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第五章

這些話惹得眾人驚愕不已,尤其是她的雙親。莉莎薇塔在與丈夫私下的會談中堅持,他得去和王子永遠解決娜塔莎的問題。
「啊呀!我那時說的沒錯吧!你在談戀愛?」他開口道,主動走近王子,與他面對面。王子向他伸出手,恭喜他看來如此康健。病人確實顯得活潑而欣喜,如同肺病患者常有的模樣。
「她看著他的那個樣兒,簡直無法調離目光;她仔細傾聽他說的每句話,不遺漏任何一個字!」莉莎薇塔對丈夫說:「但是跟她說,她愛他,她又勃然大怒,鬧得將屋頂都掀了!」
「就這麼從我們身旁走過,並且原諒我們的幸福!」王子低聲說。
「可恥!」莉莎薇塔私語著,不過卻相當大聲。
而王子,似乎不想讓自己為任何事發窘,依舊沐浴在歡樂的氛圍中。哦!當然,偶爾他也看出艾格蕾雅慍怒、煩躁的臉色,不過他在別的事上深具信心,因而陰霾也總是自行消散。他一旦開始信任某事,便再無任何事能教他猶疑。或許他也太平靜了;至少,看在伊波萊的眼裡是如此,他碰巧在公園裡遇見了他。
漸漸地,開始熱衷於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之後,她開始放膽地補充說,王子絕非傻瓜,從來也不是,至於社會地位——天知道,在俄國,一個紳士在短短數年之間能指望有什麼樣的社會地位——像從前一般,在公職裡一級級的晉升,或者經由其他完全不同的管道。
她已經走到門邊,又轉過身來。
「哎呀!這是什麼意思?妳怎麼理解?」伊凡.菲德洛維齊立即說。
許久以前便被母親視為密友的她,近日不時被召喚,問及她的意見,特別是她的記憶,像是:「這一切究竟是怎麼發生的?為什麼沒有人事先看出來?那時為何沒有人提起任何事?那個可恨的『窮騎士』到底有何含意?為何只有她,莉莎薇塔,注定要為每一個人擔心,留神著每件事,揣度著每件事,而其他人卻只會目瞪口呆?」等等等等,諸如此類。起初,愛莉珊德拉戒慎恐懼,僅說父親的觀點十分有理;在世人眼裡,選擇米希金王子做為任何一個葉芃秦家女孩的丈夫,怎麼看都似乎是最令人滿意的組合。
「這個史蒂潘.葛雷波夫是誰?」
對這一切說法,她的母親粗率地反駁愛莉珊德拉,說她是個「自由思想家,而這全都得歸咎於那可惡的婦女議題」。半小時之後,她動身前往城裡,而且從那裡前往凱曼尼島,趕去會見貝洛康絲卡雅,後者幸運地碰巧來到聖彼得堡,預計很快便要離開。這位公主是艾格蕾雅的教母。
整個晚上,他幾乎是唯一的發言人,說了許許多多的故事;他清晰、愉悅而仔細地回答每個問題,然而話題全都非常嚴肅,有時簡直是崇論宏議,絲毫不像在話家常。王子甚至還大膽詳述自己某些觀點,他個人的觀察心得,而且若非被「精彩表述」,那些意見將顯得頗為可笑,一如他的聽眾事後所同意。儘管將軍很喜歡嚴肅性的話題,但他和莉莎薇塔也認為對他們的品味來說,這樣的話題學術味太濃,好容易挨到該晚聚會近尾聲時,兩人都感到很痛苦。到最後,王子甚至扯出了幾個極離奇可笑的故事,講完後,他自己先笑,因此其他人也跟著笑,是因為看到他歡天喜地,而非故事本身。至於艾格蕾雅,她幾乎整晚都未發一語;她全神聆聽王子的每字每句,不過她更專注於凝視著他。
「倘若你不懂那些,那你懂什麼?那樣你到底有何值得我尊敬的?繼續唸,或者乾脆別唸了,不要唸了。」
「身價……你是說錢嗎?」
「我想他們邀請你,應該有其他原因。」
「我很遺憾,你竟否定那篇手稿,伊波萊,那裡面有真誠,儘管也有荒謬之處——而且還相當多。」(伊波萊沉下臉,)「但都因受苦而獲得救贖,因為這樣的坦白,也是在受苦並且……或許還成就了一種偉大的勇氣。激發你寫下這篇告白的念頭實際上也是高貴的,無論表面上看起來如何。隨著時間過去,我愈來愈確定這種想法。我不是在評判你,只是說出我的想法,而且我很抱歉,當時沒有這麼說……」
「別說謊,王子,老實說。因為你,我被盤問了些奇怪的問題;這些問題可有任何根據?來,說嘛!」
艾格蕾雅特意強調最後幾句話。
「這……這太放肆了!」莉莎薇塔突然感到驚慌。
