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砰地一聲,一大杯麥酒降落在約蘭曦面前,厚厚的泡沫從杯口滿溢而出。「還要什麼嗎,先生?」
她深吸一口氣,把旅行箱從右手換到左手,往街道走去。不過,才走了兩步,頭頂上就有某些東西使得她往上看。
「嘿,你這小帥哥,在想些什麼啊?」
她只好承認最明顯的事實。「我不知道要去哪裡。」
「不行。」
「禮貌不是大公的美德之一。」
她死後好幾個月,他都一直在想,如果他當時的表現不一樣,如果他懂得輕拍她的背、撫摸她的頭髮或端杯茶來給她,她還會不會採取同樣的行動。
不可能去旅館套房了,那麼就挑廢棄的穀倉吧。回想起來,她一點也不喜歡漏水泥濘的內部,但是她仍閉上眼睛命令自己越過那段距離。
似曾相識。
她在幾乎沒碰的晚餐旁扔下一把硬幣,往後門跑去。
寒冷也讓她發現肚子很餓。她這一整天幾乎沒吃東西,肚子比午夜的街道更空。
他生她的氣,可是他依然幫助她。不知為何,這使得沒有他的未來更加慘澹。她心裡充滿了無以名之的奇異痛苦。
她試著對自己講道理。亞特蘭提斯並不知道她確實的位置;在英國,她只是一哩長沙灘上的一粒沙。何況,亞特蘭提斯要找的是個女孩,而幾十個男生都沒認出她是女孩。
火焰彷彿從未存在般突然消失。她將手抽回,焦急地檢查。她的皮膚完好如初,連掌心剛才割過的傷口也消失了。
她站起來。「什麼?」
移位並未發生。她再試一次,還是不行。那段距離或許超出她的騰跳範圍。然而她不知道中間還有哪些地點,沒辦法分段騰跳全程。
這下,她被困在一個空曠的地方,身上連魔杖都沒有。
她多麼不願意才出發就感覺自己如此渺小孤單,彷彿迷了路的小孩,萬分需要有人伸出援手。
她的嘴唇扭動了一下。「我瞭解。」
「我知道。」她仰頭把臉向著天花板,眼睛連眨好幾下。他震驚地發現她快哭了。「那真是太笨了。今天發生了這麼多事,我幹嘛惦記著這一件——」她用掌根擦過眼睛上。「我很抱歉。」
他找來一個盤子放在書桌上,以他的魔杖對準。「綠色火焰。」
女侍格格笑了起來。「立刻來。」
「你早就看到他們在空中,對吧,那些裝甲戰車?所以你才說星星很漂亮,確定我會抬頭去看?」
見鬼了。
她縮了一下,但一一模仿他的行為。火焰吞噬了她的血,轉變成午夜森林的深綠色。他握住她仍在流血的手,一起伸進冰冷的火焰。
似乎不久之前,約蘭曦也是站在杜立許太太之家後面的同一地點,仰望費法克房間的窗戶。只不過那時她是走向安全,現在她正要離開,朝未知的危險而去。
令她動彈不得的恐懼,使得時間本身好像拉長又膨脹了。那個站在路燈下閱讀時刻表的男人開始打呵欠,他的嘴彷彿無止境地張開。隔壁桌的客人對他的同伴說「把鹽遞給我」,每個音節都像拉開的太妃糖那樣黏在一起。那位同伴則好像在一鍋膠水裡,用手指捏住內有小匙的白鑞碟子推過去。
那些不是鳥,而是亞特蘭提斯惡名昭彰的裝甲戰車,這種空中交通工具可以載送來訪的要人,也能在暴動的人群頭上降下死亡之雨https://m.hetubook.com.com
他把一支魔杖塞進她的手裡。
她懊惱地踢著附近的樹幹。她的退出簡直笨拙到了極點。她應該更審慎地考慮好行動路線,腦海裡該有更容易抵達的目的地。不然,也該偷點幫助騰跳的藥粉。
