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十二章

「不,」他說:「我對它很熟悉。」
「我做了,而且我喜歡,我還要一杯酒。」
「我看起來有沒有不同?」凱瑟琳問:「我真希望他們能把鏡子拿過來。你看我有沒有什麼不同?」
「我沒法幫助妳。」
「不,妳不須要。」
凱瑟琳和大衛並肩躺在床上,最後一天的風還在吹著。今天的午覺和以往的不一樣。
「你一定非常愛他。」
他沒有說話。
「妳在說瘋話,魔鬼。」
「她正在等我。你剛才沒聽見我問她嗎?這就像事情做了一半就停止。」
「真是一個好妻子的行為,」凱瑟琳說:「我忘了問了。」
「妳們在尼斯做了些什麼?」
「沒有。」大衛望著她。她的頭髮亂蓬蓬的,顏色好淺,臉龐比平常還黑,神情非常興奮而充滿叛逆。
「我會回來的,」她說:「我確知我要完成這件事,請信任我。」
「我們可不可以先喝酒再說?」
「是的。」
「誰說妳要完成它的?」
「小睡一下,」他說:「靜靜地躺著,我們兩個人都會睡著的。」
「今天早上我把車子停在長長的無人彎道旁邊,我吻了她,她也吻了我,從尼斯回來的途中,我們又互相親吻,剛剛下車後又來了一下。」凱瑟琳充滿愛意卻又帶著叛逆地望著他,然後說:「這很好玩,我喜歡。你也吻她!那個侍者現在不在。」
他感覺到她倆分別貼近他的兩側。
「什麼丟臉的事?」大衛問。
「沒什麼。」女孩說。
「我寧可不聽。」
他沒有說話。
「第二本是有關飛行的,在戰時。這是寫飛行的書當中唯一寫得好的。」
「我們並沒有真的丟臉。」
他聽到她們的聲音,接著她們走進門來,和昨天一樣愉快。他看到凱瑟琳樺樹般明燦的頭髮和她可愛而興奮的黝黑臉龐,另一個黝黑女孩的頭髮在風中飛揚,雙眸明亮無比,她走近時卻突然又害羞起來。
「我們不喝酒嗎?」凱瑟琳問:「我們根本什麼事也沒做。我們只買了東西,訂購了東西和丢了臉。」
「我待會兒可以來看妳嗎?」
「沒和圖書關係,拿來吧。」
「現在每個人都很快樂。」凱瑟琳說:「我們分擔了所有的罪。」
「我很愛這本書。」女孩說。
「我要說的是,」凱瑟琳說:「妳吻他時是不是想著他是作家,而且覺得非常喜歡?」
「開始時是我們兩個人,我做完這件事以後也會只有我們兩個人,我並沒有愛上別人。」
「我知道。」
「這不是丟臉的事,」大衛說:「那是個大城。如果你們到那裡去就得預想到會有這些事情。」
「大衛會告訴妳有關他們的事情。他來自奧克拉荷馬州。」
「我們看到你不在咖啡館,就沒有停車。」凱瑟琳說。
所以你做完工作以後就開始操心了。你最好再寫一篇小說。寫你所知的最難寫的一篇。去寫吧。如果你想對她有益處的話,自己就得撐下去。你會對她有過什麼益處?許多,他說。不多。許多的意思是足夠的。明天就開始寫那篇新的吧。去他的明天。怎麼搞的。明天。進去,現在就動筆吧。
我們在葛洛村總是吃鮮魚的,他想,但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開始回憶葛洛村的事,然後就聽到汽車開上山坡的聲音。
「我只看過『裂縫』。」
「不要去做。」
「是妳叫我的。」
「我還有兩本書,」女孩說:「以後再向妳借,如果可以的話。」
「我知道,」她說:「我不說了。」
「壞球。」大衛說。
「是的,」他說,並摸摸她的頭:「謝謝。」
「我想我們該午睡了,」大衛說:「妳該小睡一下,魔鬼。妳累了。」
她走回房間時,大衛已經不在了,她站了很久,盯著床看,然後打開浴室的門站在長鏡前呆望。她的臉上沒有表情,她把自己從頭到腳看了一遍,臉上仍然沒有任何表情。她走進浴室把門關上,光線幾乎整個暗了下來。
「還沒有。我喜歡,而且我要真正去做。」
「我不知道,」女孩說:「我沒有去想。」
「我好得很,不要問我這一個如何。」
「妳談到書時,我好愛妳,」女孩說:「妳真令人欽佩。」
和-圖-書「別過份。」凱瑟琳說。
「妳沒有做什麼啊。」女孩說。
「我工作得太久了。」
「你的工作進行得還好嗎?!大衛。」她又問道。
「不會。」他說。
