爾對看一眼。伊莎貝拉乖乖吃完了盤中的食物,以及我分給她的一小截麵包。她害羞地笑了,身歷險境的恐懼已不復見。接著,我帶她來到臥室門前,並替她開了房裡的電燈。
「喔!那大概是自來水管的聲音吧!說不定也可能是哪個鄰居家裡養了一頭熊……」
「過來坐下,多少吃一點。」
「好吧!」我只好順著她的意思。
「有沒有替換的衣服?」
她頻頻搖頭。
伊莎貝拉咬著下嘴唇。
後來,當我在臥室裡更衣時,我發現自己臉頰上有個深色的痕跡,彷彿一滴黑色的淚珠。我走到鏡前看個仔細,並以指尖摳除了痕跡。直到這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已經筋疲力盡,全身疼痛不已。
伊莎貝拉讓我看了看隨身行李袋,同時點www.hetubook.com.com頭回應。
「混帳東西!三更半夜居然在這裡找死……」
「算了,我們走啦!」他低聲說道。
「正好!這件事就不需要再討論了。」我說道。
「你看我怎麼收拾你,混蛋!」
「嗯,我前一天晚上聽見您打呼了。」
「我不會打呼。」
「妳先回家去!」我說道,「照著我的話去做!」
「要不要我替妳找個醫生來?」
「休息一下吧!」我說道,「如果需要什麼,敲敲牆壁就可以了。我就在隔壁房間。」
司機就像一團黑影似的坐在隔間玻璃另一側,他輕輕點頭回應。在令人迷醉的寂靜之中,我們穿越了巴塞隆納市區,那輛豪華大轎車行進平穩,彷彿車輪並未著地似的。我看著車窗外一列列街道和建築急速掠過,彷彿一座座矗立城市叢林間的懸崖。時間已過午夜,那輛黑色勞斯萊斯先轉進商業街,然後繼續往前開進了波恩大道。最後,車子停在弗拉瑟德斯街尾,只因為這條街道太窄,車子開不進去。司機下了車,接著恭恭敬敬地替我打開車門。我下車之後,他隨即將車門關上,並且不發一語地坐上駕駛座。我看著車子逐漸駛離,黑色的車身終於隱遁在深夜的幽暗之中。我不禁自忖,我這天晚上到底做了什麼,接著,我和-圖-書
決定不再傷腦筋找解答了,還是回家吧!整個世界不過就是一座沒有出口的牢獄。
我伸手到口袋裡找出了鑰匙,然後遞給她。
「其實,我也餓了……」
那輛汽車在豪宅大門口等著,稱之為汽車,只是其中一種方式罷了。那可不是什麼普普通通的車子,而是汽車收藏家眼中的極品。這輛車子讓我想起華麗炫目的大馬車,或像一座會跑的鍍鉻大教堂,線條優雅,車頭還裝了個銀製天使雕飾。一言以蔽之,那是一輛勞斯萊斯。總管為我開了車門並恭敬地向我鞠躬道別。我踏進了「活動豪宅」,與其說這是一輛汽車的車廂,不如稱之為旅館房間還更貼切呢!我才剛坐定,車子立刻開動,並往山下疾駛。
「有什麼關係?我又不是你爸爸!」
我發現伊莎貝拉蜷縮在一樓的大門邊。她渾身顫抖著,雙手緊握著鑰匙。一見到我進門她馬上起身。
我們在廚房正中央那張小餐桌旁坐了下來。伊莎貝拉看著盤子裡的菜飯,似乎滿懷疑慮。
「我看事情並不是這樣吧?」
另一個男子卻把他的話當耳邊風。他那雙怒火熾烈的雙眼緊盯著我,雙手緊握著尖刀。
「是啊!」
就在這時候,我看見了她,蜷縮在破舊狹窄的隧道入口階梯上,那條滿街老建築的街道就是人們口中的「蒼蠅hetubook.com.com街」。伊莎貝拉。我很納悶她究竟在那兒待了多久?接著,我告訴自己,這不關我的事。我正打算關上窗戶後離開書房,偏偏就在這時候,我發現她附近還有別人。好幾個身影正從對街朝著她移動著,速度非常緩慢,而且慢得離譜。我嘆了口氣,一心期盼著這幾個身影趕緊離開那兒,但是他們沒走開,其中一個身影走到另一頭,就在巷子口守著。另一個身影在伊莎貝拉前面跪了下來,並朝著她伸長手臂。女孩立刻挪動了身子。才一晃眼工夫,兩個身影圍住了伊莎貝拉,接著,我聽見她驚慌大叫。