她短暫地閉上眼睛。她再度張開眼時,眼裡充滿了冰冷的憤怒。「你這麼無恥、這麼沒有榮譽感,還能算是人嗎?」
她退到牆邊靠著,臉部因為痛苦而扭曲。
但,他做不到。他反而後退一步。
一簇綠色火焰耀眼地出現。他打開摺刀,讓刀刃經過火焰,而後割開左掌,滴了三滴血在火焰上。火焰劈啪作響,變成更為燦爛的翡翠色調。他把刀刃再放入火中,而後傳給她。「該妳。」
「拿著這個。」
永遠不可能。
一個莫名其妙的想法突然蹦出來:他早該在還有機會的時候親吻她。
「管轄權的爭議。」
明知不智,他仍伸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他原想裝出不在乎的樣子,然而口氣卻嚴厲而生氣。
可是,這是不可避免的。她太精明了,而他因為太過匆忙,來不及做得更加巧妙。
他的指甲掐入掌心。「顯然我是那種被挑來專幹骯髒事的人,不是嗎?」
她的自由幻覺破滅了。
等她發現他做了什麼事,她應該不會喜歡。
事後想想,她的反應其實完全可以預測。誰會想要擁抱這麼沒希望的志業?戴德斯自己就打心底憎恨——憎恨這項掛在脖子上的重擔。
她的手握緊成拳。「我不認識你的時候,還比較喜歡你。」
她的表情似乎已快不能呼吸,聲音嘶啞。「這種誓言不可能有效,立刻解除!」
她瞪著他。突然間,她衝到他面前,一拳打中他的下腹。
他們本來就不可能有第二次機會。
「你想得好周到,不是——」
她在這裡不安全。她到哪裡都不安全。看來她唯一的選擇只剩:現在死,或稍後再死。
她嚇了一跳,慢慢地吐出一口氣。「你要我用什麼發誓?」
她渾身一顫。她告訴自己,這只是因為冷。何況,她並不一定只能返回去過的地方。口袋裡有英國的錢幣,只要沿著伊頓的街道走,或許可以找到一家客棧買點東西吃,並找張床過夜。
「剛才是怎麼回事?」她問,聲音還算平穩,彷彿不曾嚇得呆掉。
他向來認為自己冷血。沉和_圖_書著是很受艾伯龍王朝重視的優點。他的外公尤其堅持:寧可失去生命,也不可失去冷靜。
她的聲音逐漸消失。
「你就不能有點禮貌,告訴我他們早已在頭上,要我等十五分鐘再出去冒險?」
他應該繼續保持口是心非才對。他是這一世代的最佳演員,不是嗎?他可以說他得不計代價保護她,因為預言說她是他這輩子的真愛。這是多麼容易又討好的謊言,用來欺騙女生最完美了。那樣她就不會離開,他可以展開對她的訓練,她也不會再問任何問題。
「為了逼我直接爬回你腳前,斯勞鎮火車站的裝甲戰車也和你有關係吧?」
他扭亮費法克房間的燈,開始等待。十五分鐘過去。她出現了,臉色蒼白、雙眼充滿狂亂之情。
客棧很小,不過燈光明亮而且非常乾淨。酒館那邊燃著溫暖的爐火,撲鼻而來的是麥酒和燉菜的強烈香味。
他把她轉個身,面對另一棟兩層樓的房屋。「那是家客棧。妳可以在那裡買到晚餐,如果妳想明天再走,也可以在那裡住一晚。隨時留意外面的情況,並弄清楚後門在哪裡。」
「嗯……一大杯由屋裡最漂亮的女孩送來的麥酒?」
「現在不是擔心客棧主人虧錢的時候。」
「我仍然給妳選擇。妳是自願回來的。」
還有穿上溫暖些的外套。夜更深了,溫度也急遽下降。她換上的棕色外套並不夠厚,不足以禦寒。她只好用沒提旅行箱的那手抱住自己。
「謝謝。」她說,但是不大敢看他的眼睛。
天空是片洞穴似的深藍色。,大公果然沒說錯,星星出來了,美麗、無數的星星。獅子座。處女座。雙子座。還有那邊,維繫住偉大星空羅盤的北極星。