「毫不放肆,媽媽。」她的女兒立即嚴峻地答:「那麼,王子?」
「事實上,我之所以這麼說,」王子繼續說道,顯然急於彌補,「是因為在那些時代的人們(我一向那麼想的,相信我),與活在今天的我們完全不同,與時下的我們並非同一種人,真的,完全迥異的類型……那時候,人們不知為何,都為單一觀念所驅策,現在他們可更緊張、更成熟、更敏感,能夠同時處理兩到三個觀念……今天的人們憂慮的事情較多,而且相信我,那些因素讓他們無法像過去的人們那般,保持各方面的協調與均衡……那……那就是我心裡所想,並非……」
他緊張得說不出話來,便住了嘴。
「從一開始,講刺蝟時,我就知道這只是個玩笑。」
「我會笑出來!我會死掉!」她悲哀地吐露。但話聲剛落,便掉轉身,跑進去找王子。
「我到底有什麼好可憐的?」王子笑了,「什麼,你竟以為如果我擔心些反而會比較快樂嗎?」
「我問你一個問題:你是不是在向我求婚?」
「不,我不能允許有這種事,我無法忍受!」當莉莎薇塔急匆匆地追著艾格蕾雅向外跑時,也不禁怒氣衝天。兩名姊姊隨即跟在她後面跑去。只有王子和一家之主留在屋子裡。
「我愛艾格蕾雅;她知道,而且……知道好久了。」
「親愛的,我的寵兒!」將軍親吻她的手,臉上流露幸福的光輝。(艾格蕾雅沒有抽回她的手。)「那麼,你愛這個……年輕人嗎?」
「嗯,那麼……你們最好還是留在這兒,我先進去,你們跟在我後面,緊跟著;那樣處理最好。」
「不——不——不!我無法忍受……你的年輕人,我無法忍受他!」艾格蕾雅突然脫和*圖*書口說出,並且抬起頭,「而且,如果你膽敢再問一次,爸爸……我說真的,你聽見了嗎?我說真的!」
「就這麼多?」艾格蕾雅高聲說,毫不掩飾她的驚訝,而且毫不覺羞慚,「不過,也不太壞啦!尤其要是我們省著點……你打算出任公職嗎?」
「為什麼?因為你比我們受更多的折磨,而且到現在還置身於痛苦之中?」
「立刻說明在這件事上,你對我有何想法。那對我媽媽,和我全家人心情的平靜很重要。」
「她瘋了!」愛莉珊德拉低語道,也同樣很大聲。
之後她又建議玩牌,結果他們玩「傻瓜」,這回情勢逆轉,原來王子是玩「傻瓜」的高手,簡直……簡直就是一個專家,他玩得很出色,艾格蕾雅甚至不顧面子地耍詐換牌;就在他眼前,偷巧了兩次,但是每回他都能愚弄她,讓她變成「傻子」;連贏五局。艾格蕾雅憤怒極了,完全失態;她對王子說了傷人又無禮的話,弄得王子再也笑不出來;最後他臉色慘白得厲害,因為她說,只要他還繼續坐在那兒,她就絕不再踏進這房間一步,還說,就他而言,應該要覺得羞於來訪,尤其是在過了午夜,發生了那一切之後。接著她掉頭離去,還忿忿地摔上門。王子離開時的神情彷彿剛參加完葬禮,她們只好卯足了勁試圖安慰他。突然,一刻鐘之後,艾格蕾雅衝下樓跑到陽台上,匆忙得連淚水都未拭乾,兩眼哭得紅通通的;她跑下來是因為柯亞來了,還帶著一隻刺蝟。每個人都瞪著那東西,柯亞回答眾人的問題時,解釋說刺蝟不是他的。他和一個同學柯思提雅.雷比德夫經過此地,同學待在外面,因為帶著斧頭,所以不好意思進來;他們倆是從方才遇見的農夫那兒買來這隻刺蝟和斧頭。這隻刺蝟農夫出價五十戈比,但是他們說服他連斧頭一塊兒賣了,因為對他來說也滿划算的,而且那肯定是一把好斧頭。聽到這兒,艾格蕾雅突然開始糾纏柯亞立刻將刺蝟賣給她,那東西讓她很興奮,甚至還喚柯亞「甜心」。柯亞沒堅持多久就讓步了,並且叫喚柯思提雅.雷比德夫,他真的帶著斧頭走進來,而且尷尬非常。之後突然又發現刺蝟根本不是他們倆的,是第三個男孩,佩特羅夫給他們倆錢去買雪洛塞的歷史書,有第四名男孩因為缺錢,打算便宜出讓;他們倆出門去買雪洛塞歷史書,卻屈服於誘惑,買下了刺蝟,因此這隻刺蝟和斧頭都屬於那第三名男孩,而他們正打算帶著這兩樣東西去交換雪洛塞歷史書。然而艾格蕾雅如此堅持,最後他們決定將刺蝟賣給她。她一得到牠,便立即將牠放入一只柳條編籃裡——在柯亞的協助下,而且上面還覆著一條餐巾,然後她開始懇求柯亞立刻將籃子帶去給王子,並且要求他收下,因為這表徵著「她個人最崇高的敬意」。