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果選錯了,就會撞上三呎厚的牆,死在有著費法克面容的女人手上。
她謹慎地讓自己不管站立或走路都保持在最暗的地方,同時用警覺的眼光隨時注意是否有亞特蘭提斯人出現,而且更是隨時提防歐克博夫太太,以及海伍德老師被當成兩頭獵犬帶著到處搜尋。
他停住。四根長矛抵在他背上,他依然邁不出任何一步。
生意盎然的草地上並沒有桌椅,只有兩架高雅的座椅式鞦韆以斜斜的角度、彼此相對掛著。大公身穿伊頓制服,坐在其中一架鞦韆上,手臂橫放於座椅的椅背上。
神諭曾經預言,海伍德很快能脫離亞特蘭提斯的掌控。這是否表示,戴德斯將是帶他離開的人?這樣一來,誰要殺死審訊官?他不能同時做兩件事。
「試煉集第一頁的地圖可以讓妳知道它被當成通道門時的平面圖,黑堡位在睡美人城堡北北東方大約三十哩的地方。」
海爾嘉發現士兵靠近,以手勢要樂師停止。舞者退到大廳兩旁,讓出一條路。
「你曾經告訴我,試煉集不是通道門。」
「而妳一定得去?」
他利用海爾嘉答應給他一個女人當理由,詢問對方的起居區怎麼去。善意的眨眼伴隨他一路前行,但海爾嘉的侍女無論如何都不肯讓他進入女主人的私人起居室,他只好拿出魔杖硬闖。
他好似沒有聽到,只重複他的問題。
她的心臟差點從嘴裡跳出來。她呼地轉身,他並沒有回來。她不是很確定,但書架上的半身雕像似乎正負責替他回話。
「我很感激你,勇士,」她低聲說:「你將獲得一袋金幣和你喜歡的女人作為賞賜。」
他在後來的幾年克服了對試煉集的恐懼,但是對黑堡的害怕依然盤據在心裡。
戴德斯渾身一顫。
海爾嘉嘆一口氣。「告訴你的主人,他的請求雖然沒什麼道理,但我對他的信任使我不想用問題耽擱你。」
胖胖的中年婦人美蒂把戴德斯拉起來。他用手壓著臂上的傷口,跟著她來到一個裡面有文火正在燉煮藥草的小房間。角落有張小床,大小不一的藥草罐放在架子上。
「他被打傷了,」約蘭曦說:「他們差點打破我的腦袋已經夠可惡了,還把他打流血!」
「什麼都沒有。我處於一個禁止騰跳區,車輛、飛毯、馱獸或通道門,一樣都沒有。」
雙足飛龍在草原上著陸。他推開惱人的思緒,專注於必須做的事。若在正常的情況,魔法師從試煉集出來的時候,如果口袋裡裝了故事裡的物件,不會有任何關係。他反正不會真的攜出任何東西,一切重新開始。但當他使用試煉集當成通道門,所有規則都得改變。如果他帶了屬於書裡的東西出來,就等於試煉集沒法真的關閉。
他立刻身在要塞之城內部,這裡的試煉集放置在幽暗圖書室中央的一座閱覽架上。他連忙閃進一排排的書架之間。
她已經走開了。「叫凱拉、那蘇、耶里來見我,其餘的人準備戰鬥。」
更多憤怒與嫌惡的驚叫聲爆出來。「畜生!」
他願意為費法克的安全放棄自己的生命,但他真的也願意放棄僅剩的少許靈魂嗎?
