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看這附近沒有秘密警察,趁現在走吧!」「東紐」說,「小子,願上帝與你同在。」
「唉呀!今天還是你的生日呢!」梅卡阿姨忽然想到,便再次抱抱他。阿姨是位體型嬌小、活力充沛的老婦人,她目光炯炯,向來有話直說,為人大方又善良。
「阿瑪迪多,希望早日見到你。」東尼上前擁抱他,同時說道,「你的友誼是我人生中美好的回憶之一。」
當貝雷茲.桑塔納和帝亞茲將軍的女婿——卞凡尼多.賈西亞用車子將貝得羅.里維歐送到國際醫院時,這不可分割的三人小組——阿瑪迪多、安東尼歐.英貝特和「突厥」決定:繼續等待沒有意義,因為帝亞茲將軍、路易斯.阿米阿瑪和安東尼歐.德拉馬薩已經去找荷塞.雷內.羅曼將軍了。目前最好還是先找個醫生處理傷口,換下沾有血漬的衣物,尋覓一藏身處,等到事情明朗化再說。但是,在這個時候上哪兒去找位可靠的醫生呢?現在已近午夜時分。
「先療傷要緊,到診所去吧。」
「小子,我想我能助你一臂之力。」杜朗.巴列拉斯醫生冒出一句話道,「替我修車的工人有塊小莊園要出租,就在奧薩瑪擴建區附近。要我跟他談談嗎?」
「東紐」一直到第三天才來。六月二日中午,他總算出現了。恰巧同一天,阿瑪迪多就在餓死的邊緣與苦無消息的折磨下,度過了他三十二歲的生日。而「東紐」不像是當初帶他來這裡時的那位慷慨、熱情洋溢和堅定的男子了。他臉色蒼白,連鬍子也沒刮,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樣,講話還吞吞吐吐的。「東紐」帶了用保溫瓶裝的熱咖啡和幾份乳酪臘腸三明治。阿瑪迪多囫圇吞下食物的同時,一邊聽著「東紐」說的壞消息。所有的報紙都刊登了他的照片,沒幾分鐘電視上就出現璜.多瑪斯.帝亞茲將軍、安東尼歐.德拉馬薩、埃斯特雷亞.薩哈臘、菲菲.巴斯多里薩、貝得羅.里維歐.塞德紐、安東尼歐.英貝特、瓦司卡.德黑達和路易斯.阿米阿瑪的通緝令。貝得羅.里維歐不但被捕,還把他們全都供出來了。能提供上述通緝犯消息的人都能得到重賞。還對所有反特魯希優的嫌疑分子進行大規模殘暴的追捕。杜朗.巴列拉斯醫生昨天就被抓了。「東紐」心想:醫生在嚴刑拷打下,最後一定會招供的。阿瑪迪多繼續躲在這裡實在太危險了。
「醫生,這一切我該如何報答你?」阿瑪迪多問杜朗.巴列拉斯說。
梅卡阿姨的小屋由木頭打造。是一間平房,四周圍著柵欄,雖然沒有庭園,但全部的窗檔前都擺滿天竺葵盆栽。離阿姨家約莫二十公尺處,阿瑪迪多跌跌撞撞,一瘸一拐地走過去,手裡就拿著槍。他一敲門就應聲開了。梅卡阿姨還沒來得及驚訝,中尉就旋即將她推入屋內,立刻把門給關上。
中尉拿開身上的那綑麻繩和汽油桶,跳著走到了人行道上。有幾輛車呼嘯而過,但沒看到任何行人,只有一位掛著拐杖的老先生,走在他前面www.hetubook.com.com,就這樣越走越遠。
「你可別以為我後悔了。」英貝特說,「老實說,我從來沒有將國家政變、軍民聯合委員會和安東尼歐.德拉馬薩的這些理想視為白日夢。我一直把我們這些人當作敢死隊。」
