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於別人的意見都不很留意,」喀老夫粗野地並稍露傲慢的神氣答著,「所以有時粗陋對我們的氣候是如此一套自由外套的時候,為什麼不粗陋呢……尤其是人對於那方面有著個性的癖好咧,」他續說著,又吃吃地笑著。
「幾乎沒有和人家談話過。你是否也以為我是這類人而覺得奇怪吧?」
「我真是懶惰陋僻,但令妹也有那樣的性質,我也不覺深深地感到了。但那完全是胡說,如我此刻所覺得的?」
他疑惑而審慎地看著這突然光降的客人。
「你弄糊塗了,」拉斯科納夫插著說。
「在這邊麼?」
「她來過三次。我第一回看見她,是在下葬的那天,她葬後的一個鐘時。那是我離家到這邊來的前一天的事。這二回是在前天破曉時,在路上,在瑪列阿車站上,第三回是在兩點鐘前在所住的房間。我是一個兒住的。」
「拉夫那常來和我相會,」他合著口脣扮著嘴一種奇怪的笑臉說著。
「我……不,不,」喀老夫喋喋著說。他彷彿有極多的思想似的。
「假使我對她說了,你不會去看她的吧?」
「我不知怎樣說才好。那倒不是憑據束縛我,我也沒有到別處去的念頭。拉夫那見我悶的煩了,自己叫我到國外去散散,我以前也曾到過外國,在外國總有點不舒適。不知什麼理由,但那太陽的升起,那利卜海灣,那大海——你瞧著它們,便會使你難過。最好叫人難耐的卻是人真正的煩悶,不,還是在家裡舒服。在這邊可以宥恕自己而苛責別人。我本打算到北極去探險的,因為我的酒量太差而且也厭惡飲酒,然而所留下來的也就只有杯中物。我試過了都不差一點兒的。但,我想,聽說白格明天要在于氏花園那兒乘氣球上去,也收費歡迎乘客的這不知是否真確?」
「你覺得萬難缺少拉夫那吧?」
「不,我不過奇怪你是太適合的一個人了。」
「我想你對那件事情自尋煩惱!」
喀老夫正走出時,在門口恰恰遇見了倫肯。
「我還以為我說過了。當我進來時,瞧見你合眼假裝睡著時,我立刻自說道『這邊就是那個人。』」
拉斯科納夫屢次想出去,把這個談話結束了。但因有種好奇心,和審慎的緣故,使他耽留了一會。
「『那個人』是什麼意義?你講的什麼?」拉斯科納夫喊著了。
「解剖學嗎?」
「你那裡來的時間做這事呢?」
「我在家庭中虐待一個可憐的姑娘,『用我的卑陋的乞婚侮辱她』——是的麼?(我預想著你。)但請你稍稍設身處地一想,我同是一個人……總之,我可以受人所惑而誤入情圈(這並非由我們的意志,)於是一切事情都可以用極平常的方法解說了。事情是:我是一個怪物,還是一個犧牲者?如果我是犧牲者如何呢?我要求她和我偕奔到美國或瑞士,我對她是抱著最深切的尊敬的,為促進我倆相互的幸福的!你明白理性是情感的奴隸,也許我有害於個己比有害於任何人還大哩!」
這位客人對於這種喊聲似乎一點都不驚動。
「他是什麼的意思?他出於誠心的麼?」拉斯科納夫失怪的問著。
「我不是問你相信鬼可以給人瞧見這事,是問你有沒有鬼存在這回事呢!」
「你醒的麼?」
「你想我們會成為朋友麼?」