海伍德在他的眼前消失。
隊長並未生氣,而是輕聲笑了出來。「這些土包子,永遠被她的美所震懾。」
禍主很可能是在接到審訊官告知她的埋伏並未抓到約蘭曦的消息後才到達的。他們兩人於是商議,怎樣都不能再次失敗了。
「我迫不及待,最高指揮總督。想想看,既然事後他的心智將恢復完整,海伍德甚至不能抗議我們曾經傷害他。」
祈禱凹室應該在海爾嘉的臥室。他前腳剛跨過門檻,海爾嘉幾乎後腳就到。臥室裡有兩處凹室,兩處都簾幕深垂。他沒時間找出哪一個是祈禱凹室,只能跳過她的床往簾幕比較華麗的那邊衝去,同時低聲唸出通行密語。
唉,當然。「整座黑堡都可以,或只有堡內某個特殊地點?」
「做得好。」庫柏說。
「真有這麼簡單就好了。涵絲佩雅把幾本試煉集轉變成通道門的時候,她的目的是要建立安全的通道,但很多原始結構無法克服。」
「謝謝夫人,夫人是最偉大也是最慷慨的。」
約蘭曦被回到杜立許太太之家吃晚餐的男孩們拉出去看煙火。他們無法理解她怎會想要留在房間裡,而她因為心不在焉,沒有事先想好頭痛或疲倦的藉口。
「那邊。」約蘭曦指著與她藏匿川普與豪格的灌木叢相反的方向。「一定要在他們逃回宿舍之前抓到他們。」
「更麻煩的是,涵絲佩雅擔心追逐者可能跟著她進入試煉集,她把通道門放在最危險的幾個地點:貝爾卡斷層、禁忌島,以及黑堡。」
可是,這頭飛龍似乎不喜歡戴德斯挑選的河邊草原。牠哀傷地吼叫,爪子抓住戴德斯的衣角。
幸好大多數男孩都穿了拖鞋,只有庫柏赤腳跑來,羅傑斯把大公的一雙鞋扔給他,他套上後隨其他人蹭進來。
戴德和-圖-書斯在幾分鐘之後就會抵達目的地。或許再幾分鐘,他就要把死刑咒語用在審訊官身上了。在位的大公必須能嫻熟地運用死刑咒語。如果他判任何臣民死刑,他將是行刑者,所以他得在取走該臣民生命時看著對方的臉。
下一塊磚頭砸碎了大公的窗戶。不用多久就會把每個人——包括韓考克太太——都吵醒,跑出來看個究竟。約蘭曦可不希望大公跑到要塞之城搗蛋時,被人得知他那段時間不在宿舍裡。
上次他來這裡的時候十二歲,因為剛剛消滅了鎮守塔羅塔的百麗之魔,以及恐怖湖的七頭水怪,以為自己力量高強。他死在海爾嘉手上,徹底毀掉自以為所向無敵的想法。事實上,他在那之後的兩個月都盡力避開試煉集,後來即使進去也只挑選最簡單、最容易過關的訓練來做。
「乖乖地飛,小心我再教訓你。」
她猶豫了。
戴德斯看見魔杖舉了起來。他無法相信自己正要做這件事,一、二——
尋求忠誠與勇敢的協助,是妳能幫他的最佳方式。還有蠍子。
但戴德斯並非因為海爾嘉的美麗而傾倒,或是因為害怕而無法動彈。他之所以呆若木雞,乃因為海爾嘉竟是費法克。
她返回大公的房間。還有一個地方她尚未檢查到,試煉集裡的教學篇章。試煉集就在他的書桌上;她伸出手放置其上。來到粉紅色宮殿之後,她立刻往他的教室跑去。
裡面點著火把的黑堡,黑壓壓的側影越來越大,雄立在紫色山脈的一座小山丘上,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堅固堡壘。他低聲祈禱,感謝周遭的黑暗——他仍無法看著海爾嘉。上回突襲的最後記憶,是她一身白衣的窈窕身影站在城堡最高處,手臂高舉召喚那道後來擊斃他的閃電。
「他請求夫人賜我一匹坐騎,送我上路。」