「突厥」把他們倆送到杜朗.巴列拉斯醫生那裡之後,自己就先回家了;由於秘密警察很快就會找到他那輛遺棄在公路上的「水星」,他想要先通知妻兒們,也得帶一些換洗的衣服和錢。原本杜朗.巴列拉斯醫生已經就寢了,聽到有人敲門,才身穿睡袍伸著懶腰走出來。當英貝特向他說明為何兩人渾身是血的原因以及對他的要求時,醫生驚訝地張大了嘴,下巴幾乎都要掉下來了。他那張蓄著大鬍子、寬大的臉,就這樣詫異地注視著他們好幾秒鐘。驚愕使他的面孔完全變形。阿瑪迪多還能看到「亞當的蘋果」在醫生的喉嚨上下移動著。醫生還不時地揉揉眼睛,像是擔心自己見到鬼似的。終於,他才反應過來:
阿瑪迪多的身上已經沒子彈了,但英貝特還有足夠的備用彈藥,他給了阿瑪迪多一大把。中尉立刻將子彈填滿他的點四五手槍,便揮著槍告別,堅決地說道:
「願祂與你同在。」「東紐」重複道,便駕車離去。
「一定要的,阿姨。」他笑了起來,順手摸摸阿姨花白的頭髮,「我得先洗個熱水澡,再吃點東西,都要餓死了!」
「孩子,他們大概已經看到你了。怎麼在光天化日下就這樣跑來呢?我的鄰居全都是激進派的特魯希優分子。你渾身是血呀!那些繃帶是怎麼回事?受傷了嗎?」
她帶阿瑪迪多到寢室裡,讓他睡在自己的床上。床頭上掛著阿姨最仰慕的聖人肖像——聖彼得.克拉貝。為了讓房裡的光線變暗,她關上了百葉窗,還對阿瑪迪多說:「你睡午覺的時候,我就替你把制服洗乾淨,順便燙一燙,阿瑪迪多,至於你要找哪裡藏身,我們會有法子的。」阿姨吻了阿瑪迪多的頭和前額好幾下,說道:「孩子,我還以為你是個特魯希優分子呢!」他不一會兒就入睡了,還夢見「突厥」和安東尼歐.英貝特堅決地叫道:「阿瑪迪多!阿瑪迪多!」他們倆像是要通知些什麼重要的事情,但阿瑪迪多卻無法看懂他們的表情和字句。他才剛閉上眼睛,就覺得有人在搖晃自己的身體。一睜開雙眼,就見到臉色慘白、嚇壞了的梅卡阿姨,眼前的景象使阿瑪迪多對她感到極為不捨,悔恨自己不該把老婦捲入這場風暴。
「東紐」的吉普車往奧薩瑪擴建區開去時,整個城市發生了變化。兩部載有秘密警察的圍剿車駛進城裡,「東紐」的吉普車經過拉達梅斯大橋時,就看到m.hetubook.com.com那兒有輛載滿警衛隊的卡車,警察跳下車設置路障。
「現在我才覺得疼。」中尉回答說。
「我很恐懼,但是把你丟在這裡也一樣令人害怕,我可不是婊子養的。」「東紐」冷靜地說道。他把手伸到阿瑪迪多面前。「來吧,我帶你走。如果抓住我們,就說是你拿左輪手槍逼我幹的,好嗎?」
「妳待在這兒別動!無論外面發生什麼事,都別起身!」阿瑪迪多命令道,「梅卡阿姨,我很愛妳!」
見到英貝特如此擔憂與悲觀,阿瑪迪多簡直無法明白。布伯.羅曼會出面的,一切也都將按照計畫進行,這是肯定的。無論如何,只要特魯希優一死,政權就會像紙牌塔一樣,輕易擊潰。
「我這才覺得踏實多了!」
「醫生,不會有那種事發生的。」
受傷情形最嚴重的是阿瑪迪多。一顆子彈打穿他的腳踝,那一進一出的彈孔清晰可見,碎裂的骨頭還暴露在患部。他的腳掌和部分腳踝則因浮腫而變形。
「聖.馬汀大道。」
「小子,路上小心。」醫生以同情的目光看著他,握住他的手說,「如果你被抓到了,我可不想和你一起死。」