「她?你信麼,她說些最呆蠢的瑣屑——人是怪動物——那叫我忿怒。第一次她來時(我倦極了,你明白:喪事,葬典,末後進餐。末後我一個孤單地在我的書室。我抽著紙煙,纔在思想,)她走到門口。『你今天如此忙碌,喀老夫,你忘了開飯廳裡的那只鐘了,』她說著。七年中我每周都開那只掛鐘,我如忘了,她會催酌我的。第二天我在路上到這邊來了,破曉時在車站上,我和_圖_書困倦的睡去了。眼睛一半瞌著,我正在那邊喝咖啡。我眼睛睜開一看,忽的見了拉夫那在我身邊坐著,她手裡拿著一付撲克。『我替你問問旅行的運氣好壞,喀老夫』?她是一個卜課的專家呢!我不寬恕我自己,因我沒有叫她卜呀。我一嚇跑開了,而且鈴也打了。今天我從一家小飯館吃了一頓不好的點心,肚子覺得有點難過;正坐著抽煙,忽然又看見拉夫那了。她進來時穿得極講究的,一件淡綠色的綢衣,掛著長長的裙帶。『你白天安,喀老夫你看我的衣服歡喜不?阿尼士她不會做這樣好,』(阿尼士是鄉中的一個裁縫,在莫斯科做過婢女,一個美麗的姑娘。)她站在我的面前亂轉著。我看見衣服,於是細細地,看著她的臉龐。『你為這點小事來打擾我,我很怪呢!拉夫那。』『老天,你不願人家為什麼事情來擾你呵!』想要撥動她,我就說,『我想娶妻呢,拉夫那。』『你總是如此,喀老夫;你還不曾葬了你的妻時,便要找一個配偶了。這於你不是好聽的呢。假使你找到了好的偶像,但我至少知道那不是你的幸福或是她的幸福呢,你會給人們做談話資料呢!』她說完就出去了,她的裙帶好像粹粲著這很有點意思吧,哈!」
「很好。我到這邊是一種……旅行,就得把一切先處置一下,我把孩子交托給一個姑母;她們替我都弄好;不必再由我去關心了。我將要成為一個嚴父哩!我什麼都不帶,只取了一年以前拉夫那所給我的一件物。我已經盡夠了。不要怪,我要說到正事了。在旅行(是可成事實的)前,我很想把洛升君去了的。並非我恨他入骨,實在因為他我纔和拉夫那吵鬧,當我曉得這樁婚事是她搞的鬼時。我想此刻由著你的關係去見一見多利亞,你如果願意,我就當面向她解說,第一她在洛升那邊將除了患禍外會得不到什麼的。我再請求她恕有以前的一切芥蒂,贈送她一萬盧布,如此幫助她和洛升反臉,這種決裂,我想她會答應的,假使她想得出方法做到的話。」
「我信你如果遇見洛升先生(他是我妻方面的親戚,)半點鐘,或者曾聽說了關於他的一切,那你一定有你的意見的。他和多利亞不配結合。我想多利亞也許是為……為家庭的原因而慷慨地冒昧地自甘犧牲。從你所說的一切,我相信能將這婚姻解除而無損於事,那你會很愉快的。如今我親來認識你,而且使我深信了。」
「這還會是在做夢麼?」拉斯科納夫又自語著。
「這類事情我不一定會相信,」拉斯科納夫忽然說著。
「也許你一點都不是一隻熊,」他說著。「我確當你是一個很好的人,至少明白當時的行為。」
「她們昨天才到的吧,我可問你麼?」
「懶惰和陋僻的吧,」拉斯科納夫插說著。
「什麼合理的?我們怎會說呢,也許那就是合理的也未可知,我確在就是如此想呀,」喀老夫答著,露著無所為的笑臉。
「你想想看,」他喊著,「半點鐘前,我們從未見過面,而且彼此好似仇人;在我們間有一事未做完;我們把扔了而談起鬼話來了!那我們都不是半斤八兩嗎?」
「請不要見怪,」拉斯科納夫極其憤然地往下說著,「請你把光降這兒的目的說了吧……而且……我正忙的很,沒有多餘時間花費了。我就要出門了。」
「但我渴欲一見多利亞一回。我誠懇的請求。唔,再會。哦,是的,我忘了一件事了。請對令妹說,洛地亞,拉夫那的遺囑上寫著,贈給令妹三千盧布。是確有這回事。拉夫那在她死前一禮拜就做了的,而且在我面前做的。多利亞在最近數星期內就可以收到這款子呢!」
