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們三個!有人叫你們回去。」
戴德斯感到毛骨悚然。
還是沒有用。
「多著呢,不過都是些奴才。」庫柏開始回想.約蘭曦幾乎聽見他的腦筋唧唧嘎嘎地轉動。「嗯,或許不全是僕人。大公直接對其中兩個人說話,還說了類似『審訊所讓犯人出來度假』之類的話,依你看,那些人是政治犯嗎?」
但是她得這樣做,這是唯一的選擇。世上沒有任何人可以幫她。
幸好達伯特臨行前送達的報告勉強算是好消息:審訊官已被送回亞特蘭提斯,看來應是情況惡化才會如此。
只是當她張開眼睛,發現自己一吋也沒移動。
約蘭曦蹙起眉頭。宿舍,每天都會點名,藉以確定學生沒有不假外出,但從來沒有人在幾乎不存在的所謂學校邊界巡邏。
「以及他想在下星期日辦一場比賽,」溫特維爾鬱悶地說:「我忘了我那天要請假。」
他的心臟再這樣狂跳下去,恐怕就要衝出肋骨了。
「傅蘭頓又派你出來?」伯明翰把這當成視他無能的象徵,非常憤慨。
她再次拔腿奔跑,鑽進兩棟房子之間的一條小巷。雙手抵住身後粗糙的磚牆,她作勢騰跳。
「啊!」她用雙手抱住肚子慘叫一聲。
蘇哲蘭的叫聲嚇了他們一跳。來的還不只他一人,他們的宿舍舍長伯明翰與他在一起。
庫柏出現在他們的視野。「啊,總算找到你們了。有人叫我來找你們。」
問題是,一分鐘之後,川普和豪格擋住她的去路。
感謝老天,她與卡許卡力和溫特維爾野餐去了。
快跑!她的自我保護本能大叫著。騰跳到其他地方。任何地方都行。離開就是。
然後,他睨視著庫柏。「別像個沒用的傻瓜,庫柏。你占住別人的位子了,快走吧。不,等一下,去找伯明翰和蘇哲蘭。他們怎會這麼久還沒回來?這麼無能,簡直是在侮辱我嘛。」
「他的家人來了?」約蘭曦警覺起來。他什麼都沒說過。
她低罵一聲,一拳重擊川普的肚子。他哀嚎。豪格撲上來,手臂圈住她的喉嚨。她用手肘猛撞他的腎臟,他痛叫著踉蹌後退。川普又要進攻時,她抬起膝蓋往他的胯|下踢去。川普發出尖叫聲,癱倒在地。
庫柏又排到隊伍前方來了嗎?他不是已經介紹過了?看來庫柏覺得這是很好玩的事。這個愛出風頭的傢伙,正玩得不亦樂乎。
又或者——他該善加利和-圖-書用這傢伙一下。
「殿下,」葛林康鞠躬並說道:「攝政及卡麗絲塔夫人謙卑地請您蒞臨。」
他掃視過群眾,費法克還沒回來。她和同樣沒有家長與會的卡許卡力及溫特維爾結伴野餐去了。戴德斯原本可以加入他們的行列,但他並未一起去。
操場上,板球賽正如火如荼地進行,賽場四周圍了一圈又一圈的人群。未來的校隊隊長衛斯特把球直接打到界外,替他的宿舍隊一舉贏了六分。觀眾爆出讚賞的歡呼聲。
除非——
葛林康的手揮向架設在操場邊緣的一座白色帳篷。侍從們在前面開道,戴德斯往帳篷走去,葛林康尾隨在後。
他覺得這麼女性化的東西真是誇張,甚至有些滑稽。最近這些日子,在他眼中最美的女孩要是短髮、穿著伊頓制服,圓頂帽帥氣地歪戴在頭上。
「可是我根本不認識他。」胖胖的低年級生強尼發出抗議。
「他們到這裡來了?」
亞歷特斯帶來大約二十名侍從,審訊官也有為數差不多的部屬。看熱鬧的人開始低聲討論戴德斯的來歷,和真正的頭銜。要不是五臟六腑早已緊緊揪結在一起,聽到他們小聲討論:「他是普魯士的下一任國王嗎?」他真的會哈哈大笑。
「噢。」她說。
亞特蘭提斯已把整個學校轉變成禁止騰跳的區域。
「去向薩克林堡的出巡政府致意,」蘇哲蘭回答:「我向來以為戴德斯治理的國家只有一英畝大,看來是我錯了。」
可是,她如果跑了,他怎麼辦?如果證人前來辨認約蘭曦.席伯恩時,他最親近的伙伴便從地球消失,就連亞歷特斯這麼遲鈍的人也能猜出這是怎麼回事吧。他將被帶回審訊所,這回再也沒有人能在審訊官切開他腦袋時出手干預。
