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多倫多最後的那幾天他在為返回歐洲作安排。他安排了各種事項,包括解除大廈租約,要他的朋友幫他把他的東西從住處帶出來。他的結婚禮物和照片在帶到指定地點之前,都一件件掉光了。這時海明威的記者同寅吉米柯恩在海明威住過的房間要結婚了,但房內什麼也沒有留下,只剩一張床和租來的一架大鋼琴。十二日晚上康納貝家人為海明威餞行。瑪琍.羅瑞是到車站來為海明威送行的唯一的星報同事。嚴寒的空氣裡火車頭噴著白色的蒸氣,火車開動了,這是開往紐約的一段漫長旅程。他與哈德莉兩個人一邊忙著照顧孩子與行李,一邊回首望著從視線中逐漸隱退的多倫多城。
一九二〇年在星報辦公室的情形,他後來覺得除了令他生厭以外,別無其他值得回憶,他對他當時的同事寫了一篇分析性的文字。
撰安!
海明威看起來健壯而英俊;他現在很想念巴黎。畢爾伯德還在處理海明威那本小說的版面問題。他最近有個新的構想,就是在每頁的邊上插上一段新聞文字,這一設計是既可以代替插畫,又可以美化版面。什麼樣的設計才是更適合一位新聞從業人所出的書呢?甚至連書名的設計都要反映出海明威所關連的當代歷史:他們把書名定為《我們的時代》。龐德給畢爾伯德的一封信中附有這樣的後記:
你引起布頓拉斯柯注意我在《小評論雜誌》上發表的文章,因而寫下的〈社會文學拾趣〉一文我已經看過了。我已為你寄上《三個短篇和十首詩》。據我所知,該書出版後在美國尚無人評論過。朱楚德.史坦茵寫信給我說,她已為這本書寫了一篇評論,但我不知道她在什麼地方發表過。你在加拿大並不清楚。我想寄點評論給你,但不知有無像法國那樣可以發表的地方。一個無名小卒寫的書他們大概是以無足輕重的態度來接納的,像拉斯柯先生那樣的人,格蘭斯蒂寄了一本我的書給他,他竟然擱置了三個月還沒有閱讀過(也許他一個半小時就可以閱讀完了)。發行公司是麥柯曼出版社。這家出版社已印行過威廉.卡羅斯、威廉利邁納洛伊,以及馬雪哈特利和麥柯曼等人的作品。我希望你喜歡我那本書。如果你認為可讀的話,是否可以告訴我四、五個批評家的名字,把書寄給他們,請他們去評論?如蒙幫忙,則感篆鬥如。目前我住的地方到元月底尚不會更動,元月之後將回到巴黎去,不管你是否有時間辦這件事我都非常感激你。耑此 敬頌
海明威現在是個羽毛已豐的作家。在他的衣櫃裡放著一堆《三個短篇和十首詩》的初版贈書。使他失望的是,美國書評家對他這本書沒有給予應有的重視。有一位讀者寄給他紐約民友報星期書評一份剪報,那是布頓拉斯柯評的。布頓拉斯柯說,他有一次去看艾德門威爾森,後者是經常為《指針雜誌》撰寫書評的人。威爾森交給他一份《小評論雜誌》的海外版本,引起他注意的是一位名叫海明威的青年作家所寫的六篇短篇小說。拉斯柯認為《小評論雜誌》上的那些短篇是「有趣的題材」,接著他又說,格蘭斯蒂後來給他一本海明威的《三個短篇和十首詩》他卻還沒有打開來閱讀。
但是,格列格錯了。海明威和圖書九月十日去報社報到開始工作,新上司赫利.亨馬雪是個厚肩膀的大個子,留短髮,精悍自信。他立即決定要給海明威這種意氣洋洋的人一點下馬威,不僅不准他兼差,而且叫他去辦市外的工作,他派給海明威的第一件差事就是叫他去採訪安大略金斯頓有關一個逃犯的案子。