他發出呻|吟。這女孩很懂得怎樣傷人。
那火突然變得白熱熾燙。她發出嘶嘶聲。他也吸氣忍受灼燙的痛苦。
她發出苦澀的笑聲。「倫敦那房子真的被亞特蘭提斯特務包圍了?」
她抬起頭,但他已經消失了。
他拿起她的手挽住他的手臂。下一個片刻他們便在一條明亮的街道上,對面有座由列柱支撐著、馬薩式弧形屋頂的長方形建築。「我們在哪裡?」
另一名魔法師在草地上現形,那是個身穿非魔法師服飾的女人。約蘭曦縮進矮樹叢的更深處。那女人以充滿決心的姿態往那群亞特蘭提斯特務走去。
這些都沒有關係,戴德斯對自己說。他走這條路並不是來接受獻花和擁抱,她應該會回來,這是唯一重要的事。至於充塞胸中的空虛感,他完全不予理會。
「能被強制執行的誓言才有意義。目前面臨危險的,不是只有妳的命。」
首要之務,她得先找些東西吃。
她選了靠窗的桌位,抬頭即可看到通往一條巷子的後門。樓上已有還不錯的房間在等待她。現在,她看著桌上的火車時刻表。她已經圈出明天想要搭乘的火車班次,依她猜測,火車應該是種粗糙型的快速通道吧。
見鬼了——他的英國同學會這樣說。
他聳聳肩。
這麼多心思,這麼多努力,這麼多徒勞。
她原本蒼白的臉變成死灰,下巴繃緊,她用指甲滑過剛才割開的傷口。
倪德斯太太經常抨擊餓肚子的罪惡:帶來寒冷、令勇氣流失,並使得清晰的思路蕩然無存。約蘭曦推開客棧大門時,寒冷、慌亂且不知所措,此刻看著擺在面前的晚餐和_圖_書:肉汁裡的大塊牛肉和胡蘿蔔,幾片剛烤好的麵包和一大碟奶油,以及稍後會送來的布丁,她覺得自己似乎有點回神了。
她砰地扔下箱子,拉出書桌前的椅子一屁股坐下去,把臉埋進兩隻手裡。
他把雙手揹在身後。「妳瞭解妳得用什麼來回報嗎?」
問題是,她頭上的三輛裝甲戰車繼續下降。她連忙躲進一叢矮樹裡;她的雙手發抖,心臟狂跳。那些戰車在離地兩百英呎的高度停住,懸浮在空中。
然而,貼在黑暗夜空上、幾乎看不見的那幾個黑點,又是什麼?她瞇起眼睛凝視。鳥不可能以這麼完美的鑽石隊形飛翔,對吧?
她用力呼吸,恐懼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他離開窗戶在備用椅子坐下,那是張有著灰白條紋相間布面厚墊的溫莎椅。這椅子是他挑選的,包括座墊的布。他也選了藍色的壁紙和白色的窗簾。他對室內裝潢的瞭解並不多,但他想要這個房間呈現平靜和撫慰的氣氛,因為他心知導致費法克來到伊頓的事件必將對他造成很大的創傷。
他並沒有開口。何必呢?她已經說得如此清楚明白,沒有任何事能誘使她留下。
他突然把手收回。
那不重要,他已經達到目的了。她對他有什麼看法,從今以後都無關緊要。
他母親活著的最後幾個星期,也經常這樣蒙著臉坐著。而他對她的難過非常沒有耐心,總是拉扯她的袖子,要她陪他玩。
大公是怎麼說的?一旦她抵達的消息傳開來,亞特蘭提斯會因為約蘭曦有可能回去,而包圍瘋女人家附近的整個地區。
「你這混蛋。」她齜牙例嘴地罵道。
「我要妳發誓。」
海伍德老師應該會對她聰明地拒絕了大公不切實際的圖謀、專注於保命而高興。她注視著手中的奶油麵包,想著審訊所提供給海伍德老師的食物是不是也同樣可口?他迷|幻|葯上癮的戒斷症狀出現時,亞特蘭提斯特務會做些什麼嗎?或者只是任由他受苦?