「我以前覺得,但在前天我才十分相m.hetubook.com.com信,就在我到佩德堡時。但在莫斯科時我還妄想把多利亞弄到手,從洛升那邊摸了過來呢!」
「你該到醫生那邊去看看了。」
「我從不說謊的,」喀老夫深思地答著,他毫不覺得那問話的突兀。
「你能否不提我妹妹的片詞隻語麼?我不懂你怎敢在我面前說及她的名兒,如果你是喀老夫的話。」
「也許你在這兒哄我呢?」拉斯科納夫插說著。
拉斯科納夫仍默不發一語。
「明知你要驚訝;但其一,雖說我不很有財,但這一萬盧布卻並不覺怎麼;我絕對不在乎。假使多利亞不願收受,我會用各種方法把它浪費了的。其二,我的內心完全愉快的;我如此地獻效並沒有別的野心。你也許不相信,但是日後你和多利亞會明白的。要點是因為我實在使我尊敬的令妹發生不快的影像,我十分懊悔,所以我要——不是賠償,也不是為她的那個不快,只是要做些有利於她的事情,以表明我並不是好為非作歹,假如我的獻效上有一點點自私,我就不會如此公然來了;而且我也只獻效她一萬,在五個星期前我獻效給她多了。我也許藉了這些就可以和一位年輕姑娘結婚,就此可見我對於多利亞的任何企圖完全沒有了。總之,她嫁給洛升,也同樣的拿錢,只是從另外一個人拿罷了。不要見怪,洛地亞你平靜地想一下吧。」
同時他也因說這話而驚奇了。他很高興似的。
「我請你不必多說了,」拉斯科納夫說著。「無論怎樣,這總是難恕的唐突。」
拉斯科納夫不答。
拉斯科納夫大笑了。
「在這邊我有朋友,是的,」喀老夫自認著,他並沒答著要點。「我已遇見過幾位了。在前三天亂跑著,我遇見他們,或他們遇見我。那是平凡的事。我的衣服不錯,不像一個窮措大;農奴解放與我沒交涉;我的財產大槪包含著林木和田地。收入還不壞;但……我並不要去訪他們,我早厭惡了。我到這邊三天,沒有去訪見一位。……如此的一個城市!它怎能站在我們間,把這點對我說?一個包含著各類的官員和學生的城市。是的,八年前我在這邊勾留著的辰光,好多我沒有留心。……我如今最歡喜的是解剖學,這一點兒不騙你的!」
「我猜你有好久沒和人講過話了吧?」他問著。
喀老夫,只是深思般的坐著。
「我很慚愧。你不瞭解我。否則我們會變成更知己的朋友呢!」
「然則。你的令妹多利亞要和洛升先生結婚了嗎?」
「什麼!他也如此想麼?」喀老夫驚奇地問著。「你真的如此想麼?我不說過我們彼此間常有這類事情麼,哈?」
「不,不很愛,」喀老夫淡淡在答著。「拉夫那根本就不曾和我吵過架。我們很平和地過著,她老是愛我的。我們結合了七年,我只用過兩回鞭打(不能說三次,有一次性質不像的。)第一回,是在婚後兩個月,在我們到了鄉間之後,末一次就是我們所講的這次了。你想我是那樣的一個怪物,那樣的一個反動派,那樣的一個揭櫫農奴制度者嗎?哈,哈!帶便談一談,你還記得沒有,洛地亞,數年前,在那言論自由之秋,一個貴族(我忘了他的名字了)到處受人侮辱,報紙上罵他,因他乘火車時敲打了一個德國婦人。就在那些時候,我想就是那一年『時代的羞辱舉動』起來了。(你明白,『埃及的夜,』那公開的宣讀,你還記得麼?黑暗之眼,你明白!呵,我們的青春黃金時代,逃到那裡去了呢?)唔,至於鞭打德國人的那位朋友,我對他也不表示許可,也何必表同情呢?但我要說,為什麼有如此叫人惱的『德國人』呢,我想有一個聰明會充分給自己說明的。那時沒有人由那種觀點來研究www.hetubook.com.com