等一下再去,她告訴自己。可是,半分鐘像十年那麼漫長。她低聲咒罵著往廁所而去,那是她只在整屋子都沒人,或大多沒人時才使用的地方。這是即將熄燈的時間,那裡不可能沒人。
或者,不管怎樣都該留意。
她看向其他地方。「去吧,願好運與你相隨。」
他並未撞上三呎厚的牆。
把睡美人變成費法克,就是戴德斯在自己的版本所做的最新更動。這本書剛到他手上時,大廳裡並沒有雙足飛龍,守在大門外的兩頭龍也不是巨型的雞首蛇尾龍。
其中之一是,海爾嘉與偉大的魔法師魯米斯有一段祕密的拍拉圖式戀情,而且維持了很多年。海爾嘉的表情立刻軟化下來,還帶著笑意。「看來魯米斯爵爺很有幽默感,派他的男僕未經通告便進入我的臥室。」
他咬著牙清好傷口,拿出隨身攜帶的緊急藥品,倒了兩種藥粉在傷口上,再口服一些藥劑。
卡許卡力開始猶豫。「我會傷害任何人嗎?」
「誰管你!你在哪裡?」
這張字條對前往地點與目的語焉不詳,不只沒能教她放心,反而使不安加倍。
「我絕不能坐視不管。」卡許卡力邊捲袖子邊說。
他的傷口開始癒合。他又用一連串咒語把衣服弄乾淨,並除去臭味。帶著大屠殺的外表和味道去要塞之城是不行的。
「告訴我,我閒暇的時候喜歡看什麼書?」他說。
他說了,但也立即補充:「妳得對我發誓,用妳的監護人的性命對我發誓,妳只在妳的生命有危險時才會用它。」
「你不可能是餓了吧?我還以為你們每天都吃很多新鮮的肉。」
她的心臟還在狂跳,但她熄了瓦斯燈、放下窗簾,召喚一小朵火花,再把小火花關進燭燈的玻璃罩裡面。而後,她在床邊坐下,先翻開日記:她很快就會知道日記有沒有事要告訴她。
黑堡,他曾被海爾嘉的閃電打死的地方。
「在放茶葉櫥櫃的一個盒子裡,也就是我們第一次進入試煉集前我要妳拿給我的盒子。只在妳或我的手握住時才能打開,通行密語是:睡美人。暗碼是:緊急時刻。」
她年長了二十歲,但五官就是費法克。她的嘴唇是相同的粉色,頭髮是他記得如此清楚的黑色瀑布。
要塞之城的海爾嘉舉起了她的魔杖。
「好。」卡許卡力說。「我相信你。」
她跑去交誼廳看一下,他不在那裡。浴室早就鎖起來了,只有廁所還開著。
這一次他如果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請原諒我,夫人。夫人的美麗令我失去理智。」
這個通道門的另一邊,當然就是「要塞之城」那本試煉集裡的海爾嘉臥室祈禱凹室。只能怪戴德斯急於逃命,忘了行動應該更慢,並更加謹慎。
「老天爺,這年頭連上個廁所都不得安寧嗎?」伯明翰在最後一間廁所裡面抱怨道。
「怎麼回事?你聞到了什麼嗎?」
若是其他夜晚,她不會這麼擔心——大公閣下無時無刻不策劃著某種陰謀,不這樣,他就不是戴德斯七世了。然而,今天他們剛與敵人正面交鋒,而且差點無法全身而www.hetubook.com.com退。他必定很想知道,她以什麼妙計成功通過這次考驗;更別說他們還得合力想出彼此能配合的戰略,準備迎戰審訊官的下一步。
伯明翰的聲音出現在走廊,提醒大家準備上床,熄燈時間快要到了。韓考克太太很快就會來敲每個男孩的房門,確定他們都在房裡。
她扭亮大公房裡的燈,迅速把他的床弄亂。不幸的是,試煉集此刻非常乾淨,連一滴血都沒有。她只好拿起一塊玻璃碎片,割開自己的左手食指,擠出幾滴血滴在大公的床單上。然後,她也在自己臉上抹了一些血,把試煉集塞進長褲的腰帶裡——還沒換睡衣——並用一個咒語把它固定住。
