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宰了吉姆.貝克特。宰了吉姆.貝克特。
明亮的藍眼珠。
J.T.,對不起。
他皺起眉頭。艾迪絲.瑪爾,這名字為何如此耳熟?他一邊偷瞄電話號碼清單,一邊聽她在耳邊叨叨絮絮地訴說死掉的女孩子盤據在她家門廊,她那位六十歲的鄰居喜歡雪茄,長得太高太壯,藍色的眼珠子太過明亮……
「甜心,我知道。妳是莎曼珊.貝克特對吧?」
「這裡是ω巡邏隊。員警倒地,員警倒地。重複,麥克艾利斯塔探員倒地!」
泰絲住在榆樹街(Elm Street)。這裡(here )的e有了。
她能夠理解吉姆.貝克特願意上鉤回到這座小鎮的原因。
「別衝動。」昆西告誡道。他的手稍微放鬆,但那雙眼依舊犀利。「α巡邏隊會去查看騷動來源。可以將ω巡邏隊移動到瑪里翁最後現身的地區嗎?」
他讓她滑到地上,退後幾步,腳步踉蹌了會。承受她數次攻擊的後腦杓漲痛不已。他試著定睛看她,卻看到雙重影像。
貝克特先制住她的手臂。瑪里翁沒有慌亂,也沒有掙扎得太用力,任由他將她拖到樹叢後頭,更加隱密的地方。她心中忙著判斷最佳的攻擊時刻。他以為她柔弱無助。才怪,可是她不想太早洩了底。像貝克特這樣的對手,攻其不備才是上策。
「有任何跡象嗎?」昆西用對講機發問。
「我要我媽咪。」她悄聲呢喃。
太遲了。他已經離開這幢屋子。
她流了好多血。她的顱骨裂開,他想要固定住手中的碎片,想要把她拼回原樣,在內心求她活下去,就像是小時候他求她活過每一天那樣。
世界開始旋轉。她的胸口在燃燒,全身上下都呼喊著要氧氣。樹皮陷入她的後背。要讓人窒息有很多種方法,她忘記這點了,真是了不起。
他在樹叢間奔跑,一邊扯下警衛制服。第一幕結束了,現在第二幕即將上演。
她命令自己忍耐疼痛,繼續行動。她抽出手槍,而他手中的警棍敲上她的前臂。她的手指丁跡,槍柄懸在指尖,一瞬間,她心想這把槍要離她而去。槍即將落地,她毫無招架之力。
他又看了時鐘一眼,這五分鐘內,他已經看了四次時鐘了。
「先生,請把她交給我們。先生,你現在必須放手。」
「我要幫她固定。」他啞著嗓子應道,絲毫沒有鬆手的意思。
貝克特雙手握拳,搥向J.T.後腰,J.T.又嘔出一口血。他往後退去,頭頂撞上貝克特的下顎,接著他握住貝克特肩上的刀柄,用力扭轉。
「不!不、不、不、不、不!」他跪了下來,握住她的手,然後扶著她的肩膀,讓她靠在他胸口。她的腦袋無力地往前傾,垂下的睫毛一動也不動,松針纏入她的長髮。
「媽的!」昆西往桌面搥了一拳。泰絲驚得跳了起來。
貝克特的眼角餘光瞥見一道人影。他丟下泰絲,伸手探向那把霰彈槍,直到肩膀中刀,他才看見破空而來的刃光。
「是的。」
「六十歲的退休婦女是吉姆.貝克特。」
瑪里翁轉身走到霍克薩街(Hoxsey)的另一側。她要在這裡了結一切。
她從後方踢向吉姆的膝窩,他扭身躲開。她沒被抓住的那手併成鏟子的形狀,襲擊他的腎臟。他又甩了她一巴掌。她狠狠咬上他的肩膀,接著撕扯他的耳朵。
吉姆踏入房裡。
吉姆.貝克特聳立在她面前,宛如震怒的野獸。他丟開霰彈槍,抓住她的肩膀,將她扯向身前。她的掌根擊中他的鎖骨。他含糊呼痛。
他漠然看著傷口,J.T.已經踏上二樓。
瑪里翁走在威廉斯鎮的街道上,心中毫無畏懼。
他像是被附身一般奔跑,嗜血的慾望湧入他的眼窩。
周圍響起更多槍聲。一把霰彈槍轟地一響。
吉姆不再掙動。泰絲讓霰彈槍滑落地面。她把J.T.沾滿鮮血的腦袋移到她膝上,等待警方上樓處理善後。
