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是晚上,幾十盞燈籠掛在空地邊緣的樹梢上,照亮著池子。
「蘇琳女爵認為全面混亂對他們有利。侏若國的血戰,雙方都有大量傷亡。內達科他,以及次大陸的王國也有麻煩,加上謠傳亞特蘭提斯本國也有不滿。一月起義的各地領導者認為他們的行動會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在戴德斯身邊的費法克倒抽一口氣。而且不是只有她,全班同學都生了根似地動也不動。
她過世前整整一年的日期。
敲門聲使他驚跳起來。
「當然,我是天才兒童,十六歲就唸完《高級魔法》第二冊了。」
她以焦慮的節奏用球板敲著她的小腿。「我出生前的三十三年也有一場流星雨,對吧,而且是更為壯觀的一次?那時候難道沒有與偉大元素魔法師有關的預言出現?」
池子裡泛起漣漪。「還有,不要老是記掛著死亡的確切時刻,大公。每個有生命都有死亡。當你完成必須完成的事,你必定也活夠了。」
她轉身要走時,他說:「英格蘭家務管理雜誌。」
「能讓審訊官進入永久昏迷的方法。她將會醒來,醒來後也將會再把我抓去審訊,而且妳不會在場。我唯一的希望就是趁她的神智依然渙散和脆弱的時候先下手為強。」
巨人、巨石瞬間消失,震耳欲聾的戰鬥聲被連綿的輕柔雨聲取代。她回到大公的房間,而——
「你從那時就知道將要出國唸書?」
可解決的問題,這是他喜歡的。從日常小事自得其樂。即使解決方式有誤,也不致造成真正的傷害。
能去上課的男孩就能去運動了。他的手指按在襯衫的鈕釦上,等她離開。
「又是我,神諭。」他來過很多次,可是她從未給他任何指引。
她這次的反應是一段長時間的沉默。
他搖頭。「這可不妙。妳要能對付禍主,而我要能對付審訊官。」
等他彈完,充滿期待地看著戴德斯。戴德斯在遲疑片刻之後熱情地拍起手來,音樂真的很美。
她真的很快就能堅強起來——她對他的回答甚至沒眨一下眼睛。「如果你將和她在同一個房間裡,這本《如何從五哩之外殺死魔法師》要怎樣幫你?」
他盤腿坐在地毯上的書堆裡,三本書成半圓形排在面前,另外幾十本高高地疊在一旁。
川普和豪格在一陣爆笑聲中落荒而逃,看來沒人喜歡他們。
而後,突然地,她轉身開門。「當然,你得準備出門。」
所以在不很久的將來、某個晚上,他將站在窗口咒罵,然後很快又跑去閱讀這本日記。只可惜這個發現並未把他從目前的泥淖拯救出來。
川普的鼻孔開始流血,他嚎叫起來。「我的鼻子!他打斷了我的鼻子!」
我在閱覽室。
約蘭曦微笑。卡許卡力咧著嘴對她笑。「如果我能做任何事來報答你,請讓我知道。」
戴德斯應付這門課的方式,向來是在課堂上聽幾十個人背了又背之後就記起來了,所以第二個上台,當然背得結結巴巴。
「謝謝。我希望他們下次要侮辱我的朋友之前先想清楚。你剛才說的一八三三年流星雨,講到哪裡了?」
約蘭曦拿起書堆最上面的一本,看見書名,驚訝得眉毛差點碰到髮線,《如何從五哩之外殺死魔法師:遠距施咒初階》。「我正猜想你閒暇時都看些什麼書呢。」
戴德斯從不曾用與同學一樣的角度去看任何事。但是,對於這項讓人腦袋僵化的練習,他與他們的意見倒很一致:非常浪費時間。更糟的是,背完的人即可彷彿關了太久的小狗興高采烈地跳著離開教室,而他卻得枯等老師叫到他的名字才能上去背。而傅蘭頓向來喜歡把戴德斯留到最後幾個。
他的右臂手肘下有個刺青是字m.hetubook.com•com母M,她猜應該是他的名字莫南得的第一個字母。