當哈德莉開始產前陣痛時,那是十月九日深夜,海明威尚在旅途中。康納貝太太把她送到醫院,孩子在十日的清晨兩點鐘生下來。是個男孩,體重七磅五盎司,有海明威那種深棕色的頭髮,眼睛大大的,完美的小身軀,有海明威的鼻子。當海明威於那天早上九點鐘第一眼看到孩子時,他告訴哈德莉說,這孩子的鼻子很像西班牙王。於是,他們為孩子取了一個有西班牙傳統風格的名字,叫約翰.哈利.尼康諾.海明威,這名字包含他母親哈德莉的名字與歐奈斯特喜愛的一位鬥牛士維拉爾塔.尼康諾的名字。這時最惱人的事是亨馬雪斥責說這次派海明威前往紐約採訪,實在不是時候。哈德莉給了伊莎貝爾一封短箋,抱怨說唯有靠她勉為其難地來照顧她與孩子,而她的丈夫卻沒有那份熱心,哈德莉後來說,那天海明威到達醫院時已筋疲力竭,支持不住了,當時是無法照顧她和孩子,雖然他後來很體貼。十一日他看了星報以後回到醫院裡來,說他在辦公室已大肆咆哮。哈德莉寫道:「我只要精神一恢復過來,我們就馬上離開這裡。簡直不敢想像,如果再躊躇不走,對我們一定會造成極大的損害,他心情沉重得幾乎要發狂了,按理說,這個時候我們應該是極為快樂的,可是卻適得其反。」
禮拜天那個晚上,當你坐在那兒談論,你表達了你外祖父一樣的論調……我記得他說:「愛國熱情是要消弭暗殺與醜聞。」他是那麼樣地深深覺得,唯有愛全世界才是對的。你能給泰利舅舅那樣厚重的禮物,沒有比這使我更高興的了。他的臉上掛著眼淚,我們在我的音樂室裡相互擁抱哭了。你不知道一個母親發覺她的孩子是那麼樣的優秀,她會是怎樣的快樂啊,我的孩子!
他總是誇張他為《明星週報》工作的困難、效率、苛求和複雜性。他告訴一位叫瑪琍.羅瑞的女記者說,他在多倫多報社工作三個月,毁了他十年的文學生命。那個秋天,他唯一的文學友誼是與一位大學二年級的學生交往,他名叫莫利.卡拉舫,在星報兼差。有一天在圖書室寫一篇指定的特寫故事,莫利從桌子上抬起頭來望著他。剛巧這時海明威正在看他,後來卡拉舫寫道:
親愛的威爾森先生:
《我們的時代》趕在聖誕節出書了,並且已寄給海明威。這是一本封面上有新聞標題的美麗小冊子。封面裡頁上還有一個青年藝術家的木刻像,那是一九二二年一個拳擊師邁克史屈托的畫像。但是由於那家法國印刷廠將封面紙張換成透明花紋紙,以致在經銷轉運中,只剩一半是保持完美而無破損者。伯德留下了有缺點部分的五十本作為贈書用。海明威則迫不及待地寄了一本給艾德門威爾森。他又飛回橡樹園一趟,由於怕孩子受驚,哈德莉沒有同行,海明威的母親很驚訝海明威的成熟,他的外https://www•hetubook.com•com祖父歐奈斯特.豪爾也同樣感到訝異。他的母親後來這樣寫給海明威說:
亨馬雪派海明威去研究喬法灣之北沙布利盆地的礦區生活故事,在那個地區最近發現有炭疽熱症的跡象。他後來接編了近三期的評論週刊,該週刊曾連載過約塞夫.康拉德的小說《漂泊者》。海明威為交差,為該刊選了兩篇礦區故事存入檔案備用,而後在沙布利尼克爾倫吉旅店他租住的房間裡閱讀康拉德的小說。他後來寫道:「早晨我常如醉般閱讀康拉德的小說,我希望我手頭的這部康拉德小說陪我度過這次旅程;我覺得他像是個在宣揚傳統的青年。但是,我認為他會寫更多的小說,他有許多歲月可以利用。」
你忠誠的朋友
海明威
敬上
從橡樹園來的女孩伊莎貝爾.西蒙絲,元月時,海明威曾在強比教她溜冰,她現在就讀巴納德大學。有一天早晨她下課回來,海明威碰到了她。當英國首相一行抵達的時候,他需要她幫忙,叫她採訪婦女部分,把他準備好要探詢蜜根小姐的問題叫她去訪問。伊莎貝爾勉強答應了,於是她與女性記者共出入,問了那些問題,而後向海明威報告情形。他相信蜜根小姐會在美國遇到一位可以談婚嫁的百萬闊少。海明威在洛桑和平會議上已經見過這位英國首相,但他對他的印象卻受了賴爾的影響,賴爾認為這位英國首相脾氣很壞,而且邪而不正。對這位偉人的抵達紐約他寫了十二篇特寫,卻對市長哈伯特的演講隻字不提。紐約報紙刊登了他的特寫,而多倫多星報則僅刊登一段快訊。星報的發行人亞金森生氣地打電話給夜間執行編輯,叫海明威立即離開英國首相,不許他再探訪。而這時海明威已乘上特快車在回家路上,無法與他們聯絡。