柯亞同意了,喜出望外,並且允諾代為傳達,不過又立刻開始詰問她:「這個禮物意指著什麼——而且還是隻刺蝟?」艾格蕾雅告訴他不干他的事。他回答,其中必定帶有諷刺意味。艾格蕾雅冒火了,厲聲罵他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自負傻小子。柯亞立刻反駁,若非尊重她是個女性,而且他有自己的原則,否則會當場證明給她看,他明白該如何回應那種侮辱。無論如何,最後柯亞還是歡天喜地帶著刺蝟走了,柯思提雅.雷比德夫跟在他後面快步追著;艾格蕾雅,見籃子在他手上左右搖晃得厲害,忍不住從陽台對著他高喊:「拜託,柯亞,別弄掉了,親愛的!」就彷彿之前兩人不曾爭吵過;柯亞停步,也好像之前不曾頂過她的嘴,以最友好的態度回喊道:「不,我不會弄掉的,艾格蕾雅。別擔心!」——並且再次全速奔跑。之後,艾格蕾雅放聲大笑,並且十分得意地奔回自己房間,而且接下來一整天都保持非常愉快的心情。
「啊哈!你完全不像人們所想的那麼簡單!現在不是時候,不然我會告訴你有關好友蓋亞和他心願的事。他們想暗中破壞你,王子,而且……看你這麼滿不在乎的,真的很可憐。啊!唉!你也莫可奈何!」
「不,因為我不配受苦。」
「很適合;當然也會增加我們的財富。你打算當一名宮裡的紳士嗎?」
「我也這麼想。一清二楚。她愛他。」
艾格蕾雅未出現讓王子驚惶失措。幾乎連話都講不清,窘困萬分,他像發表自己意見般地表示修復鐵路益處良多;接著,阿黛蕾妲突然大笑起來,王子再次跌入絕望的深淵。就在此刻,艾格蕾雅推門進來,冷靜得出奇,先是極正式地向王子行個鞠躬禮,然後神態嚴肅地在圓桌旁最顯眼的位置上坐下。向王子投以探詢的目光。每個人都明白,引發眾人困惑的謎底即將揭曉。
「不,沒那必要,你們兩個出去找他;然後我會進來,馬上。我要向那個年輕人……道歉,因為我傷了他的情感。」
真難以想像那天晚上,王子歡欣快樂到何種程度。他心情開朗,人們單看著他就覺得高興——一如艾格蕾雅的姊姊們事後所描述。他談笑自若,口若懸河,那是自六個月前的早上,他初次會見葉芃秦家人後,就再也沒出現過的情形;從他返回聖彼得堡之後,他明顯蓄意地變得寡言,最近,他甚至還無意間向S王子透露——以眾人聽得見的音量,他無權因親口說出,致使任何一個想法遭受貶損。
「你不會相信,」他結語道:「他們有多難取悅、多小心眼、多自負、多迂腐;要是你相信的話,他們接納我只有一個條件,就是我得盡快死掉,而和*圖*書現在他們全都很生氣,因為我非但沒死,而且還好了起來。真是個笑話!我打賭你不相信?」
因此,顯然所有人都有必要冷靜下來,頭腦清醒地看事情,並且等待。唉!可惜冷靜持續不到兩分鐘。當媽媽前往凱曼尼島期間,家裡所發生的新聞開始報導時,冷靜觀事的宣言面臨第一次重創。(莉莎薇塔是在王子於午夜出現,而非九點的翌日早晨出發旅行的。)在回答媽媽急切的盤問時,姊姊們鉅細靡遺地答道:首先「在她出門期間,應該是完全沒有發生什麼事。」王子來訪,艾格蕾雅讓他等了許久,足足有半小時,接著她出來,並且,隨即提議下西洋棋;王子甚至不清楚該怎麼走棋,而艾格蕾雅立刻就贏了他;她開心極了,而且極嚴厲地斥罵他的無能,此外還拚命揶揄他,當時的他看起來真的很可憐。
「的確如此。」伊凡.菲德洛維齊嚴肅地表示贊同。
「我看得出艾格蕾雅在戲弄我。」王子悲戚地說。
伊波萊臉紅了。隨即又想這不過是王子的託詞,目的是想讓他出糗,好顯露他的無知無能;然而,望著他的臉,又無法不相信他的誠懇;他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
「喔!天哪!」莉莎薇塔喊道。
「等等,親愛的老弟,等等!在這裡等一下,仔細想想,我馬上就回來……」
「沒錯。」
「關於刺蝟。」
接著,座下一陣騷動。
王子無意反駁。
「倘若事情非如此不可的話,願上帝祝福她。」莉莎薇塔說,虔誠地在胸口劃十字。
「這……這真是……你可曾想到過會有這樣的事,雷夫.尼可拉葉維齊?」將軍嚴厲地喊道,顯然不很清楚自己想說什麼,「不,我是說認真的,認真的?」
