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幹嗎那樣著急?」
「當然棺木是很簡單的……一切都只求樸素。所以不必多花錢的。茄里伊夫亞和我早預算過了,所以餘下的已儘夠開支了……而且茄里伊夫亞急於想辦完這事。你曉得人不能……那給她是一個安慰……她是那個樣子,你曉得的。……」
甫利亞也想和梭娜說些話;但沒有說出,便狼狽地走出房了。
「不必到公安局去。直接到派弗里那邊好了,」倫肯興致很高地喊著。「唔,我是非常地高興呢我們就去吧。只有一點。我們會找到他的。」
「好,這妙極了,」他走回來,快樂地瞧著梭娜,並向她說道。「上帝賜給死者以安寧生者仍須努力求生。這話不錯吧?」
在他們到派弗里家去的路上,倫肯感到異常地高興。
「老天,多利亞,」甫利亞在她們走到街上的時候便開始說道:「我覺得還是走開舒服呢——更解脫點。昨天在火車上我毫沒想到我竟會那麼高興的。
「他探詢當東西的人名,我也有幾種東西在那邊呢!——零星——一只戒指,我離家時,妹妹給我做紀念的,以及我父親的銀錶——兩樣一共袛值五六個盧布——但我很珍貴它們呢。如今我怎樣好呢?我不願把那些棄了,尤其那只錶。我方纔嚇了一跳,因為我們說及多利亞的錶,我怕母親要看一看我的那只錶呀!那是父親留給我們的唯一的遺物了。如果沒有,她要傷心的哩。你總明白婦女們心理是怎樣的。那怎麼辦你對我說吧。我本該去通知公安局的,但自己到派弗里那邊去不是好麼?哈?你覺得怎樣?這事情迅速的解決的。你想,母親會在中飯前要那個的。」
「是的……就只這點……你昨天的幫忙我們,她非常地感激。如果沒有你,我們的喪事便無從辦起了。」
忽然她的口唇和下頦顫戰著了,但她極力自制著,眼睛只是朝地上看。
「多利亞,稍稍忖一忖我們立在一種什麼位置!如果洛升違背婚約怎麼樣呢?」可憐的甫利亞多憂地說著。
「請光降吧,」多利亞接說著。
「你們是否此刻就走,」梭娜說著,她也一點不看倫肯,好像更覺困惑呢。
多利亞也隨著母親出去,但她和梭娜行了一個有禮的鞠躬。梭娜在狼狽中也答著一個受寵若驚的跪膝禮。在她的臉上露著一種荆棘似的不安的神情,好像多利亞的行禮與注視給她十分的受不了,而且覺得痛苦似的。
「不,我記著的。」
「高興?不見得吧,」倫肯大恚的說著。
「毫沒有那事,你亂說!這是什麼意思?」
「最重的事情,派弗利曉得我昨天在那醜婆的家裡……而且問著血麼?當我一進去,立刻就要先探詢明白,由他的臉上探查出來;否則……我要探查那是我病根的原因。」
她在那時毫想不到有一個陌生的紳士在她後面跟著瞧著呢。他從門口起就在跟著她了。在她和倫肯,拉斯科納夫站在道旁的時候,這位紳士正打從那邊過,聽見梭娜的話:「我問拉斯科納夫先生住在那兒?」他就驚著了。他立即注意著轉過臉去看他們,尤其看拉斯科納夫,其時梭娜正向他講話呢;於是他往後看,瞧著那住宅。這些都是在他經過的一瞬間的事,他一點不露聲色,他故意緩慢地向前走,好像等什麼似的。他在等梭娜;他見他們分別了,梭娜回家去了。
「我再對你說,姆媽,他的病還很重,你瞧不出麼?也許因為怕我們煩惱而使他不安呢。我們得要有忍耐些,而且有些都可加以原諒的。」