這個問題,但那倒是真實的觀點,我可對你保證。」
「醒的很。我常是醒著的。她來和我說了許多話,就在門口去了——常是在門口的。我將要聽見她的了。」
「是昨天,我明白。因我自己就在頭一天到這邊的。哦,讓我對你說,洛地亞,我並不要表白自己的不是,但請你告訴我,不偏不倚地我在這事上有什麼特別犯罪之處呢?」
「但你仍在設法哄我哩!」
「是的!」
「你不相信有這事麼?」喀老夫打量他並說著。「但你對於這個理由怎麼說呢(幫我吧:)鬼好像是別的世界的殘餘,為它們的肇端。一個康健的人當然不會看見他們,因他是這個世界上的一個人,他得為顧全秩序起見,他必須在這一生中活著。但當人病倒的時候,人們的有機體失了常態時,便覺得會有另外一個領域了;病的愈兇,他和那個世界便越發接近,這人死去的辰光,他就逕到那個世界去了。我早就想到這件事。假使你信仰下世的話,那你就會相信這的。」
「什麼,我到這邊來就是為她呀;我怎能不提呢?」
「我不期而瞧見你的。……我還以為你有什麼事像我。……但不要怪我並不打擾人家;我和那些賭徒們很講得來,我從不曾麻煩過士弗百執事,他是我的旁觀,一個有聲望的人物,我可以於馬卜尼的手卷裡寫拉飛耳的聖母像,我已七年不曾離開過拉夫那身旁。從前我常到柴草市場內凡亞司家裡耽擱,我可和勃格乘一個輕氣球上去呀!」
「你是以我要達到這目的吧。不要多心,洛地亞,我如為著我個己的關係而忙著,我就不會如此說了。我不很呆的。我可以說點關於那事心理上的話呢:方才我替多利亞的愛情辯說,我曾說,我願作一個犧牲品。唔,我對你說吧,我如今已沒有懸愛的心緒了,一點也沒有了,我自己也覺的奇怪。我好像覺著有一種東西……」
「你又把拉夫那除去了,她們如此說的嗎?」拉斯科納夫不情地插說著。
「是的,對她說吧。唔,你的侍從。我和你住的很近呀!」
「你不曾如此講!」拉斯科納夫一本正經而帶熱心地喊著。
「決沒有那回事的,」拉斯科納夫奮慨地說著。
「大家怎麼樣呢?」喀老夫絮聒著,好像對自己說似的,向著那邊垂著頭。「他們說,『你有病了,所以你滿是胡思亂想。』但這話不見十分合理。我相信鬼只向有病人出現,但那不是說他們沒有呀。」
「請你快點說,你來臨的目的吧。我急於要出去了。……」
「是的。」
喀老夫說完了,又吃吃地大笑起來。拉斯科納夫看明白了,這是一位有堅強意志,而且能將它隱藏著的人。
「那倒不是要點,」拉斯科納夫厭憎地說道。「我們不想和你表示好感,你說的無論怎樣,與我們絕對沒有什麼關係。門在那邊,你出去!」
「你不是早就覺出了麼?」
「我們覺得來世是渺茫難提的東西,廣大無限的東西!但是它為什麼定要如此廣漠呢?卻不是的,如果來世就是一間小房,如同鄉下的浴室,陰之至,滿屋角全是蜘蛛,來世如就是如此,如何呢?我常以為來世不過如此吧。」
「你信他們麼?」
「洛地亞,你如不願,我就只得自己想法去見她,麻煩她了。」
「你就會再想一些合情理些的事嗎?」拉斯科納夫露著苦痛的神情喊著。
「不,我不能。」
「那你瞧見過他們麼?」
「但這些遊藝場,斗托飯店,廟會,或進步,真的,可以——唔,這些沒有我都能存在的,」他所答非所問的講下去。「而且,誰願去做一個賭騙子呢?」
這奇怪的話叫拉斯科納夫發了一個顫抖,喀老夫仰著看他,又哈哈笑著了。
「但你……我不能哄和-圖-書你,」他邊說邊真率地大笑著。「我想哄你,但你立刻就言歸正話了!」