他們當然會在那裡。他對韓考克太太說,亞特蘭提斯如果真的認為女孩在這個地區,應該監視車站,因為她對英國不熟,應該不會騰跳到太遠的地方。
那些鳥往東方而去,消失在遠處。然而,她還來不及如釋重負吁出一口氣,另一群又以完美的鑽石隊形從西方飛近。
他得先深吸一口氣才能回答。「這件任務與妳喜不喜歡我無關,費法克,我要的只有妳的合作。」
「當然不是,只是一支沒做任何記號的備用杖。當妳被抓到的時候,我不可能讓我的魔杖在妳手裡。」
「他們暫時走了,但或許還會再來。妳如果要走,就趕快。」
她咬著面頰內部。「什麼意思?」
「意思是,從裝甲戰車裡出來的魔法師是審訊官的特遣隊。但是,派駐在此地的韓考克太太是由亞特蘭提斯海外行政部直接派出的特派員,而她不喜歡審訊官的爪牙沒受邀請便侵犯她管轄的領域。他們早就知道,所以才想躲到妳藏身的地方。」
叫我留下,叫我再留幾天,等最可怕的這幾天過去。
「照准。」他說。
「他們在那裡。」她的聲音好像離體的幽魂。「他們在車站,兩輛裝甲戰車在空中,特務往客棧過來。」
她的心臟跳得比剛才更加猛烈。
「快走吧。」他說。
空降而下的魔https://www.hetubook.com.com法師之一指向約蘭曦的方向,一票人往矮樹叢過來。
她開始發抖,彷彿陷在一場惡夢裡。
他從椅子上跳起來。那聲音,那是什麼?他關燈衝到窗前。
「但這是你的。」
他說溫特維爾夫人會對其他流亡者談起她,或許有點言過其實。溫特維爾夫人比較可能保守祕密,而不是招供。
如果這是亞特蘭提斯的動員,那麼大公雖然預測到他們會有反應,肯定也沒料到反應會這麼激烈。
窗簾關得很密實,從她所站的地方看不見外面。然而她注視著窗戶,眼中滿是懷疑。她的試圖否認,使得他胸中剛才的空虛感猛地反攻。她仍然想要相信,他是更好的人。
約蘭曦跳了起來。但只是酒吧女侍,她正對著約蘭曦笑。
她打了個寒噤,但依然迎視他的視線。「既然要發血誓,我有附帶條件。一是你永遠不准再對我說謊,二是你要救出我的監護人。還有,我們只對禍主採取一次行動,而且是僅此一次。不管成功或失敗,我都不再受這個血誓約束。」
「妳從客棧餐桌旁直接騰跳到這裡?」
當妳被抓到,不是如果妳被抓到。
然而,她想要聽實話;而他一時衝動,想要誠實和公平的交易。結果,實話、誠實和公平的交易使他粉身碎骨。
女侍扭頭對她貶了一下眼睛。約蘭曦趕緊望向窗外。在她的家鄉,快速通道附近通常有不止一家客棧。或許她可以在附近找到其他住處。
這當然是他太傻。然而,傻歸傻,他依然強烈地渴望著。
他花了點力氣才直起身體。「半個小時後吃晚餐,費法克。還有,下次說些我還不知道的事。」
最後,亞特蘭提斯特務騰跳離開,或許返回裝甲戰車上了。而那女人,往周遭看了最後一眼,隨即消失無蹤。
帶著挑逗意味的笑。
但他立刻騰跳出去。
她揚起視線,看他一眼。「我還能扮演亞契.費法克嗎?」
「已經想要違背誓言了嗎?」他只能想像她的內心正有多大的苦楚正在撕裂她。
「如有人違反誓言,此焰將在毀誓者的血管中奔竄。屆時將不僅止於寒冷。」
這次,那些鳥從她的頭上飛過,有三隻鳥脫離了隊形,開始繞圈,一邊繞圈一邊下降,然後她看見它們腹部暗沉的金屬閃光。
她的聲音太過平穩,反而顯得不自然。他想起她曾經感謝他的誠實。她一定也在想同一件事,知道她在說那些話的同時,他正打算欺騙她。
此刻,他什麼都沒說。
他緩慢而謹慎地靠近她,彷彿眼前的女孩是一頭睡著的龍。
「不,我回來是因為我已被你逼入死角。你根本沒把我的命當一回事,不負責任地玩弄於手掌上。你——」
窗簾後毫無動靜,但燈還亮著,那個代表舒適與避難所的金黃色長方形。她該走了,但仍然看著窗戶,盼望著她已沒有權利期待的事物。
她能打敗這麼多前來捉拿她的魔法師嗎?或者,她該騰跳回旅館套房,並希望在那邊等待她的特務或許比較少?如果情況真有那麼危急,她敢不顧一切、再度召喚閃電下來嗎?