「兄弟,我其他的朋友都是軍人。他們都是親特魯希優分子。」
「沒找到、親眼看見元首的屍體,沒人相信元首已經死了。」工人談論道,「媽的,這個國家死了特魯希優以後可就風雲變色了!」
「我的好兄弟,你應該提早說的。」阿瑪迪多開玩笑說,「還可以寫進我的遺囑呢!」
「我不明白,你的腳踝重創成這副德性怎麼還能夠站立?」醫生一邊消毒一邊評論道。
「你有地方去嗎?」就在醫生替阿瑪迪多敷藥的時候,英貝特問道。
「梅卡阿姨,我不知該如何是好,也不知道要躲到哪裡去?我得在這裡躲個一、兩天,直到發現另一個安全的地方藏匿。」
「賈西亞蓋列羅,我們知道你在裡面!如果你不想跟狗一樣死得很難看,就把雙手舉高,立刻出來!」
「他們已經知道『公羊』死了。」阿瑪迪多說道,「老子倒想看看他們現在群龍無首,個個是什麼表情?」
阿瑪迪多想到了表哥麥西莫.米埃塞斯,他在杜瓦特公路旁有塊小土地。但「東紐」卻馬上澆他一盆冷水:公路上全都部署了巡邏隊,盤查來往的車輛。不用等他走到表哥的莊園,立刻就被認出來了。
「去他媽的!」阿瑪迪多說道,「殺了我吧!反正『公羊』的身體已經僵硬,他們也救不回他了。兄弟,你別擔心。你所做的一切太多了。你能扶我到路上去嗎?我再自己走回首都。」
阿瑪迪多一整天都守在窗戶旁邊仔細監看著吉普車的出現。小屋裡沒有任何食物,但他並不餓。只是不時小口地啜飲瓶子裡的蒸餾水,來欺騙向他抗議的胃。然而,孤獨、無聊和無法取得消息的不安都在折磨著他。至少也要有台收音機吧!阿瑪迪多克制自己想走出這大門的衝動:真m•hetubook.com.com想到一個有人煙的地方,找份報紙來看。小子,千萬要有耐心啊,「東紐」會來的。
不一會兒,車子停了。
「你們認為布伯.羅曼沒有出面是正常的嗎?」英貝特含糊地說道,「這種情況只有兩種解釋:一是被人發現給抓去關了;二是膽怯退縮。無論是哪種情形,我們都要倒大楣了。」
「這該死的東西。」英貝特暗暗地說。
阿瑪迪多旋即想到了梅卡阿姨。梅卡是他十一個阿姨中的一位,自孩提時期起就對他寵愛有加。老婦如今單獨一人住在一幢木造房屋裡,四周擺滿了鮮花盆栽,就在離獨立公園不遠處的聖馬丁大道上。
「突厥」和中尉都看了他一眼。
「那麼,你往何處去?」
「他們來了,就在這裡!」阿姨急得喘不過氣來,一面在胸前畫著十字說道,「孩子啊,外面大概有十至十二輛圍剿車,還有一大隊秘密警察!」
「幹嘛一副死人臉?」
梅卡阿姨一如往常對自己的心肝姪兒又親又抱的,不像阿瑪迪多原先所擔心的受到過度驚嚇。
「一得知這消息後,我就日日夜夜向聖彼得.克拉貝祈禱,阿瑪迪多,祂可是神蹟哪!」梅卡阿姨用雙手托住他的臉頰。「打從你在電視上和《加勒比日報》中露面後,很多鄰居都跑來向我打聽你的消息,還想探我的口風。希望你沒有被他們看到。瞧你現在這副模樣,孩子,要吃點什麼呢?」
「你還不明白目前的情況嗎?」「東紐」怒斥道,「都已經抓了好幾百人了。他們就像發了瘋似的,四處搜捕你們。」
「去找我表哥瑪努埃吧。」英貝特說,「他叫瑪努埃.杜朗.巴列拉斯,就住在這附近,他家旁邊就是自己開的小診所。值得信任。」