「梭菲娜,」拉斯科納夫改正著。「梭菲娜,和*圖*書這是我的朋友倫肯,他是個好人。」
他雖不用困惑,但卻像是慌亂似的,而且去避免她的眼色。梭娜將自己的住址交給他,這時,她的臉緋紅了。他們一同出去了。
多利亞微微地笑著,臉紅紅地,把手拿去,很高興的離開了。
「是的,是的,我要來的……無疑的!你稍等一分鐘。你不是此刻就要他吧,母親?否則也許是我把他從你那邊搶過來了麼?」
「但你又為什麼去告罪呢?我最討厭就是這個!」拉斯科納夫虛張的易激性地喊著。可是,有一部份是假做的。
「我們離開來得好吧,」甫利亞匆遽地插著說。「他在做著些什麼。他可出去吸一口新空氣……他房裡悶的慌。……但在這邊,人又到那裡去吸新空氣呢?就是這邊的街上也彷彿關閉了房屋似的。老天!這是什麼一個城市!……住著……這兒……他們會把你壓毀呢——他們運的什麼。呵風琴,我敢說……他們怎樣地搬呵……我也十分怕那個年輕的婦人。」
「我們去訪他麼?」他突然地問著。
「是的,是的。……就是,呸,不是!……但我所講的一切(而且還有別的事)都是混帳話,酒醉的胡說。」
轉彎他過去了,回頭一看,見梭娜後邊來了,什麼也沒留心。她從屋角轉了彎。他在那邊隨著她走了約五十步之遠,他又走過來,追著她,約在她後面兩三碼之遠。
「我想,可以,大概可以吧,」拉斯科納夫答著。他也站了起來,囁嚅著,不能把話講了。「請先坐吧,」他忽然說著。「我想和你講幾句話。你也許有著事,但請許我兩分鐘吧,」他於是拖了一張椅子叫她坐下。
「我曉得的,我曉得的……當然……你為什麼老是看我的房呢?我的母親剛纔說這好像一個丘墓呢。」
「是的……如何呢?」倫肯的眼睛睜大了。
「我請問你呢,」拉斯科納夫卒然地說著,「昨天的事情是如何處置的呢?你們不會受警察的干涉吧?」
「全不是那一回事!」多利亞困惱地喊著。「這是胡說,依你的預覺,姆媽!你不過在昨晚讒和她認識,而且她進來的時候他也並不很認識她哩。」
「妙極了,老兄,」他反複說了數遍,「我真快活!我真快活!」
談話時,拉斯科納夫非常注視著她。她生著一副十分瘦削而蒼白的小臉,帶著稜角不很勻稱,及一個尖銳的鼻子和下頍。她雖說不上美麗,但她的碧綠的眼睛是充滿著光輝,當眼珠一溜的時候,在她的表情中就有著一種溫柔和誠實的情感,人們不覺為之神蕩漾了。她的臉龐,她的全個風姿,具有另一種的別緻之處。她雖是二九年華了,她看去卻還似一個小女孩呢——而且在她的有些風姿上,簡直稚氣得很可笑似的。
「什麼,我已伸給你了。你不記得麼?」多利亞說著,親密地粗笨底轉身向他。
「那麼我就去對茄里伊夫亞說,說你會來的,」梭娜匆忙說著便想走了。
「多利亞再會,」拉斯科納夫在走道上喊著。「你的手伸給我。」
梭娜坐下,似乎顫抖著,畏縮地瞧著那兩位婦女。這情景使她自己也難解說,她竟在她們旁邊而坐著。她一想起了,又立刻慌張地站了起來,在侷促不安之下對拉斯科納夫說道:
「我想不錯的!他是親戚呀。你為何問他呢?」後者打趣似地續說著。
兩人都靜默著。倫肯更是出神,拉斯科納夫厭惡地察出來了。他而且為著倫肯剛纔所說關於派弗里的話而驚訝了。