他與費法克並沒有互相躲避。他們每天都會說說話,談來自杜明國的消息、她的訓練,以及他仍在尋找、能讓審訊官永久失能的咒語。但是他們的交談已有點變成例行公事,每天問著差異不大的問題,說著差異更小的答案。
後面的騷動使得他轉過身去。一群人正推開看球的觀眾,引起一片眾怒。而讓他最不高興的則是那些人的制服上有著他所發明的薩克林堡紋章,那正是他所編造的虛構國家。在這些人後面的是穿著非魔法國家服裝的葛林康,他是亞歷特斯的祕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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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格嘿嘿冷笑,用拳頭擊打另一手的手掌。「和你的漂亮臉蛋說再見吧,費法克。等我們今天辦完事,你看起來就像剁碎的牛肝。」
「該死。」溫特維爾突如其來的咒罵聲,嚇了她一跳。
「白痴。」伯明翰受夠了庫柏的嘮叨。「誰會帶著政治犯參加學校活動?何況,審訊所是什麼東西啊?」
「他就是這樣說的呀。」
卡許卡力在兩人之間坐下。「真沒看過這麼奇怪的事,我走了才五分鐘,就有個人莫名其妙地冒出來說,我不能離開學校的邊界,要我回頭。我往北走了幾分鐘,而後往西,另一個人又冒出來說我不能通過。」
約蘭曦差點倒退三步。那個女人。「你是指大公的奶媽?」
「強尼,親愛的,」他嚴厲的母親說:「你怎會這麼沒有進取心?如果你姊姊想要認識衛斯特,你就該努力完成任務。」
終點站就在她的騰跳範圍之內,她沒有理由失敗。她再度嘗試。再一次。又一次。
喃喃的低語聲在人群間蕩漾開來。他在伊頓從未成為注意力的焦點,如今連那些認識他許多年的同學都多看他好幾眼。
「你今天一定很高興,庫柏,」她說:「你向來喜歡他的皇家氣派。」
這讓群眾安靜下來,庫柏的舞台式耳語在靜默中變得好大聲:「我沒說錯吧,羅傑斯?他不是小王子,他是大公。」
六月四日是伊頓公學一年一度的大節日,慶祝活動持續整天,從早上的演講開始,下午是板球賽,傍晚則有一系列的划船比賽,晚上則施放煙火,許多伊頓校友與在校生的家長都會來參加。
審訊官並非來此執行審訊——在場群眾會在腦力魔法師意圖精細探查特定個人的頭腦時,形成阻礙。可是,坐在她身邊依然讓他的神經好像快繃斷了。她的六、七個部屬緊盯著他,確保他不會做出任何違反要求的事。
「什麼?」溫特維爾同時大叫。他也很清楚根本沒有什麼薩克林堡的出巡政府這回事,連薩克林堡都是虛構的。
戴德斯忘了會有大群姊妹和母親們駕臨,整個校園好像被粉色潮水淹沒。到處都是荷葉邊、緞帶和內有裙撐的大蓬裙,成千上百頂鑲了絲花的帽子擠來跳去,空氣裡飄著濃濃的玫瑰和百合香水味。
她張開眼睛,皺了一下眉頭。她剛才必定是睡著了,但僅僅睡了這麼一下子,她的手和整條手臂都痛了起來https://www.hetubook.com.com。她企圖告訴自己這樣是好的,越疼痛就越表示她的潛能與幻覺咒語之間的爭鬥越強烈。可是,這個爭鬥未免太久了,而且她對風的掌控還是很不穩定。
「你不必這麼緊張,費法克,」溫特維爾有點不高興地說:「她大部分時間都很正常,事實上——這麼快就回來了,卡許卡力?才走這麼幾分鐘?」
她話還沒說完已經跑步離開了。
約蘭曦腦中立刻警鈴大作。大公做任何事都有理由。他必定很清楚蘇哲蘭和伯明翰已奉派出來找人,為什麼還要加上庫柏?
