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並沒有說錯,但那是過去的事。禍主兩次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殺。一次是在卡卡斯,那裡的魔法師都是擅長遠距施咒的專家。第二次是當他前往次大陸平定一場起義的時候。」
她抿著嘴唇。「好吧。」
「大約一半都有。〈聰明的小偷莉莉雅〉、〈黑堡之戰〉、〈龍公主〉、〈眾王之〉——」
「這就是在試煉集裡死去的後遺症。我後來再也不敢去黑堡,光是想起海爾嘉——」他深呼吸一下,「就使我語無倫次,至少可以這麼說。」
他伸出兩隻手指按在她脖子側面的頸動脈上。「妳確定?」
她最後看到的是一條巨大、斑駁的觸手破水往她撲來。
他們回到他的房間。她的眼睛張開來,但是茫然無神。她開始顫抖,非常嚴重地抽搐著,再這樣下去,他還來不及去實驗室找針對這情況的藥物,她就會停止呼吸了。
不是他的錯,是她抓住睡美人的話題不放。「我現在在哪裡?」她邊發抖邊說。
但她已經死了。
「夠漂亮了。」他的聲音好像很緊張。
她張開眼睛,那對眼睛是午夜的顏色。她的頭髮則只是個幻影。
魯西迪亞斯是亞特蘭提斯的首都。他搖頭。「那個區域在亞特蘭提斯還有國王時,被稱為皇居。最高指揮總督的宮殿在高地。我外公有個間諜用瓶中信漂洋過海送了情報回來。他指出新宮殿的大略位置,並註明那裡有好幾層的防禦,一層是雙足飛龍、一層是動作靈活的瘦長型裝甲戰車,另一層是載著龍的巨型戰車。」
「牠們到底是什麼龍啊?」她問,暫時忘了睡美人。
她彎下腰來、雙手按在膝蓋上大口喘氣。這個勝利雖然有點勉強,但至少她不再毫無理性地害怕雙足飛龍,只剩合理的害怕。
她將雙手按在充滿惡兆的大廳門上,大公與她並肩而立。雞首蛇尾龍在他們後方無能為力地吼叫,裡面則是幾分鐘之前才屠殺她的雙足飛龍。
「至少等到明天吧。」
她後退。「來都來了,我要去看睡美人。」
以燈和火把照亮的白色大理石城牆出現在隧道底端。然而,隧道內卻只有奇形怪狀的影子閃動著。約蘭曦召來火球在前方引導,並照亮步道。
他伸手放在她的手上。「牠們應該早已聞到我們的氣味了。雙足飛龍身手矯健、技巧高超,牠們噴火之間不必換氣,而且妳也已經知道,牠們沒被鐵鍊掛住。」
然而,這個未來卻在今晚顯得前所未有地黯淡與遙不可及。
受「天空塔妖姬」魔法使喚的劍、矛和棍棒從遠方不斷地往里撒迦內堡這裡扔過來。戴德斯對準他的目標,發出一串鎮鎖、固定和擴大的咒語。這些有如飛彈的攻擊物得在抵達三哩之外的外城前就被攔截。一旦越過外城牆,就會對地面的人和財物造成損害。
通常,火有如她手中的黏土。但這次的火如刀似釘,她因為吃痛而尖叫。但她真的有改變那火嗎?她有讓火慢下來嗎?或者,只是手上的劇痛改變了她對時間的認知,所以覺得火勢撲來的速度似乎以比較緩慢?
她也同樣堅決地要他讓路。即使那是虛構的人,她還是氣他在她之前就有個女孩。她也氣他不能活到天長地久。她更氣他奪走了她的自由,使她終究無法不愛上他。
「你的屏障咒語有暗碼嗎?」她問大公。
「現在,妳可以專注於手邊的任務了嗎?」他沒耐心地繼續說。
他用力吞嚥。「我從未做過這種事。」
樓梯來到一處鍍金的轉角平台,那些金箔埋在灰塵底下都快看不見了;平台通往一間寬敞的舞廳,只是天鵝絨窗簾已被蟲子蛀出許多洞來。一隊拿著抹布正要擦亮銀器的女僕沉睡在夢裡。
有生以來第一次,她被火追著逃跑。
「跑!」她對大公叫道。
「至少看來是這樣。這也是我外公對最高指揮總督宮殿的防護措施發生興趣的原因。如果禍主真的無敵,那麼他大可以睡在光天https://www.hetubook.com.com化日之下,不必為自己的性命擔憂。可是,禍主的確在恐懼著某些事物。而審訊官也一樣在害怕著——不然,她不會惦記著擋不住偉大元素魔法的宮殿防禦。」
因為,如果他愛她,他永遠也不可能將她推進致命的危險。
向來自制的他竟然大叫。
他臉紅了嗎?難以分辨,他們仍因為剛才的戰鬥而發燙。「在我的城堡就得遵守我的規則。」他以不帶感情的聲音宣布。
「那些龍聞到我們的氣味了。」大公用緊張的聲音說道。
約蘭曦麻痺地瞪視著有兩個月亮和許多閃亮星星的夜空。她是誰?她在哪裡?