「你可以起來了,我命人準備一頭雙足飛龍給你。」接著她取下手上一只手環,扣在他的手腕上。「這個信物能帶你安全通過我的土地。」
戴德斯起身。「謝謝夫人,請准予告退。」
戴德斯從未想過自己會使用這個咒語。他是說謊者、陰謀者、操縱者,但不是殺人者。
所以,他從自己那本試煉集的祈禱凹室,直接飛進了要塞之城那一本的海爾嘉臥室。
既然他是經由通道門進入這本試煉集,同樣的規則仍然適用。他必須實際旅行到出口,才能離開。一頭雙足飛龍應可加快速度。
「你有沒有聽見?」驚訝的男孩彼此詢問。「怎麼回事?」
圖書室的門打開。「兩位喝點什麼好嗎?」卡麗絲塔夫人說。
「他們往哪邊去?」庫拍問。
戴德斯靠在書架上,他已經無法靠自己的力氣站立。
飛龍發出撕嘶聲。「不要擔心,不會有壞人從草地過來。至少我沒看見。」然而,他從未實際進駐試煉集裡,並不知道這種情況該怎麼做。他四下張望。一切都很熟悉,包括山丘上睡美人的城堡。
瓦斯燈自行熄滅。約蘭曦將門拉開僅夠自己出去的寬度,擠了出去。
她開門——但在門檻定住。教室內燃著十來支火把,粗大如手腕的玫瑰藤從門口纏繞著沿牆而上,散布到整片天花板上。叢叢金色花朵從這片帳篷垂掛下來。兩扇法式落地窗開向寬闊的陽台,以及星光燦爛的夜空。
「當然,你儘管開口,什麼事都可以。」
他的門上貼了一張字條:費,我要離開一小段時間。不必擔心我,也不必擔心熄燈。載。
約蘭曦在黑暗中坐在她床上,差點尖叫起來。那感覺好像有人拿刀對著她的手臂刺下。她緊緊抓住手臂。手臂並未流血,但痛楚依然不減,逼得她只得咬牙忍耐。
「不會,我保證。」
海爾嘉大笑。她的聲音高亢而尖銳,和費法克完全不一樣。
「當然是川普和豪格——大公已經跳出去追他們了。」她說。「他們今天想騷優我,被我教訓了一頓。」
她的心猛地被掐了一下,她想起這不是真正的他,只是他的「記載和形貌」。「婦女的家務雜誌,英國的。」
「是誰打破了窗戶嗎?」
他和他的外公不一樣。
「他們怎麼可能殺死鮑伯?他是偉大的軍人,是更偉大的魔法師。」
「但你犯了一個禮儀上的大錯誤,年輕人。你不知道沒有獲得允許,不准注視著我。」
「我的天,有血跡。」庫柏嚷道。
「你的備用魔杖放在哪裡?」她希望她不用把事情攬到肩上。但是她已打算這樣做,那是他教過她的:永遠假設最壞的情況,並做好準備。
他注視著染紅的袖子。他沒有事先想清楚。用試煉集當通道門時,倘若流血了會怎樣?
她和幾個男孩不理韓考克太太命令他們回屋的喊叫,拔腿狂奔。
他點頭。「我能為妳做什麼,我的愛?」
她親自端著托盤,往禍主與審訊官慢慢走去。
雙足飛龍的嗅覺非常靈敏,幾哩之外就能間到獵物的味道。
在被這位海爾嘉輕易打敗之前,戴德斯單膝下跪。「夫人,我替我的主人魯米斯送信來。」
一股帶著金屬的血味撲鼻而來。不,這不可能。一定是她太過焦慮,疑心生出暗鬼。
「他有緊急要求,不能浪費時間。」
「海爾嘉臥室裡的祈禱凹室。」
「妳上次吻我是在哪裡?」
戴德斯躲在一排書架的尾端。他從邊緣往外面看,但只看見亞歷特斯鞠著躬落荒而逃的身影。
接著,她把門敞開來,以最大的聲音吼道:「快呀,戴德斯,抓住那兩個可惡的畜生!」
「你為什麼沒被下藥?」