她的聲音稍稍柔和下來。「至少這一次你看來是誠心誠意的。」
「其實就在我十歲生日當天。我記得那一天,因為許多親戚不斷告訴我,我出生那天晚上滿天都是流星。」
「對啊,應該用受格。」卡許卡力搖頭。「真不知你不在的時候,我們是怎麼熬過來的。」
「的確,那是杜立許太太之家有史以來最黑暗的時期。無知遍滿地板,無明的濃霧籠罩著所有窗戶。」
他點頭。「從十歲就開始。」
「蓋烏斯大公呢?」戴德斯兇巴巴地問。
「這是前菜,」他連頭也沒抬:「稍後要回頭看《跳動之心臟的魔法屬性》。」
「關於他的家人,我並不確定。但禍主實在太生氣了,整個國家都遭受一連串報復。我母親相信,禍主未能獲得這個男孩,讓他喪失了部分生命力,因而導致亞特蘭提斯箝制各王國的力量逐漸鬆散。」
伊頓並不開這門課程,但魔法學院的高年級生通常都得學會一種非歐洲的古典語文。約蘭曦在她的「閃電前」時期曾因為獎學金豐富,而嚮往學習梵文。
「啊,時代變了。來自千年歷史王朝的王位繼承人很可能發現他們自己的王冠不見了呀。」傅蘭頓以圓滑的口氣說:「下一位,蘇哲蘭,希望你做了更好的準備。」
「滾回你崇拜偶像、近親通婚的家族去吧,」川普說:「我們不歡迎你這種人。」
「沒有,我只知道我決心要把戴德斯三世從『最偉大的三個統治者』踢出去。我不可能贏過第一個戴德斯,也不可能贏過崇高的涵絲佩雅,但我可以輕易超越戴德斯三世的成就。你想他們會怎樣稱呼我?優越的蓋烏斯?或榮耀的蓋烏斯?」
「你對於你的未來有任何瞭解嗎?」
「或者是找到了古老的方法。我母親相信,禍主謹守慎用了一、兩百年的生命力必定即將耗盡。所以他才這麼不擇手段想得到妳。」
他沒等回應已自行演奏起來。樂曲十分優美,有如春天的微風那般溫柔甜美。他臉上充滿自得其樂的表情,完全不知道他後來會全面禁止宮廷裡出現任何音樂,也把他那些無價的樂器一一毀掉。
「我出生時有一場流星雨。」
這倒新奇了。傅蘭頓或許以貶抑戴德斯為樂,但從未公然表現敵意。
這次她把手收回來時,看到他的肘邊有張字條。
她揮動球板。她並沒有很用力,畢竟她並不打算把川普打死,但球板讓人很滿意地與他的鼻子接觸了。
豪格往後退。「我——我得去幫他,不過你往後都會後侮這樣做。」
即使是現在,憤怒與憎恨依然在他心中沸騰。可是;神諭說他得去見他最不想見的人,而除了審訊官,就剩他外公了。
「進來。」
又沒有字了。戴德斯把這一段文字又看了兩遍,才闔上日記。偽裝咒語立即生效。日記的尺寸變大,樸素的皮封面變質成為一幅古希臘神廟的圖畫。
這位後來再也沒有音樂、沒有孩子,整個人彷彿只是年輕時夢想碎片的大公,以優雅的姿態微微點個頭,接受他的掌聲。
她回頭看著他,這個俊美又有點古怪的傢伙。「我才不管靈視畫面怎麼說,」她低語:「只要我還有一口氣,我就不會讓你死。」
教學篇章包含的不只是教室,地面層有一間被稱為閱覽室的大圖書館。他只要有空就去那裡。
審訊官仍未清醒,但最新的情報說,醫生給予刺|激時,她已經有較好的反應。亞特蘭提斯的醫生對於她狀況的持續改善,抱持樂觀。據說巴斯倫已經安排好日子,將在審訊所舉行一場感www•hetubook•com.com
恩會,他似乎非常有信心長官即將康復。
「又是你,殿下。」看見他現身,神諭的口氣不大高興。斑斑點點的金光在黑色水面上舞動。
他微微一笑。「謝謝妳。」
「沒。」
她注視著他,彷彿沒有聽到他說話、彷彿他正要前往某個遙遠又危險的目的地,而非只是去河上運動幾個小時。