她抬起臉來。「你將要倒下的地方是最高指揮總督的宮殿嗎?」她的意思是他死去的地方。
「何況,你忘了嗎?我是你的俘虜,當我沒有自由的時候,我是永遠也不可能愛上你的。看來你對愛的瞭解還是很少。」她起身。「現在,請容我告退,我該在熄燈前回到房間。」
她還來不及轉身,某樣沉重又有刺的東西用力地撞擊了她的頭殼側面,一支特別銳利的刺深入了她的太陽穴。她的臉扭曲起來、肌肉抽搐,尖叫聲充塞在喉嚨裡。
尤其這巨大的羞辱、這拒絕,是以「任務」的名義……
城堡的內部一片昏暗,只有牆上幾支火把投出暈黃光圈,整座大廳的其他地方顯得幽暗而險惡。
「她很漂亮嗎?」
她的尖叫和雞首蛇尾龍不相上下,兩隻手掌好像插入滾燙的油鍋,痛得她不知如何是好。
更教人難以承受的是,他聲音裡不容否認的堅定。他數著越來越少的日子活著,她簡直就是愛上了臨終的人。
「在冰湖旁邊。」
「約蘭曦。」他喃喃低語。
不是很確定。「我還要再回去。」
他聽過一個說法:伊頓的教育會使人寫出一手很爛的拉丁文詩,以及一樣爛的英文散文。
他搓揉她的手臂。「妳在試煉集裡死掉了。大廳裡有兩頭雙足飛龍——我在妳進去前喊著警告妳,但是妳沒聽見。對不起,我應該更早告訴妳的。」
「的確,我看到的影像太短暫,無法注意細節。我知道有些戰車會噴火,但不知道火來自何處。這樣說來就合理了,有些能噴出最熱之火的龍要不是不會飛,就是飛行能力不大高明。一旦把牠們放在會飛的車上,亞特蘭提斯就能把牠們噴出的火做最好的利用。」
他咬一口馬卡龍。「是什麼讓妳這樣想?」
時間這麼少。他們剩餘的時間這麼少。
她點頭。「就是我打斷審訊官時,你在腦海中見到的雙足飛龍和裝甲戰車影像。」
「恐懼並不會在明天減少。」她碰觸他的手。「你願意來幫助我嗎?」
她張開眼睛,發現自己在大公房裡,坐在他的書桌前面,一手放在試煉集上。烤焦的肉味仍在她的鼻孔裡徘徊不去,背部和頸後的皮膚仍有如曬傷似地燙得很不舒服。
突然間,他開始反攻,帶著既刺|激又讓她害怕的飢渴回吻。
「為什麼?」
他朝她伸出手掌——他也需要能讓自己感覺強壯的東西。「妳認為我們在這個比較不危險的地點,有多少勝算?」
「不用,我想看看我的能力到哪裡。」
他用了一連串咒語驅趕那頭雙足飛龍離開她的身體。第和-圖-書二頭雙足飛龍又滑翔下來。他低頭朝她跑去,在雙足飛龍全是尖刺的尾巴將他掃倒前抓住她的手。
睡美人的城堡周圍有厚厚一圈糾纏難解的石插木緊緊圍繞。大公用他的魔杖轟出一條穿過濃密樹林的五十碼隧道。
有時夜裡躺在床上,他會想像她與禍主交手後的未來。她將成為一位在魔法藝術與科學研究學院很受歡迎,也很受愛戴的教授——這是達伯特替戴德斯挖出的學校紀錄裡,她一再提及的目標——她將努力過著平靜、謙遜的生活。
既然他沒有痛得彎下腰來,她接受他的回答是誠實的。話雖如此,她還是覺得他有事瞞著她。
「在魯西迪亞斯的宮殿?」
「在這裡面,她是存在的。她漂亮嗎?」她並不喜歡這樣咄咄逼人,但她似乎管不住自己。
而她立刻被丟入她所知最冰冷的水中,那實在太震撼了,好像無數刀正切割她的皮膚。她拚命喘氣,剛才的恐懼被遺忘了。太冷了,灼燙的冰使她全身結凍。
