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所發生的事,正是這兩個月來,讓他寢食難安的夢魘,他不禁打起寒顫,又羞愧得渾身發燙,他父親終於和娜塔莎碰面了。他偶爾會忍不住藉著想像將軍在婚禮上的模樣來折磨自己,偏偏總因不能適切地形構出那痛苦的畫面,而草草作罷。或許他誇大了自己不幸的程度,不過這倒是虛榮人的通病。經過了這兩個月,他得到這樣的結論,不論發生什麼事,他得趕走父親,至少暫時地,甚至將他趕出聖彼得堡,就算他母親不同意也不行。十分鐘之前,當娜塔莎走進來時,他是如此驚愕,簡直嚇壞了,以致完全忘了阿達里昂.亞歷山卓維齊有可能現身,因此未採取任何預防措施。
「娜塔莎!請讓阿達里昂.亞歷山卓維齊告退片刻,有人在等他。」妮娜高聲說。
「我太驚訝了,在那麼突然的情況下見到妳……」王子囁嚅著。
「但是你怎麼知道那是我?你曾經在哪裡見過我嗎?可能……我從前好像在哪兒見過你。可以容我再問一句,剛剛你為何那麼吃驚?我有什麼可讓人驚奇的?」
然而娜塔莎並未將話聽完,當她看著蓋亞時,她笑了,並且向他大喊:
「換做我是妳,我也可以侃侃而談。」王子笑道:「不久之前。我就對肖像中的妳印象深刻,」他繼續對娜塔莎說:「後來,我又和葉芃秦家人談起妳……而今晨我的火車尚未抵聖彼得堡之前,羅格辛又對我說了一大堆妳的事……當我拉開門的那一瞬間,妳都還在我的腦海裡盤旋,然後突然,妳就站在那兒。」
「說嘛!立刻說!」娜塔莎興高采烈地叫道。
「好噯!爸爸。」柯亞忘情地叫道:「棒透了!要是我也會那樣做的,肯定會!」
「孩子們是十九世紀的,而他們的父母……」將軍又說。
滿室驟歸寂靜。每個人都瞪著王子,顯然完全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麼事——而且恐怕也不想理解。蓋亞整個人驚呆了。
「親愛的,親愛的!」他手捂著胸口,一臉肅穆地轉向妻子,語帶責難。
柯亞用力扯扯王子的外套下襬。
「不要緊,不要緊!」斐迪契訶迅速插|進來說,氣氛一緩和,大夥兒便笑開了,「一點兒都不礙事:se non e vero……」
「阿達里昂.亞歷山卓維齊.伊沃金,」將軍態度莊嚴地報上姓名,鞠躬並微笑,「一個可憐的老兵,這一家之長,深感榮幸地歡迎如此一位絕色的……」
「不,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是有推打的場面,但我沒有傷她。我只不過推了她一下,為了防衛。弄了半天,原來那個穿藍衣的女人是個英國人,還是什麼貝洛康絲卡雅公爵夫人家的女教師或女伴,而那個穿黑衣的則是貝洛康絲卡雅的大女兒,一個年約三十五的老小姐。真夠倒楣的。大家都知道葉芃秦娜夫人和貝洛康絲卡雅家的交情有多好。所有的公主們都為了那隻寶貝的哈巴狗哭暈過去,六個公主都失聲尖叫,那位英國女士也尖和_圖_書聲哭喊——真是一團混亂。唔!我自然有登門道歉囉!請求原諒,並寫信給她們,但她們既不接見我也不收我的信;和葉芃秦爭吵不休,排擠我,還禁止與我往來。」