除了腦中的怒吼,約蘭曦已聽不見其他話語。這就是大公要傳給她的信息:海伍德老師和歐克博夫太太被帶來伊頓校園辨認她。偽裝一旦被識破,她也將被帶走。
「怎麼啦?」幾個男孩一起問她。
不,這個想法太瘋狂了。
「我敢打賭只是情婦——這些歐陸人。」伯明翰回過神來,轉向同樣據說來自歐陸某個小國的溫特維爾。「別生氣,我沒有惡意。」
只是他忍不住希望事情不是這樣。尤其是達伯特請了假——他病危的母親希望由他陪同去距離出生地不遠的奧丁島做最後一趟朝聖之旅。失去了達伯特的每日報告,戴德斯感覺自己好像蒙著眼睛站在一片地雷區。
或許這樣也好。
他坐起來。「記得卡許卡力說的網球比賽嗎?」
約蘭曦的腳抽動著,只有探訪親人,學校才准學生請假。「我還以為你母親在巴登巴登。」
「是。這是家庭日,殿下。」
「去幹嘛?幫我擦屁股?你是大公特派的使節,那就請你特別替我傳話給他,告訴他我去個廁所就來。」
「他那莊嚴的神態,真是筆墨難以形容。他是天生的統治者。」
可是,除非費法克此時在西伯利亞,不然他真的快要跳起來了。然而,她必定正由蘇哲蘭和伯明翰護送著回來此地。
「這個出巡的薩克林堡政府除了他叔公、美麗的夫人和那位讓人寒毛直豎的女士,還有其他人嗎?」約蘭曦問道。
「我們走吧,」蘇哲蘭說:「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們,大公必定很不耐煩了。」
蓬鬆、棉絮般的白雲從完美的寶藍色天空飄過。河水撞擊沖刷著河岸,溫暖的陽光灑在約蘭曦的皮膚上。
戴德斯開始冒冷汗。審訊官已經領悟,他必然是把約蘭曦.席伯恩藏在他的附近。不可複製咒語.使得她的影像無法被繪製並張貼,但卻無法防止認識她的人前來指認。
和*圖*書「我的肚子。剛才不該喝那瓶薑汁啤酒,那一定是用臭水溝的水做的。」
「那又怎樣?」約蘭曦說著用手肘撞了撞蘇哲蘭。「只要她不是我母親就行,對吧?」
亞歷特斯和卡麗絲塔夫人以前從未在六月四日來過伊頓。戴德斯的眉頭緊緊皺起。才讓不可或缺的情報主管休假,最害怕的地雷就當面炸開來了。卡麗絲塔夫人這回究竟要玩弄什麼詭計?
「強尼,你一定要介紹我認識衛斯特。」站在戴德斯右邊的女孩對她弟弟說。「不許說不。」
他們的視線相遇。她開始微笑,是那種掠食動物準備撲殺獵物前的微笑。她康復了。而且,她知道他曾經得到了一名元素魔法師的幫助,現在她要再來審訊他。
「怎麼了?」
戴德斯真想勒死他。
約蘭曦從他們得意的笑聲估計,那應該是審訊官。她什麼時候康復了?而她出現在這麼公開的場合做什麼?而且,如此大張旗鼓地接見大公的朋友?她能在數千人環伺時探查他的腦袋嗎?