「全是一派荒唐話!」拉斯科納夫急燥地喊著。「她到你面前來說些什麼類的話呢?」
「當然她要拒絕的哪。」
「自然,我們有一些朋友,上等階級的人,八年以前;我們混著很安穩,全是有知識者,什麼,詩人呀,有財產的人呀。而且在我們俄國社會上,最好的道德行為都在被責打過的那些人中發見的,你留意那些麼?我在鄉裡墮落了。但我是為負債而坐牢的,由於一個從里辛來的低賤的希臘人。拉夫那就跑出和他還價,終以三萬元錢(我欠他七萬)替我贖出了。我們就此以合法的婚姻結合了,她像一個珍寶似的把我帶到鄉村。她大我五歲。她很疼愛我。我有七年未曾離開她過。注意,我一生她都拿牢一個字據管治著我(三萬盧布的欠據,)所以假使我有什麼對她不好,我立刻被她拿牢了!而且她一點不放鬆的!女人在這邊一點看不出什麼衝突的。」
「這有什麼要緊?這有什麼要緊?」喀老夫真率地笑喊著。「但這是法國人所謂坦白無私呀,而且是頂不厲害的欺哄!……可是仍給你弄斷了我的說話;總之,我重說一回:如沒有那花園中發生的事兒,根本就沒有什麼不愉的。拉夫那……」
「假使不為那事,你便脫離她麼?」
拉斯科納夫悒悒地瞧著他。
「不,那憑據束縛不了我」喀老夫一邊想著一邊往下說道。「那是出於我自願的,不想離開鄉村,而且在一年前,拉夫那在我的賜名日就把那憑據交還我了,而且還送我一些鉅款當為贈禮。她有一批大產業,你知道的吧。『你想我如何地信任你,喀老夫』——這是她常說的。不信她那種說話麼?但你知道我將財產處置得很好麼,四周鄰居全知道我。我也訂購書報去讀的。拉夫那當初很贊成,但以後她恐怕我太過於用腦力了。」
「旅行嗎?哦,是的。我說過的。唔,它是一個浮泛的問題。……但願你問的是什麼話吧,」他續說著,突然發出,高亢的,匆促的大笑。「也許我要娶親去,替換了旅行也難說哩。他們替我在說親事哩。」
「你願意上去麼?」
「這一些全是很確實的……不要怪你在那方面確很失態,」拉斯科納夫說著。
「哦,如此那事你也聽過了麼?但,你定是聽見了。……不過你的事情,我真不知怎樣說好,雖然我的良心並無不安,不要以為我對於那事有什麼怕懼。一切都循規踏矩,有理路的;醫生檢查斷為是中風,因為在一次飽餐和吃了一瓶酒之後就去沐浴的原因,真的不能諉為是他種原因的。但我要對你說我自己近來的想像,尤其在坐車到那邊路上時:我有沒有稍稍在道德上的受激或別類情形使它加甚了那……災難。但我所獲得的結論卻也無些許問題的。」
「缺少她嗎?也許吧。真的,我也許是會缺少她的。就便說說,你信鬼的麼?」
「什麼,那所謂『旅行;』是你親自講的。」
「不,我不信的!」拉斯科納夫十分的忿怒喊著。
「那麼快說吧!」
「我真自己也不知道。我總想再見她一次呢!」
「哦,決不。但是你要拒絕,就得聽你了,只是一萬盧布在要緊的時候,卻是不可少的。不管怎樣,我請求你把所謂的向多利亞傳說一遍。」
「我不相信下世,」拉斯科納夫說著。
他們沉默了一分鐘之久。大家互相瞪著。
「因為我對於你的問話的粗莽並不惱麼?是的吧?但為什麼惱呢?因為你問我,我才答的,」他十分坦白的回答著。「我差不多對於什麼都不會發生愉快,」他夢做般地往下說著,「尤其是如今,我什麼事也不高興作的。……不過你可自由地猜度我是帶著一種願望來和你和圖書親近的,尤其因為我對你說我有事想見你妹妹。但我公開地自承,我已很弄煩了。尤其過去這三天,我所以願意來見你。你不必惱,洛地亞,不過你自己好像很奇怪似的。你要如何說就如何說,但你也有點不是,就是現在,又……我想,並不是指當時,而是現在,泛泛的說。……唔,唔,我不,我不,你不要惱,你明白我不是如你所說的那樣的一隻熊呀!」