在怒火的鼓舞之下,他跌跌撞撞地走向殘破的前門,左手勉強按住肋骨。他抓著門框穏住腳步,木刺戳入他掌心。
現在才九點三十五分,他們已經快發瘋了。
瑪里翁不禁在心中對他們吶喊:快跑,你們不會想在今晚碰上吉姆.貝克特。
「說不定她還在辦公室。」
她繼續逗留在霍克薩街上,隱約可以看見其中一側的化學元素模型造景,古老的松樹掩住如迷宮般曲折的https://m.hetubook.com.com步道。另一側則是紅磚砌成的史賓莎之家;大街上有許多學生互助會辦事處,這是其中一幢。路旁還有許多老舊的傳統建築,內部隔成讓威廉斯大學學生入住的公寓宿舍。街尾是學校的醫務室。
他臉色發白,雙眼盯住天花板。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他想著自己應該要替小莓果求情,這時回憶重重擊中他。
這種事不該發生在他身上。
「她不在這裡。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談的。剛才我們從a巡邏隊那邊得知她走在霍克薩街上,她一定是臨時想到了什麼事情,到時候等著看她跟昆西解釋吧,一定很有意思。他真的不太高興。」
她無法開槍,手不聽使喚,眼前出現白色的小點。她想要舉起膝蓋反擊,卻被他輕鬆擋下。她拉扯他的頭髮,只扯下那頭假髮。
「現在可以拿出來了。請記住,他來這裡就是要殺人,無法妥協,他也不會大發慈悲,妳了解嗎?」
「長官!長官!」對講機嘶沙作響。「這裡是ω巡邏隊,霍克薩街有人遭到襲擊。重複,霍克薩街有一名女性遇害,同樣的行為模式。貝克特就在這個區域!」
準備付錢的女子瞪著這兩輛車,正要打開賓士轎車汽油蓋的男子也愣住了。兩個出門找樂子的小鬼把身子壓得更低,心想座位下的大麻藏得夠不夠隱密。
警棍呼嘯而下。
戰鬥、戰鬥、戰鬥。她拼命奮戰。
清單上沒有她的名字。他翻到第二頁,往後回溯幾天的時間。他聽見電話的另一端有個孩子輕聲啜泣。來電的女性不斷安撫她,跟她說不會有事。接著她提到那些死掉的女孩子爬進瑪莎/吉姆.貝克特開的棕色日產汽車裡頭,可是瑪莎/吉姆知道艾迪絲已經看穿了,瑪莎/吉姆遲早會來抓她們。警長的目光落在第一組人員追蹤的電話號碼清單,這個名字突然閃入他眼中。艾迪絲.瑪爾!雪莉.桑恩在過去的兩年內曾和她通過七次電話。
「什麼?」
霍利罕加重語氣。「有誰能看到狙擊手C嗎?」
「J.T.,她不歸我管。她應該要在七點回車上報到,現在已經九點三十八分了,我們只知道她穿著外套跟便服在威廉斯鎮到處遊走。警官說他們幾乎認不出她把頭髮放下來的模樣。」
J.T.的身影堵住前門,泰絲的視線忍不住飄向他。吉姆轉身,冷靜地扣下扳機。
「有。」
他把寶貝的妹妹送入急救人員懷裡。「我得走了,替我好好照顧她,拜託……萬事拜託。」他拔腿狂奔。
他不需要多做解釋。她貼在牆邊,點二二手槍舉在身前,持槍的右手抖個不停。
霰彈槍把門板轟開,他被震到起居室另一端。
昆西跟泰絲透過對講機聽到奔跑聲。
貝克特又數了八秒,她的身體癱軟下來。
「很好。」
泰絲轉向昆西。「十點了。」她輕聲詢問:「他在哪?」
接著他雙掌環上她的頸子,用力擠壓。
霍利罕以最大的音量咆哮。
不要丟了武器。
泰絲看著昆西冷靜地掏出兩個彈匣,放在他身旁的桌上。他舉起他的九釐米手槍,指著前門。「威廉斯女士,妳有槍嗎?」
他命令自己的身體再滾一圈,更接近樓梯一些。他身上肌肉的反應時間變長了。
「在哪?」
她點點頭,緩緩走向那兩人,小女孩顯然嚇壞了。她的樣貌就跟貼滿總部牆面的海報一模一樣。這名員警很清楚。過去幾天來,他繃緊神經上床睡覺時,總會夢見這張臉。