但是莉莎薇塔的心情可就七上八下了,終於歇斯底里地爆發。儘管丈夫和女兒們反對,她仍立刻差人將艾格蕾雅叫來,目的是要再次質問她,並且得到一個明確也是最終的答案,「為了永遠擺脫此事,這樣一來,我們可以就此忘記,而且永不再提起它!否則,」她宣稱:「我活不過今晚!」直到現在,他們才明白,他們已任事情發展到如此混亂的局面。除了佯裝吃驚、憤怒、大笑,和對王子以及所有詢問者的揶揄外,他們未能從艾格蕾雅那兒套出蛛絲馬跡。莉莎薇塔回臥房躺著,只在用茶時,也就是預計王子會來訪的時間才現身。她滿懷恐懼顫慄不已地等著王子,當他終於到達時,她簡直要歇斯底里了。
「都是命——你還能怎麼辦?」將軍聳聳肩,並且在繼續重複這麼說時,發覺自己竟開始喜歡上這種說法。在此,我們得稍加補充,作為一名務實的人,眼下的狀況,有太多部分不合他的意,尤其是整件事曖昧不明。不過,他決定目前還是別發表任何意見,而僅是觀察……莉莎薇塔的眼色。
「這全是不對的,親愛的老弟,」葉芃秦將軍說,相當激動,「那……那簡直是無法想像的,如果這是真的,艾格蕾雅……我很抱歉,王子,我很抱歉,親愛的小夥子……莉莎薇塔!」他轉向妻子求援,「那需要……討論……」
「你收到我的刺蝟了嗎?」她問,語氣堅決地幾近憤怒。
「得啦!得啦!艾格蕾雅,真的!這是不對的,不對的……」葉芃秦將軍沮喪地喃喃道。
「哪個奧司特曼?」王子不解。
王子猛吃一驚,直往後縮;葉芃秦將軍嚇呆了;姊姊們也蛾眉緊鎖。
王子臉紅了,這回他什麼也沒說,柯亞卻呵呵大笑,不斷拍手;片刻之後,王子也跟著這麼做,接著每隔五分鐘便瞥一眼錶,直到黃昏,想知道消逝了多少時間,還有多少時間。
「是的。」王子答,漲紅了臉,緊張得要命。
無論如何,實在很難有條理地描述,葉芃秦一家人究竟如何能同時擁有同一個想法——某件最最重要的事已經發生在艾格蕾雅身上,而且她的命運懸而未決。不過,這個想法——同時竄入所有人心頭時,他們便全都堅持,許久以前便已想到過,並且看出這一切終將發生;自從「窮騎士」事件之後一切昭然若揭,或者甚至更早,即露端倪;只是那時他們拒絕相信如此荒謬之事,姊姊們如此堅稱,當然,莉莎薇塔也預料到了,而且比任何人都早發現——她的心已經「痛」很久了,但無論是與不是,現在的她都還無法贊同王子——因為那真的給她出了個難題。一個隱約逼近、卻需要果斷解決的難題,不過非但莉莎薇塔無法解決,甚至也無法釐清問題所在,盡可能地嘗試也辦不到。那真是件艱鉅的事,「王子到底是不是個好對象?這一切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倘若是壞事(照這情況看來肯定是),那麼又為何是壞事?還有倘若這可能是件好事(也有可能如此),那麼又為何會如此?」一家之主,葉芃秦將軍,起初很驚訝,但後來,他突然坦承,「老實說,一直以來,他經常出現這類事情的幻覺,它們會逐漸消失,接著又突然回到眼前!」在妻子威嚇的目光下,他立即閉上嘴,陷入沉默,不過那是早上的事。傍晚,和妻子一塊兒時,又被迫說些什麼,他忽然熱情澎湃地吐露某些出人意表的想法:「畢竟,那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沉默。)「當然,全都很奇怪,倘若那是真的,而我不想爭辯,但是,」(再次沉默。)「另一方面,如果你直視王子的臉,他真的是,而且確實是,一個最優秀的小夥子,而且……而且……而且當然,對我們的姓氏也有好處,不是嗎?我們的姓氏,看來將會因此發揚光大,可以說,重振原本在世人眼中已逐漸沒落的門面,也就是,從這一觀點來看,也就是,因為……當然社會,社會是社會;不過,王子也並非身無恆產,雖然也不是那麼多。他有……而且……而且……」(逐漸陷入漫長的沉默裡。)聽完丈夫說的話,莉莎薇塔爆發了。
艾格蕾雅從母親的胸前,轉過那快樂、淚痕斑斑的小臉,大笑地朝他飛奔過來,緊緊抱住他,吻了他好幾次。接著又衝向她媽媽,將臉埋進她胸前,不讓任何人看見,並且隨即再次啜泣。莉和圖書莎薇塔以她披肩的末端輕裹住她。