她非常的愉快最後逃避了;她俯著頭走著,迅速地跑出了https://m.hetubook.com•com他們眼睛之外,走了二十步然而向右轉彎,就踽踽獨自一個了,於是加快地行著,四周的人和物一點也不顧,只是在想著,憶著,忖著每句的話,各種瑣碎事。她一向都於什麼事情都沒有如此關心過。一個完全而新的世界恍惚迷離地擺在她的前面。她忽然想著拉斯科納夫也許在那天,上午,或者即刻就要到她那邊去的。
「不是他辦理那樁案子麼……你知道那件暗殺嗎?……你們昨天談著那事哩!」
「我沒料想到你來這邊哩,」他匆忙地說著,叫她停著。「請坐下。我想你是從茄里伊夫亞那邊來的吧。請——不是那邊。坐在這邊。……」
「我只留了一個銀盧布了……在昨晚那個討厭的神智不清之後。」
「如果你怕羞,那麼你不要說那話好了。」
「他是如此道地的一個笨兄呵!」
「什麼時候呢?」拉斯科納夫立著回憶,「總在兩三天以前吧。但我如今也沒有去贖哩,他似乎有點對於那些典物提心掛腸的說著。」
「喂!那個觀念在他們那邊一定是如何地流傳著呵。這邊這個人會因我而去受火燒,然而我看他卻愛把我所以然的原因弄清楚了,那觀念在他們的心目中是何等固執著呵!」
倫肯鞠個躬,臉龐露著光彩。不久辰光,他們全擾亂了一下了。
「昨天你把一切都給我們了,」梭娜忽然的一種迅速的低語答著;於是她又俯著頭往地下看了。她的口唇和下頦又顫抖著。她看出拉斯科納夫的可憐的環境的感觸,這話就無意地溜出了口。於是大家相顧默然。在多利亞的眼中有一種光彩,就是甫利亞也慈藹地看著梭娜了。
「但你為什麼指東話西,像一個小學生的樣子?青天看見,他臉兒又紅了。」
「你要鎖門麼?」倫肯隨他到了樓梯問著。
他大概是五十歲上下的人,高個兒,很肥壯,兩肩高聳著的,好像有點駝腰似的。他穿著華麗的時式衣服,看去好像是有點身份的紳士。他手上拿著一根講究的拐杖,走一步在道上敲一下;他的雙手套是清潔的。他生著一個寬廣的臉龐,顴骨很高,臉色光潤,在佩德堡是常見的。他的淡黃色的頭髮很濃厚,稍稍夾幾根白髮,他的濃薄適稱的鬍子的顏色,比頭髮淡些。眼睛是碧藍色的,藏著一種熟慮深思的神情;口唇是緋紅的。由此可見他是一個喜於保養的人,這些外貌看去比他的年紀輕得多呢!
梭娜沒有回答;把門開了便躲進去了。她不知什麼緣故如此地害羞和不寧。
「豬玀!」
「上帝保佑它是如此呀!」
「而且他會十分愉快和你結交哩。我平時常向他提到你的。昨天尚在談你哩。讓我們去吧。如此你是認識那老媼了?那就是了!一切都會弄得好好的。……哦,是的,梭菲娜。……」
「但茄里伊夫亞辦這樁喪事僅用去這點點錢嗎?她還要弄著喪飯麼?」拉斯科納夫問著,他固執地研究著這個問題。
「人總是愛多事的。而且我們也曾給人家談論和寫過呢。你忘記了麼?我相信她確是個好女子,那些全是胡話呀!」
