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激|情與妳無關,卡斯特洛太太。」
馬里亞娜脫下雨衣,掛在椅背上。她的膚色溫暖、紅潤,臉上毫無上次緊張關係所留下的痕跡。「威靈頓高中,」她說,「你以為他們會覺得住在穆羅帕拉的約基奇夫婦有資格對威靈頓高中評頭足嗎?」
「卓拉戈對這所學校態度熱烈嗎?他同意到那兒去唸書嗎?」
「但事情不是非這樣不可的,保羅。讓我再說一遍:這是你的故事,不是我的。等你下定決心扛起擔子,我就會淡出。你將不再聽到任何有關我的消息,就像我並未存在過。這個承諾也會延伸到你的新朋友馬里安娜。我將退隱,而你們將獲得自由,以各自的方式覓得救贖。
「馬里安娜渴盼的不是被安慰,更不是被崇拜,而是最肉體性的愛。她想再次得到它,不管時間多麼短暫,一如你也想回復以前的樣子。所以,你現在看出來你們兩個——一個是瞎子,一個是瘸子——有什麼可以攜手合作的地方了嗎?
「看看事情開始得有多好。試問還有什麼開頭要比那場車禍更能吸引人:韋恩.布萊德在馬基爾街把你撞飛,讓你像貓一樣飛過半空。可悲的是自此而下便愈來愈沒看頭。情節愈來愈慢,而到了現在,你更是幾乎停止不動,任自己被困在一間乏味的公寓裡,任自己被一個不在乎你的看護照顧。但不用擔心,你還有機會。馬里安娜是你的機會,這個容顏毀損而欲|火焚身的女人充滿各種可能性。她是一個真真正正的女人,問題只在於,你有沒有足夠的男子氣概去接受她?
「我說的這個讓你驚訝嗎?你以為我又在胡說八道嗎?才不是。這女人確實存在,是你見過的。她的名字叫馬里安娜。這個世界看似安詳平靜,其實充滿恐怖的事情。就像海底一樣,海底發生的事是超乎所有想像的。
「那我又要到哪去找另一個有不恰當激|情的人?」
「不過,」她繼續說,「別忘了你還有米羅斯拉夫這道欄要跨過。他不一定會答應讓兒子到一千英里外的寄宿學校唸書。你想過米羅斯拉夫會有什麼反應嗎?」
事情就這樣定了,還真簡單。一轉眼工夫他就當上了教父。教父:負責把一個小孩帶向上帝的人。然而,他真有那個資格、能力可以把卓拉戈帶向上帝嗎?
「附屬高中。」
他握著拐杖的手攥得緊緊。如果那是根老式拐杖,是梣木或紅柳桉木所造而不是鋁製,換言之有點重量,他就會往老賤人的頭顱猛揮,一次又一次,把她打倒在地,任她血流如注,把地毯染得通紅。管他坐牢不坐牢的。
「他拒絕的話便是愚不可及。那筆錢與他無關,只與他兒子有關。關係到他兒子的前途。」
「卓拉戈聽來的,是國防學院的腐熟高中。」
「保羅,發生在我們生命裡的每件事情都有其深意。這是連小孩都知道的道理。每個故事都是有寓意的。你已經不再讀故事了嗎?這是一個錯誤,不應該這樣。
他只覺得大海正拍打著他的頭顱。他已經從船上掉入水中,被海底的漩渦拉上扯下。假和_圖_書以時日,水的拍打會漂淨他骨頭上的最後一絲血跡。他的眼睛會變成珍珠,他的骨頭會變成珊瑚。
伊麗莎白.卡斯特洛果然是個模範客人。整個週末,她都占據著客廳角落一張小咖啡桌,埋首處理一疊厚厚的打字稿,像是在寫註解之類的。他沒有提供她吃的,她也沒有要求。三不五時,她不留一句話就離開公寓外出。至於她去了哪裡,他只能用猜的:也許是在街上蹓躂,又也許是坐在哪家咖啡館細嚼可頌麵包,打量往來的路人和汽車。