她並不覺得自己的希臘文很好,但其他同學已經把她當成專家。
「你也要試試看嗎?」她問豪格。
「快看,頭巾男和小孿童。」
「啊,梵文,我敢說我的梵文一定與你的拉丁文一樣好,我五歲的時候,家人就要我學了。」卡許卡力拉起袖子,檢查手肘處剛才練習時跌在地上所造成的擦傷。
「比較像是教人怎樣射箭。如果妳以正確的速度、在正確的距離之外射出,妳的箭確實可以殺人,但這並不是英國的貴婦與淑女們喜歡在居家宴會射箭的原因。」他拿走她手上的書。「妳的牆築好了嗎?」
「魔法師起先並未發現——為期幾十年——等他們發現時,他們開始測試綁在自己脖子上的繩子有多緊。他們開始小小違規,接著違規擴大為叛亂,再擴大為全面起義。」
「你每天晚上都鞭打你的大公嗎?」豪格猥褻地移動臀部。
他握著她的手放在試煉集上。他的頭倚靠在置於桌上的另一條手臂上,他的臉對著她、眼睛閉著。在如水的灰色光線裡,他看起來與她所感覺到的一樣疲憊,而且瘦削,他的臉全是稜角。幸好他的骨架非常好,有人或許會用輪廓鮮明來形容,但這麼年輕的人真的不該如此憔悴。
街道兩旁都有男孩停下來看熱鬧。
「你說什麼?」
簡而言之,這正是他們的問題。「晚餐後我會再進去,但是現在得去寫我的論文。」
「對於你的女兒亞麗安,你知道任何事嗎?」
「小王國當時已被亞特蘭提斯統治。男孩的父親與姑姑早在當地的抗爭活動中喪生。亞特蘭提斯特務抵達,想要帶走男孩時,他的家人決意永遠不要讓這種事發生,因此把他殺了。」
「我要怎樣才能保護我的元素魔法師,不讓她有危險?」
「對,就是那一年,後來我聽說一八三三年還有一次更大的。」
「你可以用受格,既然他們正要去雅典——我看用『正要往雅典去』比較好。」約蘭曦回答。
總有一天你可以這樣,她想,總有一天。
「有,靈視者紛紛預言將有最偉大的元素魔法師出生。」
這晚,板球練習之後他們留在操場看全校最強的兩支隊伍比賽。比賽結束後,她收拾裝備往杜立許太太之家走去。她喜歡隊友之間的伙伴情誼,但每次練習之後,她幾乎都是最先離場的人:即使她極力不願相信大公的死亡預言,但只要不在他身邊,那預言就顯得更加不祥。
正是他偽造的薩克林堡小公國的國旗。據戴德斯所知,世界上只有這一面。
那些巨人發出巨吼,用碩大無朋的槌子敲繫人們的盾牌。雖然已經在耳朵裡塞了棉花,但持續不斷的鏗鏘敲擊聲仍害她嚇了好幾跳。她盡力不理這些喧鬧,專注於移動另一塊花崗岩。那塊看起來沒有特別大,但是重達五噸。剛才她費了好大的勁才把一塊三噸重的岩石滾到建牆的基地上。但是,她甚至無法舉起這一塊花崗岩的邊角。
報告是這樣的:
他們稱呼他毀滅者蓋烏斯,而他也知道。
池子變成銀色的,宛如某位鍊金術士將水轉化成水銀。「你得去見你最不想見的人,去你最不想去的地方。」
他突然打住。而後衝到他的書架拿下一本德文書,書名是《古典考古學辭典》。
他用肩膀頂開沉重的門。音樂流洩而出,個個音符都有如夏天的香瓜那般甜膩。一名年輕英俊的和*圖*書男子坐在周遭全是藍色靠墊的白色矮榻上,正在彈奏魯特琴。
「什麼?」
「十九。」
「一月起義。」
「我能否成功治國,與背誦晦澀的拉丁文毫無關係。」戴德斯冷冷地說。
大公指定她練習三個故事。第一個故事裡,她必須製造一場旋風,阻止蝗蟲吃光貧困農家的穀物——但是她只弄出了些許微風。第二個故事裡,她得把一座湖的湖水分開來,救出被困在空氣正逐漸消失的氣泡裡的魔法師小孩——如果是在現實裡,她早就眼睜睜看著許多兒童滅頂。至於這座花崗岩城牆——她已經嘗試了六次,巨人還是一直攻進來。