其時門兒砑然地開了,一位年輕的姑娘走進房,怯懦地四周打量著。大眾都以驚奇的臉看著她。拉斯科納夫初看不認得她。這是梭菲娜。昨天他第一次碰見她,但在那時候,那環境中,穿著那種衣服,他的記憶力對於她似乎覺得是二個人的模樣。她如今是一個楚楚可憐的年輕姑娘,非常年輕,像煞是一個小孩,姿態嫺雅而文秀,面不修飾,稍露一點驚慌的神情。她穿著一m.hetubook.com.com件簡樸的家裡的衣裳,戴著一個古式的舊帽,手裡還持有一柄小傘。她一見房裡擠滿了人很覺的驚奇,如一個小孩子般怕羞之心竟遠過於困惑呢!她想立刻退出了。「哦……就是你呀!」拉斯科納夫驚訝地說著,他也有點昏惑了。他即時想起了他的母妹由洛升的信曉得「某一個年輕姑娘,有著眾人唾棄的品行。」他剛剛辯說洛升的誹謗,所謂那個姑娘也者,如今忽然真的來了。他還記得他並沒有辯那「眾人唾棄的品行」的一句話。這一切都做夢般地馳過他的腦海中,於是他十分注意地瞧著她,看見這受辱的人是那般被辱,他忽然覺得替她憐憫。當她怕懼地想退出之時,他的心裡更發生一種悲傷。
「她請你給我們光榮明天光臨教堂祭一祭,後再到我家去吃點喪飯。」
「我有一種先知的感覺,多利亞。唔,你也許不會相信,但她一跑來時,就在那一分鐘之內,我就預覺得她就是患難的要因哩!……」
「就是那個梭菲娜?她剛剛在那邊。」
「不必,」拉斯科納夫答著。「我這兩年老想買一隻鎖。但不用鎖的人是很快樂的,」他說著,邊對梭娜笑著。他們立在門口不動。
「在這邊不許多說,否則我要……把你腦門敲破呢!」倫肯捉著拉斯科納夫的肩頭,兇狠狠地耳語著。
「我告訴你,什麼我要你作的,」拉斯科納夫把倫肯拖到窗前說著。
「但不是今天,請。不是今天!」他懷著死心塌地的心腸,不停地自語著,好像一個受嚇了的孩子在求誰似的。「憐憫呵!到我那邊去……到那個房子去……他會瞧見……呵,愛的!」
「不要多慮吧,姆媽。怎麼做,就怎麼做好了。」
「你聽著,你聽著,你聽著,這是嚴肅了。……還說什麼別的,你這魔鬼!」倫肯異常的頭痛了,轉喜為怒了。「你要對她們說些什麼?好,老兄……呸,你真是一只豬玀呵!」
在梭娜進來的時候,倫肯本坐在拉斯科納夫這邊三張椅子中的一張,緊傍著門,他便起來讓她走進。拉斯科納夫,本叫她坐在諾夫坐過的沙發上的那邊,但他想沙發是他為床用的,地位似乎太暱近了些,他便立刻叫她坐到倫肯的椅子上。
「她準備喪飯麼?」
「我常聽我父親說到你……但我不明白你的名字,而且父親也不明白。……如今因為我曉得了你的名字,所以今天我來時便問,『拉斯科納夫先生住在那兒?』我不曉得你也只有一間房。……再會吧,我要回去告訴茄里伊夫亞。」
當梭娜走到運河岸邊,在街道上就只有他們兩個人了。他看出她是在想著什麼事的樣子。梭娜到了她自己的住宅時,就從門口轉身進去;他還隨著她,好像吃了一驚似的。在曠庭中她轉著右走。「喂,」這位陌生的紳士低語著,竟跟她上樓。在這時候梭娜方才注意到他。她走到第三層樓,便順著廊道走,在九號門口捺鈴。門上有粉筆寫著的,「裁縫匠加布寓。」「喂!」這陌生者又低語著,他對於這碰巧的事覺的奇怪。他就在隔壁,八號,捺鈴。兩門只離兩三碼。
「再等等,梭菲娜。我們沒有私事。你不礙我們的眼。我想再對你講幾句話。聽吧!」但他忽又對著倫肯說道,「你知道……他是什麼名字……派弗里?」
「什麼?他們當我是一個瘋漢麼?也許他們是不錯,」他露出一種不自然的笑臉著。
他的說話老是注重神智不清。
「唔,你可以瞧著。……她使我惱惑;但是你且瞧著吧,你瞧吧!我那樣地恐驚!她用那樣的眼色看著我m•hetubook•com•com。當他介紹她時,我在我的椅子上幾乎坐不牢了,你看見麼?這好像是那麼奇怪,但是洛升寫信說她怎麼,他卻引來向我們向你介紹哩!所以他必定和她有很重要的關係了。」
