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保羅
三十九


「伊安老闆!傑佛瑞老闆!你們看她眼睛!看她眼睛啦!」
伊安又笑又哭地彎下身去抱住苦兒,不斷地呼喊她的名字。
苦兒雖然一頭霧水,還是很開心,便也回抱著伊安——既然苦兒平安無事了,傑佛瑞知道自己將永遠收起兩人之間的愛,安安心心地一個人過日子去。
他的苦兒若不幸去世,傑佛瑞打算爬到雕像額上,翻過欄杆往下跳。他一直知道、也接受神祇的冷酷,但他不想活在一個連神都瘋狂的世界裡。和圖書
伊安嘶啞地呻|吟著,哈瑟奇亞抓住他的臂膀,傑佛瑞則是將原已緊繃的手握得更緊。經歷過這一切後,上帝真的會殘酷到任地死去嗎?他曾一度充滿信心,樂既而不憤世地否定這種可能。當時,他覺得上帝垂憐是件天經地義的事。
然而他對上帝的看法——就像他對很多事的看法——已經變了,在非洲就變了。傑佛瑞在非洲時發現上帝不只一個,而是很多個,有些遠超乎殘酷所能形容——他們瘋狂野蠻,也因而改變了一切。殘酷畢竟還可以理解,但加上瘋狂,就說不過去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
「是啊,傑佛瑞老闆。」哈瑟奇亞說著,咧嘴一笑,七顆閃亮的金牙全露了出來。
傑佛瑞關上門,走到後甲板。他沒有翻過欄杆跳海,只是點起菸斗,緩緩抽著菸草,凝望著遠方地平線上,漸次沉落到霞雲後的夕陽——沉落到那片點出非洲海岸所在的霞雲後方。
對方的回答也許只是他的想望而已,但傑佛瑞並不這麼認為——因為那回應太清晰、太像苦兒的聲音了。hetubook•com•com
傑佛瑞偷偷看苦兒最後一眼,苦兒望著他,藍色的眼睛熠熠生光,溫暖著他,充盈著他,也滿足了他。
我愛你,親愛的,你可聽見了?
他悲愁滿懷的沉思被哈瑟奇亞粗啞驚駭的喘氣聲打斷了。
傑佛瑞摸摸哈瑟奇亞的肩膀,「老弟,咱們該讓他們獨處了吧,你說呢?」hetubook•com•com
「伊安老闆,她是不是——?」
苦兒顫抖著張開眼皮,露出漂亮細緻的藍眼睛。那對眼睛看看伊安、看看傑佛瑞,然後又回到伊安身上。傑佛瑞看到她眼中充滿了疑惑……然後苦兒認出他們了,傑佛瑞覺得全身的細胞都在歡呼。
我聽見了……我也愛你。
全書完
天上的諸神或許沒瘋吧……至少不是所有神明都是瘋狂的。
「噓——!」伊安立刻回應,哈瑟奇亞便不再多問。傑佛瑞覺得喉頭脤搏急抽,外面傳來繩索及工具輕聲的碰撞,船帆在冷冽微拂的季風中拍打著,偶爾聽見海鳥的叫聲。傑佛瑞隱約聽見後甲板上,一群人荒腔走板地牛吼著水手歌。可是他們這兩白一黑三個人,卻默默不語地候著,看苦兒能否活過來……或——m.hetubook•com.com
打完後,保羅.薛頓照例把最後一頁紙從打字機捲出來,拿著筆,寫下作者最愛也最恨的幾個字:
「我在哪裡?」苦兒問,邊打呵欠邊伸懶腰。「伊安——傑佛瑞——我們在海上嗎?為什麼我那麼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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