「你還好嗎?」她問。
「要用間接受格或位置格?」卡許卡力問道。
現在,她早晨起床的時候,雙手的脹痛已經延伸到手肘。她要很努力,才能不去想像如果全身都因腫脹而疼痛的感覺。
「但是他們自己先垮了,亞特蘭提斯必定是找到了方法,掌控新的力量。」
她受夠了。約蘭曦抓起球板走到對街。
他們不能再這樣任由無法控制的事件所支配。他得找個方法壓制審訊官、發掘片段影像的真正意義,並激發費法克更堅定地掌握她的力量。
她吹出一聲低沉的口哨,表達適度的欽佩。「後來呢?」
你可以不要這麼注意我。「我如果選修梵文,立刻去敲你的門。」
戴德斯把最後一張紙放進打字機下方時,韓考克太太在走廊上要所有男孩在熄燈前上床。機器滴滴答答地動著,他好希望那些字鍵趕緊打完而靜止。
「真該有人鞭打他們。」她說,而且說得很大聲。
她微笑。「不,倒是我喜歡用這個打你的朋友。」
「所以,這本書不是教你殺人?」
他再次翻閱母親的日記,但日記依然空白。他在房間裡踱步幾分鐘,對自己不知所措感到很生氣。而後他進入試煉集,沿著步道往神諭的池子跑去。
「現在,殿下,」戴德斯說:「我想請教幾個與亞特蘭提斯有關的問題。」
在漫天塵土中,遠方的巨人大軍宛如山脈橫掃平原般往前邁進。約蘭曦腳下的土地劇烈震動,巨岩滾動,而小石頭好像油鍋上的水滴跳個不停。
在這個世上,他總算不再是孤軍奮鬥了。
眼前的情況讓戴德斯坐立難安。審訊已過了一個星期,他仍然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滿天的雙足飛龍和噴火的裝甲戰車這個片段影像。費法克突破風元素的控制力後,往大師邁進的步伐卻停滯不前。他敢聲稱的唯一進度,只有他們已準備好逃亡的急用包,且送去存放在廢棄穀倉。
運動能力替她贏來極大的認同。以前,她到哪裡都要費盡心思讓自己融入。然而,說來也是諷刺,她身為女孩的時候並沒有當男孩時這麼受歡迎,只是這個男孩與真正的她幾乎完全不同。
直到她離開、戴德斯獨自在房裡更衣時,他才領悟到她這一番話意義非凡:她終於主動要駕馭自己的命運了。他們的命運。
「有何效勞之處?」蓋烏斯說,顯然很確信自己高人一等,但並未特別傲慢。事實上,他的自信散發出某種光采,甚至形成一種魅力。
戴德斯裝模作樣地檢查他的袖釦。「像你這種小人物,是否理解我的個性根本無關緊要。」
只比現在的戴德斯年長幾歲。「你有資格教導門口列出的課程嗎?」
附近宿舍有好幾個男孩從窗戶伸出頭來看。「怎麼回事?鬼叫些什麼?」他們問著。
「晚安,殿下。」韓考克太太說。
「一八三三年也有流星雨?」
傅蘭頓嘖噴出聲。「殿下,你即將執掌一個偉大的古老王朝,腦筋應該更好吧。」
杜明曆一〇二〇年四月二十六日
戴德斯記憶中那個難搞的嚴厲老人,曾是這樣一個無憂無和_圖_書慮又充滿魅力的年輕人。
戴德斯連第一冊都還學不到一半,這是高等魔法的必備書。蓋烏斯又用魯特琴彈了幾個和絃,每個和絃都比前一個更加飽滿。
約蘭曦感覺自己像淋了春雨的種子,充分浸透了只準備發芽——偏偏怎麼也衝不開外殼。她掌控元素魔法的能力或許不錯,但她的能力頑固地拒絕進步。
背誦是英國男童教育的一部分。背誦課上,學生要熟記老師所指定的四十行左右的拉丁文詩句。
既然審訊官仍然昏迷,傅蘭頓怎會如此無禮?只因戴德斯使得禍主旗下最得力的大將失去行動能力,便公然要戴德斯知道,他已成為亞特蘭提斯的眼中釘?