其中有個福音傳播者說:「好強悍的孩子啊!」
那個狂徒高聲大叫說:「祂把祂唯一被遺忘的兒子吊死在樹上。祂把祂那被遺忘的獨生子吊死在那兒。」
克拉克說,當他要說鬥牛士維拉塔的名字時,因中間那個「拉」的拼音大字母讀不出來,而「讀成維阿塔」。他對他的寫作卻「非常之認真」。當他從畢爾伯德那裡拿到《我們的時代》那本書的校對稿時,他說他發現了一種新的表達方式。卡拉舫以欽敬的態度讀那本書。他問:「你在巴黎的那些朋友對這本書的看法如何?」海明威很平靜地答說:「龐德說這是他四十年來讀過的最好的一本散文作品。」這時卡拉舫能夠意識到他那平靜態度之下的弦外之音:「他絕對不容許別人,甚至他自己對他這本書的完美有不當的批評,否則他是不會寬容他的。」
他們不喜歡這種小玩意兒。吉米(佛萊斯)卻喜歡這種小玩意兒。他是星報報社裡除了我之外唯一的藝術家……吉米了解別人,他是我所認識的最好一位同事。他什麼都懂……他第一眼見到哈德莉就了解她。雷德是外強中乾,他的腦袋瓜子像個老妓|女的生殖器,乾枯不堪……其實他是什麼也沒有……也許我對克拉克說得不夠公平,也許我傷他的心。使他傷心是太殘忍了,使他傷心也不太容易,因為他實在太圓滑了,他從不率直……他很愛他的妻兒。他也愛打獵、釣魚和收集魚具。他喜愛槍枝和有關槍枝的書籍……他也喜歡沉思。他的思考很周詳,但從來不因思考而使自己緊張。他喜歡加拿大的事物。他也不喜歡我所不喜歡的,但那不喜歡的事並不會影響他的情緒……克拉克也很羅曼蒂克,我也很羅曼蒂克,可是我的羅曼蒂克卻招來麻煩。你不能擺脫他,也不能拉攏他,因為他常常是主動的,而他的主動成分又很難料定。他的主動是出自他內心的思考。他是個長官,也是個紳士派頭的人。他較好的一面是常為別人設想……,他的性格裡有太多的印度橡膠那種彈性。我從未見他生過氣……如果他有弱點的話,那就是他太理性。他總是在報紙上寫別人的優點。我認識他很久了,但了解他不多。除了我看到了那個人哭,我是不太了解那個人的。遲早你會看到某人哭的,這就像是化學因素,當他哭的時候就是他的組成成分解體的時候。克拉克是我的朋友,但我了解他並不比了解亨馬雪多。亨馬雪是個狗養的雜種,是個撒謊者,那是很容易看清楚的一種人。好人就難得了解。一個狗養的雜種常常是藉規定整人……我對克拉克唯一不滿的是他不懂賽馬和拳擊。這兩件事是可以考驗一個男人的。但是,我並不以此反抗他,再就是,我從未見他喝醉過……我喜歡看到人人大醉。人生不醉,何謂人生……我喜歡喝醉。喝醉了立刻就會有美妙的感情啊!hetubook•com•com
他說,奧伯倫準備將那本書「獻給海明威」並暗示說他將把他的小說集交給紐約的波尼和李維萊特出版。那意思是說,奧伯倫要建議並說服他們出版那樣一本書,這一點海明威並不清楚。也許威爾森會告訴他。
他問卡拉舫有沒有寫小說。那孩子說「寫過一點」。他把他寫好的一篇小說給海明威看。後來當他們經過報社臺階的時候,海明威叫著說:「你還沒有把那篇小說帶給我看。」卡拉舫說他太忙,倒忘了。海明威突然咆哮起來說:「我只想知道他媽的你是不是一個騙子。」