「那麼,就在今天了?」
「哦,並非實在的……你以為,因你害著病了,我偶然提及你過。……所以,當他聽見你……你是一個習法學的大學生不能念完你的學科時,他說,『很可惜呢!』所以我敢說……由各種事情的混合,不單是那;昨天哈夫……你明白的,洛地亞,昨天我喝醉時,在回家路上我對你說了許多混帳話,老兄,我恐怕你把那話擴張了哩!」
梭娜重新坐下,她又驚訝地瞧著那位婦女一下,再把眼睛低垂著。拉斯科納夫的靦覥的臉孔也緋紅了,他的眼睛發著光彩,身體打了一個寒顫。
「為什麼要怕她呢?」
「我說,仁兄,」他忽然對倫肯說著,露出一點機警的笑臉,「我全天都瞧出你高興得奇怪。不是如此嗎?」
「沒關係,再給我一次吧。」他親密地握著她的手。
「再會,洛地亞。我不願說再會。再會,拿泰沙,呵,我又說再會了。」
「讓我們走吧,」拉斯科納夫堅決說道。「我今天會到你那邊去,梭菲娜。祗要告訴我你住在那兒。」
「是的,是的,」倫肯急表同意——於他所不清楚的事。「那麼,就是因為你……受刺|激了……一部……你曉得你在神智不清時常常提到什麼戒指鍊子呢!是的,是的……那是清楚的,如今都算清晰了。」
「好極,我們就去吧。」
「我對於他也一定要扯著厚臉呢!」他想著,心胸搏著,面色也變蒼白了,「而且要做得不著痕跡。但是最不著痕跡的事情就只好什麼都不做。仔細地什麼事情都不做!不對,太仔細則露跡象。……哦,唔,我們且待結果怎樣吧。……我們待著吧……去呢還是不去呢?飛蛾只是向著亮處飛。我的心搏著,這就有點糟啦!」
「哦,好的,」倫肯立即答著。「他是一個妙人兒,你且看吧,老兄。他很迂拙,就是說,他是一個舉止溫文的人,但是我說迂拙是別有意義的。他是一個無所不知的腳色,真的如此,但他有自己的領域。……他不輕於置信,多疑,冷諷……他愛誑人,或不如說他好人家鬧著玩。這是他的一個特別法門,……但他明白辦事的原理……自始至終……去年他把一件謀殺的案件弄的十分明白了,那件案子連警察都抓不到一點線索。他十分,十分急於和你認識咧。」
「就在這所黑牆住宅裡,」倫肯說著。
「我想不到你也會在那老媼家裡典物的。而且……那是好多時候了?換言之,你在當物以後,有多時日了?」
「你好比一朵夏天的薔薇花呢。如果你知道那怎樣地適合你呀!六尺長的盧迷!而且你今天如何去洗濯——把你的手指尖都洗清了,我要說。哼?這真是沒聽說過的事!呵,我想你的頭髮上弄著香油了!躬著腰呢!」
「我曉得,我曉得,我瞭解。相信我,我瞭解。說那些話我是怕羞的呢。」
「哦,不是,不是。脫里你肯惠臨和我們一同用飯麼?」
「你坐在這邊吧,」他向倫肯說著,叫他坐在沙發上。
「我……我……來打擾你一分鐘。請恕我,」她囁嚅地開口著。「我從茄里伊夫亞那邊來的,她沒有別人可叫派。茄里伊夫亞叫我請你……參加典……早晨……在米脫羅那邊……再……到我們那……到她那邊去……給她一點光榮……她叫我請你的https://m•hetubook.com.com……」梭娜吶吶地不說下了。
「快活些什麼呢?」拉斯科納夫自語著。