「結束了。」她啞聲低語,霰彈槍槍柄貼著她的肩膀。「麻州可能不認同死刑的效果,可是我相信。」
「這輛車,你可以自己操作嗎?」
「我懂。」她說:「我不會猶豫。」
不過他對此渾然未覺,只感覺得到腎上腺素在耳邊猛烈衝撞。警笛、吼叫、雜音。這些都成了他的動力來源。
吉姆的霰彈槍指著倒地不起的昆西。
警察的目標是公共電話。
「霹靂小組已經出動了,他們在路上!」
得要做一些調整。艾迪絲知道他的真實身分,莎曼珊也在她手上和_圖_書。為了是否要轉頭追上去,他天人交戰了一會,但他無法在女兒面前殺害一名老婦人,所以他暫時放過她們。晚點他會讓艾迪絲見識違逆他的女性會有什麼下場,然後他要從警方手中奪回女兒。他曾經做過這件事,這回他要重溫舊夢。
她左手握住槍柄,笨拙地開了三槍。
一名神色肅穆、雙手長滿肝斑的老婦人從旁邊繞出來。有個小女孩攀住她的頸子,陰鬱地看著員警。
「外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泰絲叫道。
門鈐響起,接著是砰砰砰的搥門聲。
他一眼就看出她的位置,因為人們聚集在陰暗小徑的入口,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壞事,也不太想走上前去一探究竟。他們從相對安全的明亮步道上探頭探腦。
她跪倒在地,徒勞無功地反擊。彷彿聽到樓下有人低聲交談,她努力爭取時間。她不想死。眼前浮現白色閃光,但她拒絕放棄。
「無法確認。」霍利罕應道:「民眾通報霍克薩街又有騷動,傳出槍響。ω巡邏隊即將抵達!」通話中斷,另一道聲音響起。
他腳踝一拐,重重跌倒。
線路對面陷入震驚的沉默,然後是一聲咒罵:「媽的。」
他的一字一句緩緩透入他心中。J.T.低頭俯視瑪里翁,她的頭垂在他的臂彎中。他心中的失落龐大到無法計景,無法付諸言語。他無法感受,因為要是觸及那個角落,他的雙腿會失去直立的力量。
上校把他養成能夠撐著斷腿走上兩哩路的兒子,這才是男子漢。當個男子漢,像男子漢一般戰鬥。他找到手臂固定套內側的獵刀,走向樓梯。
負責接線的勤務中心人員嘆了口氣。過去兩三個星期內,她以為自己早就聽遍了所有的玩笑話,現在她對人類的智能已經沒有信心了。「這名女性宣稱她家隔壁的鄰居就是吉姆.貝克特。她的鄰居是一名來自佛羅里達州的六十歲退休婦女。」
「做不到。」
今晚——或者是明晚,又或許是後天晚上——他就會來找泰絲,但他也會完成他的犯罪模式。他總是有始有終,沒空拿城市的名稱來耍花招,不過他可以利用街道的名稱。
她抬起腳,重重踩上他的腳趾。他連忙閃開,但這動作使得他失去平衡。她迅速一扭,溜出他的掌握,他只抓到她的外套。
他心中警鈴大作。他不願相信自己的直覺。「她穿著牛仔褲,把金色的頭髮放下來。這樣看起來像不像大學生?像不像年輕的金髮女學生?」
「可能吧。」他感覺得到從體內湧現的緊繃,叢林裡的皮鼓敲出叢林的節奏。他無法停下腳步。他拎起話筒,撥通電話,霍利罕警督在專線電話響第一聲時接起。「幹嘛?」他沒好氣地應答。「我以為瑪里翁會回這裡一趟。」
「幹!」他用力甩開她,讓她撞上牆面,滑落地板。即使受到這樣的衝擊,她依然掙扎起身,又瞄準他的鼠蹊部狠踢。
「該死的混帳!」
鮮血染紅他的肩膀。她射中他了嗎?她已經無法思考。剛才那一拳打得她臉頰發燙,耳中嗡嗡作響。那個瘋子贏了。吉姆控制了場面。
她偏離大街,走上一條穿越模型造景的小徑,碎石子在她腳下吱嘎作響。
槍聲從對講機裡炸開。某人沙啞地呼喊:「迪福德。天啊!天啊!去他媽的老天爺!」