克拉克對海明威的品評,則多少帶著慈悲為懷的味道。克拉克說:「海明威有雙黑眼睛,紅潤的臉頰和拉丁型外貌,神情總是振奮……他是個口音混濁的傢伙。他說起來總要換幾種方式來表達一件事或一個觀念。」克拉克和瑪琍.羅瑞都發現他說起話來有點結結巴巴,L字母的發音讀不出來。
至於說他模仿安德遜的小說,海明威並不承認。〈我的老爸〉是關於一個孩子與他的父親和賽馬的故事。叟伍德.安德遜也寫過孩子與馬的故事,但是「大異其趣」。海明威確切地說,他沒有受安德遜的影響,他很了解他是不錯,但是多少年都不曾見到他。安德遜「新近的作品非常糟糕,也許是住在紐約的人說了他太多的好話。」海明威確實也很喜歡他。他曾經也真的寫過許多好故事。康明斯也寫過許多好故事,特別是他的《大房間》,那是海明威在一九二二年所讀到的最好的故事之一。他也給予這一時期寫得最好的戰爭小說《我們的一場戰爭》甚高評價,那是維拉.卡塞寫的,是一本得獎之作,並且銷路很廣。但是,海明威批評說,那本書的戰爭場面在諷意上來說,不僅不成功,而且是抄襲克里維茲的《一個國家的誕生m.hetubook.com.com
》那本書上的內容。那本書可以稱得上是克里維茲式的維拉.卡塞變體小說。海明威說:「可憐的女人啊,女人的戰爭經驗必須取材自別人那兒。」
他們在交談,談得不少。有史以來,天南地北,他們都談……聽吧,雷德是個羅德大學學者氣派的人,娶了個倫敦東區女人。克拉克是個退伍的陸軍少校,曾是個好軍人。他們兩個都是半桶水的人物,他們在談……他們不賣力工作。看那個……畢爾威金斯偷偷進來打字……雷德和克拉克坐在附近談話。他們談的是一文不值……他們喜歡玩弄名稱,但他們所玩弄的名稱都不新鮮了;既不清新,又不奇銳,所玩弄的只不過是些舊花樣……我很高興,因為我有一件從安哥拉帶回來的非洲小玩意兒。這小玩意兒很美,帶給我很大的快樂。這東西遠甚過季節的畫。他們兩人都還沒有見過。他們喜歡新的觀念事物,但那些都是他們從戴寇瑞的《浮華世界》那本小說中或是什麼別的地方看來的。
他(海明威)坐在我對面,靠向前來,他笑起來很甜,很奇妙的一種微笑……他使我覺得他很熱切而有深度地注意一切的事情。我們開始交談……他是帶著滿懷期望來到多倫多的,然而,現在他雖然在這裡有了許多朋友,卻似乎頗有窒息之感……他告訴我做記者不管你多麼有才華很快就會江郎才盡。一方面我覺得某人是個好記者,另一方面又覺得他做的不夠。從某些角度來看他是粗野的。有的記者只是大膽任性,有的則是同性戀的一型。而後我們又開始談論文學,他的看法似乎出自某種強烈的信念,但是經過他講出來卻使你有所感染。他說:「傑姆斯.喬哀斯是當今世界上最偉大的作家,馬克吐溫的《赫克布利芬》是一本非常偉大的著作。」他問我「有沒有讀過斯湯達爾的作品?有沒有讀過福樓拜的作品?」他似乎總是蘊藏某種神秘,卻很費神地望著我。
海明威現在的新聞工作是為吃飯而在《明星週報》上寫特寫。他寫信給朱楚德.史坦茵說,她很可能扼殺他的記者生涯,因為她常勸他放棄新聞工作,去從事嚴肅寫作。孩子才三個月大,他們就全心全意回巴黎去,坐上安東尼號郵輪從紐約啟程,歐奈斯特稱這條船為「我的安東尼號」。為《明星週報》工作,使他的時間與精力都被佔光而無法兼顧別的事情。他寫信給西爾維亞.碧雀說:「我已無法從事自己的寫作。」他很想念巴黎,加拿大對他來說是「一個可怕的國家」。他說他現在了解了人為什麼要自殺:理由很簡單,就是一大堆的事情擺在前面要做,可是千頭萬緒卻不知道從何做起。