一家人快活的心情並未持續太久。第二天,艾格蕾雅便與王子起了口角,煙硝味還延續了好幾天。她會一連數小時奚落王子,並且讓他明白他和一個小丑無異。真的,他們倆偶爾會在夏屋的小花園裡,坐上一小時左右,其間,很明顯地,王子幾乎都在對艾格蕾雅讀誦報紙或是某些書。
「非常愛。」
「哈——哈——哈!不出我所料!我就知道一定是那樣!真的,你……真的,你……這個,這個!這些舌粲蓮花之人!Au revoir,au revoir!」
「我是想過當個合格的家庭教師……」
輪到將軍向莉莎薇塔眨眼。
「你沒有說出什麼,不是嗎?」艾格蕾雅等了數秒後說道:「好吧!我願意跳過刺蝟的話題;但是我很高興能讓因此而起的所有疑慮告一段落。我很想聽你親口說說:你是不是來向我求婚的?」
「奇怪,這一切對我來說似乎都非常奇怪。我是說,很驚訝而且震撼……你知道,親愛的伙計,我不是在講錢(雖然我希望你能擁有再多一點),但是……我女兒的幸福……簡單地說……你能夠,可以說,給她……幸福?而且……而且……這一切是怎麼回事,開玩笑還是認真的,我是說她那方面?是指就她而言,而非你的?」
「是啊!我們留待之後再談;此外,你必須保有騎士精神,不是嗎?是的,王子,你得再用手指頭輕觸一下,再次不予採信,哈——哈!你現在一定非常鄙視我吧!——你說呢?」
「瞧我們倆,依舊是這麼地孩子氣啊!柯亞!而且……而且……這對我們來說是多可貴的事啊!」他狂喜地喊道。
「是的。」王子答,他的心糾結成一團。
「妳是說什麼樣的想法,艾格蕾雅?」
艾格蕾雅的姊姊們倒是樂見其成;對她們來說,甚至一點都不覺奇怪,簡單地說,她們可能輕易便發現自己完全站在王子這邊。但是她們也都決定保持沉默。在這家裡一向如此,莉莎薇塔的反抗與異議愈是堅持與執拗得擴大成任何一種家庭爭戰時,就愈暗示出她或許即將繳械投降。但是愛莉珊德拉完全無法保持緘默。
「講到競爭,你的話裡就浮現憤世嫉俗的意味,伊波萊;我很抱歉,無權回答你。至於蓋亞,你得承認在失去那一切之後,很難保持平靜,假如你對他的事有一絲瞭解的話。我認為最好還是由那個角度去看事情。他有的是時間改變,還有一段好長的人生等著他,而生命是豐饒的……不過……不過,」王子忽然間,斷了思緒,「至於暗中破壞……我不太懂你在說什麼;讓我們跳過此話題吧!伊波萊!」
「奧司特曼,那個外交官奧司特曼,彼得大帝的奧司特曼。」伊波萊低語,突然斷了思緒,迷惑著接下來該說些什麼。
「宮裡的紳士?我想都沒想過,但是……」
「容我個人說句話,媽媽,此事畢竟與我有關,我命運裡重要的一刻已經決定了。」(艾格蕾雅確實如此措辭,)「而且為了自己,我想弄明白,我很高興每個人都在場而且聽見了……讓我問你,王子,假如你果真『珍惜這樣的意圖』,你能提出什麼樣明確的保證,讓我過得幸福?」
「呃,我.我想……艾格蕾雅,妳要知道,我如何看待那……刺蝟,或者,更明確地說,我如何看待……送……刺蝟這件事,也就是說……倘若在那種情況下,我想……簡單地說……」
「我不敢說,」同樣急匆匆地答:「但我想,事情已經夠明顯的了。」
「一個能夠忍受更多折磨的人,就必定配嚐更多的苦。艾格蕾雅想見你,在讀了你的告白之後,但……」
將軍聳聳肩。
他要說的是,他不配讓她求他原諒。誰知道呢!或許他瞭解「裝模作樣的荒謬把戲,無法產生絲毫影響」是什麼意思,但是,他是個古怪的傢伙,他甚至只要聽見這些話就開心了。儘管一切都已無庸置疑,但光是他可以毫無阻礙地再來見艾格蕾雅,和她並肩坐著談天,和她外出散步,就已經夠教他心中盈滿幸福的喜悅,而且誰知道呢?或許他的後半生都會因此而快活滿足!(正是此種知足心態,教莉莎薇塔打內心裡害怕;她能看穿他,她私心裡有許多擔憂,自己都無法明言。)
「啊!老天,是,我知道!他在酷寒中,穿著毛皮外套,綁在柱上十五個小時,然後非常壯烈地死去;當然,我讀過……怎麼了?」
說到此,兩個姊姊再也克制不住地笑出聲來。阿黛蕾妲早就看出來了,艾格蕾雅不時抽動的五官預示著即將傾瀉而出的笑意,目前的艾格蕾雅只是竭力忍住。艾格蕾雅威嚇地瞥瞥正笑著的姊姊們,然而下一秒她也完全失控,突然狂笑不止,瀕臨歇斯底里邊緣,終於,她跳起身,飛奔而出。