他審慎地開始翻閱,每一頁都不放過,而且感覺到胃部那特殊的焦慮刺|激著他。不久,他便翻到寫有文字的書頁。
「那是有史以來最壯觀的,根據——」
「某一年的十一月——」她仍記不住英國的計年方式。「一八六六年?」
卡許卡力跑來與她同行,他們邊走邊談隔天要交的希臘文作業。她仍對卡許卡力有點戒心,但和他相處已經不再緊張——他應該不是亞特蘭提斯間諜,只是個精明又觀察力特強的人。
神諭的訊息總是有如密碼,直到解讀出來才豁然開朗。「獻上衷心的感謝,神諭。」
他真想齜牙咧嘴地對她嘶吼,但只說了聲:「晚安。」
「我閒暇時候喜歡看的讀物。」
她下意識地伸手輕碰他的臉。但又在手指接觸到他的皮膚時立刻抽開。他完全沒有反應。她舔舔下唇又伸出手去,手指沿著他的下巴滑過。
前所未有的激動情緖在他的胸腔裡翻攪,他感覺好溫暖,而且身輕如燕。
連續三下快速敲門——是費法克,她從教室回來了。
載德斯看來與他在陽台上看見遠方異象的年紀差不多,但身上卻穿著奇怪的——非魔法世界的?——衣服,他靠在一個小房間的窗邊。那不是我在城堡、要塞之城或修道院看過的任何房間,室內毫無裝飾,只有牆上掛了一面奇怪的旗幟——黑色和銀色,上面有龍、鳳凰、獅鷲和獨角獸。
「拜託,」蓋烏斯說:「我還沒結婚呢?不過,亞麗安是個可愛的名字,我希望將來有個女兒。我要把她栽培得與涵絲佩雅同樣偉大。」
她想利用原本要建造神廟的一塊塊花崗岩建造一堵牆,讓城裡的人站到牆上攻擊巨人頭頂的脆弱部位。但是,她的牆離完成還很遙遠。
然而,在請了一星期病假之後銷假上課那天,傅蘭頓居然第二個就叫到他,而且是在永遠背得一字不差、所以總是第一個上台作為全班楷模的庫柏之後。
但你該是個老頭子啊。所有祖先都是他們過世前不久的模樣,尤其是涵絲佩雅,雖然眼中精光仍在,但是外表已經有如核桃的殼那麼多皺紋了。「你幾歲?」
「替我寫一份好嗎?不必寫得太好。」
傅蘭頓挑釁的態度果然與審訊官情況的改善有關,這是一定的。
戴德斯在蓋烏斯大公的門外站了許久。等待自己整理好心情,去見那個謀殺了他母親、自己卻壽終正寢的人。
看到一段奇怪的靈視畫面。有點不僅怎會這樣。
她轉動著手上的球板,動作變得越來越穩定和刻意。「我不是他的,他無從得到。而且,總有一天,他很可能會後悔他竟敢衝著我來、竟敢追殺我們,而不是維持現狀。」
她關上門後靠在門上,一腳踩在門板上。她已學會臭屁男生頂出髖骨的那種走路方式與站姿。他必須管好自己的眼睛,不要往她身體不恰當的部位看。
她嘆一口氣。「從此幸福快樂。」
傅蘭頓並未因hetubook•com•com這反駁而退縮。「我說的並不是背誦某些特殊文句,而是能否瞭解個人的職責。從我看到的每件事情,我認為你完全不懂得責任與義務,年輕人。」
她繼續徒勞地努力,直到某個巨人乾脆一把舉起她無力移動分毫的巨石往市場扔了進去,引發一連串的尖叫。
「我就是。」年輕人回答。
約蘭曦回到卡許卡力身旁,他以半是驚恐半是欽佩的眼光看著她。「你真是果斷。」