「『她常來和你相會』是什麼意思?」
「什麼,你是做過賭騙子的麼?」
「我不曾麼?」
喀老夫說時,態度非常的冷靜而安閒。
「不過聽說你在這邊有些朋友。你倒是『並非六親無靠的,』如他們所講的。那麼,你除非有什麼用意,你我不能有什麼呢?」
「我來這邊來有兩個原因:第一,我要親自和你認識,因我已聽到一些有趣的諂媚你的話;第二,我想在一樁有關你妹多利亞終身的事情上,我希望你不會拒絕不幫助我。因你如不來幫我,她將不許我親近她的,她有意和我反對,但你能幫忙我想……」
「你說的真實麼?」
喀老夫異常奇怪地瞧著他。
「不要存此心吧。」
「那種鬼。」
「哦,是的。你就要動身去旅行麼。」
「你在從前曾看到過鬼沒有?」
「是——是的。我是看見過的,但只有一次,那是六年前了。我的僕人弗爾,他死後才埋了,我忘記喊著『弗爾,我的煙管呢!』他便來到我的吸煙室的碗櫃那邊去了。因為在他死前的一天我們鬧吵過,我坐著不響,想『他必是來報復那件事了』『你怎麼袒胸露臀地敢到這兒來,』我問著。『我走吧,你這無賴!』他就出去,其後就沒再來了。其時我沒有對拉夫那說及此事。我想替他超度靈魂,但我又覺得難以為情喔!」
喀老夫突然笑了。
「那邊如果有些蟳子,或那一類的生物,如何呢,」他忽然又說著。
「是平常的鬼。」
「並不,如此不是一個人只能加容於鄰人,而不能以平常的形式做一點善事了。那不是太無理了。例如我死了,在遺囑上留贈那款子給令妹,她不會拒絕的嗎?」
「怎麼不可以呢?」喀老夫微笑著說。他起來抓帽子了。「我並不故意要來打擾你。而且我也沒想到這邊來……但今天早晨你的臉色很叫我嚇了呢。」
「你真的發瘋了,」」拉斯科納夫喊著,他怒氣勃勃的驚愕著。「你竟敢說這些話!」
「今天早上你在何處瞧見我嗎?」拉斯科納夫不安地問著。
「喀老夫!什麼胡說!這怎可以呢!」他終於在困惑中大聲說了。
「也許不,為著討你高興,……我不願直白地說呢!」
「什麼意義?我真自己也不明白。……」喀老夫自在地說著,他自己好像也昏惑了般的。
「他真是一個瘋人呵,」拉斯科納夫想著。
「你不對我說,我自知不行,但我毫不知有什麼欠缺;我相信我比你強健五倍呢!」
「但你又何故大笑呢?只要稍想一下,我只用小鞭敲了她兩下一點傷痕也沒有……請你不要看我是一個目中無人者;我很知道我是怎樣地不仁;但我也明白,拉夫那對於我的親熱,也很歡喜,如果可這樣說的。關於你妹的事中的什麼都給她探查出來了;因為臨死前三天拉夫那無法出外;她沒有事在城裡招搖了。而且,她用那封信把他們麻煩到那種樣子(你聽到她說信了)。而且那兩小鞭忽然之間從天上落下來!她立即囑咐把馬車拉出。……這種情形是女人們十分好用的一個法子,不管她們的其他憤怒的表示,這事且丟開不說。人們都有這種例子;一般人類真的極愛自辱,你留心著麼?但女人們尤其好這樣。我們也可以說那是她們的一個唯一消遣哩!」
「你喜歡吵毆麼?」他無意地問著。
「什麼的旅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