最後一絲理智幫助她扣下扳機,希望有人能聽到、知道她的位置。然後她屈指刨抓貝克特的肩膀,尋找他之前中槍的傷口。
她舉起手槍,扣下扳機。吉姆從她手中搶過那把點二二,以槍柄重重賞了她一拳。她按著臉頰跪倒在地。
揮舞他被固定住的手臂,逼眾人讓出一條路。
霰彈槍炸響,貝克特飛過半個樓梯口。泰絲就站在那裏,雙手握槍,她的臉頰沾上些許火藥。她又填入一發子彈。
霰彈槍的槍響炸開她的耳膜。J.T.往後倒下,落在人行道上,雙臂像卡通人物一般攤開。暴力永遠不會結束。對她來說,那只是一次又一次上演的戲碼。
「據報嫌犯身穿保全制服,往北邊移動,我們追上去了。請派出所有的警力支援!」
警長摸起耳機,戴上,把那通電話接過來。「哈囉?我是馬克莫菲警長,請問要如何稱呼?艾迪絲?艾迪絲.瑪爾?艾迪絲,請問妳需要什麼幫助?」
「因為這名女性還說莎曼珊.威廉斯就在她身邊。她說她是在加油站打hetubook•com.com電話,瑪莎隨時都會回來追殺她們,她替自己跟莎曼珊感到害怕。我聽到背景有車輛的聲音,好像還有小孩子在哭。她說在我們派騎警過去之前,絕對不會掛斷電話,我相信她。」
威廉斯鎮的核心地帶其實只有幾平方哩。瑪里翁所在的霍克薩街位於鎮中心,從這裡走到榆樹街的泰絲家只要十二分鐘,她只消六分鐘就可以跑完這段距離。這裡有幾間店舖、宿舍、屋子,是奇襲和遁逃的絕佳地點。固定往來各條街道的大學生跟遊客讓人輕輕鬆鬆就能混入此地。
吉姆.貝克特在這裡(Jim Beckett was here)。這句話若是出自成年男性之口,難免顯得太過自大、幼稚。很符合他的個性。
她伸手掏槍,他衝上前。
「狙擊手C?」
「那些警衛都是智障。」另一個學生低喃:「說不定他想對老鼠開槍。」
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
「你可以獨自執行監控的任務嗎?」
「守住崗位!守住崗位!」霍利罕大吼:「你他媽的給我守住崗位!」
他踉蹌起身,繼續奔跑。
他抓起固定在手臂內側的警棍,開始揮舞。
現在才九點半,街上的人車源源不絕。學生從熱鬧的春天街沿著步道走過來,橫跨一個街區以及霍克薩街,經過那一排學生互助會。今晚,學生們三五成群,步伐迅速,顯然他們都有注意到殺人犯可能逃亡至這個區域的警告。
他已經取得字母H了,他的計畫正逐步完成。
他很期待與她重逢的那一刻。
J.T.又繞過一個街角。一群黑衣男子湧上屋頂,高聲呼喊。警笛劃破他背後的空氣。一輛救護車轟隆隆地衝了過來,他差點沒躲過。
J.T.繼續往前狂奔,在第五棵樹下看到她,那頭長長的金髮從樹幹後頭散出。深紅色的血絲正緩緩混入那片金黃色。
低沉溼潤的呻|吟從吉姆唇間逸出。J.T.躺在地上,睜著幾乎無法聚焦的雙眼,看她走到吉姆身旁。她臉上沒有淚水,眼中沒有情緒。她的臉色蒼白,神情冷靜。看著泰絲將槍管指著吉姆倒地的身軀,扣下扳機,他想到瑪里翁。
「不知道,這星期大家都不好過。」
她已經奮戰至此,已經盡了太多心力,現在絕對不能輸給吉姆。媽的,她一定要贏。她要擊敗這傢伙。
他掙扎著爬起來,聽到皮肉互擊的毆打聲。他痛恨這聲響。泰絲……
「看來她改變心意了。」
「我知道。」年輕男子柔聲回應,看得出這人懷中的女性已經死了。「現在交給我們吧,有人說你是警察。」
「好。」
「稻草捆!稻草捆!」泰絲一邊大吼,一邊舉槍瞄準,努力回想學過的姿勢。
「你們看不出她在做什麼嗎?去你的!去她的!」他沒有等霍利罕回應,甩下話筒,握起藏在後腰的手槍。
不行!他媽的怎麼可以這樣!