她果然來真的,她立即漲紅了臉,目光灼灼。她爸爸猛吃一驚,整個人都怔住了,莉莎薇塔從艾格蕾雅身後向他使了個眼色,他立即會意那是在說:「別問任何問題。」
「你知道嗎?」一回艾格蕾雅說,打斷了正在讀報的他,「我發現你真是無知得厲害,你並未正確瞭解任何事,要是有人問你:那是誰,何時發生的,或者那是什麼樣的協定?你肯定說不出來。你真是可憐!」
「哦!不——不——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片刻沉默之後,王子突然說出:「我不認為你會成為另一個奧司特曼……」
「話雖如此,還是非死不可!」他表示,幾乎像是在補充說明,「一個像我這樣的人!你根本無法想像蓋亞是怎麼折磨我的,他竟想出這樣的話——作為一種反對——說什麼當時聽我唸手稿的人當中,或許會有三、四個比我早死!你對此有何看法?他認為那是一種安慰!哈——哈!第一,他們還沒死;但是就算他們真死了,那也不是什麼安慰,你得承認!他獨自評判每一個人;附帶提一句,他甚至做得更過分——現在他對我大加撻伐,說在這種情況下,一個正派的人會靜靜地死去,所以整件事都是我的自負使然,多尖銳呀!更確切地說,他們又是如何遲鈍而惡劣的本位主義啊——而且完全不曾自覺!……你讀過嗎?王子,關於十八世紀一個名叫史蒂潘.葛雷波夫的人之死,我碰巧昨天才讀過……」https://m.hetubook.com.com
「不僅愛他,她正與他相愛著!」愛莉珊德拉表示:「但是,想想,一個那樣的男人!」
他發現妻子和女兒在彼此的臂彎裡,哭得像個淚人兒。她們流的是幸福、溫柔、和解的淚,艾格蕾雅親吻母親的手、雙頰和嘴唇;她們彼此熱情地擁抱。
「上帝能允許那樣的死亡發生在某些人身上,但不是我們!或許你不認為,我也能像葛雷波夫般死去?」
「不快樂些較好,而且知道又比快樂和活在……一個傻子的天堂裡好。看起來,你好像一點也不擔心你有個對手……在那方面?」
「那必定是命中注定的,」將軍表示贊同,「根本躲不掉。」
「你似乎窘得喘不過氣來,休息一下,恢復鎮定,喝杯水;無論如何,此刻的你都該喝點茶。」
「妳為何要說這些話呢!」他喃喃道:「妳為何要……求我原諒?」
「他在彼得大帝時代,遭刺刑處死。」
「我沒有向妳求婚,艾格蕾雅,」王子說,突然間又快活起來,「但是……妳很清楚,我有多在乎妳,而且相信妳……即使是現在……」
「喂,艾格蕾雅……」將軍突然緊張起來。
「老實說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妳,艾格蕾雅;有……有任何可能的答案嗎?而且是……必要的……一個?」
然後他們全都朝客廳移步,在那裡另一個驚奇正等著他們。
無疑地,那表示艾格蕾雅已經原諒他,而且王子當晚就可以去見她了,對他來說,那可不只是最重要的事——簡直就是一切。
「我瞭解;現在你只是在盡力安撫我,因為你剛剛直率地不贊同我,哈——哈!你是個十足的孩子,王子。然而我還是忍不住發現到你待我有如……有如一只瓷杯……沒關係,沒關係的,我不會生氣。無論如何,我們都因此引發一段最有趣的談話;有時候,你完完全全就像個孩子,王子,不過,我還是想讓你知道,我可能更喜歡成為比奧司特曼更優秀的人;死而復生就只為了做一個奧司特曼,實在不值……無論如何,我明白,還是盡快死掉的好,或者,我可以好好……讓我……Au revoir這個,好嗎,這個,那麼,告訴我,你自己以為,什麼樣的死法對我最好?……才是最……高尚的,我是說?那麼,請說!」
「等等,親愛的老弟,我瞭解一下,你等會兒……因為,你至少解釋解釋,雷夫.尼可拉葉維齊,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樣,而且這一切有何含意,可以說,從整體上來看?你得明白,親愛的老弟,我是她的父親;我是她的父親,在發生了那一切,並說了那麼多之後,我還是如墜五里霧般;所以你可以至少解釋一下嗎?」