艾德門威爾森立即讀完了他那本《三個短篇和十首詩》並寫信給海明威說,那是一部非常精彩的書。但是,他不喜歡〈密西根之北〉那一篇,而〈我的老爸〉那一篇使他想起叟伍德.安德遜那些賽馬的故事。他認為海明威的小說要比他的詩強得多。他讚揚「小評論」雜誌的文章,特別喜歡寫洛桑會議的那幾首諷刺詩。歐奈斯特.海明威很謙遜地回他的信。十二月裡,三山出版公司印行了他的《我們的時代》。於是威爾森立即為他那本書寫了書評。海明威後來提到《一九二和_圖_書三年最佳小說選》已將他的〈我的老爸〉這個短篇選入。
拉斯柯延擱閱讀海明威的作品,這件事引起海明威極度的不高興,認為是件不可寬恕的事。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停戰紀念日(十一月十一日)那天,他在日光浴室裡寫信給艾德門威爾森說:
到了十月中旬,沿峽谷的樹林都是一片秋色,清氣宜人,海明威住的公寓卻有許多飛蠅在嗡叫,新餵養的貓常跳躍到空中去抓捕飛蠅,貓爪弄汙的地板,海明威則用每日星報去擦拭。他在生亨馬雪的氣,貓捕飛蠅的樣子給予他很大的快樂。他請了一位護士照顧哈德莉,一位八十九歲的老婦人照管公寓,幫助洗刷。孩子每四小時餵奶一次。海明威寫道:「有人給他們一本加拿大母親手冊,上面寫著這樣的句子:父親也會做;做父親的不妨一試。」、「做父親的可以請做母親的走開。父代母職,做父親的不妨一試。」孩子一歲大的時候,已開始知道對父母笑了。後來海明威寫信給朱楚德.史坦茵說:「我是越來越喜歡這孩子了。」
當海明威夫婦搭乘安丹尼亞號郵輪抵達魁北克的時候,他們受到許多老友熱烈的歡迎與接待。約翰彭有一封短簡對海明威的歸來表示了他由衷的歡迎。另外一封短簡是格列格.克拉克的,他說:「歡迎親愛的老友海明威回到這有鱒魚和麋鹿的廣大土地來。」他跟他的妻子海倫都熱望見到哈德莉。格列格說:「報社極需要你,你將兼許多差事,忙個痛快。」
海明威下一次赴紐約的任務,是去探訪英國首相大維喬治,大維喬治是由他女兒蜜根陪同來紐約訪問的。海明威把哈德莉留給康納貝和克拉克家人照顧,他於十月初坐火車南下。他已將近兩年沒有見到紐約了,百老匯和華爾街的摩天大樓美極了,使他十分感動。由於愛情與經濟能力使他無法在那兒逗留過。這個城市裡充滿了最勢利的人,那些勢利之徒是從來不笑的,不管是微笑或大笑。有個最怪的宗教狂徒,粉紅色的臉孔,站在證券交易所前的馬路上,立一些黃色的廣告牌。海明威停下來聽這些從有錢地區來的福音傳播者講道。
哈德莉住在波恩大道一家叫色爾比的家庭式旅店裡消磨時間。醫生說不到十月下旬或十一月初她的孩子是不會出生的。康納貝一家人仍住在林赫斯特街,那是海明威於一九二〇年在那邊住過的地方。在康納貝家人所居住的這個城區裡,克拉克夫婦為海明威夫婦在巴塞斯特街一五九九號,西達維爾大廈覓得一間寓所。九月底他們搬進去。他的父親海明威醫生所寄的結婚禮物還貯存在橡樹園。麥森和庫梅為他們所照的結婚照還緊靠在牆壁上,等著海明威有空時把它掛起來。他們住的起居室面向南,朝著西達維爾大廈後的峽谷,臥室裡有一張鬆軟的彈簧床。
海明威對亨馬雪的看法沒有改變,並且對他的印象更壞了。當他從橡樹園回來,他寫了封暗示要辭職的信給約翰彭。他希望約翰彭不要把那簡短的信札誤為太疏漏不恭。當他在歐洲的時候,他曾與約翰彭打過交道。此後,他的上司換了亨馬雪。就是昨天他才發現亨馬雪既不智慧,也不誠正。在亨馬雪的領導下是不能再為星報工作了。海明威向星報正式辭職的日期是一九二四年元月一日。
《我們的時代》書名是否同意請立即復函又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