「照我的規則來。」吉姆抓著她的手臂,拖她上二樓。
「請求駁回。」霍利罕的嗓音毫無起伏。「繼續守住崗位,我要叫霹靂小組來支援。重複,守住崗位,我要叫霹歷小組來支援。現在進入紅色警戒。重複,紅色警戒。」
「什麼?」
她緩緩點頭,抱著艾迪絲脖子的雙手依然沒有放鬆。
霍利罕想了想,他的神經繃得太緊。媽的,每個人的神經都繃得太緊了。現在有個探員擅離崗位,她的傭兵哥哥追了上去。每個人都想知道狀況究竟是如何、到底該怎麼做。沒有驚慌失措的空檔。貝克特確實是對的,紀律是關鍵。霍利罕深吸一口氣,說:「記住,貝克特手中有他從迪福德那邊偷來的槍枝,你有穿防彈背心嗎?」
「是啊,不過瑪里翁可不是那種軟腳蝦。」
「聽、聽到了。」她低聲回應。他已經衝向前門。「等等!你不能!」
他露出可靠的微笑。「沒事的,小珊,我們要帶妳去找妳媽咪。我們要送妳回家。」
「這裡是α巡邏隊。重複,a巡邏隊。我們在屋頂上,東側角落。沒有狙擊手C的蹤影!」
冷酷。
與他的距離只剩十二吋,她終於注意到他的眼睛。
「員警倒地,員警倒地!這裡是α巡邏隊,在東側角落回報。我們找到狙擊手C。天啊,長官,我們找到狙https://www.hetubook•com.com擊手C——」背後傳來嘔吐聲。「請求支援,請求即刻支援。他在屋頂上,媽的,我想我看到他了。他就在屋頂上!屋頂!屋頂!」
J.T.繞過街角。他聽到槍聲,掏出自己的手槍。他聽到有人大叫,距離太遠了,什麼都看不到。他只聽到地獄群魔亂舞的喧鬧聲。還剩三條街、兩條街。
昆西低聲呻|吟。他的臉龐染血,木頭碎片插了他滿身。但她知道他身上穿著防彈背心,幫他避開最糟糕的結果。
昆西貼著牆面走向前門。「我要看你的警徽。」他大喊。
還是沉默。泰絲跟昆西互看一眼。
吉姆露出兇殘的笑容,雙手不斷縮緊。
泰絲把腦袋塞在膝蓋間,開始深呼吸。昆西的無線電彷彿正隨著一個個不詳的雜音舞動。
「有。我會從屋裡監視,你在外頭掌控一切。」
這句話在她心中翻來覆去,它是唯一合理的解釋。「吉姆.貝克特(曾經)是最棒的」(Jim Beckett was the best)帶著輕蔑的意味:他會說「吉姆.貝克特是最棒的」(Jim Beckett is the best)。
「我出去以後鎖好門。」他簡潔地下令:「不要亂跑,不要眨眼睛,不管是誰來都別開門。誰來都一樣,聽到了嗎!」
「吉姆.貝克特(曾經)是第一名」(Jim Beckett was number one)也是同樣的道理。
來吧,你們他媽的一起上吧。
泰絲愣愣地盯著他,一手還握著攪拌那鍋肉醬的木湯匙。
「當然可以!」
他壓低身子,朝她衝刺,把她撞得背脊貼上粗壯的樹幹,撞得她喘不過氣。她憑藉直覺,以槍柄直擊他的後頸。他咕噥一聲,把她按得更緊。在監獄的娛樂室裡練了兩年重訓,他獲得了超乎想像的怪力。他的肩膀壓上她的橫隔膜,擠懕她的肺葉,準備奪走她的性命。
「當然了,我在想什麼啊?幹嘛拿這種東西浪費我的時間?」
警笛在他背後呼號,人們依舊連聲叫喚,還有人在前門大吼大叫。