「若能更早得知最高指揮總督來訪,我們就會準備更合適的盛宴。」
舍監敲了大公的房門。約蘭曦正要用突然收緊的喉嚨發出聲音,大公的聲音竟然出現了:「晚安。」
「在緊急時刻,除了備用魔杖和試煉集,我還該從你房間拿走什麼?」
她真想把他從鞦韆上拽下來,用力搖撼他。「如果你強烈建議我不要用,你自己為什麼這樣用,你這個大白痴?」
「該熄燈了吧,殿下?」韓考克太太這樣詢問時,約蘭曦忙著把魔杖塞進外套袖子m.hetubook•com.com裡,且從他的書桌上拿走試煉集和《古典考占學辭典》。
她深深吸了三口氣才進去,仍然差點尖叫著跑出來。男孩們排在小便斗之前,肩膀碰著肩膀嬉鬧著清空他們的膀胱,正是她最不想看到的景象——即使只是從背面。
她的表情和費法克實在太像了,他忍不住多看一眼。「我的主人獻上他最熱情的問候,夫人。」
「不用,我要找蘇哲蘭,他把我的地理課本拿走了。」
「我們剛享用過妳的盛宴——請容我讚美妳,卡麗絲塔夫人,要塞之城擁有全世界最好的廚師。我們很可能要稍候一下,才會再有胃口。」
那記憶依然灼痛。「睡美人的城堡裡面。」
她又衝進他在教學篇章裡的教室,氣沖沖地答完用來確認她身分的幾個問題。
所以,他回來過.脫下了外套、煮了水要泡茶,然後——她再次伸手摸摸水壺——然後在十五分鐘或最多半小時之前,去了其他地方。
他從未如此稱呼她。她的胸口緊緊糾結起來。他非得把這些親密話語都留到死後才說嗎?「告訴我,你去哪裡了?」
他胯|下的雙足飛龍覺察到他逐漸高漲的恐慌,決定欺負他。牠開始任意翻滾鑽跳,想甩掉背上的他。戴德斯其實挺樂於接受這項讓他分心的考驗,用魔杖刺一下這頭馱獸的脖子。牠痛得尖叫起來。
「我母親的日記,目前的偽裝是《古典考古學辭典》。密語:巧言不如純真。暗碼:不擇手段達到目的。」
雙足飛龍的速度很快——太快了。
可是,去了哪裡?他無法騰跳到任何地方。亞特蘭提斯監視著整個禁止騰跳區,而溫特維爾夫人封閉了她那一頭的通道門。
「但我們都很清楚,腦力魔法師對周遭的環境有多麼敏感,親愛的費雅。」一個如蜜般異常甜美流暢的男性聲音說。「對妳來說,審訊所仍然存有太多的痛苦和恐懼。」
「所以,你從你手上的這一本進入,說了一句通行密語,而後你就被送到放在要塞之城圖書室的那一本裡面。然後,你說:『從此幸福快樂。』你就站在要塞之城裡面。」
魯米斯的妻子據說比他們兩人都長壽。「是,夫人。」
他希望身上的灰色罩衫看上去像個農民。
「我把托盤放在這裡,」卡麗絲塔夫人說:「讓最高指揮總督和審訊官夫人繼續工作。」
「小心腳步!」約蘭曦在溫特維爾和卡許卡力來到門口時喊道。
他們在門旁煞住,後面跟著跑來的蘇哲蘭、庫柏和羅傑斯紛紛撞到先來者的背上。
發生什麼事了?她又感受到大公的痛楚嗎?
回到他房間後,剛找到備用魔杖,韓考克太太已經高聲宣布:「熄燈了,各位同學,熄燈了。」他曾說不必擔心熄燈,但她仍需要備用計畫,以免他失敗。她可以模仿大公的聲音並希望韓考克太太相信她的模仿,而後熄燈、開門,走過韓考克太太面前回她自己的房間。
戴德斯屏住呼吸。
「黑堡。」
有東西滴到地板上。
但是,沒有人過來逮捕她。她終於回到杜立許太太之家,而且直接往大公房間走去。
戴德斯在發抖。他責罵自己,但仍抖個不停。
時間夠他把海伍德拉到試煉集旁,並帶著他一起消失在書裡嗎?