「是啊!你兒子!你自己也是個漂亮人物,爸爸!為何我在屋子裡老看不見你呢?你是故意躲起來,還是你兒子不許你出來?你知道的,你不必透過人居間協調就能直接來找我的。」
「我也動了氣!」
王子費了些勁才將這小串話說完,他聲音顫抖,結結巴巴的,還不時停下來喘口氣。種種舉動都揭露了內在的激動與不安。娜塔莎好奇地望著他,這回卻不再笑了。此刻,另一個宏亮的聲音,在圍著王子和娜塔莎的人群身後響起,將群眾劃分為二。站在娜塔莎跟前的是這一家的大家長,伊沃金將他穿著一件雙排釦及膝大衣,襯衫的硬式前胸也是乾淨的;他的鬍子染過了……
顯然他未經思索便說出此話,全憑一時衝動,並非別有意圖;無論如何,他的話產生了驚人效果。就彷彿突然之間,蓋亞將所有的怒氣都移轉到王子身上,他抓住他的肩膀,兩眼直勾勾地望進他的眼底,那股夾雜著仇恨的怨憎,似乎強烈到讓他無法言語。滿室立刻起了一陣騷動,妮娜暗叫了一聲。匹茲辛焦急地跨前一步,此時正好柯亞和斐迪契訶走到門口,一臉驚愕地停在原地,只有瓦雅一如先前地斜睨著這一切,儘管她站的位置離他們倆很近。她並未坐下,依舊雙臂環胸地站在一邊,挨近她母親。
「阿達里昂.亞歷山卓維齊,他們說你要休息了!」娜塔莎叫道,娜塔莎面露慍色,模樣就像個被搶了玩具的焦躁小女孩。將軍立即卯起勁來耍寶。
他尚未說完,斐迪契訶迅速拉了張椅子到他身後,才用過膳的將軍此刻還有點不穩,遂搖搖晃晃地跌進椅子裡,然而未失鎮定。他就坐在娜塔莎正對面,臉上掛著和藹的假笑,緩慢而做作地將手指舉到唇邊。
「你這個怪物!」娜塔莎叫道,邊笑邊拍著手,就像個小女孩。
從那時開始,他就有些自甘墮落,任由軟弱征服自己;然而畢竟未失去他的從容和宜人談吐。娜塔莎顯然很高興能遇上阿達里昂.亞歷山卓維齊,對於他的種種,她可是輾轉聽聞了不少。
蓋亞臉漲得通紅,結結巴巴支吾了幾聲,算是答覆。然而她又立刻緊迫盯人地追問道:
將軍臉脹得通紅,柯亞也羞紅了臉,雙拳抱著頭;匹茲辛連忙別過臉去。只有斐迪契訶和先前一般繼續笑著。此刻的蓋亞,簡直筆墨難以形容,他始終一聲不吭地杵在那兒,痛苦得無以復加。
他的母親和妹妹羞愧地坐在一旁,而與她們共處一室的娜塔莎似乎完全忘了她們的存在……她既然如此表現,就必有她的理由。
「爸爸,親愛的,請到外面來,我有一、兩句話要和你說說。」蓋亞顫抖著聲音,極為疲倦地說道,同時不自覺地攫住父親的肩頭拉他起來。他眼底盡是怨憎。
「爸爸,有人想求見你!」柯亞喊道。
「阿達里昂.亞歷山卓維齊!」再次傳來妮娜哀求的聲音。
「和什麼?」
很顯然地,王子被當成一個奇葩推介給娜塔莎,對眾人來說,順便藉此和_圖_書打破僵局。王子清楚聽見有人在他背後嘀咕「白痴」的字眼,八成是斐迪契訶在對娜塔莎解釋什麼。
她開始連珠砲似地向將軍發問,因此不到五分鐘,就惹得將軍興致高昂,在眾人面前滔滔不絕地放聲談笑。
倉皇失措的蓋亞先將她介紹給瓦雅;兩個女人在握手之前,還目光怪異地互瞥了一眼。娜塔莎笑了,故做幽默神態,好掩藏她的真實感覺。然而瓦雅卻無意偽裝,冷冰冰地直視著她,臉上不掛一絲笑容,連最基本的禮貌上的微笑也沒有。蓋亞慌了手腳;現在求她也於事無補,事實上也沒有時間這麼做,於是他連忙目露威嚇地瞥瞥她,眼光凶狠,迫使瓦雅明白,對她哥哥來說,這是多麼重要的一刻。因此她似乎決定,稍稍發點慈悲,就給娜塔莎那麼一絲絲微笑(這家人仍然鍾愛著彼此)。一如蓋亞,妮娜這方也想盡力做點彌補,蓋亞至今仍窘迫慌亂,介紹完妹妹後又介紹她,甚至將她帶到娜塔莎跟前。妮娜開始表達她感到「特別榮幸」云云,未等她說完,娜塔莎便迅速轉向蓋亞,並自己(未經邀請)在窗旁的一張小沙發上坐下,叫喊道:
「不管怎樣,能不能請你將他帶走?好嗎?拜託!」憤恨的淚水在這可憐男孩的眼眶裡打轉,「那個該死的蓋亞!」他自顧自地嘟囔道。
「那你有什麼反應?」
「在哪兒?哪裡?」
就在此時,門廳處的門鈴發了瘋似地響起,鳴聲之大,鈴子恐怕都被拉得扭擠成一團了。這肯定不是尋常的訪客。柯亞跑去開門。
「哈巴狗!那是個什麼玩意兒?」娜塔莎充滿好奇地問道:「哈巴狗?真的,而且在鐵道上!……」她似乎努力在回想什麼。
由於虛榮自負到難纏的病態程度,過去兩個月來,他一直在尋找某個能供養他尊貴儀表和紳士般舉止的支撐點。在他所選的道路上,自覺缺乏經驗,而且事實上,他可能就敗在此點上。在家裡,他一向是個暴君,因而他決心厚臉皮到底,卻無必要在娜塔莎面前如此魯莽。同時,她又老吊著他,不到最後一刻不肯鬆口,無情地擺弄他——「沒耐性的乞丐」,據聞她這麼叫他。
娜塔莎滿臉困惑地瞪著王子。
「那是個蠢故事,三言兩語就可說完,」將軍自滿地說:「兩年前,沒錯!差不多快兩年了,那時新鐵路剛通車——我要去辦一件重要的私事,與退役有關的(那時我已不必穿制服了)。我買了頭等艙的票,上車坐好,還抽著根菸。我是說還沒上車時,嘴上就叼著根雪茄。我獨自在車廂裡。並未禁止吸菸,也不曾允許;有點那種半許可的味道,常有的事嘛!端看抽的人是誰。窗戶是放下的。突然,就在汽笛鳴響之前,兩位女士帶著一隻哈巴狗進來了,就坐在我對面;她們來晚了,其中一位一身水藍的華麗裝扮;另一位安靜些,穿著黑絲服,圍著披肩。兩位都不難看,頗高傲地看了我一眼後,以英語交談。我當然繼續抽我的菸。我是有稍稍猶豫一下啦!但不管怎樣我還是繼續抽著,尤其那時窗戶又已經拉開了。哈巴狗躺在藍衣女士的膝上,大概我拳頭大小吧!有著白爪子的黑色小東西,你們應該不常見到那種狗。銀項和*圖*書圈上還寫著什麼字。我就坐在那兒。發現女士們似乎愈來愈不高興,當然是因為雪茄。其中一個從她仿玳瑁的帶柄眼鏡裡瞪著我。我依舊什麼也沒做,因為她們什麼也沒說,要是她們說了什麼,給我點警告,或是要求我,畢竟那才算是人與人之間的溝通嘛!但是一句話也沒說……突然,如我所說的,沒有一丁點指示,一絲絲警告的暗示,就好像發了瘋似的,藍色衣服的女士抓起我的雪茄就往窗外丟。火車開動了,我就像個傻子一樣瞪著眼看。這女人真野蠻,真的很野蠻,根本就是個野蠻人;可又是個受過教育,附帶一提,高高壯壯的女人,金髮、粉|嫩的雙頰(甚至粉得過頭);還白了我一眼。一句話不說,我以最謙恭有理的態度,最完美、最最有教養的舉止,俯身靠向那隻狗,用兩隻手指優雅地扣住項圈提起牠,然後繼我的雪茄之後,將牠扔向窗外!一個女人尖聲大叫!火車繼續向前奔馳……」
他不斷發誓,將來,她要為這一切付出慘痛代價,然而偶爾他又會天真地夢想著,收支能平衡,對立者能妥協。如今,他也得喝下這杯苦酒了——就在此時此刻!