「我無法百分之百確定,但在和我外公談過話後,我認為那是亞特蘭提斯最高指揮總督宮殿的外圍防禦軍。」
「好吧,」他說:「如果妳堅持,我們晚餐後進去。」
「我想念你。」她低聲說著,抬起雙臂抱住他的肩膀。「再吻我。」
他回到空蕩蕩的房間。從椅子站起來之後,他把一隻手掌貼放在隔開他和她房間的牆壁上,好似可以藉此讓他的想法越過一切讓她瞭解:教他害怕的不是她的吻,而是他自己的反應。
「但如果我的屏障夠好,我就要繼績前進。」
「不行!」
爆炸似的火焰朝他們快速蹦來,範圍之大、火力之強,都是她從未經歷過的。她本能地伸出雙手想把火推回去。
城堡的大門在向她招手,她開始往前跑。雞首蛇尾龍的視力並不好。發現火勢被阻,牠們企圖用爪子和尾巴攻擊她,然而牠們終究不是掠食動物,攻勢很笨拙。
「妳見識到的還不到一半呢,」大公說:「幸好妳看來好些了。」
現在,她沒有選擇了,只剩直接面對牠們。
「從此幸福快樂。」他們一起大叫。
勝利固然教人興奮,仍無法抵銷嫉妒的酸蝕。
陰影可以在陰影上移動嗎?她瞇起眼睛,握緊大公的魔杖。她身後出現風吹窗簾的聲音。
非常輕柔地,他低頭親吻了她。
他握住她的手肘從試煉集出來。「記得我對妳說過的片段影像嗎?」
不管是慢是快,大火往他們撲了下來。
「當然。」他嘆一口氣。「我當然會幫助妳。」
雖然有這麼多憤慨,但她的手指依然停在他臉上、張開來,拇指沿著他被塵土弄髒的頰骨緩緩劃過,抹去流經太陽穴的一顆汗珠,往下壓住因龍的火焰炙烤而粗糙乾裂的嘴唇角落。
她的臉頰和耳殼頓時火燙起來,連氣管都像有火在燒,好似有人將一支火把塞進她的喉嚨。
他一臉猶豫,彷彿想再次對她說,改天再去鬥這兩頭龍吧。但他終於還是把暗碼告訴她。她開始練習咒語。等認為咒語夠熟練了,她先打通樹林的通道。
睡美人仍沉睡著。他單膝跪下,雙手捧著她的臉。
這是原本要舉行慶祝睡美人成年禮盛大化妝舞會的場地。
緊張感從他的肩膀流走。她利用他分神的剎那往前衝去,而且在她的背後設下一道火牆。
或許他過度擔心。這是她第一次進去,恐怕連城堡的大門都進不了,根本不可能一路爬到塔樓頂層。他不必害怕。
「拜託,」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擠過喉嚨的硬塊:「不必這麼誇張,別把簡單的親吻和永恆的戀情混為一談。我的周遭有這麼多帥哥——你沒注意到卡許卡力多帥氣嗎?——可是,只有吻你,我才不會惹上麻煩。」
「城堡裡還有其他危險嗎?」
她的語氣不容反對。「依我推想,等我殺到最高指揮總督的宮殿,應該也同樣筋疲力盡了。我應該要習慣於在並非最樂觀的情況運用我的力量。」
有人使勁把她從水裡拉出來,再緊緊抱住她。她開始劇烈顫抖,牙齒發出碰撞的聲音。她https://www.hetubook.com.com永遠都無法暖和起來了。
這樣重複地發出咒語,其實非常有趣。假如他瞄準得都很準確,那簡直就亂在冥想。只可惜他針對移動目標的命中率怎樣也無法突破五成。他總是連續擊中幾次,接著連續失準幾次。
他們背對背而戰。她只放置了很少的注意力在他正在做什麼上,把全副心神用於控制雙足飛龍噴出的火。牠們幾乎毫無間斷地噴火,但是牠們的火比較不熱。而且大公所設下罩護著她的有形屏障也降低了那些火的熱度。