她的眼角餘光瞥見那名警衛抬起頭,臉上皺紋很深,還有好幾層下巴。
J.T.沿著大街奔跑,槍響傳入他耳中。他轉向霍克薩街,在學生之間穿梭,他們紛紛停下腳步,瞪大眼睛。
大吼一聲,他往前衝刺。
「媽的!」霍利罕握住廂型車的門把,昆西迅速伸手制止他。
警棍又一次舉到他頭頂上。他聽見棍棒破空而來,帶起銳利的氣旋。
J.T.往旁邊跳開,躲過他的第一擊。往地上滾了圈,躲過第二擊。第三擊敲中他已經斷裂的肋骨,難以言喻比擬的劇痛竄過他身軀。他雙膝一軟。
騎馬跟自殺式游泳。
他撞上貝克特的腹部,兩人砰然倒地。暖熱的液體填滿J.T.的口腔。他張嘴任由鮮血湧出,血味使得他更加憤怒。
兩人身邊的無線電此起彼落地響起:狙擊手報告J.T.衝出屋子、α巡邏隊回報在學生會附近起了騷動。
「媽的,快滾!」他大吼:「別擋路!」
霍利罕握緊拳頭,然後吐出憋住的氣息。「嗯。好,就這麼做。」
「是艾迪絲嗎?」其中一位員警問道。
「後退。」昆西對泰絲說。
「這裡是狙擊手A。報告長官,我沒看到。請求前往該處確認。」
「或是他的腳趾頭。」
「做不到?」
沒用。
「我是警察!」他大膽地撒謊:「有人打電話報案!」
沒有回應。
昆西掏出他的九釐米手槍,拉開保險。他從裝載特殊裝備的廂型車的抽屜裡摸出兩個彈匣,塞進口袋。他對霍利罕點點頭,踏出車外。
霍利罕鎖上車門。現在這裡只剩他一個人。他的雙眼追蹤每一道陰影。他讓自己陷入座椅深處。現在是晚間九點四十一分,他的夥伴已經分崩離析。
她稍早已經把每條街繞過一遍,將周圍建築物與牢牢記在心底的街道地圖一一對照。霍利罕沒有騙人——威廉斯鎮真的很小。這個在一七五三年以西胡薩克這個名字建立的小鎮位於柏克夏郡,主體是四百五十畝的大學校園,周圍是略有起伏的廣闊綠野,醒目的哥德式石砌教堂散落其間。以整齊的白色磚頭蓋起的建築物是此地的特色。山嶺聳立於地平線上。
J.T.胸口像是燃起了一把火。他深吸一口氣和*圖*書,防彈背心下的胸腔灼痛不已。他相信自己快死了。天上的星星看起來太過明亮,身下的人行道感覺太過冰冷。
他一手撫平預先穿在警衛制服下的深藍色西裝。他從口袋裡掏出四張溼紙巾,抹掉臉上的濃妝,肥皂水刺痛他下顎的細碎的擦傷,他皺了皺臉。接著他取出一副眼鏡跟一頂深色短假髮。
「泰瑞莎,我來殺妳了。」他的語氣波瀾不興。「重點是妳要帶著多少警察上路?」
他心中的陰影凝聚出聲音。現在它全力吶喊:宰了吉姆.貝克特、宰了吉姆.貝克特、宰了吉姆.貝克特。
她站在他床邊,求他救她。
昆西站在貓眼旁邊。
霍利罕再次開口:「呼叫狙擊手C,呼叫狙擊手C。」
「威廉斯女士,快開門,我是麻州州警局的泰提爾警探。我奉命來此守衛。」
他沒空沉溺在這份軟弱之中。紀律是關鍵。
警長抓住接線人員的肩膀,力道大得讓她皺起臉。他朝螢幕瘋狂比劃。「來電者的位置他媽的在哪裡?我要知道她的位置,現在就要!」
「不!」
「剛才有人跑過樹叢。」其中一個小伙子開口說明。
隔著飛散的煙霧,她的棕色眼眸對上他的雙眼。
淚水沿著臉頰滑下。不要猶豫。不要猶豫。