這時電話鈴聲響起。
「最後,我還要建議,不管你們要做些什麼,都在一片漆黑中進行。把你的床想像成河穴。想像外頭颳起了大風暴,而一名女獵人走進你的洞穴尋求保護。她伸出一隻手,而你把手迎向她,如此這般。」
「入學的面試。校方會想先看看卓拉戈和他父母,主要是想看看他父母。校方會想知道他們是不是夠資格。」
「回答我,保羅。說話啊。」
「如果一月入學,兩年便可以畢業。等兩年後唸完第十二年級,便可以申請獎學金。所以他只需要準備兩年的費用。」
「一點小東西。」
「那很好啊。」
「我會寫一封信過去。我會提供保證。任何需要我都會負擔。」
她老是說是他先找她的,這讓他火大不已。「難道妳不認為使用某個更自願找妳的人會更加方便嗎?」他盡可能用冷淡的語氣說,「放棄我吧!我不是個受教的角色,這一點,妳應該早有察覺。走吧,我不會拘留妳的。妳會發現,甩掉我的話會讓妳如釋重負,反之亦然。」
幾分鐘後,他聽到大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從一扇窗戶,他看見卡斯特洛戴著草帽,沿著人行道向河的方向漸行漸遠。他認得那草帽是他的,已經幾年沒戴。她是從哪裡找著的?難道偷翻過他的衣櫥?
「盲人的生活比她原來預期的還要艱難。她陷於絕望。才幾個月的時間,她就變成了一個充滿恐懼的人。她不願意走出屋外,不願意被別人看見。她想躲起來。她想死掉。與此同時,她又不由自主地充滿憂鬱的欲|火。她正值花樣年華,她日復一日被欲|火焚燒,像發|情的母牛或母豬那樣夜夜呻|吟。
「謝謝。」馬里亞娜說,「我會告訴卓拉戈。他知道以後一定會很快樂。」然後停頓了一下。「你的腿還好嗎?還痛不痛?有運動嗎?」
「讓我來告訴你一些那個戴墨鏡女人的事情。她嘛,是個盲人。幾年前因為惡性腫瘤失去了視力。她一顆眼珠被手術摘除,另一顆眼珠也慢慢失去作用。這災難前,她是個大美女,起碼是極有吸引力的女人,現在卻是個不堪入目的女人。沒有人會想看她的臉,如果不巧看到,也會因為覺得噁心而趕快轉頭。她當然看不到別人的噁心反應,但卻感覺得到。她意識得到別人的目光,感覺得到這些目光像手指一樣摸索她的臉——然後驚惶抽走。
她的語氣沒有任何辛辣味道,只是就事論事。如果他們兩人有誰會難為情,那就是他。
「我也許搞錯,這也不無可能。但搞錯的人也有可能是你。也許你們是在更早期認識的,那時你們都還年輕、健全、漂亮,而你只是忘了有這回事。你從前是個專業攝影師,不是嗎?也許你為她拍過照和-圖-書,但當時你的心思只放在影像,沒放在她身上。」
「我給了妳信仰?從來沒有人對我說過這話。」
「對,你再次給了我信仰。我要向你鞠躬。」她停下手邊的動作,不無諷刺意味地微一頷首。
他仍然滿腹怨尤,盼望馬里亞娜有點懺悔的表示。與此同時,他又沉醉在她回來的興奮中,並因為即將散一筆財而興奮不已。就像他自己知道的,散財總是讓他精神亢奮,讓他想散得更多——一如賭博輸錢會讓人更想再押注,以致輸上加輸。
「什麼替代方案?」
「目前你知道這些背景資料就足夠了。其餘的事情,你可以親自問她。她是豬農的女兒。自從失明後,她的生活便變得一團亂,連衣服都會穿反。但那是可以原諒的,試問誰在一片漆黑中穿衣服不會偶爾穿反?