阿瑪迪多此時已經清醒,完全清楚該怎麼做。他要老婦躲到床底下,靠著牆壁,就在聖彼得.克拉貝的腳下。
要阿瑪迪多褪下身上的衣褲,好拿去洗,就在他洗澡的同時(簡直是快樂似神仙哪!),阿姨在廚房裡將剛才剩下的午餐又熱了一遍。中尉穿著四角褲和汗衫走出來時,發現餐桌上擺滿如宴席般豐盛的食物:油炸綠蕉、香煎臘腸、米飯和家鄉味炸雞塊。他一邊津津有味地吃著,一邊聽梅卡阿姨說近來所發生的消息。當家裡的人知道他就是暗殺特魯希優的凶手之一時,全家就不得安寧了。清晨時分,秘密警察就已經出現在其他三個姐妹家門口,打聽他的下落。而這裡,秘密警察還沒來過。
「像一隻死狗?不。」他低語道。說時遲,那時快,阿瑪迪多左手一打開大門,右手馬上扣了扳機。他把槍裡的子彈全都射個一枚不留,還看到剛才那個脅迫他投降的傢伙胸口中彈,在一陣哀號後便應聲倒地。但此時,無以和-圖-書計數的衝鋒槍和左輪槍的子彈齊發,阿瑪迪多就這樣倒下了,甚至還沒看到自己除了打死一名秘密警察外,還傷及一旁的兩名同夥。他沒看到自己的屍體是如何被捆綁在黑色福斯的車頂上——就像那些獵人在中央山脈打獵時,把捕獲的獵物屍體處理捆起一樣。強尼.阿貝斯的部下將他的腳踝和手腕分別固定在圍剿車內,身體就暴露在車頂上,讓獨立公園附近的圍觀群眾好好見識一下;那群獻祭者負載阿瑪迪多繞行公園,宣示著一場勝利的遊行;此時,其他秘密警察闖進了梅卡阿姨的家,在床底下找到嚇得要死不活的老婦,在將她押送至軍情局的過程中,還不時對她動粗和吐痰。於此同時,就在秘密警察那嘲笑與冷漠無情的目光面前,一群貪婪的群眾衝進屋內,接手現場的一切。他們把秘密警察還沒偷走的東西大肆搜括,不一會兒,整幢房子被洗劫一空。接著,他們破壞木屋,先是拆木板,又是拆屋頂的,最後甚至還放火把房子給燒了。直到夜幕低垂,那裡除了一整片燒焦的瓦礫和灰燼,阿姨幾乎一無所有。
「對方搜查的首要目標就是親戚家。」東尼警告他說,「再不然,就是一些可靠的朋友那裡。」
吉普車停了下來。阿瑪迪多聽見說話聲、腳步聲,過了一會兒,一聲友好的問候:「是你啊!小東尼。」「你好呀!老兄。」他們讓吉普車繼續前進,沒有搜查。當車子開到橋中央時,阿瑪迪多又再次聽見他說:
房子裡沒有電燈。阿瑪迪多脫下鞋子,並將衣服丢在床上。「東紐」的吉普車聲越來越小,直到完全聽不見了。他身心俱疲,腳後跟和踝部隱隱作痛,但內心卻十分平靜。特魯希優一死,他感到如釋重負。自從被迫殺了那可憐的男子後,內心的譴責就不斷啃噬他的良心——天啊!被殺害的可是露意莎.吉兒的手足!但是,現在可以肯定的是,目前的心境已完全不同。他又能回到從前那樣,可以直視鏡中的自己,而不感到面目可憎。啊!真他媽的!要是也能一舉擒住阿貝斯.賈西亞和羅勃.費蓋羅亞.卡里翁,那麼一切也都無所謂了。他就能安息啊。阿瑪迪多蜷縮著身體,為了使自己盡快入眠,又翻來覆去換了好幾個姿勢,但仍然無法安穩睡去。在黑暗中,好像還聽見細微的雜音和走動聲。直到日出時分,心中的不安與身體上的疼痛才減輕許多,這才使他得以在半夢半醒之間睡了幾個小時。他突然間驚醒,原來是做了個噩夢,但完全不記得內容了。