一扇門被人砰地撞開。她還來不及緊急後退,大公已經衝了出來,將她擒抱且撲倒在地。他們跌到厚地毯上,弄出了一陣塵土。她用雙手推他。
她經過一間房,裡面有位假髮管理員坐在一堆假髮裡呼呼大睡,另一個房間裡則有十來具裁縫人形,每具人形都穿著樣式各異的化妝舞會戲服,她往另一道樓梯衝去。
大公跪在她身前,一手抓住她的肩膀,一手握住她的下巴,幽深的雙眼充滿焦慮。「妳還好嗎?」
而同樣突然地,他們回到他房間,坐在書桌兩邊,哪裡都沒碰觸。
他進來試煉集之前改寫了她的台詞。這是他真正想聽到的話,但是這些話語在塔樓的牆壁之間迴盪,聽來毫無意義,既無法撫慰他,也不能給他任何信心。
「不行。」他的眼神十分堅決。
他吞嚥一下。「可能。我母親看到夜景。有煙有火——一堆搖晃的火,這是她的說法——和一些龍。」
「是,我知道妳的名字。」而只有在這裡、在試煉集裡,他才敢用這個名字叫她,和想她。
雞首蛇尾龍在外面徒勞地吼叫著,雙足飛龍也被困在大廳的一角,戴德斯爬上城堡高高的塔樓,他的腳步因為虛弱和沮喪而顯得沉重。
雙龍在暫停十五秒之後,再度發動攻擊。她來到屏障前想阻止火勢,結果慘敗。屏障破裂,使得她看不見屏障後的任何東西。
她微笑。「你知道我的名字。」
比吻我的時候更喜歡?
她咬著臉頰的內部。「我要再進去。」
不必要的情緒。
他一說出那四個字,她的手就開始發抖。她用力按住桌子邊緣,但顫抖仍傳達到手臂上。
火勢突然停止,被擋在在一百碼之外。她低頭看手,以為會看到碟子大小的水泡,但是她的手掌甚至沒有被燙紅。「我沒事!」
她低下頭去。
她的心臟仍在狂跳。
她把手從試煉集上收回。「這真是一本危險的書。」
地面因為牠們的尾巴甩來甩去而震動,但是她矯健地跑了過去。大公在她身後某處大叫,要她小心。她衝刺跑過庭院,跳上前門階梯。但她並未遵從他的要求,停在那裡。而是推開城堡厚重且鑲有鐵片的大門,踏入大廳。
她的心臟以幾乎讓她疼痛的力道激烈跳動著——她不是天生勇敢的人。她用力做幾個深呼吸,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你為什麼把最凶殘的龍放在這裡,而不是放在其他故事?」她問他。
據她所知,試煉集裡的每個故事都很方便進入。「我覺得原因應該是事後你可以親吻睡美人。」
當那個時刻到來,我不能軟弱,我不能讓你倒下。
她離開椅子走向茶具櫃,拿出他最近在高街買的一小包巧克力馬卡龍。她慢慢地吃了三個,一個接著一個。
費法克沒理會跑來跑去的士兵,出現在壁壘上他的身旁。「抱歉弄到現在才來,羅傑斯的詩真是太難修改了。」
冰,她需要冰。她不是很擅長召喚冰,可是出乎她的意料,一座冰山奉命出現。
大公不必回答。城堡前的那兩頭雞首蛇尾龍已經把牠們長長的脖子以配偶的方式絞在一起,再度發出銳利的叫聲。
他把兩人的手一起放在試煉集上,狂亂地開始祈禱。
她或許不是天生勇敢,但是她討厭失敗。
他知道她頭髮的質感,因為他曾親手將它剪去。他知道她嘴唇的滋味,因為他吻過她——以及,今天又被她吻過。
纏繞的樹林裡並沒有火,也沒有隧道;因為試煉集永遠會回復到原狀。月亮升起了,兩彎弦月,一