「你看到是誰幹的嗎?」
「妳說的應該是我未來的一個時刻,我不知道未來的事。」
「我們絕不能放過幹這種事的人!」
她要求他重複說出密語和暗碼,並要自己牢記。
她發現的事差點把她嚇傻,但更多的是憤怒。他母親特別提及亞特蘭提斯士兵,以及卡麗絲塔夫人都在場,而後者是眾所皆知的特務。而且,他連和她說一聲都沒有就逕自去。讓人覺得,他彷彿想要大步邁向他命定的劫數。
「說吧。」
她又嗚咽了一聲。一秒後,她從床上跳起來。抓起大公的備用魔杖一揮,清掉血跡——年滿十二歲的魔法師女孩都懂得如何處理這樣的血量。幸好試煉集本身沒有遭到沾污,書頁仍乾爽並乾淨。
她用魔杖讓川普和豪格昏倒在草地上,接著唸出飄浮咒語。有時她的元素魔法不足以搬動石頭,便用飄浮咒語作弊。結果,她還是不大能移動石頭,不過現在可以輕易地讓兩個大塊頭男生飄浮起來,任由她移到草地邊緣的一叢灌木裡。
卡許卡力推開窗戶的殘骸,跳到窗台上。他的動作踩壞了防潮板,約蘭曦搶在第二個順著排水管而下。有幾個男孩也砰地落在草地上,其中兩人從他們自己房間的窗戶出來;有的人甚至沒有藉著排水管,而是從窗戶直接跳出來,長長的睡衣下襬好像船帆在空中飛揚——但韓考克太太很快就把其他還站在窗台上的人抓了下來。
如她所願的,杜立許太太之家的男孩立刻跑了出來。
「最高指揮總督將我從死亡的巨掌裡搶救回來,並助我完全恢復健康,這樣的大恩大德,我已經無法報答。再讓最高指揮總督暴露在這個充滿危險的地方,我怎能原諒自己?這裡是涵絲佩雅所建造的hetubook•com.com,一定到處都是陷阱和圈套。」
她已經開始反胃了。「我要怎樣去到黑堡?」
「他的妻子,也安好?」
滿口甜言蜜語的禍主堪稱最佳賓客,完全出乎戴德斯的意料。
「您不該如此掛心,主上。」審訊官說,她的聲音如此柔和與恭敬,戴德斯幾乎認不出來。「我自己去審訊所主持審訊就可以了。」
「很好,」審訊官冷冷地說:「我們自己進去就行。」
憤怒與嫌惡的驚叫聲此起彼落。
圖書室的門打開,他聽見亞歷特斯的聲音。「這兒就是圖書室。遵照審訊官夫人的要求,燈光非常柔和。」
他們離開宿舍一段距離後,她要大家停住,把所有人分成兩人一組,理由是這樣有更大的機會找到川普和豪格,也比較不可能被夜間的校區守衛發現。
他起身握住她的手,握槳無數小時因而有著許多厚繭的手溫暖而強壯。「我懇求妳,千萬不要讓自己有危險,尤其不要為了我。如果那樣,我將永遠無法原諒自己。我之所以能夠忍受這整件瘋狂事,那是因為我懷著希望,希望妳可以活下去,且終有一天可以過著妳想過的生活。」
蓋烏斯大公所做的更動,似乎更讓人不安。不過,戴德斯並沒有特別留意——懷著殺人念頭時,要他留意這些真的很難。
「我沒參加慶祝會。我看上一個農家女孩,你知道的。我以為她喜歡我,但她其實是要出賣我。我聽見她和來殺我的人說話,所以偷了她哥哥的衣服和這隻飛龍前來警告夫人。」
他第一次去向她挑戰前,詳細研讀過她的故事。但不光彩地死在她手上後,他又盡全力想把她忘掉。然而,此刻,某些重要的細節突然掉回他的腦袋。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告訴我,試煉集要怎樣才能變成通道門?」
黑堡更加接近了。
「我也會立刻熄燈,夫人。」她微笑著對韓考克太太說。
「我需要你絕對保密。你今晩做的事,絕不可以對任何人說。你能保證嗎?」
再五百碼就到著陸平台了。這頭雙足飛龍並未受過載人訓練,身上當然也沒有配戴韁繩。他用雙手抱住牠脖子用力拉;牠本能地掙扎,但總算慢下速度,讓他可以落地。
她退下。沒過多久,一名亞特蘭提斯士兵進來,走了兩步,跪下。「報告最高指揮總督、審訊官夫人,犯人何瑞修.海伍德帶到。」
「它是進到另一本試煉集的通道門。試煉集有四本。一本我到哪裡都隨身攜帶,一本收藏在迷宮山脈的修道院裡,一本在要塞之城的圖書室,第四本已經遺失。」
他絲毫不為所動。「這個問題不在我的準備範圍。重組字句,或問另一個問題。」
她衷心祈求神諭再次說對。「說來話長。你記得你說過如果我需要幫忙?」
美蒂一轉身,戴德斯便讓她昏迷。他用沒受傷的手臂把她放在小床上。美蒂或許是附近最好的治療師,但他可不想要她那些原始的藥物敷到他身上。
我們是誰?