有一次,他趁她外出,想偷看她的打字稿裡寫了些什麼,但卻沒有找到。
「我說過,她的名字叫馬里安娜,帶兩個n的。我沒有能力改變名字。你喜歡的話可以為她取個暱稱,愛喊她『甜心』或『凱蒂』,什麼都行。她已婚,然而,在經歷我提過的那場無情的命運打擊後,她的婚姻破碎了,連同其他一切都破碎了。現在她和媽媽住在一起,就是你見過的那個彎腰駝背的老太婆。
馬里亞娜以她一貫幹勁十足的樣子開始工作。在臥室裡,她把舊床單扯下,換上乾淨床單。但她感覺得到他盯著她看,他也知道她感覺得到他正以目光愛撫她:愛撫她的大腿、她的乳|房。他的慾望總是在早上最為高亢。他相信,靠著這處於高潮的慾望加持,如果他敢於過去抱住馬里亞娜,一定可以克服她的一切抗拒。但那當然是不可能的,因為那是冒失的。不只是冒失,還是瘋狂。他甚至連想也不應該想。
「馬里亞娜明天會回來上班。」他盡量若無其事地告訴他的客人,只希望對方聽懂弦外之音:如是時候該滾蛋了。
她的話說得斬釘截鐵,猶如看過他的日記。這女人準是晚上偷偷潛入他的公寓,翻開他的日記偷看過。問題是他沒有寫日記的習慣,除非是夢遊時寫下的。
「不,保羅,事情不是這樣。」她輕聲地說,「那筆錢會從他兒子影響到他太太,又從他太太影響到他,這是一種連鎖關係。你會損及他的男性自尊。或遲或早你都得面對米羅斯拉夫。當那一天來臨,你會說些什麼?『我不過是想幫忙。』這就是你會說的嗎?這話不夠好。只有真話才夠好。事實上,你不是想幫忙,而是想把一個扳手扔到約基奇家的發條裡。你想鑽入約基奇太太的褲襠,還想誘拐約基奇先生的兒女離開父親,把他的兩個、甚至三個小孩據為己有。我不會稱這是一個友善的計畫——一點都不友善。不,你不是米羅斯拉夫的朋友,一點都不是。米羅斯拉夫也不會對你客氣。但你能怪他嗎?所以,你打算如何應付米羅斯拉夫?這是你必須考慮的,是你必須思考的。」她用一根指尖輕叩額頭。「如果你想不出來,我倒是www.hetubook.com.com可以建議你一個替代方案。」
「哪裡的話。」
「好,當然好,馬里亞娜。我希望妳已經康復。明天見。」
看來馬里亞娜在趕時間。通常,她早上來上班的第一件事都是打理他的腿和協助他運動。但今天她都沒做運動的事。
「卓拉戈想念這所學校,」馬里亞娜說,「看起來很不錯,你怎麼看?」
「雷蒙特先生,你不知道,在克羅埃西亞,我先生算是小有名氣。所有報紙都登過他的照片。米羅斯拉夫.約基奇與機械鴨子。電視上還播過機械鴨子走路的樣子。」她邊說邊用兩根手指比出鴨子走路的動作。「他是唯一可以讓機械鴨子重新走路、嘎嘎叫和吃東西的人。那是一隻歷史非常、非常悠久的鴨子,在一六八〇年從瑞士送到杜布羅夫尼克的。沒有人懂得修理,但我先生卻把它修理得完好如初。有一、兩個星期,他在克羅埃西亞街知巷聞。但在這裡——」說著,她眼珠子向上一翻——「誰又把他當一回事?澳洲沒有人聽過機械鴨子,沒有人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他只是個汽車工人,一無是處。」
「我再告訴你一件馬里安娜的事。她認識你。對,她認識你。你們是舊識。想起來了嗎?」
馬里亞娜伸出一隻手,卡斯特洛那老女人一副很正式的樣子,伸手與她一握。「我答應過不給你添麻煩。」
「不礙事,我不會給她添麻煩的。」當她看到他怒目而視,又說:「你擔心她會以為我是你其中一位舊日情人嗎?」然後又露出一個歡快的微笑。「別什麼都那麼嚴肅嘛,保羅。」
她說阿德雷德這個字的時候帶有義大利腔:杜布羅夫尼克離威尼斯只有一箭之遙。
「你們從哪裡聽聞威靈頓高中的?」
「我的腿沒事。不痛。」他回答,但沒有把想說的話說出來:妳為什麼不來工作呢,馬里亞娜?妳為什麼丟下我不管?這算專業態度嗎?我打賭妳一定不希望帕特兹太太知道這件事吧!