枕頭要塞跟特種部隊漫畫書。
「這裡是狙擊手A,十點整的回報。我看到B,可是沒有得到C的回報。請確認。」
他解開腋下槍套的固定釦,短筒霰彈槍。迪福德的槍櫃是美妙的金礦。
案情迅速升溫。
「很好,霍利罕,威廉斯小姐現在獨自待在家中,不能容許這樣的狀況。我要過去。」
泰瑞莎還在這個區域,這是唯一的重點。警方在無線電對談中放出足夠的風聲,他知道他們是在邀請他加入。
她搖搖頭,縮起脖子取暖,繼續踏著沉穩的步伐往前走。又是一個跑來當私家警衛的退休員警,行動遲緩,身材走樣,跟吉姆.貝克特毫無相似之處。
貝克特尖聲痛叫,踉蹌後退。J.T.隱約看見對手眼下的黑影,還有他憔悴的下巴輪廓,光看就知道逃獄後貝克特足足瘦了二十磅。
不要讓我又一次辜負妳。
這句話毫無來由地惹惱了J.T.。「叫她聽電話。」他沒有多說半個字。
「你這白痴。」J.T.狠狠斥道,他突然氣到不行,同時怕的不得了,握住話筒的手輕輕顫抖。
背後的急救人員高聲叫他留步,他罔若未聞。
「這裡是狙擊手B,我往對街看去,可以看到狙擊手A站在西側角落。我沒看到東側的狙擊手C。重複,我沒看到狙擊手C。狙擊手A,請確認。」
一名穿著藍色西裝的警衛走近,灰色頭髮從鴨舌帽下竄出。他肥大的肚皮像果凍般晃動。
他舉起警棍,了結這件事。一下、二下、三下。只要稍加練習,就可以達到最高的效率。
尖叫聲響徹屋內。泰絲花了幾秒鐘才發現那是她的聲音。
貝克特在陰影間迅速移動。他終於抵達一片濃密的樹籬旁,停下來整頓一會。他呼出尖銳的喘息,在冰冷的夜色中構成一陣陣白煙。他感覺到頰上有血,後腦杓浮起一塊柔軟的腫包。
但他得從字母9開始。
四名學生結伴走過她身旁,消失在遠處。
「瑪里翁跑哪去了?」J.T.發起牢騷。他在廚房裡來回踱步,泰絲正忙著做墨西哥肉醬打發時間,不斷攪拌鍋中的豆子,撒下一大堆辣椒粉。
「我不知道。」昆西說。
「看起來像是學校裡的警衛。」
總部的一名接線人員向值勤警長揮揮手。她要來電者等一會,對警長說:「這裡有一位女性堅稱她知道吉姆.貝克特在哪。」
J.T.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她幹嘛走來走去?這不是她的作風。」
他準備好了。
他讓這股痛覺引導他。
J.T.茫然盯著眼前的男子。他穿著急救人員的制服,手中是紅色的急救器材組。他背後是不斷旋轉的刺眼紅色警示燈。
吉姆.貝克特在這裡。
在雷諾克斯南方,一名員警將嗥叫的警車開進加油站,另一輛前來支援的巡邏車停在他背後,發出尖銳的煞車聲。
腦內的愉悅漸漸淡去。疲憊威脅他的神經系統,他甩甩頭,與足以粉碎心智的壓力奮戰。
她旋身面向他,佩槍離開槍套,卻被他雙手握成的拳頭結結實實地擊中下顎,她的頭應聲後仰。
這樣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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