約蘭曦看著她的背影,心想該怎樣阻止她靠近。她可承擔不起被人發現自己根本不是什麼小帥哥的後果。
他是個混蛋。他當然是:他說謊、欺騙,而且操弄。
片刻後,十來個魔法師壯漢出現在杜立許太太之家的後院草地上。
「讓我說清楚,我要妳發一個血誓。」和_圖_書
她拿起一片麵包抹上奶油。在宿舍裡,大公應該也開始吃晚餐了吧?他會想起她嗎?像她想起他這樣?或者,他正因為不必推翻禍主而竊喜,並鬆了一口氣?
她感覺耳朵裡的血液大聲衝撞著,慌亂地在每個口袋裡尋找魔杖,可是怎麼也找不到。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時,她才想起自己把魔杖留在實驗室裡,那時大公勸她不要攜帶可能害她被認出是來自魔法國度的任何東西。
「如果是要找妳的帽子,就掛在那邊的鉤子上,」他裝出最不經意的態度說:「不必管我,我只是過來替妳偽造一張告別字條。」
此刻該做的,是將她拉進懷裡、撫慰地擁抱她,甚至在她的頭髮上親吻一下。提供她迫切需要的安慰,讓她相信:回來是正確的選擇。
但他一直被自己的情緒所欺騙。他的一生是由祕密和詭計所定義的。認識她之後,他突然很想擁有真實的伙伴關係,很想生活在信任、瞭解和善意的氛圍中,那些是他從未經歷的感覺。
她往費法克明亮的房間窗戶看去最後一眼。如果她出了什麼事,大公會覺得失落嗎?
到了明天早上,事情就不會顯得這麼可怕了。
「不是,從後面的巷子。希望我留下的錢還夠,我離開時有點匆忙。」
放在對面書架上的書,都是他為了讓費法克快速熟悉非魔法世界而特別挑選的:一本供外國人參考的英國手冊、幾本年鑑和百科全書、一本校友寫的伊頓導覽、一套禮儀相關的書、一本介紹大眾娛樂和休閒活動規則的書,還有其他幾十本書。
有人輕拍她的肩膀。她驚恐地跳起來。幸好,只是大公。
「淺嚐毀誓者的下場。」他多此一舉地說。
他們輕聲說話。約蘭曦聽不清楚,只覺得他們的音量雖低,但是交換的話中充滿了火氣。
然而,他的冷漠在此刻粉碎了。在內心深處,他也開始發抖,那力道與她的恐懼、她的困惑,以及她的脆弱,同樣強勁——這份同理心的深度和強度,深深地震撼他。
她抓住最近的一根樹枝替自己壯瞻。
她突然看到對街的火車站上方,有兩輛裝甲戰車盤旋。地面上,一小隊特務正從車站成扇形往外散開,他們的制服在驚訝的英國行人之間很容易辨認。有幾個人正朝客棧過來。
她又大笑起來。「所以,你與亞特蘭提斯究竟有什麼區別?」
「斯勞鎮,伊頓北方一哩半的地方。那是火車站。」他指著那棟長方形建築。「妳的旅行箱裡有火車時刻表,和足夠妳到任何地方的錢。要是妳想,妳也可以搭上輪船到美國去。」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