「晚安。」我邊說邊關了燈,留下身處幽暗中的伊莎貝拉。
踏入家門之後,我直接進了書房。我打開所有窗子,濕熱的微風立即鑽進屋裡。附近社區一些天台上隱約可見幾個躺在床鋪上的身影,藉此舒緩這幾乎令人窒息的悶熱,並換來一夜好眠。遠方矗立著巴拉列羅區的三支巨大煙囪,看起來有如墓園裡的火堆,煙囪不斷冒出白色濃煙,彷彿水晶煙塵似的瀰漫巴塞隆納的夜空。近處的聖母雕像凌空佇立在教堂拱頂上,霎時,這座雕像讓我聯想起勞斯萊斯車頭以及柯瑞理一直別在衣領上的天使。我突然覺得,這座城市在沉默了好幾個月之後,似乎再度和我對話,它又開始向我傾吐m.hetubook.com.com秘密了。
那傢伙逼視著我的雙眼,數秒鐘之後,他哈哈大笑了起來。跟在一旁的年輕人鬆了一口氣。男子收起尖刀,並在我腳邊吐了口水。他轉身往回走,逐漸消失在他們剛才出現的陰暗裡,他的同伴緊跟在後,就像一條忠狗似的。
上樓時,我作勢要扶著她的手臂,但她刻意迴避了我的好意。進了家門之後,我帶她到浴室,並替她開了燈。
「你試試看啊!」我向他挑釁。
「我不知道是不是還吃得下……」她喃喃低語。
伊莎貝拉躊躇了半晌,接著,我聽見她的腳步聲逐漸從小巷子轉進弗拉瑟德斯街。手持尖刀的傢伙眼睜睜看著她離開,臉上掛著憤怒的冷笑。
我替她倒了半杯紅酒,然後兌上半杯開水。
「妳再耍嘴皮子,我就把妳趕回大街上!」
「我父親不准我喝酒的。」
我花了將近一分鐘的時間趕到那裡。當我抵達現場時,其中一個男子正揪著伊莎貝拉的手臂,另一個男子則掀起了她的裙子。女孩臉上寫滿了戰慄驚恐。第二個男子縱聲大笑著,一手正粗暴地直搗女孩大腿間的禁地,另一隻手則拿著尖刀抵著她的脖子,傷口滲出了三道血絲。我看了看周遭環境,牆邊堆了好幾箱瓦礫,另外還有一疊磚頭以及其他的廢棄建築材料。我抓起一根金屬棒,非常堅硬,重量不輕,大約和*圖*書有半公尺長。首先發現我在場的是那個手持尖刀的男子。我往前跨了一步,同時拗著手上的金屬棒。他的視線從金屬棒轉移到我的雙眼,接著,我發現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另一個男子回過頭來,於是我高舉著金屬棒,朝著他往前進逼。我只是點個頭提示他,他立刻鬆開了伊莎貝拉的手臂,並趕緊躲在同伴背後。
她舀起一匙菜飯,然後送進嘴裡。
「滿好吃的。」她說。
我關上浴室房門,並等到聽見水流聲才離開。進了廚房之後,我開始生火煮水。家裡還剩下一點白米、生火腿和一些青菜,都是伊莎貝拉前一天早上帶來的。我隨意煮了一鍋綜合菜飯,等了大約半個鐘頭之後,伊莎貝拉總算從浴室出來了,我也幾乎喝掉了半瓶紅酒。我聽見她在牆壁的另一邊淒厲痛哭。當她出現在廚房門口時,一雙紅腫的眼睛讓她看起來比以往更像個小女孩。
我抓著伊莎貝拉的手臂,並拉著她從地上站起來,但我的視線始終不離那個手持尖刀的男子。
「快吃!」我乾脆直接命令她。
伊莎貝拉面帶微笑點著頭。
「他們沒對我做什麼壞事!就這樣,好嗎?」她提出異議。
「他們沒對我做什麼壞事。」她低聲囁嚅著,眼眶裡充盈著委屈的淚水。
「謝謝您!」她低聲說道,「拜託您!別把房門完全關上,就讓房門半開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