眼前這小小的莊園是一簡陋的建築,中間是約莫十達雷阿的可耕地,但是沒種什麼。住宅半空著,裡面只有一張單人床,幾張壞了的椅子,和一個裝蒸餾水的大瓶子。「明天我替你帶些吃的和圖書。」「東紐」承諾道,「放心吧,這兒不會有人來的。」
阿瑪迪多因為殺了元首而興奮異常,壓根兒就沒注意到自己的腳。但是,現在他覺得疼了,還有一陣灼熱的搔癢傳到了膝蓋。醫生替他包紮好,打了一針,並給他一小瓶藥,每四小時服用一次。
「東尼,可是我們已經殺了特魯希優!」阿瑪迪多在一旁鼓勵他說,「這下沒人能救回他了。」
「那個隊長是我朋友,『瘦皮猴』,操!真是太幸運了!阿瑪迪多,我現在還提心吊膽。你在哪兒下車?」
杜朗.巴列拉斯令人意外地馬上就與對方談成了這項交易。工人名叫安東尼歐.桑契斯,小名「東紐」。雖然現在已是午夜時分,但是醫生一通知他,就立刻趕來了。他們對這位「東紐」說出實話。他激動地喊道:「去他媽的!今晚喝他個不醉不歸啊!」他還說,能將房子借給他們是他的榮幸,中尉會平安無恙的,那附近都沒有住人。這位「東紐」會用吉普車將中尉載往那兒去,還負責提供食物。
「『東紐』,就算這裡是個安全的藏身處,我也不會再待著了。」中尉說道,「我寧可被槍斃,也不願一人孤獨地待上整整三天。」
「我們現在正要通過拉達梅斯大橋。」他聽到「東紐」驚慌地說道,「你別亂動!別出聲!前面有巡邏隊!」
他把阿瑪迪多藏在吉普車後座,用帆布袋蓋好,上頭放了一捆麻繩和一桶汽油罐,車子一開動,這些雜物就在蜷伏的中尉身上搖搖晃晃。這種姿勢使他的腳抽筋,更加劇了腳踝的疼痛;一經過路上的坑洞,上頭的鬼東西就敲到他的肩膀、背部和頭。但是,他始終沒有忘記身上的點四五手槍,右手緊握著槍,保險已被拉開。無論發生什麼事,絕不被敵人活逮。他絲毫不害怕。事實上,要逃離此地,自己也不抱多大的希望。但是,這一切都無所謂了。自從和強尼.阿貝斯度過那個倒楣的夜晚後,他就從未感到像現在一樣的平靜。
「『東紐』,願天主賜福於你。」
「阿姨,如果妳不介意的話,我想瞇一會兒。好幾天都沒闔眼了,都是因為心情太煩悶了。和妳在一起感覺好多了。」
東尼愁容滿面,讓阿瑪迪多感到驚訝。薩爾瓦多開車將他們送往杜朗.巴列拉斯的寓所。整座城市在一片靜默之中,路上沒有往來的車輛,因為元首的死訊仍未傳開來。阿瑪迪多問英貝特:
阿瑪迪多手裡握著點四五手槍。打著赤腳,身上只穿著汗衫和卡其制服顏色的四角褲。他緊貼牆壁,悄悄溜到大門旁邊,從窗戶玻璃向外窺視,避免讓對方看見。這是一個烏雲密布的下午,遠處隱約可聽見有人彈奏著波麗露舞曲。外頭街道上停了很多輛軍情局的黑色福斯。至少有二十幾名武裝衝鋒槍和手槍的秘密警察包圍了阿姨的住家。有三個人就在房子的正門口,其中一個還用拳頭撞門,木門震動欲裂,他還扯開嗓門大喊道:
阿瑪迪多透過窗戶的玻璃仔細看著大街的動靜。路上沒有人。對街房舍的門窗也都緊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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