她把買來的杏子、蜜桃和葡萄堆成一座小金字塔。「真可敬。」她說,「我很高興有這個機會可以更了解你。你給了我信仰。」
「申請入學的人是卓拉戈而不是他爸媽。如果威靈頓高中的人有點大腦,就會忙不迭錄取卓拉戈。」
她冷淡一笑,搖搖頭,輕聲說:「什麼才關我的事不是由你來決定。」
「一點小東西。」他糾正她的英語。
她嘆了口氣。「如果我只是要把你——借你的話說——放入一本小說,是用不著這樣大費周章。我只要把你的名字換掉,改掉你幾個生平細節,就可以迴避誹謗罪的指控。我根本用不著跟你耗在一起。我說過了,是你以一個獨腿人的身分先來找我的。」
「對於你自稱沒有更早見過她這一點,我只能說你最好不要太有自信。當我們攪動記憶的時候,只有天曉得裡面會跑出些什麼來。但目前我不會逼你回憶。就假定你真的只見過她一次好了,就是在醫院電梯的那一次。你對她只有匆匆一瞥,但這一瞥已足夠點燃你的慾望。天知道從你的慾望和她的需要會誕生出些什麼來呢?也許是誕生出最撼動人心的激|情,又也許是誕生m.hetubook.com.com出秋天的最後一場大火。答案目前還不得而知,且讓我們拭目以待。我的建議你可以接受嗎?可以的話就說『好』,如果覺得難為情,點點頭也行。如何?
馬里亞娜為什麼決定回來,幾乎打從她一進門就真相大白。連雨衣都還沒脫下(外面在下雨,暖暖的雨霧裡瀰漫著尤加利葉子的味道),她就拿出一本厚厚的小冊子,放在桌面上。封面是一棟仿哥德式建築,四周是一大片綠地;在一個小框框裡,一名穿著長袖襯衫、打著領帶的少年坐在電腦前學習,背後站著一個穿著同樣整齊的室友在觀看。威靈頓高中:半世紀的卓越。他從未聽過這所學校。
「照我猜,」他在星期天晚上對她說,「妳會來敲我家的門,是為了研究我,然後寫入妳的書裡。」
「一個讓你不會跟約基奇夫婦糾纏不清的方案。那就是:忘掉約基奇太太,放開你對她的戀棧,把心思轉往別處。還記得上一次你到醫院復健的事情嗎?記得在電梯裡遇見那個戴墨鏡的女人嗎?就是身邊有個老婦人陪著那個。你當然記得。她讓你留下深刻印象。這是連我都看得出來。
「她是會穿反衣服,卻非常注重乾淨。自從做過極精細的眼睛摘除手術後(對,這種手術是極精細的,不像截肢手術那樣粗枝大葉),她變得對乾淨非常挑剔,對聞到的味道非常挑剔。盲人有時候會這樣。所以,要與她碰面時,你最好先把自己清洗乾淨,每個地方都洗一洗(請恕我說得那麼白)。也別再板著一張憂愁的臉。失去一條腿不是悲劇。正相反,失去一條腿是喜劇。失去身體任何凸出的部分都是喜劇,否則我們就不會有那麼多這方面的笑話。例如:『王老先生少條腿,伸出帽子討零錢。』
「面試?」
他回頭看小冊子。裡面有申請入學表格和各種收費項目。他早就知道寄宿學校收費不菲,但白紙黑字的數字仍讓他心頭一凜。
「好吧!認識也好,不認識也罷,但你看不出來你們兩人攜手合作可以成就些什麼嗎?有鑑於這是個非同一般的個案,我願意替你們安排一次會面。你什麼都不必做,只需要把自己打點好,等待她來。放心,如果我會給她什麼提議的話,那將是一個不會讓她有失自尊的提議。
「在坎培拉。到坎培拉唸書可以讓他交到新朋友。他在阿德雷德這裡的朋友不好,只會讓他學壞。」
「至於另一位馬里亞娜,就是那位看護,她並不是出自我的構想——如果這是你的疑惑的話。我的系統裡沒有那樣東西。馬里亞娜來自杜布羅夫尼克,是你的朋友帕特茲太太推薦給你的,完全與我無關。