「她推遲了……她不能,我瞭解,我瞭解……」伊波萊插嘴道,彷彿想盡快轉移話題,「對了我聽說,你親自將那篇冗長的廢話唸給她聽;那真的是……在精神錯亂的情況下寫的。而且我無法瞭解怎麼有人如此——我不會說殘忍,那會羞辱到我——如此幼稚自負,並且報復心重地想為了那篇自白責備我,並以此為武器來對付我。別擔心,我不是在指你。」
「瞧瞧她,伊凡.菲德洛維齊,這才是真正的她!」莉莎薇塔說。
「我有……我現在有……十三萬五千盧布。」王子紅著臉囁嚅道。
「如果是那樣,我的天使,當然,全都得看妳,他還等在那兒,我是不是該過去技巧地暗示他離開?」
「原諒一個愚蠢、惡劣,又被寵壞的女孩,」(她拉著他的手,)「請放心,我們全都非常尊敬你。而且要是我膽敢奚落你那甜美……溫柔的單純性情,那麼請像原諒一個淘氣孩子般原諒我吧!原諒我,堅持要玩這種裝模作樣的荒謬把戲,而且當然,那是無法產生絲毫影響的……」
「瞧瞧妳對我們做了什麼,妳這殘忍的小東西,在發生了那一切之後,妳就是那麼惡劣!」她說,但是這回卻很高興,彷彿突然之間,她發現呼吸終於變得輕快多了。
「哦!完全不會,」王子倉皇失措,「我只是說你……不是你不會像葛雷波夫,但是……你更可能像……」
「老婦人」聽完莉莎薇塔激動又絕望的表白後,絲毫未因眼前這位留著眼淚、心煩意亂的母親感到倉皇失措,事實上還嘲弄地看著她。公主是個可怕的暴君;與人相交,即使是對最年高德劭者,也無法忍受平等以待,而且她明確地將莉莎薇塔視為她的女門客,自三十五年前就是如此;她就是無法忍受她性格中魯莽、獨立的一面。無論如何,她指出,他們似乎全都和往常一樣,鬧得太過頭,而且小題大作;儘管專注仔細聆聽之後,她還是不相信真會有任何了不得的事要發生,等到事情明朗化再做決定豈不較好;在她看來,那個王子是個體面正派的年輕人,雖然是個病人,有點奇特,而且對社交也完全懵懂。最糟的事情是,他公然包養一個情婦。莉莎薇塔很清楚貝洛康絲卡雅多少對藍姆斯基的失敗感到氣惱;一開始時,是她推薦藍姆斯基的。她回到帕夫洛斯科的家之後,甚至比離開時更為生氣,每個人立即遭到痛罵,主要是因為「他們全都昏了頭」;肯定只有在他們家裡才會發生這種幹嘛這麼急匆匆的?發生了什麼事?不論她多努力觀察,還是無法看出發生了什麼事,等到真有其事再說!葉芃秦將軍沒事胡思亂想些什麼,幹嘛小題大作?等等等等。
伊波萊皺眉。
王子,就他而言,也頗為膽怯不安,幾乎是一路摸索著走進來。他臉上掛著怪異的微笑,探詢地注視著和圖書每個人,因為艾格蕾雅並不在場,此點立即令他心生疑慮。那天晚上,沒有任何外人在場,全是自家人;S王子仍在聖彼得堡聯絡藍姆斯基叔父的事,「要是他在這兒,必定能說點什麼。」莉莎薇塔兀自悲嘆。葉芃秦將軍神情焦慮;姊姊們則面色凝重,而且似乎是蓄意保持緘默。莉莎薇塔不知道該如何開啟話題。最後她突然中氣十足地開始痛批鐵路,並且一臉蔑視地瞥了瞥王子。
「再簡單清楚不過,她愛著你,王子,就是這麼回事!」柯亞以令人敬畏的權威語氣回答。
他趨近王子本是想對他那快活的神情稍作譏諷,不過隨即就分了心,轉而談起自己。他開始抱怨,不停抱怨,說到最後,甚至有點語無倫次。
「我愛妳,艾格蕾雅,非常愛妳;我只愛妳,而且……請別如此輕率地看待此事,我非常愛妳。」
「殘忍!是啊!殘忍!」艾格蕾雅立即逮住這話頭,「大飯桶!被寵壞了!告訴爸爸。哦!當然,他就在這兒。爸爸,你在這兒嗎?你聽見了嗎?」她破涕為笑。
倘若知道真相,就能明白,瓦雅和她哥哥說話時,對王子向艾格蕾雅求婚一事的正確性,做了些誇大。或許,身為一個敏感的女人,她只不過是預見了不久的將來,無論如何必定會發生之事;也或許是因為計畫付之灰燼而感到惱怒(儘管她自己也無法相信此點)。她,做為一個人類,無法捨棄火上添油的樂趣,遂向她至今仍真誠而同情地愛著的哥哥,誇大了這不幸的消息。不管怎麼說,她都不可能從葉芃秦友人處取得正確消息;除了暗示、吞吞吐吐的話語、別有深意的沉默,以及令人困惑的影射,再無其他。艾格蕾雅的姊姊們可能是蓄意說漏嘴,好套出瓦雅這邊的訊息;也可能是女孩子們淘氣心起,想捉弄一下自己的朋友——女孩子間常以此為樂,即使是一個從小便認識的朋友,認識了如此漫長的時間,她們不可能完全看不出她的意圖。