笑聲持續了數秒之後,蓋亞的臉孔徹底扭曲了,他那僵硬的姿勢,那滑稽可笑、軟弱無能的慌亂舉措突然消失了;他的臉色慘白得可怕,雙唇不住痙攣;他面露猙獰、目不轉睛地瞪著他的訪客,後者則繼續笑著。
「你到底將你的房客藏在哪兒?你甚至連書房都沒有。這不是營利事業嗎?」她唐突地問起妮娜。
「那麼,你的書房在哪兒?還有……那些房客呢?你不是有出租房子嗎,對吧?」
娜塔莎在此特別時刻到來,教眾人驚疑不安到了極點。事實上,這是她第一次造訪,直到現在,她都保持一貫的淡漠態度,在與蓋亞的對話中,從未表露要見他親屬的意願。近來,甚至連提都未提及這整群人,彷彿他們根本不存在。能避開這麼一個難纏的話題,蓋亞自是相當高興,然而在心裡仍是相當重視此事。無論如何,他情願聽見她訕笑、嘲諷他的家人,也不希望她親自造訪;因為他明白她確切瞭解他的家人是如何看待這樁婚事,也知道他的親戚們如何看待她。在她生日當天,給了肖像之後的現在,就在她承諾要決定他未來命運的同一天,她的來訪,不啻等同於答覆。
「我沒錯,我做得對極了!」歡欣鼓舞的將軍繼續眉飛色舞地說道:「因為要是火車車廂內不准吸菸,就更不可能准許帶狗。」
又一次無法預見的折磨,對一個虛榮的人來說,最可怕的莫過於此——在自己家裡,為親人感到臉紅的痛苦命運——終於降臨到他身上。「這一切真的值得嗎?」他的心頭剎時閃過這句話。
「那是什麼臉啊?老天,瞧瞧,你那是什麼表情!」
娜塔莎並非未聽見這兩句問答,但這似乎只令她更加感到快活。
「好噯!王子。」斐迪契訶叫道:「喔不,我得收回那句se non e vero。不過……不過,他說這話完全出於無心。」他懊悔地補充道。
如今,將軍就在眾人眼前,正式地穿著晚宴服,而且,還碰上娜塔莎「正找機會大肆奚落他和他家人」的好hetubook.com.com時機。不然她這次的造訪還能有什麼其他用意?她真是想來和他母親與姊妹建立良好關係,抑或準備登門侮辱她們?只要觀察雙方的態度,就不難看出真相。
「快說,趕快說!」斐迪契訶說,邊扮了個鬼臉,「說嘛!要我就不會那樣回答!快啊……王子,毫無疑問地,你還真鈍呢!」
「那名女士又怎麼樣了呢?」娜塔莎著急地問。
「喏,就在這兒,我胸口上;我在卡爾斯中的彈,每逢陰雨天氣,就隱隱作痛。其他時候,我活得像個哲學家,散散步,像個退休的實業家在小酒館裡下下棋,並且看獨立報,至於葉芃秦呢!我們的波爾朵士,自從發生三年前那樁鐵道上的哈巴狗醜聞後,我就完全沒和他往來了。」
「那就去吧!抱歉,我曾聽說他的許多事蹟,早就想見他一面了。他會有什麼事要忙?他不是退休了嗎?不要走吧!將軍,你不想走對嗎?」
「王子?他是個王子,剛剛我在穿堂還將他當成男僕,打發他來這兒,為我做通報呢!哈哈哈!」
「我還狠狠地訓了你一頓,請原諒我,王子;斐迪契訶,這個時候你在這裡幹啥?至少我沒料到會在這裡看見你。誰?哪個王子?米希金?」她問蓋亞,後者曾試圖替王子做介紹,仍緊抓著他的肩頭不放。
斐迪契訶攙扶住將軍,引他向前。
「她?噢,不愉快的事就是這時登場的,」將軍皺著眉往下說:「一句話也沒說,也沒給任何警告,她站起身,啪地甩了我一個耳括子!野蠻人,真的很野蠻!」
蓋亞這下可挺不住了。
將軍不是個容易驚惶失措的人,外表雖然有些邋遢,卻仍上得了檯面,他自己也清楚此點。早年,他也是在上流社會裡出入的人物,沒落也不過是這兩、三年的事。
「告訴我,剛剛你為何繼續讓我犯那種可怕的……錯誤?」娜塔莎追問,同時極無禮地將王子從頭打量到腳;她等不及要聽王子的答覆,彷彿深信那一定是什麼可笑的蠢話。