和*圖*書彎蒼白,另一彎更加蒼白。
「我不能害怕雙足飛龍,我不能在最高指揮總督的宮殿前崩潰。」
「妳該收費。」
戴德斯喊出離開試煉集密碼的前三字時,才想起是她帶兩人進來的。如果他現在要帶她出去,就必須抓住她才能一起走。
「別去!」
「〈睡美人〉呢?我第一次進試煉集的時候,你說你有一天要帶我去她的城堡與那些龍戰鬥。」他原本故意不提睡美人。「那邊的龍很凶殘。我用最凶的龍來訓練自己,即使練習了好幾年,還是經常受傷。」
「為什麼?」而後她想起來了。「是因為你不想讓我見到你的睡美人嗎?」
「好主意。」
雞首蛇尾龍因入侵者的氣味發起瘋來,使勁地噴火。
一個宛如來自地獄的銳利叫聲割破夜間空氣,她的耳膜差點破裂。
她在迪拉瑪的動物園看過龍好幾次,也在馬戲團看過龍。有一次還與海伍德老師去美人魚列島做狩獵之旅,去野生龍的原生棲息地觀察牠們的生態。即使看過這麼多龍,從隧道出來的時候,她的下巴還是差點掉到地上。雄踞城堡大門之外的兩頭龍,牠們公雞般的頭尺寸之大,使得城牆都變矮了。「牠們是一對嗎?」
「晚餐之後我要去。」她說。
他們利用行經通道的時間討論戰略,彼此同意為了最後迎戰龍火,她得先安全抵達。
「認識妳之後,我沒有吻過她。」他突然變成杜明國國主,口氣和眼神都很強硬。
她砰地倒下。一隻黑色的爬蟲類落在她身邊,咻地一聲收起牠的翅膀。銳利的爪子伸了出來,割開她的喉嚨。
他用力將門推開。她射出一團火焰照亮整座大廳,不讓雙足飛龍有陰影躲藏。
「這個屏障能撐過兩次攻擊,我應該再設立另一道屏障嗎?」
巨型的雞首蛇尾龍沒有翅膀,是安居在地面的龍。雖然原因大家還不是非常清楚,但一對龍為了保護蛋而合力噴出的火是魔法師所知最熱的物質。
十五秒,再次攻擊。屏障擋住了火,但火一消失它也消失了。
這座城堡好像無限制地往上長。掛滿蜘蛛網的走廊、從窗框垂下的窗戶,因年代而剝落的油彩。她跑著經過,越來越往高處而去。
這樣做真是太蠢了,她知道。可是,她無法阻止自己。她想要看看在她出現之前他親吻的女孩。他僅止於親吻嗎?或者他還對那個感激又柔順的漂亮女孩做了其他事?
她再次點頭,幾乎無法呼吸。
「一、二、三。」
但他不可能不在意。他知道她多麼常和卡許卡力在一起,他們總是一起去板球場,或是一起回來。而他怎會忘了她是被迫留在這裡的?即使只有片刻遺忘,也有夠蠢的。
「妳對雙足飛龍有什麼感覺?」
「我們不能。」他平靜地說:「我原本以為愛會把我們連結在一起,為同樣的目標努力。我錯了。情況其實更加複雜。妳得因為我已經沒了用處,而在某個時刻把我扔下。這是無法改變的定論,屆時不可因不必要的情緒猶豫不決。」
他眨眨眼睛,好似這個問題讓他有點驚訝。「因為方便。」
最後她設法引導一頭雙足飛龍的火焰去攻擊另一隻。慘遭炙烤的龍高聲尖叫,立刻還以顏色。趁著兩隻龍開始內訌,大公抓住她的手。他們跑上富麗堂皇的寬敞樓梯,拋下屏障,感激地關上通往迴廊的那道強化門。
他的手沿著她的背用力往下摩擦,帶來有如針刺般的熱度。「抱歉,我不得不那樣做,妳整個人都在抽搐。」
「怎——麼回事?」
「我們數到三進去。」
她的心裡既悽慘又興奮。這是否表示,他已經為了她放棄其他女孩?或者,她根本讓自己成了一個笨蛋?