「晚飯時或晚飯前會有一大驚喜,」凱瑟琳說:「她花起錢來像個喝醉酒的印第安人,大衛。」
「我不會打擾到你吧?」凱瑟琳說。
「你到儲藏室裡找出一罐白酒煮鯖魚來,打開後用盤子裝兩塊給我。」
「他們是好人嗎?」女孩問,「還是像印度大君?」
「我做的都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女孩說。
「把這個撤走。」他對侍者說。他站起來走進酒吧,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加了冰塊,並把礦泉水斟滿。帶有酒香的魚的味道猶留在他口中,他舉起那瓶礦泉水喝將起來。
「他年輕的時候寫過一本住在東非的小說。」
「我要去巴黎,」大衛說:「妳可以透過銀行找到我。」
「我看過,」她說:「你想問我有關這本書的事情?」
「無論如何她已愛上你,你可以擁有她,用這個方法洗清一切。」
「妳等著看這本書,」凱瑟琳說:「這是一本你得死命或整個人被毀才寫得出來的書。不要以為我吻他時沒把他想做是作家,我就不懂他的書。」
「我要,我要去做,直到結束,直到完畢。」
「夠了。」凱瑟琳說。
「我說得太多了,」凱瑟琳說:「這是一頓很豐盛的午飯,如果我說得太多或誇大其辭的話,我感到很抱歉。」
「請你了解這是怎麼回事。」
「你從來沒有對我談過他。」凱瑟琳說。
他仍然一言不發。
「很好,」她說:「因為我曾試著要有所不同。」
「我是這麼的愛你,」她說:「你是我真正的配偶。我把太多有關你的事情告訴了她,但這是她唯一喜歡談的。我現在很安靜了,所以我要去了。」
他們吃了一頓很豐盛的午飯,有開胃拼盤、鵝肉、油煎青菜、沙拉、水果和乳酪,還喝著冰的塔伏酒。他們都很餓了,他們開著玩笑,沒有人是正經的。
「是嗎?大衛。」
hetubook•com.com一旦他開始想工作以外的事情,遭他封鎖的一切就都回到他腦海來了。他想到昨天晚上,想到凱瑟琳和那個女孩今天駕車走在他和凱瑟琳兩天前走過的路上,他覺得很噁心。她們現在應該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現在已經是下午了。她們可能在那家咖啡館。別一本正經的,她說。但是她這句話包含了其他的意義。或許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或許她知道結果會是什麼。她可能真的知道。你卻不知道。
「某些方面。」
「那一定很刺|激。」
「不是。他的某個祖先從奧克拉荷馬逃了,大衛還年幼時,他就把他帶到了東非。」
他把字條和鑰匙放入口袋中,走回書房坐下,寫下這篇新小說的第一段,從他知道什麼是小說以後,這篇小說他就一直拖著沒有動筆。他寫下簡單的陳述句,把所有的問題先埋下伏筆,再讓它們出現。開頭已經寫好了,他所要做的只是繼續寫而已。就是這麼回事,他說,你知道你所不能做的事有多簡單?然後他走到陽台坐下,叫了一瓶威士忌和礦泉水。
「你看過嗎?」大衛問她。
「那麼妳已經做了,」大衛謹慎地說:「而且已經結束了。」
「當然,」凱瑟琳說:「那是他唯一的工作方式,笨蛋。」
「你可以的,你不能離開,我不能忍受你離開,我不想和她在一起,這只是我必須要做的一件事。你不了解嗎?請你務必要了解,你一向都能了解的。」
此時吃早飯已經太晚了,而且他也累了,他不想開那輛舊的伊索塔進城,因為剎車很差,馬達也故障了,凱瑟琳把車子的鑰匙和一張字條一起留給他,字條上說,她們到尼斯去了,回家時會到咖啡館去看看他在不在。
他想,我多麼想要一杯一公升的冰冷啤酒,杯子要又厚又重,再來一客油煎馬鈴薯,上面擺著粗粗的胡椒粉。但是這條海岸上的啤酒很差,他愉快地想著巴黎和其他他曾去過的地方,他很高興自己完成了一篇好作品。這是他們結婚以後他所完成的第一篇作品。如果你不寫完,https://m.hetubook.com.com那就毫無價值。明天我要重拾那篇敘述的東西繼續寫,一直寫到完。你要怎麼完成它呢?你現在要怎麼完成它呢?