約蘭曦逐漸習慣了上課與運動的節奏,這也是她在小石磨村非常想念的步調。有時幾乎就要相信自己過的生活與正常生活相去不遠。
「我敢說逃避亞特蘭提斯的流亡者沒有人必須寫兩份論文。」
時間是傍晚或晚上,外面很黑了。戴德斯從窗口轉過身來,顯然非常憤怒。「可惡的畜生,」他咒罵道:「他們的頭該被塞進——」
他周遭的空氣好像開始閃爍。
「那拉丁文呢?你的拉丁文也很好。你來英國之前有家庭教師教你?」
她的心又從原本停泊的地方滑了出來,每次他一微笑會就這樣。「只寫這一次,以後我一定要討回這個人情。」
「男孩的家人後來怎樣了?」她問話的聲音好緊。
「我相信那段時間必定哀鴻遍野,叫苦連天。」
她對著他的頭頂露出微笑。「那你到底是在找什麼?」
「審訊官沒有進一步的消息,但他們仍隨時可以束緊套索。」他脫下制服外套和背心。「我得去參加划船練習。」
「你喜歡家務管理?」
至少,最新的消息提供了些許安慰。原本似乎要醒來的審訊官陷入了更深的昏迷。
火是最眩目的元素——嗯,與閃電一樣。不過,從海裡移動山脈再造新地殼的能力,則是完全不同的層次。
「他出生在阿拉伯海附近的一座小王國,十三歲時讓一座長久公認的海底死火山爆發。」
「聽聽我的創作,好嗎?」蓋烏斯問道。
約蘭曦看見川普和豪格正在對街彼此竊笑。
戴德斯立刻走出教室。一回到杜立許太太之家的房間,他馬上塞了一張紙到球形打字機下。並沒有新的情報在等他。這情況乃在意料之中,畢竟達伯特三小時前的報告才說審訊官的狀況並無變化。
「我喜歡讀這本——腦力魔法的書對我有某種說不上來的吸引力,何況這個書名很好笑,不是嗎?在許多魔法國度,遠距施咒是完全合法的打靶運動。」
因為白畫加長,宿舍關門的時間也大幅延後,只要地平線上還有一絲陽光,男孩們便仍可留在戶外。她每天都和他們一起待在板球場好幾個小時,那是她顯然不會出錯的地方。
「我喜歡雜誌給讀者的那種很有權威的答案。親愛的某某太太,想要頭髮如明月般發亮,請將橄欖油與蜂蠟用八比一的比例調在一起,大量地塗抹在頭髮上。親愛的某某小姐,湯品不可出現在婚禮早餐的菜單,最多只能有一、兩道熱食,其他都必須是冷盤。」
「唷,你這一根可真大啊,」豪格嘲弄道:「大公喜歡用這個打你嗎?」
「不要理他們。」卡許卡力鎮定地說。
「然後呢?」
「出了什麼問題嗎?」一離開其他划船者能聽到的範圍,他立刻問道。她通常不會來碼頭。
圖畫之下的文字是一行德文書名:《古典考古學辭典》。
戴德斯從他沿著泰晤士河上下划了三個小時的賽艇下來,看見費法克在碼頭上等他;他皺了一下眉。
他拿出母親的日記,希望能得到指引。這場審訊如果有任何光明面,那就是他對母親的信心全部重新建立了起來。命運的經緯線以神祕的方式交織,他完全相信,即使時間或許頗為短暫,但亞麗安公主的手曾經握住紡錘。
「沒事,」約蘭曦說:「某個白痴走路撞到路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