「不過,你知道這是一件最重要的事。我們不是小孩,我們必須作風實際些……請說明一下你有多少身價?」
「有時候我會想再搬去和你一塊兒住,」伊波萊若無其事地加了一句,「啊!那麼,你不認為他們只有在一個人確定會死,而且得盡可能快點死的情況下,才接待他?」
將軍發誓那只是「一時情緒話」,得歸因於艾格蕾雅的「害羞」;若非S王子開始談起婚禮,也不會發生,因為艾格蕾雅很清楚,確實地知道,那全是居心不良的人散布的誹謗,而且娜塔莎即將嫁給羅格辛;別說私通,王子根本與她毫無干係,事實上,從未有過。
當艾格蕾雅戰戰兢兢地走向王子時,非但未笑出聲,反而非常擔心他,以致她幾乎是羞怯地說道:
「我知道你要說誰:像奧司特曼,而非葛雷波夫,你是那個意思吧?」
另一方面,王子亦同,儘管那般真誠地向雷比德夫保證,無事可奉告,而且無任何特別之事發生在他身上,卻可能是錯誤的。真的,彷彿有某件古怪異常的事發生在所有人身畔,沒有事情發生,但同時,又發生了許多事。最後這點,瓦雅已憑著她那女性的直覺準確地預言。
莉莎薇塔被這新聞嚇壞了。並非真有任何理由,心情就是很糟。她心底最強烈的恐懼被喚醒——主要起因於那隻刺蝟,那刺蝟暗指著什麼?一般人所公認的意義為何?牠代表著哪種信號?是某種訊息嗎?此外,倒楣的葉芃秦將軍,在盤問時,碰巧也在場,他的回答徹底搞砸整件事。依他看,根本沒有任何寓意,刺蝟就「只是刺蝟,再簡單純粹不過——除了牠象徵著友誼,兩人言歸於好、握手言和,概括地說,那只是她搞的一個怪噱頭,無論如何都無傷大雅,可以諒解的」
父親、母親和姊姊們全都及時走進了客廳,聽見並看見這一切,他們全都對那一句「無法產生絲毫影響」的話大感震驚,尤其艾格蕾雅在說她那「裝模作樣的荒謬把戲」時,更教他們吃驚得厲害。他們互相投以探詢的目光;然而王子,似乎完全未能領會這些話的含意,並且歡欣至極。
「奇怪,奇怪……你很愛她嗎?」
愛莉珊德拉的聲音從門後傳來,在召喚爸爸。
在此我們得插句話,他說得完全正確。從艾格蕾雅那兒回來後,飽受嘲弄、而且被掃地出門的王子,心情絕望淒苦地呆坐了半小時,直到柯亞突然帶著刺蝟衝進來。剎時,雲淡風清、天晴氣朗,王子彷若重生,他細細盤問柯亞,再三斟酌他的每字每句,一次又一次地盤詰他十遍左右,然後笑得像個孩子,並且一直緊握著兩眼晶亮地凝視他、也笑開懷的男孩的手。
在她的眼裡,所發生的每一件事都是「不可饒恕,甚至是可恥的胡鬧、幻想,愚蠢而荒謬的」!首先,這個「可鄙」的小王子是個有病的白痴,再者,他是個傻瓜,根本不懂得社交的規矩,在社交圈裡也無一席之地,他能被介紹給誰,能將他拔擢到什麼地位?他是一個不受歡迎的民主主義者,甚至沒有公務員的資格,而且……而且……貝洛康絲卡雅會說什麼?畢竟,他們過去所想像、為艾格蕾雅精挑細選的真是這種丈夫嗎?最後這一點爭論,當然也是最主要的一點。她作母親的心一思及此,便不禁顫抖、哀傷、流淚,儘管同時,在她心中也翻攪著另一種聲音,突然間對她說:「為何王子就不適合?」哎呀!就是這些,她心裡的矛盾,最最折磨著莉莎薇塔。
「別看著我,我再也不管了!」莉莎薇塔揮揮手臂。
「我告訴過妳,我的常識很貧乏。」
當晚她又做出了某種暗示,搞得眾人一頭霧水。S王子自聖彼得堡回來,艾格蕾雅對他表現得過分殷勤,向他探問許多藍姆斯基的情形(那時王子尚未來到)。突然,S王子大膽暗示起「家庭成員間即將產生的變化」,因為據莉莎薇塔無意間透露,阿黛蕾妲的婚禮有必要再延後,以便讓兩個婚禮同時舉行。每個人都對艾格蕾雅的反應大感吃驚,她憤怒地說道:「這些全是愚蠢的假設,」並且還順便衝口說出:「迄今為止,我還無意頂替任何人情婦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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