「我。我真的得完成它,大衛。我不知道我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不覺得。我累了。」凱瑟琳說:「妳有沒有很多書可以看,瑪麗塔?」
大衛沒有看女孩,她也沒有看他。
「不,」她說:「不,你得幫助我。」
「我不在乎,」凱瑟琳說:「我喜歡。」
「妳從來沒有問過我。」
他沒有說話。
「請你試試看,你以前一向都能了解的。你知道每一件事,你都了解的,不是嗎?」
「我以為他是從東非來的。」
「當妳吻他的時候——」
「你會談嗎?」
「那我很高興,」凱瑟琳說:「我害怕這又會像那些剪報一樣。」
旅館老闆的年輕侄兒到酒吧拿了兩個瓶子、冰塊和杯子過來,說:「先生沒吃早飯。」
「我必須做。從我上學以後,我有的是機會去做,人們也想跟我做,但是我從不曾做,也不想做。然而現在我必須去做。」
「妳還好吧?」大衛對女孩說。她顯得愉快又害羞。
「她沒有做什麼,大衛。」女孩說。
「我工作到很晚。妳好嗎,魔鬼?」
「是的。那是以前。」
「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了嗎?」
大衛倒了一杯塔伏酒,喝掉了一些。
大衛轉向女孩,她突然抱緊他,他們便親吻起來。他本來無意吻她的,而且也沒有想到他會這個樣子吻她。
女孩十分不解,凱瑟琳解釋道:「是有關他的第二本書的評論的剪報。他已經寫了兩本書,妳知道。」
「但是這件事例外。」
他坐著吃白酒煮鯖魚,一面喝威士忌和礦泉水。鯖魚不冰的確有關係。他一面吃一面看早報。
「如果妳想來的話。」女孩說。
「不,讓我講。今天早上我發動車子時覺得很害怕,我試著小心駕駛,但是心裡覺得很虛。然後我看到坎城出現在前面的山頭,前面靠海邊的馬路空無一車,我往後看,也沒有車,我就把車開離路面,開到灌木叢中。我吻了她,她也吻我,m.hetubook.com•com我們坐在車中,我覺得怪怪的,然後我們又開車到坎城去,我不知道人們看不看得出來。我那時並不在乎,我們跑遍了每個地方大肆採購。她喜歡買東西。有人罵了一句難聽的話,但那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然後在回家的路上我們停了下來,她說,如果我是她的女孩會更好,我說,這兩種方式我都沒有關係,我真的很高興因為不管怎樣我現在是一個女孩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從來不曾覺得這麼無知。但是她很善良,而且我想她很想幫助我。我不知道。不管怎樣,她很善良,我正在開車,而她這樣美麗而愉快,她這麼溫柔,就像我們偶爾也會對對方這麼溫柔一樣,我說如果她那樣做我就無法開車了,所以我們就把車子停下來了。我只吻了她,但是我知道事情已經發生在我身上了。我們在那裡待了一會兒,然後我就一路開回家。我們進來以前我又吻了她。我們很快樂,我覺得很喜歡,我現在仍然很喜歡。」
「它使我哭了,」女孩說:「書裡的是你父親嗎?」
「我不知道,」凱瑟琳說:「我也不在乎。」
風已經刮了三天,但是現在已經不那麼強了,他坐在桌旁把小說從頭到他停筆的地方看了一遍,邊看邊改。他全神貫注地繼續寫,他聽到了外面傳來兩個女孩的聲音,但是沒有仔細去聽她們在說什麼。她們經過窗口時他舉起手來揮了幾下。她們也向他揮手,是女孩對他微笑,凱瑟琳則把手指放到她嘴唇上。女孩今天早上看來非常漂亮,臉孔發亮,神采飛揚。凱瑟琳則像平常一樣美麗。他聽到汽車發動的聲音,認出是那輛布加提。他又埋頭繼續寫。這是一個很好的故事,他在接近中午時就完成了。
「它們沒冰過。」
「真遺憾,」男孩說:「要不要我帶什麼東西給你?三明治好嗎?」
「我就像你說的一樣快樂。」女孩告訴他。
「要,」她說:「你等著我。我不會很久的。」
「在尼斯有人談論她的寬鬆褲子。」
「不,不要去。」
「我沒有。」
「你的工作進行得還順利嗎?大衛。」女孩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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