梭娜看見他的臉色忽然變為歡樂,覺的詫異。他不時不響地瞧著她。她的已死的父親的一生這時在他的記憶中浮映出來了……
「母親,」他堅決地固執地說道,「這就是梭菲娜,就是那個患難的馬耳朵夫先生的女兒,馬耳朵夫先生昨天被馬車撞倒了我剛纔對你說的就是他呀!」
甫利亞啞口無言了。
拉斯科納夫不禁笑得前仰後合似。如此狂笑著,他們走進派弗里的那層樓了。這是拉斯科納夫的目的地:在他們將進去時,裡面也可以聽得他們的笑聲,在廊道邊他們仍在狂笑著。
「波楞哦,是的;就是那個小女孩。她是你的妹妹嗎?我把住址給她了嗎?」
「什麼年輕的婦人,姆媽?」
「但你為什麼對這事如此忸怩不安?盧迷,好,今天我告訴你。哈——哈——哈!我要叫母親發笑,而且還叫另外一個人也狂笑……」
「你就居在加布家裡吧,」他說著,並對梭娜笑了。「昨天他替我做了一件背襖呢。我就住在這邊附近的利哈太太家裡。真是奇了!」梭娜仔細地看著他。
「是的,是的,我會來的,」他答著,不安地站起了。「但我還有點事兒要做呢。」
「沒有,是的……死的原因,是非常明白的……他們倒沒有干涉我們……不過同居的人們惱憤罷了。」
甫利亞側目看著梭娜,眼睛略微皺撮一點。她不管是否在洛地亞的面前,她不能不給自己佔一點身份上的滿足。多利亞冷肅地一心地注視著那姑娘的臉龐,困惑地在研究著。梭娜一聽見自己被介紹了,便又把眼抬起來,但她是非常惶惑了。
「洛地亞,」她說著站起了,「當然我們要在一道用中飯的。你來,多利亞。……洛地亞,你還是出去舒展一下,在你沒來看我們前。……再回來息著,我恐怕你的精神疲勞了。……」
「你右邊去麼,梭菲娜?帶便問你一聲,你怎麼尋著我的?」他賡著說道,好像他要想說什麼很不同的話般的。他想瞧瞧她的伶俐多情的眼睛,但這很難。
「什麼,你忘記了嗎?」
「你們,決定在一道用飯吧?」倫肯驚訝地瞧著拉斯科納夫喊著。「你是什麼意思呢?」
「他們說屍體不該久停著。因為如今天氣熱了。所以今天他們要把他送到公墓去,抬到教堂去,放到明天。當時茄里伊夫亞執意不聽後來她也看出那是該當的了……」
「唔,你也不見得會忍耐吧!」甫利亞熱切而妒忌似地勒住她的話。「你曉得嗎,多利亞?我此刻看著你倆。你正是他,在神氣上比在面目上像得多呢。你倆都多愁,易怒自傲,豁達。……不差地,他不會是一個利己者,多利亞。嗨?我一想起今晚上的局面,我的心就冷下去了!」
「為什麼,昨天你把你的住址給波楞的呢?」
「家?在那兒?我在什麼地方似乎看見過那個臉兒,」他想著。「我得探詢出來呢!」
「是的,仁兄,我對你保證,那可以覺察出的。你坐椅子的姿勢,簡直不像樣極了,你坐在邊際,老是坐不穩似的。你常常會無故地跳了起來。有時候你惱著,有時候看你的臉又好像是一塊糖果。你的頰也紅著呢,尤其是在你被邀請吃飯的辰光,你的臉紅得極了。」
「洛升是一個不識恥的壞人名譽的人,」多利亞忽然罵著。
「什麼緣故。」
「你真是一隻豬玀呵!」
「他果真那樣,他就不值些什麼了,」多利亞尖厲而帶侮藐地答著。
「我們可說鄰居了,」他得意似地說著。「我在前天纔進城來的。再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