他來到高台之前,雙膝跪下,眼睛看著地上把故事重述一遍。他看見海爾嘉白色的緞鞋,鞋面上繡著閃電圖案。
「妳可以用試煉集當通道門,但是只有生死關頭才能這樣做,而且妳也真的沒有其他辦法。」
「謝謝您,夫人。」
他抵達門口時,她問:「你的主人好嗎?」
「我喜歡這個人——不會說話了。好吧,那我賜你特權。但你要知道:犯規永遠要受罰。」她才說完便拔出腰上的短劍,對著他一刀刺下。
「很好,費法克。晚安。」
海伍德被兩名守衛推進來。四個人。戴德斯的魔杖在抖動。他敢嗎?他的英勇會害他被抓、也害得費法克在半夜裡被從人床上拉走嗎?
「你要我的位子嗎,費法克?」庫柏從小便斗前退下,雙手扣著褲襠。
「如果我得立刻去要塞之城,但我沒有任何交通工具,那要怎麼去?」他的紀載與形貌皺起眉頭。「完全沒有交通工具?」
「你不是說他們往另一個方向去了?」卡許卡力說。
她用腳把因為碰到她立的屏障而跌成一直線的玻璃碎片踢開,布置成不規則的樣式。她拿起試煉集跑出房門時,走廊上的許多房門打開來。
她揉搓著喉嚨,突然覺得襯衫領口好緊。「好,告訴我,試煉集被用來當成通道門的通行密語和相對暗碼。」
「鮑伯死了,幾乎所有人都被他們殺了。」
而我是把我們的生命交在你的手中。「聽好,我要你這樣做。」
事後,抽搐差點折斷他的脊椎。如今光是想到,仍讓他發抖。
他的腳才剛踩上平台,士兵立刻圍上來。「我們遭到攻擊了!」他大叫。「赫空谷的瘋巫師用土地和財富唆使農民殺掉我們。」
她注視磚塊片刻,悄步來到窗邊,立刻瞥見站在屋後的兩個人影。她的心思太過於專注於與學校毫無關係的遠方事物,一時無法理解眼前所見是怎麼回事。大公在外面的某個地方正在流血,而川普與豪格卻為和*圖*書了芝麻綠豆的小事前來尋仇。
她敲著關起的廁所隔間的門。「你在裡面嗎,蘇哲蘭?」
「費雅、費雅,千萬不要說得如此恐懼。我們的人已經把圖書室從裡到外檢查過了——有時候,房間就只是房間。好了,別再擔心我,而是專注妳的心神。想想看,這麼多年來,我們竟然錯用了妳珍貴又美好的天賦,妳明明是手術刀,卻把妳當成鐵鎚來用。就別再浪費時間,今晚我們要切開海伍德用來隱藏他記憶的每一層魔法;明天,就輪到年輕的大公了。」
血誓要求他盡全力幫助費法克營救她的監護人。他咬牙。
「從此幸福快樂。」
「美蒂呢?過來給這個人敷藥。」海爾嘉的手輕輕拂過他的下巴。「看到沒,我可沒傷害你揮動魔杖的手。」
問題是,她不大擅長模仿。
「一定得去。」
戴德斯的嘴巴好乾,但他頑強地重述故事主軸。「是背叛,他們在酒裡下了迷|葯。」
「試煉集的故事地點通常像櫃子的抽屜各自獨立,可以分開進入。但是,試煉集被當成通道門時,這些故事地點會結合成連續的區塊。整個區塊只有中間的一個點可以被用來進出,那就是睡美人城堡附近的一片草原。進去後,妳要到任何地點都得實際走路、騎上馱獸或坐上飛毯——但那個交通方式得是試煉集被創造時已存在的方式——這也表示,妳無法騰跳。」
