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書桌前坐了下來,面前是我為了替老闆寫書而蒐集的一大疊資料。我翻閱著那些充斥著各種神秘和預言啟示的故事,真理總是戰勝各種試煉,被逐出家門、受盡屈辱的落難王子終究成了救世主,在另一種境界的天堂裡,樂於接受天命安排以及神人同形的遊戲規則,以心靈感應的方https://m•hetubook.com.com式監督著千千萬萬個脆弱的靈魂。這些脆弱心靈大多曾經想過要將自己拋棄在宇宙的某個角落,而他們的虛榮,或是絕望,終究會讓他們深信,天堂和地獄,何處是歸屬,端賴為惡之大小。
我上樓去了書房。深夜一片漆黑,夜空不和_圖_書
見星月。我敞開窗戶,並探頭到窗外凝望著夜幕籠罩下的城市。熱氣凝止,汗水啃噬著肌膚。我坐在窗台上,然後點燃了伊莎貝拉幾天前留在我書房裡的第二支雪茄,希望煙霧可以協助催生一些靈感,好讓我可以針對老闆指定的題材寫出一點東西。這時候,我聽見樓下的伊莎貝拉臥m•hetubook.com•com房房門打開的聲響。一束長長的燈光映在中庭,我瞥見她的身影在光影中穿梭著。伊莎貝拉走近窗邊,她望著陰暗夜色,並未發覺我在看她。我看著她緩緩褪去了身上的衣服。我看著她走到衣櫥上的穿衣鏡前,默默打量著自己的胴體,她以指腹輕撫著小腹,並搓摩了大腿之間的三角地帶m•hetubook•com•com和雙臂。她攬鏡自照了好久,身上除了挫敗的眼神之外並無他物,接著,她熄了燈。
我不禁納悶,我的老闆是否也是這樣看我的:一個被奴役的心靈,竭盡所能地構思著具催眠效果的故事,或可幫助孩童入睡,或可說服手刃鄰居的可憐魔鬼,並從此獲得上帝恆久的眷顧。幾天前,老闆又捎來一封信函,約和*圖*書我談談工作進度。我已經厭煩了自己的猶豫多慮,並告訴自己,二十四個鐘頭之後就要赴約了,再這樣下去,我終究只會兩手空空,滿腦子疑慮。我沒別的辦法,只好搬出多年來碰到類似情況時的唯一法寶:我在安德伍德打字機上捲入一張白紙,雙手放在鍵盤上,宛如正在等待演奏樂曲的鋼琴家,我絞盡腦汁,希望能擠出隻字片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