「妙噯,妙噯!」斐迪契訶喊道。匹茲辛也咧嘴笑了,雖然將軍的出現曾經令他很驚慌;就連柯亞也開始大笑,並跟著大喊「妙噯!」
「我向你擔保,」將軍嘀咕著:「我所遇上的正是同樣一件事……」
「媽媽,親愛的,妳不離開嗎?」瓦雅高聲問道。
「我和伊凡.菲德洛維齊.葉芃秦將軍當然交情匪淺,」將軍裝腔作勢地回答娜塔莎:「他,我和已故的米希金親王——在分隔二十年後,我今天又擁抱到他的兒子——我們三人形影不離,一支正規的騎兵隊,妳可以這麼說,就像阿多斯、波爾朵士,和阿拉米斯。然而,唉!一個如今躺在墳墓裡,被子彈和謠言所擊倒,另一個站在妳眼前,仍在和同樣的兩個敵人奮戰著……」www•hetubook•com.com
「然而你又是如何認出我的?」
「是很傷腦筋,」她開口道:「這當然是有利潤的,但實際上,我們才剛……」
「哎呀!我總算是進來了……鈴壞了幹嘛不修?」當蓋亞跑上前迎接她時,她將手伸向他,同時爽朗地說:「臉色怎麼這麼陰沉?介紹一下吧!你……」
「喝杯水吧!」他對蓋亞低語:「別再擺出那種臉色了……」
蓋亞立刻恢復鎮定,然而事實上,在他移動身軀時,還神經質地笑了笑。他已完全克制住自己。
「不,瓦雅,我要坐在這裡挨到結束。」
「爸爸和史密特夫人,也就是貝洛康絲基的女教師之間的確發生過一些不愉快,」柯亞叫道:「我記得的。」
將軍眼簾低垂,提額聳肩,噘起嘴,沉默片刻之後說道:
「我們的房客。」蓋亞重複道。
「子彈!」娜塔莎叫道。
「但是我記得很清楚,」將軍繼續申辯:「我的這樁意外是發生在兩年以前……」
還有一位旁觀者,在乍見娜塔莎之際,也同樣呆若木雞、手足無措;儘管他僵硬著身子立在客廳門口先前的位置上,卻依然將蓋亞蒼白的面容和瞬息萬變的神情看進眼底。這個旁觀者就是王子。懷著忐忑的心情,他突然本能地跨步向前。
「我確定曾在哪裡見過妳這對眼睛……但那是不可能的!我只是說說罷了……我甚至從未到過這裡。或許是在夢裡吧!」
「什麼?完全一樣的事情?同樣的意外事件發生在另一邊的歐洲,每一個細節都相同,連藍洋裝都不例外!」娜塔莎殘忍地窮追猛打,「我會差人將比利時獨立報送一份來!」
「肖像和……」
「我向妳保證,他還會親自來見妳,但現在,他要休息了。」
「我聽說我兒子……」將軍開口道。
「但是,真的,將軍,怎麼會這樣呢?」娜塔莎突然問道:「五、六天前,我在獨立報上——我也常看那報——也讀到了完全相同的故事,那是發生在萊茵河線的火車上,一個法國人和一名英國女士同坐在一個包廂裡:雪茄被搶了過來,哈巴狗也扔出窗外,情節都和你說的一樣,而且結局也和你的一樣。就連衣服都一樣是藍色的。」
「我也不曾聽過!」斐迪契訶插嘴道:「這可是新聞。」
「唷!王子,你什麼時候成了大夫啦?」他叫道,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愉悅——「你還真嚇到我了,娜塔莎,容我向你介紹,世上最珍稀的人物,雖然我也是今天早上才認識他的。」
「你打她?狠揍了她一頓?」
「哦!那是個蠢故事,根本不值一提。那全是貝洛康絲卡雅公主的女家教史密特夫人惹起的,……不值一提。」
「喔!是啊!是那樣喔!」娜塔莎歇斯底里地大笑道。
他們不解地望著王子的時間並未持續太久,娜塔莎在門口現身了,再次輕輕地將王子推到一旁,她走了進來。
「因為妳和我想像的完全一模一樣……就好像我也曾在某處見過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