她生病了:這當然只是推托之辭。
「但如果校方問約基奇夫妻哪來的錢支付貴死人的學費,他們要怎樣回答?」
「他需要在那裡唸幾年?」
「非常熱烈。他想去。」
「妳搞錯了,卡斯特洛太太。」他說,「妳提到那個女人,就是妳說她名叫馬里安娜那一個,和*圖*書我只見過一次,就是在醫院裡。而且因為她是盲人,所以不可能見過我,也不可能認識我。」
「什麼都有可能。但我的記憶力還很好,而我不記得見過她。」
「好親切的女士,」馬里亞娜說,「是你的朋友嗎?」
她微微一笑。「事情會是這麼簡單嗎,雷蒙特先生?」
就在這時,浴室門打開,卡斯特洛那老女人走了出來,身上穿著他的睡袍和拖鞋。她正用毛巾擦乾頭髮,粉紅色的頭皮若隱若現。他馬虎地介紹兩人認識:「馬里亞娜,這位是卡斯特洛太太。她會在這裡待一、兩天。這是約基奇太太。」
「通常,申請一所學校以前,父母都會先到學校實地看看,再作決定。到校園走走,與校長談談,感覺一下那裡的氣氛。妳確定你們夫妻和卓拉戈不打算先到威靈頓高中看看?」
「雷蒙特先生嗎?我是馬里亞娜。你好嗎?抱歉我好幾天沒來,我生病了。我明天再過來,可以嗎?」
「聽我勸,保羅: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人應該及時行樂,否則很快便會力不從心。
「我得走了。今天有點特別的事,我需要帶盧蓓卡去一個遊戲團體。」她說,又從帶著的袋子裡拿出一個冷凍火腿蛋餅。「我下午會回來,但不一定。」她說,「我買了一點少東西給你當午餐。我留下發票,你遲些再付我錢。」
「附屬高中。它的畢業生可以優先升讀國防學院。」
「我不認為汽車工人一無是處。」他說,「沒有人會一無是處。但不管你們要不要到威靈頓高中走走,不管你們是不是住在穆羅帕拉,或是廷巴克圖,我相信威靈頓高中都會無比歡迎你們的錢。去申請入學吧!我會付錢的。我現在就開一張支票給妳支付申請費用。」
「朋友?呃,不是,只是有點認識。她來這城市談生意,借住在我這裡。」
他翻了翻小冊子,大聲唸出一些字句:「英國彭布羅克郡威靈頓高中之姊妹校,可以為想迎接新世紀挑戰的年輕人做好準備……學生可以選擇商業、科技或軍事方面之專長。這學校在哪裡?你們是怎樣找到的?」
他應該厲聲打斷她的話的,卻沒有這樣做,就像被她的奇言怪語弄得暈頭轉向、不知所措。
「你不知道該如何定位我,對不對?你把我當成一個磨難。你認為我大多數時候都是胡說八道,瞎掰鬼扯。但我注意到你沒有反抗,迄今還沒有。你忍耐著,是因為希望我會自動放棄,自動走人。別否認,這全寫在你的臉上,誰都看得一清二楚。你以為你是約伯,我則是你不該得到的病痛;你渴望平靜,而我卻喋喋不休,滿腦子拯救你的計畫。
馬里亞娜前腳才離開,大門便傳來鑰匙開門聲。伊麗莎白.卡斯特洛回來了。「我買了些水果。」她宣布,然後把一袋子水果放在桌上。「我猜屆時會有一個面試。你認為馬里亞娜應付得來嗎?」
「為什麼不是這麼簡單!在我看來再簡單不過。妳正在寫一本書,要把我放進去。這就是妳在做的嗎?如果是這樣,我可以請問妳那是一本什麼樣的書嗎?妳不認為應該先徵得我同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