「我不否認她很美,但她起碼有我們母親的年紀了,說不定更老。」
天氣越來越熱,他的襯衫貼著他的背。人性皆如此,等待參見薩克林堡王室的人龍越排越長,學生和校友爭相與戴德斯攀上關係,意圖親近卡麗絲塔夫人這位一代美人。那些原本對歐陸王室很少留意的姊妹與母親們開始耐心地排隊,白色陽傘有如串在一條線上的珍珠。
「她上星期回來了。我沒說是因為庫柏那種白痴不會理解她六月四日不來學校的原因。」
「要我跟你去嗎?」庫柏興高采烈地問。
約蘭曦和溫特維爾躺在泰晤士河旁邊的小丘上。卡許卡力本來也在,但他現在散步去了。
庫柏再度在卡麗絲塔夫人面前行禮時,戴德斯大聲喊道:「妮蒂.歐克博夫,妳來這裡做什麼?還有你,海伍德。怎麼,審訊所開始讓犯人出來度假了嗎?」
「我這輩子也沒見過這麼誇張的情況。」伯明翰邊走邊抱怨,他是個留著鬍髭、虎背熊腰的十九歲小伙子。「傅蘭頓一定要我親自過來,好像蘇哲蘭沒辦法叫你們三個回去。」
蘇哲蘭不斷讚嘆卡麗絲塔夫人的美貌,伯明翰則對蘇哲蘭的誇誇其談嗤之以鼻。
她和其他人一樣也換上了非魔法世界的服裝。層層的打褶絲裙披在頗大的裙撐外、帽子上鑲了羽毛,外加一把有流蘇的陽傘,全身都是黑色的。外表看來非常m.hetubook.com.com可笑,但是,她非常健康。
直到這時,戴德斯才注意到妮蒂.歐克博夫在審訊官的部屬群中。她好像淘金客那樣,張大了貪婪的眼睛往周遭掃視,準備找到那能引領她獲得財富和榮耀的金塊。在她旁邊的則是何瑞修.海伍德,他面容憔悴,而且幾乎無法站立。
「這太可笑了,」溫特維爾氣呼呼地說:「這裡是學校,又不是監獄。」
伯明翰用力哼了一聲。
「如果我得從她胸前吃奶,我的蛋蛋會永遠皺縮起來。」蘇哲蘭宣稱。
恐懼勒住他的喉嚨。但他的腳繼續帶他往前,他是艾伯龍王朝的繼承人,絕不會當眾失去自制。
「我們有一張你在這裡許多好朋友的名單,殿下,」卡麗絲塔夫人微笑著說:「我們決定來認識每一個人。」
伯明翰和蘇哲蘭吃吃竊笑。
「快去廁所,」伯明翰建議:「薑汁啤酒鬧起來的時候很厲害的。」
「他說今天是在草地上拍打橡膠球最好的天氣?」
「沒關係。」仍一臉驚訝的溫特維爾說。
卡麗絲塔夫人好像聽見戴德斯說了個笑話,嬌滴滴一笑。「殿下,真是的,我們才剛到,當然不會馬上離開。我們要充分享受這難得的相聚時光。攝政與我,當然還有審訊官,都很想認識你的朋友呢。」
「叫我們回去做什麼?」卡許卡力問道。
竟然是審訊官。
「一個什麼叔公吧,不過他帶來的美女可真漂亮。」蘇哲蘭說。他轉向伯明翰。「他們有說特洛伊的海倫是那位叔公的妻子嗎?」
「沒錯。」蘇哲蘭大笑。「費法克最懂得我的心事了。雖然我更希望她不要坐在那個女巫旁邊,那個女人使我腳底結冰。」
「一塊岩石也比那個女人擠得出更多奶水。」伯明翰說。
他看見帳篷裡的人了。和往常一樣無能又急切的亞歷特斯,站在他左方的卡麗絲塔夫人引來一群瞪著她看的人,而站在亞歷特斯右邊的——
但這樣的距離足以讓她安全嗎?
「才不是呢,是大公本人派我過來。」庫柏得意地說。
「啊,看看今天是誰沒有朋友在身邊又沒有球板呀?」川普說。
「大駕光臨,有失遠迎,」他說:「你們馬上就要走了,對吧?」
他靠近時,亞歷特斯與審訊官對他鞠躬,卡麗絲塔夫人屈膝行禮。戴德斯只微微點頭。旁觀者的低語立刻高了半個八度,他們原本以為是他要前來致意,沒想到竟是其他人對他行禮。
不幸的是,等費法克一出現,這些隊伍便都白排了。她將立刻被帶到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