他有點猶豫。他沒有理由拒絕她,可是萬一她成功了……
約蘭曦與大公各自唸出咒語,設立了屏障。她的擋住了火。她又召喚更多屏障,一步步往蛇尾龍逼近。hetubook.com.com她看到牠們被鐵鍊拂在城堡大門,所以不能靠近她,也不能追她。只要能通過牠們噴火的範圍,她就安全了。
他低聲咒罵。她早已跑過長長畫廊的一半,一步三階、跳上另一道大理石樓梯。
「什麼?」
她因為他的默認而驚駭地停下腳步。「原來……你要我愛上你,可是你卻同時和另一個女孩玩親吻遊戲?」
「最強屏障!」大公以拉丁文叫出咒語。「妳受傷了嗎?」
「你喜歡親吻她嗎?」
「冰湖不是北海巨妖住的地方嗎?」
她的雙手好像有自己的意志,突然緊緊掐住她的喉嚨。她已經——她——黑暗、足以將人溺斃的恐懼打心底湧現,她開始尖叫。
「應該——還好。」
一道火焰從他們的上方怒吼而過,橘色火星雨宛如流星從頭上交纏的荊棘叢中紛紛落下。火焰的熱度讓她把臉轉開,並舉起雙臂遮擋。
她只是開玩笑,或者至少是半開玩笑。但是,他張開了嘴——卻沒有說什麼。
她告訴自己,她面對的只是幻象。但是雞首蛇尾龍的惡臭、身後燃燒的樹林,以及好像害怕而跳回來的龍火,都是這麼真實。
她點頭。
「妳今天已經在試煉集裡訓練過兩個篇章了,妳的體力打不過那些龍。」
「下學期我一定會收費。你想見我?」
「她並不存在。」
她深吸一口氣,數到五。「我們去打敗幾頭龍吧。」
這是她第一次公開提起他特殊的陰謀。
她把他拉過去,吻了他。他因為震驚而變成靜止的石頭。她的手指滑入他的頭髮裡面,更加熱切地親吻他。
「暫停,」隊長大喊:「需要的人趕快吃點東西、上廁所。下一批攻擊很快就到。」
「他是無敵的。魔法師都說,他是殺不死的。」
可是,他又得這麼做,不然他這一生就白活了。
「不是——」
但還是會痛,只不過撞擊的感覺比較像是粗糙的石頭,而不是火燙的刀子刺過來。她樂於接受這些痛楚,如果她能感覺到痛,那表示她還活著。
即使一起在試煉集裡,他也總是想見她。遺憾的是,因為她大多數時間都在訓練篇章,而他大多在教學篇章,他們見到對方的時間其實非常少。
「試煉集裡哪些故事有龍?」
她覺得自己已大致恢復正常。「所以如果抽搐沒有害死我,在試煉集裡死去並不會有其他後遺症?」
她把一個馬卡龍放進他的手掌。「和零差不多。」
但是,不管她去到哪裡,都有如雷的掌聲迎接她,她將是她的時代裡最受崇敬的魔法師,也將是同胞眼中的英雄。
「從此幸福快樂。」他說。
冰立刻融化了。
她再次坐下。「他能『再生』?」
「兩頭巨型的雞首蛇尾龍。」
她身後的湖已經在攪動了。
「這兩次,都有人發誓看到他已被摧毀,甚至早已肝腦塗地。然而,這兩次,人們也都立刻在第二天就看到他若無其事地出現。杜明國在這兩次都派間諜去求證,他們回來都說證人說的都是事實。」
「不要在意我早先說的話,我那時在生氣。」她繼續說,同時用手指梳過他的髮絲。
「我們都設立屏障,我的罩在你的外面。」她說。以此方式,如果證明她的屏障比較不耐用,還有他的可以保護他們。
「聽起來你是想告訴我,我們得前往最高指揮總督的宮殿。如果我們能引誘禍主到比較不危險的地點,對我們會不會比較有利?」
他點頭。「我留在這邊分散兩條龍的注意力——如果牠們分別對我們兩個噴火,妳會有比較多的時間想出應戰的方法。但是,我們這一次只前進到城堡的前門階梯。」
「你上次沒說乘車的龍。」
更改戰略,她用空氣想把火分開。但她只把火海分成兩片,兩片都朝著他們呼嘯而來。
她在雞首蛇尾龍再次厲吼時豎起一道水牆。那些水在碰到火之前就蒸發了。
「對,我們得快點走,我已經感覺——」
「沒了,就這樣。」他伸手給她。「現在我們可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