熱淚刺痛她的眼睛,她把頭轉開。「從此幸福快樂。」
隊長並不信任他,但也不敢不帶他去見海爾嘉。八根長矛押著他走下堡壘階梯,來到城堡大廳。大廳裡賓客雲集、歌舞方酣。海爾嘉穿著白色禮服,坐在前方台上一張長桌中央的位置,手持金色酒杯正在喝酒。
突然間,她的左方出現巨大的撞擊聲。她本能地立起屏障——因而保護了自己,沒被四處飛射的玻璃碎片及扔進來的磚塊傷到。
海爾嘉的刀割開戴德斯的左臂。那劇痛讓他驚呆了。
如果他得同時對不止一人施咒,時間凍結咒語的有效時間將大幅度縮短。若對象是三個人,原本的三分鐘將變成只剩三十秒。如果對象是四人,那他最多只有十秒。
她讓卡許卡力和她同組,先指派其他男孩往不同的方向去,同時指示,如果找不到就前往川普和豪格的宿舍後面會合;然後她拍拍卡許卡力的肩膀要他和她返回杜立許太太之家。
他決定先隨身帶著海爾嘉的手環。如果他能從要塞之城的圖書室全身而退,他將需要離開的坐騎,海爾嘉的雙足飛龍是最好用的。他只要讓這隻飛龍在原地等待,照顧飛龍的人曾和他說,只需把繫於飛龍腳上長鍊末端的木樁插|進地上,牠就不會亂跑了。
她的喉嚨忍不住發出被勒住的聲音。她召來更大的火焰。就在她對面,紅色的血從放在書桌上的試煉集裡流出,很快在地上形成一灘血窪,而且持續地從桌面滴到地板上。
戴德斯雙腳發軟。最高指揮總督。這個男人是禍主
「我說的是,主要用途不是被用來當作通道門。而且,理由非常充分。用試煉集來當通道門時,該名魔法師將實際經驗書裡的地理狀況。如果受傷了,將是真的受傷。如果被殺,就真的死去。試煉集可以是通道門,但我強烈建議妳不要這樣使用。」
難怪第一次見面時,他會覺得費法克似曾相識。
然而,真是這樣嗎?城堡通常冒出火把和燈火的黃銅色,現在則是有如深海動物那樣的藍綠色。這本試煉集原來的主人是他外公,看來蓋烏斯大公做了一些改變。除了故事主軸不能更動——以睡美人城堡為例,那就是睡美人絕對不能自己走下樓,去幫忙前來拯救她的人和龍戰鬥——除此之外,其他細節都可以更動。
幾十件武器出鞘,侍衛隊長手持長矛指著戴德斯的喉嚨,這支矛可以追著逃走的敵人跑一哩。「你不是鮑伯。」
「但對您來說,那絕對是比較安全的場所,最高指揮總督。」
他不在那裡。她驚慌了一下,以為他最後還是被抓走了,直到她注意到他的制服外套掛在椅背上,以及仍然溫熱的水壺放在壁爐的柵欄前。
「哪一個可以通往要塞之城?」
他上次的方式非常魯莽,帶著一群攻擊者衝進去。他不會再犯相同的錯誤。海爾嘉的傳奇從她的一名部將騎著雙足飛龍抵達黑堡開始。戴德斯從睡美人城堡套住一頭雙足飛龍,而後假扮成前來警告海爾嘉即將有人入侵的士兵。
他捲起袖子時,右手臂上的刺青整個露了出來。那不是英文字M,而是代表天蠍的星座符號♏;在西洋與印度吠陀占星裡都是他的生辰星座。
「晚安,夫人。」
一票男孩哄然大笑。約蘭曦貢獻出緊張的笑聲後,趕緊逃出。
戴德斯用力吞嚥。「夫人宏恩。」
他轉過身來,鞠躬。「非常好,夫人。」